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大學(xué)

張晨瀟

1. 引言

在詳細討論模糊限制語作為科普演講的一種現(xiàn)象之前,我們首先討論模糊限制語的起源和早期研究。不確定性是科學(xué)研究的基本特征,它在科普文本中很常見?？破瘴谋局械哪：拗普Z通常是根據(jù)有限數(shù)量的語義和句法手段來定義的。

模糊限制語通常指那些使信息不確定的語言表達,也就是說,它們傳達了不準確的信息,或者以一種方式減輕或降低說話者對所做斷言的強度。這種特殊的表達方式使得說話人的斷言(assertion)不那么明確和直接,因此被認為比未使用模糊限制語的對等表達更不確定,也更有禮貌。英文中的詞匯包括:1)動詞,如claim、assume、say、report、suggest等;2)非動詞,如sometimes、most of、typically、evident、likely、possibility、nearly等;3)強調(diào)性表達(booster),如of course、virtually、all、everyone、everything等。

2. 研究近況

弱化語(weakeners)(Brown &Levinson 1978;Holmes 1982;Quirketal.1985)、減量語(detensifiers)(Hübler 1983)和可靠性(degrees of dependability)都是用來描述模糊限制語的術(shù)語(Chafe 1986)。在使用模糊限制語時,說話人使用似是而非的詞語,以表明對當(dāng)前命題真值的猶豫或謹慎的判斷。他們降低了提出某種概念的“責(zé)任程度”或義務(wù)(Hübler 1983: 18)。Fr?ser(1975)在一項研究中探討了情態(tài)對施事言語中言外行為的影響。

自Lakoff(1972)的研究以來,模糊限制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大領(lǐng)域:首先,有關(guān)命題確定性的問題;其次,與語言的交互或人際方面有關(guān)的問題,特別是禮貌問題。在模糊限制語的特征中,確定性和不確定性的概念占據(jù)中心位置,所以模態(tài)(modality)概念在本文的討論中也受到了相當(dāng)大的關(guān)注。

Lakoff最初的模糊限制語概念是增加或減少概念使用中的“模糊性”(fuzziness)。Channell(1990,1994)也對模糊性進行了深入分析,認為它包括表示不精確(如about、sort of)的表達方式,它們使討論對象的確切數(shù)量、質(zhì)量、身份等不確定?？偠灾?與模糊限制語概念相關(guān)的語言表達類別數(shù)量眾多且各不相同。另外,模糊限制語具有典型的上下文關(guān)聯(lián)性(context-sensitive)特征,某些表達只有在上下文環(huán)境中才能發(fā)揮模糊限制功能。

雖然模糊限制語是話語的一個組成部分,但話語研究的學(xué)者們對其使用情境和作用并沒有普遍的共識。目前話語中模糊限制語概念化的主要方式是根據(jù)人際策略,尤其是與禮貌有關(guān)的策略(Myers 1989;Markkanen &Schr?der 1989;Valle 1993)。這些分析借鑒了Brown &Levinson(1978)關(guān)于禮貌和面子的概念,其中一些主要分析關(guān)注情態(tài)的表達(Myers 1989)。Brown &Levison的禮貌原則主要基于面子(face)的概念,其中包括個人維持積極和消極面子的需要,即獲得人際認可和個人不受阻礙。延伸到科普話語中,說話人的面子策略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挽救對方的面子和挽救自己的面子。其中,保全自己面子的需要被視為模糊限制語的主要動機(Markkanen &Schr?der 1989)。

模糊限制語是一種降低命題(proposition)確定性的表達方式。說話人避免就事態(tài)做出直接的斷言,因此通過使用模糊限制語來表達文本中的不確定(uncertain),例如may、seem、tend、perhaps;是模糊的(vague),例如around、about、some kind of;是適用性有限的(limited applicability),例如in some respects、at least;或者是說話人對當(dāng)前命題真值不負責(zé),例如may be true that...、one could say that...。在模糊限制語的使用中,上下文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3. 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

