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茗灝 梁中賢
(牡丹江師范學院西方語言學院,黑龍江 牡丹江 157000)
伊麗莎白·喬利(Elizabeth Jolley , 1923-2007)出生在英國,36歲移居澳大利亞,在其53歲時才出版了第一本書,用“大器晚成”來形容她再適合不過了。但是她憑借著個性獨特的文風和詭異怪誕的敘事風格迅速席卷當時的澳大利亞文壇,甚至形成的“喬利現(xiàn)象”深受讀者追捧?!栋拇罄麃唻D女周刊》曾稱她為“澳大利亞最著名的人”。喬利的作品曾多次獲獎,其中小說《井》(TheWell,1986)讓她獲得了澳大利亞文學的最高獎項邁爾斯·富蘭克林獎。小說講述了小鎮(zhèn)中一個性格怪異孤僻的老處女海斯特,在一次外出采買時偶然碰到了一個馬上要被送回孤兒院的16歲的少女凱瑟琳,海斯特對她“一見鐘情”,于是將其帶回家中收養(yǎng),從此兩人相依為命。然而,隨后發(fā)生的一場車禍,卻讓兩人心生嫌隙?;蛟S是因為那井中神秘的男子,又或者是凱瑟琳那即將到來的閨蜜,使她們的人格特征悄悄地發(fā)生了轉變。正如榮格所說的那樣“矛盾是人類天性中固有的一個規(guī)律”[1]。
《井》作為喬利的巔峰之作引來了許多學者的研究,但研究成果主要還是集中在國外,國內對于這部小說的研究寥寥無幾。直至今日,據(jù)中國知網等學術平臺的不完全統(tǒng)計,僅有10篇文獻對《井》進行了不同視角的研究,其中有3篇文獻采用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對小說中的兩位主人公的人格結構進行分析,2篇文獻是對小說的敘事結構進行論述,剩下5篇文獻分別從新歷史主義、哥特式寫作風格、酷兒理論、存在與占有的關系和翻譯角度進行論述。在評論界并沒有文獻對小說的女性人格的二重性進行分析解讀,本文將從結構主義二元對立及心理學的視角對小說中女性人格中的矛盾點進行分析解讀,深入探討在父權當?shù)赖纳鐣信缘木駹顟B(tài)及扭曲的心理。
海斯特作為一個地方首富的女兒,從小就不缺周圍人的夸贊與疼愛。在這樣充滿愛的環(huán)境下,海斯特成為了一個善良有愛心的女人。“海斯特保持著祖母的傳統(tǒng),常常會給貧窮家庭的孩子們縫制一些衣物?!盵2]海斯特經常會為一些值得資助的慈善機構捐贈一些善款,因為她覺得正是因為有了這些慈善機構的存在,那些生活在城市中的饑寒交迫的貧民才不至于餓死。她也會定期把不再穿的衣物捐贈給孤兒之家。海斯特會定時給一個貧寒的家庭寄錢,已經持續(xù)了幾年的時間,在那個家庭中有一個孩子需要撫養(yǎng),她寄送的支票也作為了孩子上學所需的教育基金。但是在她發(fā)現(xiàn)了這個家庭可能是在欺騙她之后,她雖然有些氣憤,卻還是為他們找了合理的理由,認為他們可能有太多孩子需要撫養(yǎng),實在承受不住壓力才會選擇欺騙,然后繼續(xù)捐助他們。在他人眼中,海斯特或許是一個絕對善良的代表。但是再善良的人,也會有不為人知的黑暗面。正如赫拉克里特提到的“反向轉化”這個概念一樣,“一切都會轉向對立面。”[2]
這種轉化或許在海斯特與凱瑟琳的一個對視中就開始了。海斯特對這個年輕靈動的少女動了心。但她只是一個跛腳殘疾的老女人??!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涌上心頭。沒錯,她自卑了,面對一個健康、年輕、美麗的少女,在看向自己那只能依靠拐杖才能行走的雙腿和已然瘦削蒼老的面容,海斯特意識到自己與凱瑟琳的差距,于是她發(fā)揮自己唯一的優(yōu)勢——收養(yǎng)了這個年輕美麗卻又無依無靠的女孩。她狡猾地采用了一種滿足社會許可的做法,將自己本能的沖動和欲望轉變?yōu)槌绺叩纳鐣顒?升華作用sublimation)。海斯特妄圖用這種升華過的行動來掩飾自己原始的欲望。在海斯特的潛意識中是渴望得到凱瑟琳的,她嫉妒喬安娜的存在,討厭凱瑟琳與喬安娜任何書信的往來,在意屬于她們姐妹之間所有的小密語。但是海斯特又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欲望,把意識所不能接受的欲望與沖動,在不知不覺中排斥到潛意識中去,使它們無法進入意識層面以免形成痛苦的情緒(壓抑作用repression)。但是,顯然海斯特失敗了,在凱瑟琳“愛”上那井中男子的時候,她苦心壓抑的情感爆發(fā)了。長時間的壓抑使海斯特的“自我”造成了分裂。她不再對凱瑟琳百依百順,處處考慮凱瑟琳的感受,她開始對凱瑟琳心生懷疑,認為可能是凱瑟琳為了與喬安娜“私奔”進而卷走了她的家產。她的欲望不再壓抑,心理傾向也出現(xiàn)偏移,她開始厭煩凱瑟琳的“瘋言瘋語”,要求凱瑟琳忘掉那晚發(fā)生的一切,與她重新開始生活。正如榮格所說的:“激動情緒總是出現(xiàn)在適應失敗的地方?!盵1]
