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蕓慧 郭娉婷

（牡丹江師范學院東方語言學院 黑龍江 牡丹江 157000）

俄羅斯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是當代俄羅斯文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受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的影響，該流派自20世紀六十年代在蘇聯(lián)萌芽，九十年代達到繁盛。俄羅斯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廣泛關注人類存在的基本問題，對人、社會、歷史、文化等觀念進行了新的詮釋。后現(xiàn)代主義作家“摧毀了現(xiàn)代主義藝術的形而上常規(guī)，打破了它封閉的、自滿自足的美學形式，主張思維方式、表現(xiàn)方法、藝術體裁的徹底多元化”。①因此，俄羅斯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創(chuàng)作多以去中心、多元化為創(chuàng)作原則,以不確定性、顛覆經(jīng)典、消解中心話語、追求創(chuàng)新和自由為敘事的出發(fā)點，對傳統(tǒng)文學進行顛覆和解構。俄羅斯文論家利波維茨基認為，俄羅斯后現(xiàn)代文學作品的基本審美屬性為互文性、游戲性和對話性。在解構崇高、削平中心的后現(xiàn)代敘事策略中，游戲、互文成為構成文本結構和風格的重要方式。

俄羅斯后現(xiàn)代主義作家塔·托爾斯泰婭沿用了非線性敘述、互文、矛盾和文體雜糅等后現(xiàn)代創(chuàng)作手法，突出后現(xiàn)代小說創(chuàng)作的游戲性。同時，塔·托爾斯泰婭還繼承了布爾加科夫等俄羅斯作家游戲散文的傳統(tǒng)，展現(xiàn)現(xiàn)實世界的荒誕與悖謬?！艾F(xiàn)實與想象的沖突是托爾斯泰婭許多作品的‘推進器’，她試圖找出人的意識與現(xiàn)實分離的實質。”②在她的創(chuàng)作中既有冷靜的觀察，又有豐富的想象。作家讓幻想和現(xiàn)實融合，勾畫出兩個世界之間的交替和模糊的界限。值得注意的是，塔·托爾斯泰婭的小說創(chuàng)作雖然在形式上具有鮮明的后現(xiàn)代特征，但其價值內核卻繼承了俄羅斯經(jīng)典文學的人道主義精神。她寫出了俄羅斯知識分子悲憫世人的情懷，展現(xiàn)了普通人、“小人物”和“邊緣人”日常生活狀態(tài)，揭示了人性、理想與現(xiàn)實、死亡與生活等永恒主題。正如俄羅斯評論家納·伊萬諾娃所說：“作者的注意力集中在日常生活和愛情、疾病、懷孕、死亡等事件的交叉點上。”③

1983年，作家的處女作小說集《坐在金色的臺階上……》一經(jīng)出版便引起文學界的廣泛關注，隨后托爾斯泰婭本人也成功躋身于俄羅斯當代作家之列，被稱為“活著的經(jīng)典”(живой классик)。該小說集中的《索尼婭》充分體現(xiàn)出作家的創(chuàng)作風格，同時也詮釋出俄羅斯民族那些世代相傳的美德和品質。作家摒棄了傳統(tǒng)小說的敘事模式，運用獨特的后現(xiàn)代藝術手法，以零散無序的記憶片段向讀者講述了主人公索尼婭的一生。她雖外表丑陋，內心卻溫暖善良。在阿達等人的設計下，索尼婭陷入了一場虛幻的愛情游戲中。她甘愿為愛赴死，但荒誕的是，她舍命相救的“愛人”正是“地獄詭計”的設計者阿達。小說描寫了女主人公愛情與理想的破滅，同時也傳達出作家仁愛寬容的思想。本文就該小說的后現(xiàn)代主義特征展開分析。

一、解構性特征

后現(xiàn)代主義推崇解構和顛覆，“否定某一理論的權威性，否定二元對立的模式，對追求統(tǒng)一性的傳統(tǒng)理論、傳統(tǒng)文化進行消解?！雹芤虼?，托爾斯泰婭對小說《索尼婭》的敘事結構、人物形象、身份等級概念、性別意識等進行了解構。