本文從語言的認知功能、人際功能和交際功能進行分析。其中,本文所指的交際功能指的是與語境相關(guān)的功能。這三方面的分析與Halliday的系統(tǒng)功能語法相吻合。因此,我們先簡單討論一下語用學(xué)與系統(tǒng)功能語法的交叉關(guān)系。

語用學(xué)和系統(tǒng)功能語法的交叉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它們都注重語言的語義、語境、功能研究。

首先,語用學(xué)和系統(tǒng)功能語法都重視意義研究,尤其是話語語義。也就是說,一方面,語用學(xué)和系統(tǒng)功能語法都不同于喬姆斯基的TG語法,后者是只對生成規(guī)則感興趣;另一方面,雙方對語言現(xiàn)象的解釋都必須在某些相關(guān)的語境中。語用學(xué)和系統(tǒng)功能語法之間的區(qū)別在于:前者強調(diào)話語的內(nèi)在邏輯關(guān)系、形式上不連貫但語義連貫的語言現(xiàn)象、言外之力和會話含義等(朱永生 1996);而后者則強調(diào)銜接(cohesion)的方式。而本文研究對于這兩方面都有涉及。

其次,研究者根據(jù)不同的動機,在不同的領(lǐng)域都對語境(context)進行了研究。根據(jù)Jacob(2003),研究人員被分為第一組語法學(xué)家、第二組社會語言學(xué)家、第三組語義學(xué)家和第四組語篇分析家。所以在語用學(xué)和系統(tǒng)功能語法中,都涉及到關(guān)于語境的定義。

在語用學(xué)領(lǐng)域,眾說紛紜。對Grice來說,語境是一組命題,可以根據(jù)這些命題評估新命題的真值并添加到新語境中(Lyons 2000)。與語境模糊(vagueness of context)的概念相反,一些研究者認為語境不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因為語境本身是生成的,并且這個生成過程可以在語言上進行追蹤(Verschueren 2000)。語用學(xué)家提出了各種語境概念,據(jù)此我們可以說語用學(xué)具有強調(diào)語境重要性的傳統(tǒng)。Halliday(1985)將情境語境定義為場域(field)、基調(diào)(tenor)和模式(mode)。場域是指話語場或社會行為的性質(zhì),即語言互動是關(guān)于什么的;基調(diào)是指說話人的地位和對話雙方的角色關(guān)系,即誰在參與相互作用;模式是指“話語的方式”或話語的修辭渠道和功能。此外,Halliday還將語境標記為語域(register)。

最后,語用學(xué)和系統(tǒng)功能語法都研究語言的功能,盡管它們的重點有所不同。一般而言,語用學(xué)被定義為研究使用中的語言,而不是作為抽象系統(tǒng)的語言研究。Austin在19世紀50年代提出的言語行為理論,后來由Searle修訂。在這個理論中,每一個話語都是一個言語行為,并且由三個子行為組成:言前的(locutionary)、言外的(illocutionary)和言后的(perlocutionary)。三個子行為中,第二個行為是最重要的。言語行為理論實際上可以稱為是言外行為理論。例如,話語“向她開槍!”可能具有各種言外之意,命令、敦促、建議聽話人向她開槍(Levinson 1983)。

系統(tǒng)功能語法由兩個部分組成,即系統(tǒng)語法和功能語法。系統(tǒng)語法旨在將語言的內(nèi)部關(guān)系解釋為系統(tǒng)網(wǎng)絡(luò)。功能語法旨在揭示語言是一種社會交往的手段。它們是語言學(xué)理論整體框架中不可分割的兩個部分。Halliday認為語言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它必須服務(wù)于某些功能,并且他提出了語言的元功能理論。根據(jù) Halliday(1970)的說法,英語句子是源自不同功能組件的三種不同結(jié)構(gòu)的組合。這些組件(稱為系統(tǒng)理論中的“元功能”)是概念的(representation)、人際的(exchange)和文本的(message)。換句話說,一個句子可以同時實現(xiàn)概念、人際和文本功能的(Halliday 1970)。

