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馨蕾

小說是一種反映社會生活的文學，它以刻畫人物形象為中心，通過典型的環(huán)境描寫和具體的故事情節(jié)來表達思想、反映社會生活。因此，小說的情節(jié)、人物、環(huán)境、主題常常被作為小說教學的四大件，逐漸形成了小說教學的固定模式：介紹寫作背景、梳理故事情節(jié)、分析人物形象、概括小說主題。事實上，雖然同為小說，不同作品的寫作風格、表現手法又都存在差異，這樣模式化的小說教學，完全忽視了作品的特色。此外，課堂四十多分鐘的時間有限，若是把小說的情節(jié)、人物、環(huán)境、主題都面面俱到地涉及到，作品的解讀也只能停留在淺閱讀的階段。部編版語文教材，針對文本特色和學段特點，在每個學習單元都設計了語文學習要素，給教師教學和學生學習提供了參考。部編版九年級上冊第六單元是一個小說單元，編排節(jié)選了四篇明清時期的古代白話小說，《范進中舉》就是其中的一篇。本單元的單元導讀明確指出了這個單元的語文學習重點：抓住小說的主要線索，梳理故事情節(jié)；把握人物細節(jié)，探討其性格形成的原因；結合具體描寫，了解古代白話小說的藝術特點。課堂教學中如何落實單元學習要素，本文將以《范進中舉》為例進行闡述。

一、線索：小說學習的脈絡

小說的線索貫穿全文，將故事中的人物、事件串聯起來，使得作品結構完整嚴謹、渾然一體。小說的線索可以是某個事件的發(fā)展，可以是某個人物的經歷，可以是時空的變換，可以是情感的流露，等等。教學中沿著小說的線索脈絡組織教學，學生的思維脈絡才清晰明確不散亂，作品的主題才更突出。

小說《范進中舉》通過描寫范進中舉前后眾人言行的變化，諷刺了科舉制度之下扭曲的社會形態(tài)。所以，本文貫穿全文的線索就是“范進中舉”。教學中，教師依循這條線索設計了這樣的教學：“范進中舉了，可是范進‘瘋了’，找出文中描寫‘范進發(fā)瘋’的句段讀一讀，聯系上下文的關鍵信息想一想：中舉本是一件大喜事，可范進為什么會發(fā)瘋？”學生循著這條線索，按線索文，找出以下幾點原因：①范進為了考取進士，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在看似沒有希望的五十多歲上意外中了舉人，范進這是“喜極而瘋”；②從范進中舉前后胡屠戶等人的表現來看，范進中舉前生活得小心又卑微，如今中舉了，地位和待遇即將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長久壓抑的苦悶一下子噴涌而出，所以才“歡喜得狠了，痰涌上來，迷了心竅”。

像這樣依循小說的線索設計的教學，發(fā)揮了索引的作用，幫助學生通覽了全文，整體把握了全文的內容，梳理了故事的情節(jié)。接下來的學習環(huán)節(jié)，學生都會在已經搭建的整體思維框架上進行，不會散亂無序。

二、細節(jié)：小說學習的血肉

線索是小說的骨架，細節(jié)就是小說的血肉。細節(jié)描寫滲透在對景物、人物或場面的描寫之中。小說通過細節(jié)描寫揭示人物內心世界，表現人物細微的情感，從而暗示人物的身份或處境，達到刻畫人物性格、表現作品主題的目的。學習小說作品必須要把握小說的細節(jié)，這樣小說學習才能生動有趣、有血有肉。

部編版初中語文九年級上冊第六單元的語文要素之一是把握人物細節(jié)。這和《范進中舉》的文本特色是相符的?！斗哆M中舉》通過對人物言行舉止的細節(jié)描寫刻畫了封建科舉制度下的社會眾生相。教學中，教師若是一個個拆解分析所有人物的細節(jié)描寫，不僅會攪亂學生的思維，而且會使原本結構嚴謹、脈絡清晰、形象鮮明的作品變得索然無味。教學中，教師由一點切入，引導學生將目光沿著小說的線索逐漸延展，小說的主題則會自然流露：“在《范進中舉》中，范進、胡屠戶、鄉(xiāng)紳、鄰居等人，誰給你留下的印象最深？他的言行舉止前后存在著巨大的反差，你能找出來嗎？從這些反差中，你看出了怎樣的社會眾生相？”《范進中舉》中描寫的人物太多，這時候教師不妨引導學生先關注其中的某一個典型人物，在品讀分析中習得方法，再通過舉一反三品讀分析其他人物形象。在相同人物、不同人物的橫向及縱向的比較分析中，人物的典型性格將更加突出。

