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著名作家歐陽黔森先生的長篇報告文學《江山如此多嬌》以宏闊的視野，貫通古今中外的民生情懷，用史、詩交融的筆觸、兼具史才詩情的完美演繹，通過巧妙互文，多維一體全息呈現(xiàn)出貴州大地實現(xiàn)千年巨變的恢宏畫卷，譜寫了脫貧攻堅“人間奇跡”的貴州華章，是一部立意高、手法新且反映中國脫貧攻堅偉大成就的劃時代力作。本文從“宏闊視野：貫通古今中外的民生情懷”“史詩品質：兼具史才詩情的完美演繹”“巧妙互文：多維一體的全息呈現(xiàn)”三個部分對該報告文學進行探討。

【關鍵詞】 歐陽黔森" 《江山如此多嬌》" 時代書寫" "巧妙互文

中圖分類號：J6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3）21-0001－06

《江山如此多嬌》是著名作家歐陽黔森先生受中國作協(xié)和國務院扶貧辦委托而創(chuàng)作的長篇報告文學。該著作共分為5個章節(jié)，先后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發(fā)表，其中有4個章節(jié)在《人民文學》頭條首發(fā)，并最終由百花文藝出版社于2021年3月出版。該書曾入選中國作家協(xié)會脫貧攻堅題材報告文學創(chuàng)作工程、天津市重點出版扶持項目、國家出版基金2021年專項主題出版項目、向人民報告——中國脫貧攻堅報告文學叢書，以及“十四五”時期國家重點圖書、音像、電子出版物出版規(guī)劃等多項重點項目。2022年，該書一舉摘獲代表我國國家級文學獎最高榮譽之一的魯迅文學獎，石破天驚地提升了貴州作家在全國的影響力和文化自信，同時也為貴州作家更深層扎根人民、更深情關注腳下的土地、更熱忱講好貴州故事提供了相應的樣本示范。

在《江山如此多嬌》中，作者既具有戰(zhàn)略思維，又滿懷深情地選取了位于烏蒙山脈、武陵山脈、大婁山脈、苗嶺山脈深處的畢節(jié)市海雀村、遵義市花茂村、銅仁市萬山區(qū)、安順市沙坎村、遵義市紅巖村等貴州脫貧攻堅極具代表性、典型性的5個區(qū)域，進行點面結合、深入細致的田野調查，生動呈現(xiàn)了精準扶貧方略給中華大地貧困山鄉(xiāng)所帶來的巨大變化，多角度切入講述了“脫貧攻堅”中眾多既精彩絕倫又感人至深的“貴州故事”。