綜上所述,本文提出的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與系統(tǒng)功能語法的三大元功能聯(lián)系緊密。

3.1 模糊限制語的認知功能:命題確定性的保留

不確定性的表達是語言中的普遍現(xiàn)象,典型的例子是情態(tài)表達(modal expressions)。說話人通過使用這些表達形式,對命題的確定性體現(xiàn)出了一定的保留,比如可能(might)。此時,模糊限制語的認知功能與系統(tǒng)功能語法的概念元功能相呼應(yīng)。

在文本分析中,作者還發(fā)現(xiàn)了一些含糊不清(vagueness)的表達方式,它們可以包含在廣義的認知模糊限制語概念下,因為說話人對所描述的過程含糊不清。

我們來看一個例句:

(1) What makes a good life? Lessons from the longest study on happiness. Robert Waldinger, 2015/11.

Well, the possibilities are practically endless. Itmightbe something as simple(as replacing screen time with people time or livening up a stale relationship by doing something new together, long walks or date nights, or reaching out to that family member who you haven’t spoken to in years, because those all-too-common family feuds take a terrible toll on the people who hold the grudges.

House &Kasper(1981)區(qū)分了用于影響話語預(yù)期結(jié)果的減弱話語(downtoners)和用于描述所指示事物狀態(tài)的減弱話語。

作者注意到上述文本中使用了情態(tài)動詞might。演講者就如何在生活中獲得幸福提出了許多觀點。人們從中學(xué)到了關(guān)于人際關(guān)系和健康的三大教訓(xùn),那就是良好的人際關(guān)系不僅可以保護我們的身體,還可以保護我們的大腦。模糊限制語might給命題帶來不確定感,表明作者對命題的確定性持保留態(tài)度。它出現(xiàn)在一個語句中,為主要論點添加了一個小的支持組件,并傳達了模棱兩可的語義。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模糊限制語使命題的真值變得模棱兩可。

當(dāng)前命題提到了一種未知的機制,并表達了懷疑。即使從說話者的角度來看,這種模棱兩可是有意為之的。但對于聽眾來說,它始終是一個疑問的命題,因為聽眾不確定命題具體的屬性(Channell 1990;Myers 1989)。

由于該段演講的主題是社會科學(xué)方面,演講的語境限制了演講者使用實驗方法來支持他們的想法。因此,當(dāng)在演講主題涉及一個人的信仰、價值觀和態(tài)度等定性研究時,說話人經(jīng)常使用諸如might之類的認知模態(tài)。

認知模態(tài)通常以確定性程度(degree of certainty)、說話者承諾(speaker commitment)、信心或認知支持(confidence or epistemic support)來描述(De Haan 1999)。由于認知模態(tài)通常完全基于說話者,因此說話者通常是評估者。在當(dāng)前語境下,聽話人無法判斷命題的真實性,所有的判斷僅基于說話人的給定命題。在這個命題中,充滿了說話人對所說命題的不確定。

來看以下例句:

(2) How to turn around a city, Irma L. Olguin Jr. 2021/04.

So the cornerstone of everything that we do is job training. The communities that we work with are often from very poor populations,maybefolks who are learning 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maybethey were unhoused, the formerly incarcerated, veterans, folks who are very often from retail or factory work. These folks, their issue is not their ability to learn technical things. Their problems center on things that are a lot less obvious. Things like childcare, transportation, hunger, money. So those are the things that we focus on.

Itcanbeespeciallyhardon families.

