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煊

書圣故里追憶流水之美——兼致壽勁草和蔣立波

永和九年，書圣寫下了蘭亭序

這一次的聚會堅定了他歸隱的決心

十二年，江南沒有大旱也無災

清瘦的秋風迎來一列列普通的馬車

王義之終于遠離政治的江湖

在剡溪上游的一個叉口

金庭山向陽的一處山坡

他將日暮的江南化成心中的塊壘

筆墨成了儲備的糧倉

在撇捺中正的漢字里種下希望

九曲十觴 是棋譜

也是留給后世的人生秘籍

己亥年，那是一個盛夏的午后

村莊里盛產(chǎn)的花梨正吵鬧著上市

我們在王義之的村莊里牌坊下合影

一個古老的村莊沒有拒絕外界的干擾

奇妙的精道的布局

參不透的遠山和近水

我們都成了這幅山水畫里的蝌蚪

墻角下不急不躁滲出的水聲

她匍伏了多少個日出

我側身這些流水竟也調(diào)轉(zhuǎn)方向

這些微小的精靈 一直努力提醒

流水 表達的

是圣人心中的一種美

清明的雨，只在故鄉(xiāng)飄落

清明的風是春風

清明的雨是春雨

年少時你會在春風里帶著我們?nèi)グ菰L爺爺

一疊白紙 兩只紅燭

你隨身帶的柴刀會收拾墳頭的枯枝

然后彎下腰給墳頭添土

我和姐姐會把白紙壓在墳首

這樣的場景如昨日殘夢一隔多年

有一天我學會了獨自帶著白紙來看你

有一天我把這個從小生活的村莊活成了故鄉(xiāng)

三十多年的空白 停留在一個叫清明的驛站

藕斷絲連 故鄉(xiāng)的事才在草尖的低矮處開出白花

山野里的風和著泥土發(fā)酵的溫度

春天的氣息溫暖著歸家的人

我也彎下腰用鋤頭刨開新鮮的土地

用泥土覆蓋泥土 像給父親披一件單薄的外衣

思念才不會被日后的風雨消磨削平

壘起的土堆是我雙手合十的祈禱

清明的雨 只在故鄉(xiāng)飄落

夜讀龍川想起他鐘愛的梅

自稱人中之龍的狀元

有時候也羞于見一朵梅花

梅花坦蕩的開放

讓郁郁不得志的陳亮心生羞愧

我熟悉先生的心境和寄人籬下的悲傷

在大雪封山時 寺廟的矮墻下

總有野蠻生長的紅梅

似少婦溫熱的紅乳 氣息甜蜜

一股股正氣 溫暖著孤獨的詞人

梅花和長劍是陳亮開山的武器

事功容易被迂腐纏繞易于消沉

面對世俗 一部《酌古論》足矣

梅花雖細小如米

一到冬天就會張開

幽幽的清香

對于鐘情者那是溪流回歸到大海

梅花仗劍匹配的是陳亮的豪邁

先生的筆尖才是最后的乾坤

今夜讀先生的梅

聽先生從骨髄里挖出的火

留世的響聲 似文字似珍珠在滾動

木珠及其它

從一段閑置的木頭里挖出珠子

這是一個冬天的午后

珠子的成色

取決于木頭的質(zhì)地

工具只是一種途徑

它負責帶我走進木頭的紋理

空曠的內(nèi)臟

與午后的風形成了呼應

顫抖讓我?guī)状蜗胪Ｏ逻@個勞作

這些珠子

十三顆或十五顆

現(xiàn)在就安靜地匍伏在我的手腕上

五指巖嫩姜——兼致小俞

來不及翻找《辭?！防锝囊x

友人寄自家鄉(xiāng)的生姜就到了

五指巖的生姜

掰開時會遇到清脆的鳥鳴

灰色的霧從手間升起 離開植物的

那些細小的顆粒如圣語飄落

生姜是草本里常見的去濕之物

五指巖有如來神指的庇佑

水清氣凈適合仙物的生長

有一年我曾在城市的陽臺栽過此物

輕輕的辛辣味彌漫整個空間

熟悉的氣息隔著過往從遠處歸來

我像一個貪心的孩子一一接納

異鄉(xiāng)的孤獨里

我精心種植的文字是多么的淺顯

唯有血管里流淌的溫暖才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