在教師的引導下，學生首先抓住典型人物胡屠戶前后言行的反差進行分析：“范進中舉前胡屠戶對范進態(tài)度惡劣，污言穢語中極盡侮辱，把范進教訓得唯唯諾諾。當范進向胡屠戶借盤費準備參加鄉(xiāng)試時，胡屠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破口大罵，說范進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副尖嘴猴腮的樣子，和城里張府老爺‘方面大耳’的樣子沒法兒比，想通過鄉(xiāng)試高中老爺簡直就是癡心妄想。等到范進中舉之后，胡屠戶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對著女婿前倨后恭起來，說‘賢婿老爺’是天上的星宿，才學高、品貌好，無論如何是‘打不得’的。至于‘城里張府、周府的老爺和這賢婿根本沒法比’。范進回家的路上，胡屠戶也一路低著頭，‘幫范進扯了幾十回發(fā)皺的衣襟’……”接下來，引導學生深入思考：“范進中舉前后，除了胡屠戶言行舉止反差很大外，文中還刻畫了哪些人物形象？”因為有了第一次的細節(jié)分析作示范，學生很快便找到了描寫范進、鄉(xiāng)紳、眾鄉(xiāng)鄰等人物細節(jié)的文字，并進行對比品析。最后教師引導學生總結提升：“文本中所有人物的言行變化有什么共同之處？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變化？”學生找出眾人言行變化的相同點：在范進中舉前后，眾人的言行由一開始的冷漠、鄙夷，忽而變得熱情、恭維，范進也一改中舉前奴顏婢膝的狀態(tài)，越發(fā)像個老爺。

作家列夫·托爾斯泰說，如果小說作品是一張編織好的生活網，細節(jié)描寫就是網中的結點。成功的細節(jié)描寫能真切、豐富地把人物的最本質的部分展現給讀者。像這樣，扣住文本的線索，把握人物的細節(jié)描寫閱讀小說，才能夠探究到人物的本質，為下文探究文本的主題做好鋪墊。

三、主題：小說學習的靈魂

小說的主題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與環(huán)境描寫、人物刻畫、情節(jié)構造等緊密相關的。閱讀小說就要透過環(huán)境、人物、情節(jié)等這些具體材料領悟作品的主題思想。2022版《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對第四學段(7—9年級)的閱讀要求是：能夠欣賞文學作品，形成自己的情感體驗，初步領悟作品的內涵，從作品中獲得對自然、社會、人生的有益啟示。

《范進中舉》的寫作特色是通過細節(jié)描寫刻畫人物形象，反映作品的主題思想。所以，教師應該引導學生在“把握人物細節(jié)，探討其性格形成的原因”中領悟作品的主題思想。在前面的教學環(huán)節(jié)中，教師已經帶領學生透過人物的細節(jié)品析了人物的形象。學生都能看出，作品中人物言行舉止變化的“分水嶺”就是范進中舉。這時候閱讀不應該戛然而止，而應該走向深刻：“小說中人物的言行舉止變化為什么會如此驚人地相似，是什么在操縱著這些人的思想和觀念呢？”

通過查找資料學生了解了當時的社會背景：①明清時期通過科舉考試選拔官員，考試分為四個級別，首先童生參加每年一次的歲試考取秀才，秀才參加每三年一次的鄉(xiāng)試考中舉人，舉人參加每三年一次的會試考中貢生，貢生參加殿試考中進士，其中殿試前三名分別稱為狀元、榜眼和探花；②考試內容為格式統(tǒng)一的八股文，寫八股文需得代圣人立言，不能有自己的觀點，可見，封建時代官員的名利地位都是套八股文套來的，至于這些狀元、榜眼、探花、舉人是否有真才實學是并不重要的；③古代有個說法：“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一旦科舉考試中選做了官，社會地位和經濟狀況將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結合當時的社會背景，教師再引導學生重讀文本的細節(jié)描寫，學生很快領悟：“難怪范進不顧家人死活，即使吃不飽也要不停地考試。難怪胡屠戶、鄉(xiāng)紳、鄉(xiāng)鄰們在范進中舉后會突然變了態(tài)度，這虛偽、奉迎、諂媚的扭曲人格，全是這變態(tài)的封建科舉制度造成的?！庇械膶W生說：“在了解了科舉制度和封建社會背景之后，我對胡屠戶、鄉(xiāng)紳和眾鄉(xiāng)鄰表示深刻的同情，病態(tài)的社會現象源于病態(tài)的科舉制度和封建統(tǒng)治，該痛恨的是當時的封建統(tǒng)治制度。”至此，作品的主題一下子凸顯，并在學生的心里產生了強烈的回響和震撼。