在該段演講中,說話人的家鄉(xiāng)是一個以農(nóng)業(yè)地區(qū)。由于COVID-19,許多人失去了工作,無法養(yǎng)家糊口。此時,演講者提出了一個軟件項目:為綠色人才建立培訓(xùn)基地,并建立一個真正強大的業(yè)務(wù)體系。演講者提出了許多可以讓城市恢復(fù)正常生活的建議。

作者在這一部分著重討論情態(tài)詞的使用,它們表達了說話者的立場。說話人列舉了許多現(xiàn)階段人們的生活艱難的例子。文中can be是一種強化語(booster),并且它基于推理言據(jù)。因此,說話人證據(jù)的來源來自當(dāng)前段落中的具體事例。言據(jù)是封閉類項目語法系統(tǒng)的成員,它用于識別證據(jù)的來源。正如 Epps(2008)所指出的,由言據(jù)系統(tǒng)區(qū)分的證據(jù)類型(例如視覺、道聽途說和推理)相當(dāng)重要。

3.2 模糊限制語的交際功能:增加語言強度

及說話者的參與度

對于某些模糊限制語,人際考慮似乎優(yōu)先于它的認知動機的考慮。在這些情況下,將模糊限制語視為個人保護的策略手段很常見。在許多情況下,模糊限制語的使用保護的主要是說話人的面子,這就涉及到禮貌模型的模糊限制語。模糊限制語的使用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交際雙方的關(guān)系,這與系統(tǒng)功能語法的交際元功能相呼應(yīng)。

這里涉及到“參與”(involvement)的概念?！皡⑴c”可以用來指代個人對整個語境的投入。這個概念很難定義。在討論口語和書面語言的特性時,Chafe(1985)區(qū)分了三種“參與”:說話人對他/她自己的“參與”、對聽話人的“參與”和對主題的“參與”。例如,帶有第一人稱代詞并提及說話者的心理過程的表達(例如,I think、I suggest、I guess)表示自我“參與”,而吸引聽話人的表達可以表示聽者的“參與”(例如,you know、tag questions)。因此,模糊限制語不僅是緩和的表達方式,而且還是有利于人際氛圍的表達方式。

我們來看例句:

(3) The beauty and complexity of finding common ground, Matt Trombley, 2022/02.

So mightIsuggesttwo strategies that my experience has taught me to start with. First, cultivate common ground, which means focusing on what we share. I want you to know I’m using my words very, very deliberately. By “cultivate,” I mean we have to inten tionally work to find common ground with someone.

在該段演講中,演講者提出了兩種與他人培養(yǎng)共同點的方法。首先,找到共同點,培養(yǎng)共同點,并關(guān)注雙方的共同點。第二種方法是暫停,冷靜下來,擁有可以治愈焦慮癥的交際關(guān)系。演講者還提到了如何讓這些關(guān)系保持活力。此時,作者注意到了施事動詞suggest的使用,所以作者將結(jié)合言語行為(speech act)來分析該例。

施事標記(performative markers)由結(jié)構(gòu)產(chǎn)生,它本身不是模糊限制語。由于我們無法預(yù)測建議的結(jié)果或效果,因此I suggest(我建議)是一個非常謹慎的結(jié)構(gòu),該行為的結(jié)果很難確定。它可以與Fr?ser(1975)分析中的模糊限制語的理解相較。他提出,由于人類將行動建議視為請求許可,因此提出建議可能被視為間接請求。

Searle對施事動詞(performative verbs)提出了一個更簡單的解釋。根據(jù)Searle(1989)的說法,施事動詞的一個特征是意圖實施動作,這通過陳述執(zhí)行動作的意圖可以很容易地確定。換句話說,演講者可能只聲明他們的目標是執(zhí)行一些行動并且他們希望聽眾會接受這些行動,例如在我們的例子中給出建議。明確的執(zhí)行詞是執(zhí)行行為的直接手段,而表達意圖是間接手段。

與表達請求或意圖相比,陳述傾向(I suggest)需要更少的承諾。在上述情況下,演講者試圖通過分享自己的看法來說服聽眾。因為聽眾有機會拒絕演講者的觀點,所以當(dāng)演講者提出請求時,他或她經(jīng)常預(yù)料此請求的實現(xiàn)會威脅聽眾的面子。聽者會以某種方式對說話者的觀點感興趣或不感興趣,在這種情況下,演講者可能有丟面子的危險。