托爾斯泰婭在敘事結構上摒棄了傳統(tǒng)的創(chuàng)作方法和原則，“不再以故事和情節(jié)為其依托，不再以自我意識和頓悟為其結局，終極消失，權威消失，整體消失，等級消失，而只剩下不確定性和語言游戲?！雹萃袪査固I認為，“文學作品的內容說到底是有限的……有的文學批評家已經(jīng)把文學作品的情節(jié)歸納成了固定數(shù)量的模式。從這一意義上說，內容、情節(jié)是不太重要的，重要的是使人們更強烈地感受事物。而這一點只有通過修辭才能達到?！雹匏凇端髂釈I》中否定了傳統(tǒng)小說追求秩序和整體性的創(chuàng)作目標，采用拼貼手法，以毫不相連的回憶片段代替了故事的情節(jié)，讓過去與現(xiàn)在、現(xiàn)實與虛幻不斷交織：有索尼婭第一次被邀請參加宴會的回憶，有阿達用手轉動輪椅從臥室進入餐廳的現(xiàn)實場景，還有索尼婭對美好愛情的幻想等等。讀者正是通過這樣諸多不相關的片段去了解主人公索尼婭。小說中這些客觀敘述、對話交談和主觀幻想都以零散無序的狀態(tài)呈現(xiàn)出來，段落與語句間缺少過渡，缺乏整體邏輯，形成碎片化敘事的特點。

在俄羅斯文學傳統(tǒng)中女性形象幾乎都是美與理想的化身。她們如普希金筆下的達吉亞娜善良美好，如屠格涅夫筆下的麗莎溫柔高雅。而在小說《索尼婭》中托爾斯泰婭以一種后現(xiàn)代主義者的姿態(tài)對傳統(tǒng)的女性形象進行了解構。女主人索尼婭的頭像“普爾熱瓦利斯基野馬，臉上的五官像被凍結了一樣，兩腿粗的像是從另一個人的軀體上移來的?！雹咚某舐嫒菖c傳統(tǒng)小說中美麗漂亮的女性形象相差甚遠。作家有意淡化人們意識中對女性外表的關注，突出人物的內在美德。

作家在小說《索尼婭》中消解了個人意識和身份等級概念，試圖打破現(xiàn)有的社會道德和倫理規(guī)范。小說開篇寫道：“從前有過這么一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只有名字留了下來?！雹咚ね袪査固I并沒有詳細描述主人公索尼婭的生平經(jīng)歷，“她的父母是誰？她的童年是什么樣子？一天前在哪兒住過？做過什么？和誰好過？”⑦這些問題就連敘述者本人也不知道。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普通女性。小說中，索尼婭為救“愛人”獻出生命，作者也只用短短的一句話概括了索尼婭的一生?！皩τ谧髡叨?，無論是什么樣的人，從存在的意義而言，都沒有高低貴賤等級之分，所有的人生都可以用這樣一個簡單的句子來加以概括?！雹邔τ谥魅斯髂釈I小說中沒有具體的社會背景介紹，因為作者關注的要探討的并非是處于具體歷史環(huán)境中的個人，而是具有抽象和概括意義的人。

海倫娜·戈西羅教授稱托爾斯泰婭的小說是“有爆炸危險的世界，指出其小說創(chuàng)作具有顛覆性別角色的總體特征。”⑧在小說《索尼婭》中托爾斯泰婭試圖顛覆和解構小說中的性別意識。阿達·阿道福夫娜在其他人都退出游戲后，仍堅持借“尼古拉”的名義給索尼婭寫情書，有時她會覺得“自己已經(jīng)變成尼古拉，暗紅色的臉蛋上長出了小胡子。”⑦戰(zhàn)爭爆發(fā)后，阿達蓋上大衣躺在沙發(fā)上等死，但當索尼婭找到她時卻看到“尼古拉躺在一大堆大衣下面。”⑦作者有意模糊了阿達的性別特征，解構了男女性別二元對立的模式，從后現(xiàn)代創(chuàng)作視角表現(xiàn)出對傳統(tǒng)文學作品中主人公性別意識的反叛。

二、互文性特征

互文性指兩個或兩個以上文本之間相互依賴、彼此呼應的關系，互文打破了文本的孤立性和封閉性。法國后結構主義批評家朱莉亞·克里斯蒂娃指出：“任何作品的文本都是像許多行文的鑲嵌品那樣構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對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轉換?！雹峄ノ男宰鳛楹蟋F(xiàn)代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的特點之一，實現(xiàn)了對以結構主義為基礎的主流文學的顛覆。文學評論家阿·若爾科夫斯基指出，托爾斯泰婭的小說與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阿赫瑪托娃等俄羅斯作家的創(chuàng)作存在著文本互涉的關系，要想充分把握托爾斯泰婭小說的創(chuàng)作主題，就必須了解文本間的關系及俄羅斯文學傳統(tǒng)。