正如胡適先生所評價的那樣，小說《范進中舉》就是要讓人知道“科舉”的丑態(tài)，“官”的丑態(tài)，使人懂得“人”比“官”更加可貴，人格比富貴更加可貴。教學中，教師適當補充小說的創(chuàng)作背景，豐富學生的認知，并結合文本的閱讀，加深對作品內涵的領悟，從而形成體驗、獲得啟迪，這樣的閱讀教學才是有靈魂、有溫度、有深度的教學。

四、練筆：小說學習的周轉

2022版《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明確要求：語文學習要引導學生“在真實的語言運用情境中，通過積極的語言實踐，積累語言經驗，體會語言文字的特點和規(guī)律，培養(yǎng)語言文字運用的能力”。因此，小說教學不能僅僅停留在閱讀、品悟、分析的階段，還要創(chuàng)造與文本相似的語境，為學生提供語言實踐的機會。

因為《范進中舉》這篇小說主要是通過對人物細節(jié)的描寫刻畫人物形象，文本學習結束之后，教師設計了相應的練筆，如對文本的補白：“小說中，對‘張鄉(xiāng)紳’這個人物形象的刻畫安排在范進中舉之后。結合文本的主題思想，發(fā)揮想象，假如在范進中舉之前，有一次范進在街上偶遇張鄉(xiāng)紳，張鄉(xiāng)紳也會對范進‘禮遇有加’嗎？請模仿文本以‘范進無意間在街上沖撞了張鄉(xiāng)紳的轎駕’為開頭寫一個片段，重點通過細節(jié)描寫刻畫‘張鄉(xiāng)紳’這個人物形象?！痹O計練筆除了對文本的補白之外，還可以是對文本的續(xù)寫，如：“范進中舉了，結合文本的主題思想想一想，范進的姿態(tài)是否也會發(fā)生巨大反差呢？請以‘范進中舉了，往日熟識的窮苦鄉(xiāng)鄰都來祝賀’為開頭，通過細節(jié)描寫重點刻畫范進這個人物形象?！?/p>

設計補白和續(xù)寫這樣的小練筆，無需重新創(chuàng)設語境，降低了練筆的難度。同時，補白和續(xù)寫還有利于加深對文本主題思想的領悟。有學生這樣刻畫張鄉(xiāng)紳：“這一天，餓暈了的范進迷迷糊糊地走在街上，沒留神沖撞了張鄉(xiāng)紳的儀仗。管家隨從不待鄉(xiāng)紳發(fā)威，便小跑到轎邊，躬身道‘老爺，有一頭發(fā)花白、衣衫襤褸的窮秀才，不知怎的，沖撞了老爺的儀仗，該如何處置？’鄉(xiāng)紳仍舊閉著眼睛，哼了一聲道：‘都一把年紀了，還是個窮秀才！走路都不長眼睛，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運才得來的這么個秀才！不必客氣，把他打出去，開出道來，可別耽誤了我的大事。’說完繼續(xù)靠在轎椅上閉目養(yǎng)神，仿佛沖撞他儀仗的是條小貓小狗似的，實在懶得理會?！边@樣傳神的細節(jié)描寫，把張鄉(xiāng)紳一副自高自大的嘴臉刻畫得入木三分，和小說中范進中舉后張鄉(xiāng)紳的表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梢妼W生對文本的主題思想已經深刻領悟了。

小說教學忌套用模式、面面俱到，忌流于形式、浮于淺表，忌沒有目標、隨意散亂。有效的小說教學應該緊扣單元語文要素，結合文本特色，有目標、有重點地組織教學，從而落實單元語文要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