在這里,推測性判斷是關(guān)于假設(shè)的真值的陳述。同時,演講者創(chuàng)造性地使用I suggest這個短語來傳達各種含義。當(dāng)用于表達時,suggest一詞表示說話人已經(jīng)表達了一項建議,并以某種方式對該建議的真實性做出了承諾,盡管該承諾非常脆弱。因此,無論何時表達一個建議,實際上都是在傳遞一個不堅定的主張。當(dāng)使用像suggest這樣的執(zhí)行動詞時,說話者對命題真實性的承諾相對較少。

模糊限制語的作用是通過降低話語的語力(force)來使話語不確定化。然而,這并不是模糊限制語的全部意義,因為人們還必須考慮到說話人主動保持模糊的人際原因。如今,人們普遍承認禮貌原則是模糊限制語背后的主要動機。在禮貌理論中,Brown &Levinson(1978,1987)根據(jù)說話者是否考慮到他人希望保持不受約束或希望被他人接受和認可,區(qū)分了消極禮貌和積極禮貌。也就是說,消極禮貌與尊重和社會距離(respect and social distance)相關(guān),而積極禮貌與趨同(solidarity)相關(guān)。模糊限制語通常被視為一種消極的禮貌策略,因為它有助于減少威脅到聽話人消極面子的言語行為的力量,例如請求或疑問。Hübler(1983: 23)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模糊限制語的作用是“使句子更容易被接受,從而增加聽話人認可的機會”。用Holmes(1984: 350)的話來說,“減少‘不受歡迎的’言語行為的力量可以向聽者表達積極的情感,這將會增加關(guān)系的緊密”。因此,模糊限制語的使用與禮貌原則緊密地交織在一起。

“禮貌”常被認為等同于保護別人的面子。然而,保全說話人的面子也被視為模糊限制語的主要目的。演講者經(jīng)常使用模糊限制語來保護自己的面子。例如,模糊限制信息可以保護說話者免受他人潛在的不利判斷,因為說話人不對他們表達的內(nèi)容負全部責(zé)任。因此,與區(qū)分模糊限制語的消極禮貌功能和積極禮貌功能一樣,很難說它們是更多地指向聽話者的面子還是說話者自己的面子。正如Goffman(1967: 6)所說,自己的面子和他人的面子是“同一秩序的結(jié)構(gòu)”(constructs of the same order)。但是,即使很難確定模糊限制語的確切禮貌功能,現(xiàn)在人們普遍認為,它們的使用確實有助于對禮貌的感知。說話者通常利用禮貌原則糾正的威脅面子的行為(face-threatening acts)。但即使沒有明顯的威脅面子的行為,演講者也有責(zé)任保持良好的氛圍和與他人的良好關(guān)系。

(4) How supercharged plants could slow climate change, Joanne Chory, 2019/04.

Butweknownowthat,youknow, no one can really deny—the climate is changing,everyoneknows that. Andit’shereandit’sbadandit’sserious, andweneedtodo something about it. But I feel pretty optimistic that we can do this. So I’m here today as a character witness for plants. And I want to tell you that plants are going to do it for us, all we have to do is give them a little help, and they will go and get a gold medal for humanity.

根據(jù)Bowers(1964)的說法,語言強度是“反映說話者態(tài)度偏離中立程度的語言質(zhì)量”。在例(4)的演講中,演講者提到她的工作有助于解決當(dāng)今人類面臨的最緊迫的問題之一:氣候變化問題。此時,作者注意到兩個形容詞的使用:bad和serious。從聽話人的角度來看,當(dāng)個人被勸說時,如果一個人同意信息來源所支持的觀點,他們會認為它是有益的并且對此來源有好感。如果一個人拒絕來源支持的觀點,則相反。這種語言效果是可以通過控制語言強度來改變的。特別是,如果聽眾同意說話者,那么當(dāng)說話者使用高強度語言時,聽眾便會更傾向于接受說話人的觀點。演講者對她的觀點有相當(dāng)高的自信度,因為眾所周知,她是索爾克生物研究所植物分子和細胞生物學(xué)實驗室的負責(zé)人,所以觀眾傾向于接受她的主張。因此,當(dāng)演講者使用諸如serious之類的高強度立場標記時,聽眾更有可能被演講者說服。同時,作者將通過三個假說來討論該例。

