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雨凡（中國人民大學）

20歲的暑假，小魏第一次坐火車，去18小時車程之外的上海。小魏獨自旅行，卻并不感到孤單。在夜間的車廂里，向來不愛拍照的小魏給棉花娃娃toffee拍照，toffee開朗的表情成為旅途中的小小光源，照亮了她?！霸谀谴温猛局?，我開始依賴上了這個笨蛋小孩?！毕裥∥哼@樣的棉花娃娃愛好者還有很多。

棉花娃娃，指主體用棉花或聚酯纖維制成的玩偶娃娃，一般長度為10～20cm不等，以大大的腦袋、圓圓的手腳、毛茸茸的觸感、擬人化的長相為特點。

根據(jù)微店發(fā)布的《2021棉花娃娃玩家洞察報告》，棉花娃娃熱潮始于2015年，屬于偶像經(jīng)濟的產(chǎn)物，韓國偶像團體EXO的粉絲按照EXO成員外形，自制棉花娃娃并帶進演唱會現(xiàn)場；2018年，棉花娃娃在年輕人中走紅，形成熱度較高的亞文化。同時數(shù)據(jù)顯示，在棉花娃娃的玩家群體中，男性比例不足2%，可以說，這幾乎是一款女性專屬的潮玩產(chǎn)品。

現(xiàn)如今，棉花娃娃不僅有以真人偶像、虛擬角色為形象基礎(chǔ)的“有屬性娃娃”，還包括了無指定原型人物的“無屬性娃娃”。

從領(lǐng)養(yǎng)一只棉花娃娃開始

小魏清晰地記得“領(lǐng)養(yǎng)”toffee的每一個細節(jié)。2021年5月，在線下店的櫥窗前，扎著兩條辮子的toffee沖她傻笑，這只娃娃不是娃娃堆里長得最好看的，卻悄悄地撥了一下她的心弦，她把toffee買回了家。

娃圈的“領(lǐng)養(yǎng)”二字，在物理上等同于購買，更多地承載了擬人化的情感意涵。類似的還有表示“阿姨”的“ee”（即“姨姨”）一詞，娃圈玩家常常用這個詞稱呼彼此，這是因為在他們心中，娃娃獨特而具有生命，相對于領(lǐng)養(yǎng)娃娃的“媽媽”，自己就像親密的隔壁“姨姨”。

雪糕是豆瓣娃組的組長，小組創(chuàng)立于2019年底，目前已聚集3萬多名玩家。她認為，雖然娃圈是小眾亞文化，但領(lǐng)養(yǎng)娃娃的行為，與養(yǎng)貓養(yǎng)狗、種花種草本質(zhì)沒有太大差異。豆瓣娃組就像是大學社團，雖然組長需要承擔紛繁復(fù)雜的組務(wù)工作，并且不會收獲學分激勵與職業(yè)加分，但是“被需要”的感受以及玩家間無功利的真心，讓雪糕對經(jīng)營小組懷有熱情。

娃娃們陪伴著玩家生活的每時每刻：有的玩家把娃娃擺在工位上，有的摟著娃娃睡覺，有的帶娃娃出去旅行……無論是什么樣的娃娃，都承載了玩家豐富的感情。對玩家來說，他們與娃娃間單純、零損耗的親密關(guān)系，有著奇妙而重要的意義。

玩家nehC說：“你的朋友、愛人或者家人不可能永遠隨時隨地陪著你，但娃娃可以成為隨時隨地填補你孤獨的那一個。”

私人定制的“永無島”

“可是，棉花娃娃和玲娜貝兒本質(zhì)沒有差別呀，不都是娃娃嗎？”nehC的舍友不能理解。無論是宜家的大鯊魚，還是迪士尼的星黛露，都是觸感軟軟、外貌漂亮的毛絨玩具，棉花娃娃特別在哪兒呢？

熟悉娃圈的玩家雪糕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相比于形象固定、由工廠量產(chǎn)的毛絨玩具，在棉花娃娃的制作過程中，玩家的參與度更高，從收稿到打樣、改樣的整個生產(chǎn)流程中，購買者都可以向販售者提出前期建議。

此外，毛絨玩具形象基本成熟，玩家較少考慮修改其形象；棉花娃娃卻是“可任人打扮的”，可以滿足玩家換衣服、裝骨架、換頭發(fā)等體驗需求。nehC說：“傾注的情感與精力越多，它對我也越重要?！?/p>

這是一種“私人定制”的體驗，玩家既可以選擇上述的動手體驗，也可以給娃娃書寫故事、拍攝小劇場，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永無島（小說《彼得·潘》里那個虛幻的夢境世界，在這里人們永遠長不大）”。如玩家小熊所說：“我在私人定制中賦予了娃娃我想象中他們會有的感情、性格和情緒，會因此收獲獨一無二的快樂?！?/p>

玩家們常常把自己給娃娃設(shè)計的小劇場分享到社交平臺上?？吹矫餍强季幹频男侣?，小魏把這件事投射到娃娃的小劇場中——筆試、面試表現(xiàn)優(yōu)秀的toffee，被告知“你很優(yōu)秀，但不是我們想要的蘿卜”。toffee哭著說“為什么我不是蘿卜啊”的神態(tài)，觸動了豆瓣娃組許多用戶的心靈。

雪糕期盼，無論是怎樣的娃娃，總能被世界上某個人所鐘愛。

“圈”不住的愛

與史圈、制服圈等小眾亞文化圈層一樣，娃圈也有玩家心照不宣的規(guī)則與常識。一只棉花娃娃的大批量定制，往往經(jīng)歷從收稿、開團、打樣、截團，到一樣、二樣、改樣等過程，至少需要3～6個月的漫長工期。

除此之外，還有過分溢出的價格、流團和跑單等買賣風險、買家權(quán)益得不到保護的售后……許多人因此被勸退。

但是，有些愛是“圈”不住的，對娃娃的情感在玩家之間流轉(zhuǎn)。娃圈有“小火柴娃娃”的說法，指由于人氣低、雖然便宜卻賣不出去的娃娃。雪糕印象最深的是，一位玩家在收別的娃娃時，捆收（指某物品較為冷門，賣家在賣二手熱品時將二者捆綁銷售）了一只小火柴娃娃，收到的娃娃被普通黑色垃圾袋包裹著，頭發(fā)也亂糟糟的。玩家給娃娃剪了發(fā)型，被精心打理的娃娃仿佛重新恢復(fù)了生命。雪糕期盼，無論是怎樣的娃娃，總能被世界上某個人所鐘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