張正
前后有整整十年,我負責一家傳統(tǒng)紙媒的新聞宣傳和副刊編輯工作。那段時間,幾乎每個月,我都有機會應邀去其他單位講授新聞寫作,或擔任大大小小各類征文活動的評委。一度我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這方面的專家,認為這樣的“高光時刻”非己莫屬,自己是最適合的人選。但直到后來,根據(jù)組織部門的安排,我的工作崗位發(fā)生了變化,許多事情也隨之變化,我才重新對自己有了客觀清醒的認識。
我的新工作崗位,是分管電子、網(wǎng)絡等方面的技術崗位。對這方面的業(yè)務,我一竅不通,連一些基本的專業(yè)術語都搞不清。因此,上級部門組織的要求分管負責人參加的培訓活動,我都盡可能安排相關專業(yè)、相關崗位的業(yè)務人員參加。而隨后而來的一些業(yè)務交流活動、技術論文評比活動等,我也一次次地謝絕參加,建議由那些專業(yè)技術職稱比較高的業(yè)務人員參加。這些年,與其說我在分管這方面的工作,不如說我在盡我所能地服務好技術人員。
令我想不到的是,自從工作崗位有了調整,再也沒有單位請我去講新聞寫作或做征文評委,而接替我過去工作的人,他們雖然未必有過什么文字公開發(fā)表,卻同樣有了講課和做評委的機會。
我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事實:過去,人家邀請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處的位置,我占有的資源——邀請我,我可以為對方發(fā)稿,可以為相關活動發(fā)布消息,甚至可以無償拿出版面刊登獲獎作品。對方看中的,不是我本身的水平,而是我手中的資源,我手中的資源對他們立時有用,這一點才是關鍵。如此而已!
道理很淺顯,人人能理解,個個都會說,聯(lián)系自己,袒露心聲,刀刀見血,多少有點殘忍。
如今,我很少再外出授課或做征文評委,偶爾有機會,也找借口主動婉拒,但因為擁有作家和領導干部這兩重身份,我仍有參加各種各樣培訓、聽這樣那樣講座的機會。因為有這樣的心理歷程,每次聽課,我都會下意識地先對講課人做出這樣的判斷:他能坐在這個講臺上,是因為真有水平,還是因為他恰好坐在某個位置上?哪怕對方姓名前羅列著一大串稱號,我都必須先搞清楚這個問題。我知道,許多人一旦離開他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跟我一樣,是很難再獲得坐在講臺上滔滔不絕的機會的。
因為這個認識,手邊的許多東西,我一直在冷靜地分析到底是身外的還是身內的。身外的,得之不喜,失之不憂;身內的,努力提升,倍加珍惜。前者都是浮云,后者能不斷地使自我升值。
時常聽到有人落寞地感慨此一時、彼一時,今不如昔。其實,世上哪有什么人走茶涼,只是自己沒有分清身外的和身內的,患得患失而已。
(編輯 兔咪/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