一、宏闊視野：貫通古今中外的民生情懷

《江山如此多嬌》在視野上是超卓的，而字里行間閃耀著濃郁的“民為邦本”“以人民為中心”的民生情懷，這又為該報告文學奠定了大格局、主基調和亮底色。

一是作者以大歷史觀、胸懷天下的格局、橫貫古今的氣概、跨越中外的眼界審視脫貧攻堅這一偉大歷程的民生旨歸。在作者筆下，古今中外前賢及掌故，信手拈來，體現(xiàn)了該報告文學的厚重與深邃。開篇《報得三春暉》便以詩化語言追述了烏蒙山脈億萬年的歷史久遠，既凸顯了這片土地的古老滄桑，又以毛主席氣勢磅礴的《七律·長征》引出紅二、六軍團在烏蒙山的崢嶸歲月，從珍貴的黨史和軍史中“見證”了這片土地的魚水情深。隨后，推近歷史鏡頭，用微觀的方式帶入安大娘視角，引出時任中央書記處書記習仲勛同志對海雀村的關切批示，再從宏觀的角度上升到習近平總書記對畢節(jié)的兩次重要批示，呈現(xiàn)了在黨和國家重要領導人親切關懷下烏蒙大地時隔近三十年間翻天覆地的變化。基于博古通今的深厚造詣，作者思緒更是自由“飛到遠古”，引述管子“以人為本”“必先富民”“善分民也”的思想，并高度評價，同時又筆鋒一轉認為過去的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不可能有這樣的莊嚴承諾，又筆落現(xiàn)實“而如今‘任何時候都必須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執(zhí)政理念才是以人為本的本質所在?！敝哦鴷越?，作者從民生旨歸來龍去脈的邏輯里，看到這個偉大時代對人民莊嚴承諾的必然性和可行性。在這章的結尾，“東方正紅，陽光溫暖”，作者用王陽明的“此心光明”和孟郊的《游子吟》，珠聯(lián)璧合地為第一個篇章畫上蕩氣回腸的句號。而《看萬山紅遍》既有熟稔于心的歷史縱深感，又有與國外橫向比較的真知灼見。作者寫萬山，融匯了自己曾經是地質隊員的找礦經驗與敏銳視角，從《本草綱目》《水經注》《貴州通志》《萬山志》等文獻中探尋萬山汞礦的歷史脈絡，到資源枯竭型城市轉型這一世界難題的四大特點及四種轉型方式的橫向透視，又從習近平總書記前后兩次對萬山的關心，以及對武陵山區(qū)、對貴州的重要批示中尋找萬山化蛹蝶變、鳳凰涅槃的內在肌理。正如書中所寫：“我想，參加過這場堪稱創(chuàng)造人類減貧史上中國奇跡的人們，他們的經歷便也成了我們民族集體經歷的一部分，此后，便成了我們民族集體記憶的一部分。它無疑會成為中華民族最偉大的記憶，并代代相傳。”這樣的文字隨處可見，處處出彩。正是這些猶如信手拈來，卻又鬼斧神工的大氣筆法深度彰顯出作家的博大胸襟、格局氣概和民生情懷。

二是堅守扎根人民的理念，秉持眼見為實的基本原則，如實書寫親歷巨變的點滴，方能聚沙成塔又點石成金。在《〈江山如此多嬌〉創(chuàng)作談中》歐陽黔森先生如是說：“在這幾年，我?guī)缀醵荚卩l(xiāng)下深入生活，向生活要智慧。得到的體會，就是只有扎根人民，為人民寫作，才是我輩的明智之舉。有了這樣的認識，便寫了我眼見為實的報告文學——《江山如此多嬌》。”基于此主基調，他一以貫之地扎根人民、堅持“眼見為實”。在第一章《報得三春暉》中重申“一貫堅持眼見為實……我更愿意自己看，自己多思考”；在第二章《花繁葉茂》中，他飽含深情地寫道：“而真正的作家，就是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才能寫出‘沾泥土、冒熱氣、帶露珠’的文章。”在第三章《看萬山紅遍》中強調“當然要眼見為實”；第五章《江山如此多嬌》中也說“我要下去走走，眼見為實”等。作品中，作者一再強調其秉承一貫的“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采訪原則，并且從來不會提前告訴當?shù)毓ぷ魅藛T其采訪線路和目的。他將筆墨指向千千萬萬的脫貧攻堅群像，從黨和國家領導人高瞻遠矚的頂層設計、親切關懷中聚焦切題，再自上而下到省、市、縣、鄉(xiāng)、村各級為脫貧攻堅殫精竭慮、無私奉獻的無數(shù)黨政干部，以及諸多愛心企業(yè)家著墨，進而細致入微地通過銘記習仲勛書記恩情的安大娘、黨的十九大期間到北京住賓館在電視前觀看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的李來娣、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吉他兄弟、光榮老兵黃承江、堅持自己寫作歌詞的農民余秀英、請大家喝蜂蜜的吳忠友之八十歲老父親等普通又不平凡的人民群眾群像譜，巧妙地將脫貧攻堅的各種政策、各種指標和數(shù)據(jù)化繁為簡，一氣呵成，呈現(xiàn)得錯落有致，最終落筆到百姓對黨和國家、對新時代的由衷感恩中。各項政策是凝固的、靜態(tài)的，各種指標數(shù)據(jù)是嚴格的、繁復的、枯燥的，而作者所見所遇的人，則是溫情且鮮活的，作者緊扣“小康不小康，關鍵看老鄉(xiāng)”“政策好不好，要看鄉(xiāng)親們是哭還是笑”的精神要旨，沉到基層去感受和發(fā)現(xiàn)平凡人由衷的幸福感。往往正是這無數(shù)平凡人真摯的幸福感聚沙成塔又點石成金，更真切、更有感染力、更讓人信服！古人說“為情而造文，故其體委婉而情深”①，作者扎根人民，為人民寫作，他深情摯愛著這“美麗，但極度貧困”的地方，他的書寫絕不是走馬觀花式地采集素材，而是以“不斷回到故鄉(xiāng)、不斷行走故鄉(xiāng)的情懷”，以李白《送友人》“落日故人情”式的深情眷戀，不斷深入貧困地區(qū)田間地頭、鄉(xiāng)間小道、黔地民居，發(fā)現(xiàn)當?shù)乩习傩帐艿椒鲐氄邔嵒葜竽切└卸鞯?、由衷的、發(fā)自肺腑的、會心的、燦爛的笑。