首先,語言預(yù)期理論(language expectation theory)對語言強度提供了不同的觀點(Burgoon &Siegel 2004)。該理論假設(shè)我們在試圖勸說他人時使用適當(dāng)?shù)哪：拗圃~。根據(jù)語言預(yù)期理論,違反人們對常規(guī)語言的預(yù)期可能阻礙勸說信息的效力。演講人提到we need to do something about it(我們應(yīng)該對它做點什么),其中need to的使用就是模糊限制語的一種。例如,Burgoon &Siegel(2004)發(fā)現(xiàn),可信度高的信息源比可信度低的信息源獲得了“更寬的渠道”,從而更加可接受。對于真正可靠的來源,使用情緒色彩強度較高的詞匯會增加其可信度(Jensenetal.2013)。

其次,為了闡明語言強度如何影響演講的語用效果,Hamilton &Stewart還發(fā)展了信息處理理論(information processing theory)。根據(jù)該原則,說話人必須吸引聽話人的注意力并理解該信息,才能說服聽話人。聽者在關(guān)注和理解信息后,應(yīng)將自己對信息的立場與信源的立場進行對比。Hamilton &Stewart認為,語言強度會通過讓信息源看起來比自己的觀點更極端的方式而發(fā)揮作用(Hamilton &Stewart 1993;Craig &Blankenship 2011)。此外,強烈的語言也更精確和生動,使用諸如bad或serious之類的形容詞,更易于被聽眾理解,使演講者更容易傳達他們的想法。

最后,根據(jù)交際順應(yīng)假說(communication accommodation hypothesis)(Giles &Wiemann 1987),說話者應(yīng)該調(diào)整自己的說話風(fēng)格以適應(yīng)聽者的風(fēng)格,并獲得他們的接受,從而提高溝通效率。例如,為了讓其他人更喜歡我們,說話者可以嘗試以與他人相似的方式說話。當(dāng)演講者的風(fēng)格與聽眾的風(fēng)格“匹配”時,演講者被認為更可信。類似于我們在這個例子中使用的平行結(jié)構(gòu),它有三個it’s從句,遵循通常的辯論風(fēng)格的演講模式,因此會有更顯著的勸說語用效果。

3.3 模糊限制語的文本功能:特定語境下的

過渡標記及禮貌原則

模糊限制語的文本功能是基于語境的,這與系統(tǒng)功能語法的文本功能相呼應(yīng)。模糊限制語使話語更容易被聽話者接受。它們是面子策略,使說話人能夠“軟化和試探”聽話人;它們是“一些說話人所稱的緩和者(downtoners),而不是那些加強者(intensifiers),只有前者符合模糊限制語的日常含義”(Markkanen &Schr?der 1989)。同時,它們的使用也是基于語境的,因此,模糊限制語的交際功能與系統(tǒng)功能語法的文本元功能相呼應(yīng)。

Clemen(1990)指出模糊限制語的使用避免了世界成為一個非此即彼心態(tài)的僵化格式塔。模糊限制語使語言更靈活,世界更微妙,并為我們的語言提供了自發(fā)性、影響力和吸引力。

因此,建立足夠差異化的模糊限制語策略對于控制大量微妙的交際情況至關(guān)重要,例如命令、請求、要求、提問等。正如我們看到的,模糊限制語是高度標準化的小程序(highly standardized mini-programs),可以在許多話語情境中緩解社交尷尬。它們充當(dāng)了一種減輕影響的語言系統(tǒng)。借助它們,我們可以避免相互敵對,或者至少將不可避免的對抗淡化到可以忍受的程度(Brown &Levinson 1987;Markkanen &Schr?der 1989)。