托爾斯泰婭出身于文學貴族之家，具有深厚的俄羅斯文學與文化底蘊。因此，她在小說《索尼婭》中采用了后現(xiàn)代互文性的表現(xiàn)手法，將俄羅斯傳統(tǒng)文化元素融入創(chuàng)作之中。小說主人公的名字“索尼婭”（Соня）出自《圣經(jīng)·舊約》，在俄語中意指“智慧”。在俄羅斯文學作品中，索尼婭的名字是飽受苦難的象征，具有宗教教誨意義。她們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和列夫·托爾斯泰《戰(zhàn)爭與和平》中的索尼婭一樣虔誠包容、富有犧牲精神、具有博愛情懷。評論家斯米爾諾娃認為，托爾斯泰婭筆下的索尼婭與托爾斯泰《戰(zhàn)爭與和平》的索尼婭形成互文聯(lián)系。這兩部小說中的女主人公都名叫索尼婭，都具有孤苦無依的人生經(jīng)歷，并且她們的愛人都是名為尼古拉的男子。小說《戰(zhàn)爭與和平》中的索尼婭一生為愛犧牲。她真誠地對待自己的朋友，阻止深陷情愛泥潭中的娜塔莎私奔；對家族無私奉獻，盡心盡力地伺候尼古拉的母親；面對無理的要求，也是選擇順從忍讓。她執(zhí)著地愛著表哥尼古拉并向好友吐露心聲：“不管他或我發(fā)生什么事情，我都不會不愛他，我對他的愛是堅貞不渝的。”⑩因此，即使尼古拉另娶他人，她依然堅守著自己的愛情。在她看來，真正的愛就是使所愛之人幸福。托爾斯泰婭筆下的索尼婭也是一位擁有大愛且樂于助人的女性。人們“可以把孩子和房子交給她，而自己去休假”，并且旅行回來后“一切都井井有條，屋里一塵不染。”她喜歡孩子，“孩子們舍不得離開她?！彼龕壑忻麩o實的尼古拉，并立下誓言：“一定要為尼古拉獻出自己的生命，或者，如果需要的話，就跟他去天涯海角?！雹咚踔翋燮垓_自己的阿達，最后用生命挽救了自己的“敵人”。懷有圣潔的上帝之愛的索尼婭與《戰(zhàn)爭與和平》中索尼婭形成呼應。《索尼婭》中另一位女性的名字阿達(Ада)來源于俄語“地獄”(ад)一詞。列夫將阿達制定的愛情游戲稱為“阿達的地獄詭計”，即是邪惡的象征。這些詞語的語義和象征意義向讀者傳遞了小說主人公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同時也體現(xiàn)出與俄羅斯語言文化的互文性。

在《索妮婭》中作者多次提到了與索尼婭形影不離的小鴿子。尼古拉過生日時，索尼婭以小鴿子為愛情信物寄給了“戀人”。在小說結尾阿達放火燒毀索尼婭的信件時在想：“只是那只小白鴿應該從火中取出來，我想?；鹗菬坏粜▲澴拥摹?。⑦而在《戰(zhàn)爭與和平》中娜塔莎對索尼婭說：“你，索尼婭，別哭呀，親愛的小鴿子，小心肝，索尼婭”。⑩兩位作家都以小鴿子為象征指涉索尼婭不朽的愛情和純潔樸素的內心世界。此外，《圣經(jīng)》故事中的鴿子是和平與希望的使者。索尼婭的品格正好與此呼應。她擁有高尚的靈魂，熱愛自然和生活，愿為愛可以付出生命。她在戰(zhàn)爭火海中穿梭拯救尼古拉的形象像極了希望之鴿。托爾斯泰婭以獨特的互文性打寫作破了傳統(tǒng)文本的封閉性結構，重構了文本與俄羅斯文化的關系。

三、游戲性特征

游戲性作為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另一個典型特征，打破了文學作品中集權的話語機制，增加了作家自由創(chuàng)作和敘述的可能性。“游戲的對象可以是任何話語、文本或者形象,也可以是時間、空間、現(xiàn)實、風格或體裁。”?后現(xiàn)代作家們常通過文本的游戲性或具體的語言游戲來解構權威。托爾斯泰婭在《索尼婭》中采用了充滿藝術想象力的游戲策略。作者和讀者成為游戲的參與者。同時，小說中多元化的敘述視角和詼諧幽默的語言表達使文本具有了自由性和開放性的游戲性特征。