三是信念篤實，始終堅信這場攻堅戰(zhàn)必將勝利。也正是基于宏闊的視野和對歷史通透的審視，以及實實在在的親歷、觀察、感受，作者信念篤實，并對勝利堅信不疑。他斬釘截鐵地寫道：“新的時代，新的長征，人民感恩共產黨，擁護核心，熱愛領袖，必將創(chuàng)造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奇跡，中華崛起不可阻擋”“這個目標是能夠實現(xiàn)，肯定會實現(xiàn)的”“有了這樣的作戰(zhàn)體系，我越來越堅信，在這樣前赴后繼的努力下任何貧困難題都會戰(zhàn)勝”“這場偉大戰(zhàn)役的勝利，必將光照千秋”等。這些文字都是在2020年上半年之前寫就的，作者所依據(jù)的是腳踏實地走下去、用拳拳赤子之心感受出來、用眷戀故鄉(xiāng)的濃濃真情所發(fā)現(xiàn)的貴州脫貧攻堅戰(zhàn)中發(fā)生的真切現(xiàn)實，讓夢想一一照進現(xiàn)實，這份信念篤定的“此心光明”便是該報告文學的明亮底色。

二、史詩品質：兼具史才詩情的完美演繹

《江山如此多嬌》仿佛鋪開一幅幅如史詩般壯麗的恢宏畫卷，文中處處史論、詩情交融迸發(fā)，使得整部報告文學讀來令人手不釋卷。

一是堅持史家求真務實的秉性，以奇筆層出的史論，凸顯該報告文學的思辨價值。唐代史學家劉知幾曾說：“況史傳為文，淵浩廣博，學者茍不能探賾索隱，致遠鉤深，烏足以辯其利害，明其善惡?！雹谶@里體現(xiàn)了史才所要具備的見識才情。報告文學是一種紀實性文體，雖出現(xiàn)較晚，但與傳統(tǒng)的史傳卻有異曲同工之妙。文章合為時而著，新時代的報告文學當滿足史志的傳統(tǒng)要求，但也應當是新史詩——其創(chuàng)作只有和重大歷史事件、重大社會現(xiàn)實相結合，才能放大社會效應。當然，其寫實紀實都離不開有辨識性地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取舍、剪裁。如前文所言，《江山如此多嬌》的作者歐陽黔森先生扎根人民沉下去，“眼見為實”就是史家堅持求真務實的秉性。作者的紀實不同于其他報告文學，作者對這片土地赤子情深，曾經用腳走過萬峰成林的山山水水，熟知歷史掌故、山水風物、民風民情，他有“在‘老少邊窮’地區(qū)長期深入生活的親身經歷”，是親歷者、觀察者，完全不同于無關痛癢的旁觀者。他對這里久遠的歷史了然于心，尤其對這片熱土的黨史和軍史有著非同一般的熱愛之情。這厚重的歷史積淀，使得這部報告文學底蘊深厚、大氣磅礴，令人熱血沸騰。史家之筆，還在于明辨。他用奇筆層出的史論讓這部報告文學啟迪心智、發(fā)人深省、韻味更醇厚。例如，“在我看來，不管封建王朝的統(tǒng)治者以何種姿態(tài)、何種形式以人為本，歸根到底都是鞏固皇權，維護封建統(tǒng)治階級、剝削階級的利益。而如今‘任何時候都必須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執(zhí)政理念才是以人為本的本質所在?！惫茏拥乃枷胍趦汕暌院蟮慕裉觳拍艹蔀楝F(xiàn)實，唐宗宋祖、秦皇漢武終究是“稍遜風騷”。只有當今這偉大的時代，才會讓民生旨歸有真正的落實之處。再如，作者在評論當代“愚公”時，他獨辟蹊徑，認為“愚公精神”誠然可貴，但“愚公精神”發(fā)揮作用必須具備一個大前提——“根據(jù)我長期在扶貧攻堅一線采訪的所見所聞，我認為，如果沒有共產黨長期以來堅持不懈的扶貧攻堅，以及一系列扶貧政策和措施，就不會有當代‘愚公’扶貧攻堅的卓越功勛”。脫貧攻堅是中國共產黨帶領全國各族人民攻堅克難、開拓前進并取得最后勝利的奮斗史。正是在黨的堅強領導下，有千千萬萬黨政干部的無私奉獻，以及人民群眾的積極參與，才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作者立論有來由，結論有歸處，觀點切中肯綮。可以說，《江山如此多嬌》從強烈的問題意識著手，史論結合，層層推進，以鮮活事例論證偉大思想、先進理念落地和切實執(zhí)行的過程，一步步見證了全面小康這個夢想變成現(xiàn)實。