模糊限制語是語言表達的構(gòu)成要素,其應(yīng)用范圍幾乎無處不在;在不斷變化的意識狀態(tài)流中,模糊限制語具有消除、“散焦”的作用,防止語言使用者將自己置于危急情況中,從而使自己和他人的交流不當(dāng)。很明顯,Goffman(1967)稱之為“軟化機制”(softening mechanism)和Gl?ser(1979)稱之為“h?fliche Kritik”(禮貌批評)的模糊限制語,以多種形式在它們出現(xiàn)的文本中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Brown &Levinson 1987)。

我們來看下面的例句:

(5) Poverty isn’t a lack of character; it’s a lack of cash, Rutger Bregman, 2017/04.

Now, I’m sure not many of you would be so blunt. But the idea that there’s something wrong with the poor themselves is not restricted to Mrs. Thatcher.Someofyoumaybelieve that the poor should be held responsible for their own mistakes. Andothersmayargue that we should help them to make better decisions.

如前所述,本文研究目的之一是幫助人們更好地掌握溝通技巧。為了成為出色的溝通者,我們必須了解何時以及如何在各種情況下使用模糊限制語。

在這段文本中,作者注意到說話者的模糊限制動詞may。演講者認為,一個人的工作價值不是由薪水的大小決定的,而是由他傳播的幸福的數(shù)量決定的。演講者在該段演講中假設(shè)了聽眾的一些想法。演講者通過使用情態(tài)動詞may來緩和聽眾對他的陳述的不利反應(yīng),以“挽回面子”。該命題的真值可能因此受到質(zhì)疑,但至少它沒有因為以“不夠禮貌”的方式呈現(xiàn)而被拒絕。從這個角度來看,情態(tài)動詞may在當(dāng)前語境下就可以被視為一種模糊限制語。

作者認為,相同的語言成分可以同時用于模糊限制語和表達模態(tài)。然而,由于模糊限制功能受交際/語用目標控制,而這些機制的情態(tài)意義是由話語的語義結(jié)構(gòu)確定的,因此這兩種功能的實現(xiàn)領(lǐng)域有時并不重合。情態(tài)和模糊限制語都清楚地表達了說話者的態(tài)度或價值,但它們有不同的目標和方向。模糊限制語與模態(tài)的不同之處在于它具有更多的基于語用的考量。在當(dāng)前文本中,演講者設(shè)法保留了聽者積極和消極的面子,采用模糊限制方法可能會帶來有利的結(jié)果。演講者意識到在演講中模糊限制語的重要性。因此,恰當(dāng)?shù)厥褂媚：拗普Z在科普文體中至關(guān)重要。

說話者對命題真值的承諾因使用情態(tài)詞而減少。事實上,這也是傳統(tǒng)模糊限制語的一個特點(Markkanen &Schroder 1989)。通過暗示some of you可能不支持說話人的主張,情態(tài)詞may進一步削弱了說話者的假設(shè)與聽眾反應(yīng)之間的間接聯(lián)系。我們可以觀察到,說話人的陳述沒有先決條件,只是根據(jù)他的結(jié)論進行的推論,亦沒有任何證據(jù)的支持。并且說話者也沒有提及信息來源。使用第二人稱代詞you和others,減少了說話者與聽者之間的社交距離,使說話者更加代入到聽者的立場中。

這些模糊限制語加強了推理性和傳聞(hearsay)之間的嚴格功能關(guān)系,并得到了Aikhenvald(2010)的大力支持。由此,演講者是一個“概念化者”,即演講者平衡了直接和間接信息,演講者既可以傳達自己的想法,也可以傳達聽眾的想法。May一詞的使用方式突出了說話者的認知不確定性,也意味著對當(dāng)前語境下命題真實性的較低程度的承諾(Aijmer 2009)。

(6) Iran and Israel: Peace is possible, Trita Parsi, 2013/06.