小說《索尼婭》的文本具有未完成的、開放的結構，需要讀者去補充創(chuàng)作。敘述者本人不會對人物和事件加以評論，而是保持著一種超然的理性，讓讀者自覺參與游戲并做出評價。這樣，敘述者、讀者和人物三者似乎在進行一場相互依存又各自獨立的游戲。作者在小說開篇寫道：“趕快看啊，趁著這景象還沒有消失！都有誰在這兒呀？他們中有你想找的人嗎……你就追吧？”⑦這種敘述語氣似乎是作者在與讀者進行對話，并邀請其一起參與人物的游戲。作者通過游戲化的情節(jié)設置，安排主人公索尼婭走進戀愛的虛幻世界。小說中的阿達因索尼婭沒有“崇拜者”，就為她虛構了一個瘋狂愛著她的神秘“愛人”。他每月一封熱烈的情書使索尼婭沉浸在夢境之中，讓她在這個愛情游戲中體會到了現(xiàn)實生活中無法得到的愛。作者借助游戲的形式打破了小說中現(xiàn)實與幻想、真實與虛假的二元對立關系。

為了加強游戲效果，該小說采用了多元化的敘述視角。敘述者有時以第一人稱“我”的所見所感進行敘事，有時又以第二人稱和第三人稱敘事，從而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交錯的邏輯和敘述視角。例如，在阿達等人合謀給索尼婭寫信的過程中既有作者的聲音，又有人物的聲音。敘述者時而以“我”的視角敘寫這封信，時而又化作阿達同謀者的口吻發(fā)聲。這樣多種敘述視角敘事雖然使小說有邏輯混亂之感，但實際上卻突出了小說的游戲性特征。

后現(xiàn)代主義作家認為，文學創(chuàng)作整體而言就是以語言構造虛擬世界的文字游戲。所以，語言作為文化的反映形式，也具有游戲的性質。“文本中的語詞歧義、矛盾、悖論、不確定性乃是極樂之所在?！?托爾斯泰婭的小說《索尼婭》中隨意的、帶有揶揄戲謔風格的言語，凸顯了作者語言的游戲性。作者在形容列夫·阿道福維奇時稱“他實際上是一位壞蛋，但同時又是絕頂聰明的人，在某些方面還是頗為可愛的人。”⑦作者用“壞蛋”“聰明”“可愛”等詞對人物的外貌進行了矛盾修飾，摻雜了諷刺的意味。阿達給索尼婭寫信時調侃道：“你在詩里告訴她，她是角馬。就是羚羊的意思。我神圣的角馬，沒有你，我就要去死了！”⑦阿達用編造的詩歌語言戲弄了索尼婭，這種語言游戲為小說主人公們構建了一個愛情游戲場，引發(fā)讀者深刻思考的同時，也增加了對小說多種解讀的可能性。

四、結語

塔·托爾斯泰婭小說的敘事獨特，充滿了瑰麗的想象和深刻的隱喻色彩，華麗的辭藻和詩性的語言使文本保留了經(jīng)典文學的氣息。作為阿·托爾斯泰的孫女，托爾斯泰婭在創(chuàng)作中始終保持著現(xiàn)實主義作家對人們日常生活和個人幸福的關注。但不容忽視的是，她作為俄羅斯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中最富創(chuàng)作個性的女作家，也在積極地探索小說文本的新形式。作家在小說《索尼婭》中呈現(xiàn)出鮮明的后現(xiàn)代主義創(chuàng)作特點：獨特的碎片化敘事解構了俄羅斯經(jīng)典文學的線性敘事策略，而小說主人公名字的互文性特征則表達了作者對幸福的期望和美好未來的向往。小說中游戲性的情節(jié)和語言使讀者置于真實與虛構的矛盾世界中，在嘲弄人性普遍弱點的同時，揭示出美德終究會戰(zhàn)勝丑惡的觀念。

注釋：

①柳鳴九：《從現(xiàn)代主義到后現(xiàn)代主義》，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13頁。

②昂尼德·巴赫諾夫：《外來人》，《旗》1988年。

③N.Ivanova.Bakhtin's concept of the grotesque.Ed.H.Goscilo.Fruits of her plume.New.York.M.E.Sharp press.1993:24.

④馬新國：《西方文論史(修訂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457頁。

⑤胡全生：《英美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敘述結構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65頁。

⑥余一中：《塔吉揚娜·托爾斯泰婭訪問記》，《俄羅斯文藝》1995年第2期。

⑦王立業(yè)：《俄羅斯文學名著賞析》，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5年版，第345頁-353頁。

⑧陳方：《當代俄羅斯女性作家創(chuàng)作的三個維度》，《外國文學研究》2021年43期。

⑨朱莉亞·克里斯蒂娃著、朱立元譯：《現(xiàn)代西方美學史》，上海文藝出版社1993年版，第947頁。

⑩列夫·托爾斯泰著、婁自良譯：《戰(zhàn)爭與和平》，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年版。

?張建華、王宗琥：《20世紀俄羅斯文學：思潮與流派》，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2年版。

?楊仁敬：《美國后現(xiàn)代派小說論》，青島出版社2019年版，第5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