二是處處詩情涌動為報告文學妙筆生花，彰顯了該報告文學的美學品位。全書5個章節(jié)標題設置可謂匠心獨運，詩意滿滿?！秷蟮萌簳煛?，巧妙借用唐代孟郊《游子吟》中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傳達了一種游子思鄉(xiāng)、回報桑梓的反哺情懷，詩意化的標題暗寓作者生于斯、長于斯的深深眷戀，憂思著他們的憂思，歡喜著他們的歡喜。開篇便以名句奠定了因情生文、赤子情深的基調。而《花繁葉茂》最先名字是《花繁葉茂，傾聽花開的聲音》在《人民文學》2018年1期頭條刊發(fā)，此前2017年簡短版的《花繁葉茂：傾聽花開的聲音》已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發(fā)表。在編入《江山如此多嬌》時，改用了現(xiàn)在的標題。無論是四個字，還是十一個字，都意蘊風雅。四個字，嵌入的是一個地名，寓蘊的則是一種美好的結果。如果說之前“傾聽花開的聲音”還只是詩意化花茂奔小康的過程，那么簡化為“花繁葉茂”已然是繁花似錦、美夢成真！《看萬山紅遍》其標題如神來之筆，看似借用毛主席《沁園春·長沙》中的詞句，實則又巧妙嵌入“萬山”這一地名，預示了銅仁萬山這個資源枯竭型城市浴火重生、鳳凰涅槃的成功蝶變?！队迫灰娔仙健返臉祟}直接取自東晉田園詩人陶淵明《飲酒（其五）》的名句，并絕妙嵌入“南山婆”這一地域品牌的名字，滿是恬淡閑適之情。全書以及最后一章的標題——《江山如此多嬌》則引用了毛主席《沁園春·雪》中的名句，既是全篇的圓滿結局，也是他站在新的歷史制高點上，俯瞰貴州大地山川的豪情之嘆。總之，這些標題都是從自然景物與外在景象著眼，與所要表述的內容精妙耦合，寓意與詩意并存，風雅與情境相諧，使得這部作品兼具文學性、思想性、可讀性。在報告文學的開篇——“這風這雨，千萬年的溶蝕和浸染，剝落出你的瘦骨嶙峋；這天這地，億萬年的隆起與沉陷，構筑了你的萬峰成林”，他以穿越亙古的歷史縱深觸角和飽含深情的詩化語言激蕩著對這片土地的摯愛之情，如同詩人艾青等前輩一樣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他又確鑿地延續(xù)著湘西沈從文“取材的側重在寫我的家鄉(xiāng)”，貴州蹇先艾“處處隱現(xiàn)著鄉(xiāng)愁”以及何士光“鄉(xiāng)場上的傳統(tǒng)折光”等前輩的鄉(xiāng)土書寫，全力聚焦新世紀的貴州“山鄉(xiāng)巨變”。此外，有如“立足遠望，群山巍峨，五彩云霞，陽光明媚，我不由心生感慨，脫口而出：‘滄海橫流方顯砥柱，萬山磅礴必有主峰’”，心有感慨，化用前人文詞，是以詩言志；“萬峰成林，青山如黛，山谷里芳香彌漫”“現(xiàn)在憑借春風吹滿了山谷”，雖只有寥寥數(shù)字，但詩情綿延不絕。“剎那間天空湛藍無暇，眼前蓮花般的云朵盛開”，諸如此類的詩意抒寫應接不暇，這何嘗不是一首首優(yōu)美的散文詩？詩里不僅有古典詩詞經典名句“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③的空靈之境，又有詩仙妙句“寧期此地忽相遇，驚喜茫如墮煙霧”④的不期而遇。在尾章的開頭“我不止一次站在婁山關的隘口，俯瞰著這巍峨的群山”，極為簡潔凝練的一句話，卻蘊含著磅礴的氣勢和無盡的豪情。望著這黔北雄關，作者追述偉人的雄壯詞句，不斷細致入微、引人入勝地展開敘述，抽絲剝繭地找尋徹底戰(zhàn)勝貧困的答案。