But even in modern times, relations have been close at times. Rabin’s statement was a reflection of decades of security and intelligence collaboration between the two, which in turn was born out of perception of common threats. Both states feared the Soviet Union and strong Arab states such as Egypt and Iraq. And,inaddition, the Israeli doctrine of the periphery, the idea that Israel’s security was best achieved by creating alliances with the non-Arab states in the periphery of the region in order to balance the Arab states in its vicinity.Now, from the Shah’s perspective, though, he wanted to keep this as secret as possible, so when Yitzhak Rabin, for instance, traveled to Iran in the ’70s, he usually wore a wig so that no one would recognize him. The Iranians built a special tarmac at the airport in Tehran, far away from the central terminal, so that no one would notice the large number of Israeli planes shuttling between Tel Aviv and Tehran.

在該段摘錄中,作者重點分析了過渡標記(transition marker)的使用。演講者在這次演講中列舉了許多事件,以表明伊朗和以色列有可能實現(xiàn)和平。在這段摘錄中,演講者引用了三個事實,證明伊朗和以色列之間存在國家利益紐帶。此時,作者關(guān)注in addition和now的使用。過渡標記是重要的元話語工具(Carrell 1982),可以幫助聽眾理解正在說的內(nèi)容并增加科普演講的連貫性(Hyland 2005)。過渡標記也被稱為連接狀語(Biber &Conrad 1999;Peacock 2010)。它們是一種使聽者能夠理解文本并與之互動的元話語,也是一種組織正在進行的對話的話語標記(Hyland 2005)。

Hyland(2017)指出,元話語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元話語呈現(xiàn)多種形式是它的另一個模糊方面。本段演講屬于軟科學(xué)范疇,使用過渡詞和短語,使論點合乎邏輯,更易于聽眾理解?？破昭葜v經(jīng)常使用過渡詞,特別是在目標是闡明論點中概念之間聯(lián)系的體裁中。過渡標記在軟科學(xué)中比在硬科學(xué)中更常用(Peacock 2010;Gao 2016)。根據(jù)Peacock(2010)的說法,這些學(xué)科差異可能是因為硬科學(xué)的研究比軟科學(xué)中的說服性演講更具有事實性、描述性和敘事性。

本文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使用過渡詞是一種模糊限制語的用法,同時也是一種言據(jù)標記,它有助于聽眾接受作者的論點。這些過渡機制增加了聽眾理解演講者觀點的可能性,從而在這個過程中達到了勸說的語用效果。這樣的語言特點會使聽者相信:伊朗和以色列之間是有可能實現(xiàn)和平的。

4. 結(jié)論

本文圍繞模糊限制語的三個語用功能進行了討論,并得出以下結(jié)論。從語言結(jié)構(gòu)的角度看,首先,作者發(fā)現(xiàn)了模糊限制語包括一系列高度規(guī)范的語言結(jié)構(gòu)(highly normative configurations)或語言標記。這些結(jié)構(gòu)展示了說話人如何在特定的情況下表達自己的觀點。其次,在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有一個趨同(convergence)。在這樣一個趨同的基礎(chǔ)之上,模糊限制語才能發(fā)揮作用。再次,演講者必須能夠結(jié)合上下文語境,以適應(yīng)當(dāng)前交流的未來發(fā)展趨勢。最后,模糊限制語在很大程度上拉近了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的距離,在語用層面增加了命題的可信度,因此模糊限制語的使用有利于科普文本的交流。

從模糊限制語本身來看,本文通過6個演講片段分析了一些模糊限制標記,它們與認知模態(tài)的概念密切相關(guān),因為它們表明說話者對整個命題的真實性的評估。同時,它們的語用功能也與韓禮德提出的三大元功能相契合。更具體地說,模糊限制語的使用,表明說話者并沒有完全致力于他們所傳達的命題的真實性。通過大量的文本分析,作者還發(fā)現(xiàn)很難給出確定的模糊限制語的詞匯范疇,因為它們構(gòu)成了一個開放式集合。例如,根據(jù)科普演講主題的不同,說話者可能會使用一組完全不同的表達方式來增加他們信息的模糊性。因此,在分析模糊限制語之前,有必要考慮其具體語境和文本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