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婧
秋風凜冽,一夜之間花瓣盡落,只有尚存的一絲觸目的紅,見證著曾經(jīng)的艷。雨還在下,撐著油紙傘的詩人落下一聲嘆息——生于南國,他愛春風拂面的溫柔,愛夏日荷塘的盛景,愛冬日晶瑩的雪花,卻唯獨不愛這秋日孤獨的景象。
“朱賢弟緣何如此嘆息?”忽然,在他身后傳來一聲悠游而不失風范的聲音,“春花秋月無非是自然規(guī)律罷了,朱賢弟又何必煩惱?”
他回過頭,只見蘇東坡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心中驚奇萬分:“蘇大學士?!我這……可是在做夢?!”
“夢與實本是相糅相雜。夢為何物,你能否說清?”蘇軾淡淡地回應(yīng)。
一陣秋風飄過,吹落的花瓣不知要飄向何方。目睹此情此景,朱自清不禁慨嘆起來:“凋零之后,竟連護花的泥也做不得!倘若這花的存在只為送來一夏清香,豈不太短暫、太遺憾嗎?香氣尤存于此,分明是這花瓣不愿離去啊!可它卻受秋風所迫,只能隨風而逝,真真令人憐惜!”
“那么朱賢弟認為如何能不令人憐惜?”蘇東坡沉吟片刻,又問道,“朱賢弟認為秋風存在的意義何在?”
朱自清心中驟然一驚,隨即答道:“還請大學士解惑?!?/p>
蘇軾輕撫長髯,笑答道:“風從春來,是為生;從夏來,是為予人涼爽;從冬來,是為白雪飛揚;而從秋來,則是為了引導萬物重生?。∫荒晁募?,風從未停止,萬物由生到死、由盛到衰,都如水中浮萍,無可逆轉(zhuǎn)。有人還未完成此生夙愿便郁郁而終,有人因這一世的存在而感到幸福。人生之大義,在于生;人生之所為,在于做有益之事。無論是否完成,只求盡力做過,便已然足夠。萬物存在各有其理,肉體可以泯滅,精神卻可達到永恒?;溆杏嘞悖灰蛩诩橙I養(yǎng),努力開放,香氣才久久不會消散。既然已得到永恒,身形存在與否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朱自清思索良久,喃喃道:“若是如此,花在一夏的盛開便已盡人生之趣,亦留下余香以達永恒;而秋風助其走向消亡以待來年開放,也達秋風之意義所在,存在即合理,生存即是意義?”朱自清興奮地望向蘇軾,卻見蘇軾早已手搖紙扇悠悠遠去。
“其中奧妙,還需自己體會……”蘇軾的話遠遠地隨風飄來……
雨還在下,落在油紙傘上,伴隨著行人的腳步滴答滴答,埋葬著、滋養(yǎng)著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