《論語·雍也》中有這樣耳熟能詳?shù)木时硎觯骸百|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薄督饺绱硕鄫伞芳婢呤凡旁娗?，二者完美交融，全書以點帶面，取材典型扼要，敘述準確精到，正契合了前賢所稱贊的文中君子之謂。

三、巧妙互文：多維一體的全息呈現(xiàn)

歐陽黔森先生說：“這部報告文學里，主要是寫他們蝶變之后的那種心境，如實寫出了他們的心聲?！彼浴安萆呋揖€、伏脈千里”之妙法，在多種藝術樣式間自由切換，將浪漫與現(xiàn)實交融，真情與理想輝映，以互文的藝術手法多維一體全息呈現(xiàn)了貴州這片熱土上千年之變的“人間奇跡”。

一是以奇法構奇文。關于“草蛇灰線”的說法，明末清初的文學家、文學批評家金圣嘆在其《讀第五才子書法》中曾這樣寫道：“有草蛇灰線法……驟看之，有如無物，及至細處，其中便有一條線索，拽之通體俱動?！鼻叭硕嘞灿么朔ㄔu論古典小說創(chuàng)作。脂硯齋批《紅樓夢》以及魏子安《花月痕》也有此語。歐陽黔森先生同樣正是巧用此法，聚焦烏蒙山脈、武陵山脈連片貧困區(qū)域的蝶變，跋山涉水，做到真正俯下身子、深入烏蒙山區(qū)，無數(shù)次奔赴脫貧攻堅一線，與扶貧干部打交道，和貧困群眾談心交朋友，親歷當?shù)嘏f貌換新顏的現(xiàn)場探訪，敏銳洞見富有典型意味的人物和事件。作品中他以采訪中的所見所聞為主線，又伏脈千里，巧妙地將當?shù)氐臍v史過往、相關扶貧政策、繁瑣的數(shù)據(jù)、現(xiàn)場的人物事象連綴成篇，生動反映了精準扶貧以來，貴州深度貧困地區(qū)脫貧攻堅的艱難歷程，以及取得全面勝利的輝煌成就。古人論學詩常說“功夫在詩外”⑤，《江山如此多嬌》也有很多詩外功夫。作者在創(chuàng)作這部報告文學時已然如蘇東坡論畫竹時成竹在胸。這不僅得益于他長期“在鄉(xiāng)下深入生活，向生活要智慧”“扎根人民，為人民寫作”，還在于他多樣化的創(chuàng)作實踐。

二是以妙手呈互文?；ノ?，又稱互辭，是我國古代詩文中一種常用的修辭方法，主要是借用其“參互成文，合而見義”之意來概括先生的創(chuàng)作特點。歐陽黔森先生的妙手文章，不僅是在本報告文學里有“參互成文”印證，他的高妙之處還在于呼應之筆貫穿著他全部的文學藝術作品，形成了別樣的文藝景觀。他以詩歌出道，兼及多種文學藝術形式，詩歌、小說、散文、影視文學都有不俗成就，多樣化的創(chuàng)作又都扎根于鄉(xiāng)土沃野，這使得他的報告文學有了互文式的多元全息呈現(xiàn)感。他自由穿行在不同文學藝術樣式之間，這里的一切了然于心，信手拈來，即成佳作。如小說和同名電視劇《絕地逢生》、小說《八棵苞谷》、詩歌《山之魂魄》等就是報告文學第一章《報得三春暉》的互文。同樣，小說和同名電視劇《奢香夫人》《雄關漫道》也是這片熱土的歷史回響?！痘ǚ比~茂》同名電視劇曾在央視熱播，該劇聚焦花茂村，用流動的鏡頭和感人的故事展現(xiàn)了人們心中揮不去的“鄉(xiāng)愁”。而《悠然見南山》，作者也創(chuàng)作了同名電影劇本。除此之外，《萬山紅遍》也有同名影視劇，而取材于萬山的小說名篇還有《斷河》，巧的是這篇小說在20多年前曾獲得魯迅文學獎提名；而小說《水晶山谷》《穿山歲月》等都與礦有關。在小說中，他以詩騷香草取興、引類譬喻的浪漫傳統(tǒng)構筑理想的精神世界，如小說《丁香》《梨花》《蘭草》等，篇名即為證，在電視連續(xù)劇《花繁葉茂》中，女主人公“歐陽采薇”這一美好的名字即源自《詩經》名篇。而在報告文學中，他從所見所遇的真實人物的現(xiàn)實點滴入手，發(fā)掘那些真情流露的老百姓的歡聲笑語，細致而微，折射出大時代背景下中國脫貧攻堅的偉大成就。多樣化的創(chuàng)作實踐，拓寬了作家對這片熱土的創(chuàng)作空間，豐富作家交給時代和人民的答卷，多維一體地提升了其精益求精的美學境界，又讓其得心應手地駕馭社會學、文學、戲劇與影視學等多學科并舉的表現(xiàn)手法。這許許多多同樣由他創(chuàng)作的同名影視劇或取材當?shù)氐男≌f、詩歌，與報告文學互為表里、虛實相生，真情與理想輝映，用文藝精品唱響了時代贊歌。

總之，出神入化的互文彼此呼應、交融，又互為印證，使得這部報告文學作品與眾不同又引人入勝?？梢哉f，作者將歷史學家的宏闊視野、社會學家的田野考察、詩人的飛揚詩情、小說家的敘述節(jié)奏、戲劇家的構思策略、哲學家的深邃哲思等熔鑄于一體，成就了《江山如此多嬌》這一反映中國脫貧攻堅偉大成就的報告文學力作。

在《江山如此多嬌》收尾部分，歐陽黔森先生寫道：“……我會在這里寫作，與村民們共同生活，融入他們、熟悉他們，成為鄰居，成為朋友，再寫一部關于他們的長篇小說?！泵鎸饺绱硕鄫傻娜碎g勝景，他希望像柳青一樣創(chuàng)作一部《創(chuàng)業(yè)史》那樣的長篇小說。這是一名優(yōu)秀作家的擔當、追求和誓言，也將是《江山如此多嬌》的精彩互文。筆者堅信并期待他“為時代立傳、為人民寫心”的一部部高峰之作不斷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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