海斯特這種自私與無私交織的矛盾心理,與她的家庭環(huán)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因為生活在單親家庭的原因,作為父親的哈珀先生對海斯特的影響毫無疑問是最為深刻。而家庭是一個同時具備穩(wěn)定性和變化性的系統(tǒng)。家庭系統(tǒng)因其開放性是會受到來自外部環(huán)境的影響。同時家庭成員之間也會相互影響,當其中一個成分發(fā)生改變,意味著其余成分都會發(fā)生變化,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也隨之改變。在海斯特的家庭中哈珀先生作為這個家庭中一個重要的成分,對整個家庭的影響是極其深遠的,尤其對少女時期的海斯特來說,父親的存在是她安全感的來源,即使她從小身體殘疾,父親給予她的教育與關愛也為她的身心帶來了另一方面的滿足與溫暖。但是當海斯特無意中發(fā)現(xiàn)自己尤為尊重的女老師被自己敬愛的父親所侵害時,這種家庭的穩(wěn)定性隨之崩塌,父親這個成分的突然改變,使得海斯特變得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父親的偉大形象也與那些惡心的男人劃上了等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的發(fā)生,讓海斯特童年時期那些對男人和以后幸福生活的幻想從此破滅。直至她遇見凱瑟琳之后她才對未來的生活產生一絲期待。作為她生命中除了金錢之外唯一的救贖,凱瑟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作為海斯特生命中的救世主而出現(xiàn)的。她不允許凱瑟琳做出任何背反她的事情,她不能接受類似父親那樣的事件再次發(fā)生在她的身上。所以在海斯特發(fā)現(xiàn)凱瑟琳與喬安娜關系親密之后,她的內心慢慢發(fā)生變化,直到車禍事件的發(fā)生,她們之間的關系也變得貌合神離。
海斯特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在資本方面是從不缺乏的,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在當時所處的環(huán)境中是擁有絕對的話語權的。但是因為內心世界的殘缺,這種物質上的優(yōu)越感并未讓她得到身心上的滿足。因此我們可以看出海斯特其實在情感方面是非常自卑的。她散盡家財只為得紅顏一笑,堂堂千金在一個窮困潦倒的小丫頭面前也僅僅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失敗者。作為一個感情世界的失語者,它不僅失去了她引以為傲的資本優(yōu)勢,也失去了主體地位的話語權。海斯特是矛盾的,她高傲與卑微的人格相互對立又相互影響,她既是萬眾敬仰的慈善家又是感情世界的索取者。只是不管她慷慨相助多少可憐人,也無法改變她那已然夭折的愛情。針對海斯特這一個對象,我們得出了兩種不同的命題,自私與無私,掌握權力話語與失語癥的二律背反,它們彼此矛盾卻都在不同范圍內表達了當時海斯特真實的境遇。
也許是孤兒的原因,這個身材瘦弱,臉色蒼白的女孩,眼神中對世界的態(tài)度大多是緊張、謹慎的。從小生長在孤兒院的她,憑借自身的智慧研究出來一套屬于自己的處世規(guī)則。她極盡全力地去討好能夠給予她生存機會的一切人。在凱瑟琳被本地最大農場主家的小姐海斯特選中時,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跟隨海斯特,無論海斯特是因為什么目的收養(yǎng)她,她都可以接受。因為她心中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比孤兒院更恐怖,她知道這是她唯一逃離孤兒院的機會,她必須要抓住。她能有什么邪惡的心思呢?她只是想活下去罷了,而海斯特則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在進入海斯特家中時,面對哈珀先生的調戲,凱瑟琳會用一種輕松俏皮的語氣化解尷尬,在得到海斯特的維護時,她熱情的用親吻表示感謝。從此之后,“感恩”便成了凱瑟琳的人生主題。在哈珀小姐展示自己的歌聲和演奏時,即便這種語言她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她也會學著傾聽和欣賞并為其深深地陶醉。她會盡全力地去幫助海斯特,她承包了全部的家務這樣海斯特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料理財產事物和做慈善,因為她知道正是因為海斯特的善良,她才有機會重獲新生,所以她希望更多人能夠逃離羈絆住他們的噩夢。這樣感恩的凱瑟琳又怎么能說是不善良的呢?
然而,在人格面具的掩蓋下,凱瑟琳壓抑的自我還是覺醒了。車禍的發(fā)生,讓凱瑟琳所處的客觀世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凱瑟琳成為了一個“殺人犯”,其原本已經重生的命運又將陷入無盡的黑暗,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海斯特的反應也讓凱瑟琳措手不及,雖然海斯特幫助她掩蓋罪證“毀尸滅跡”,但是彼此之間卻又因財產丟失問題產生了懷疑,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這個給予她二次生命的人,想要親手把她“殺”掉。在她經歷了如此大的心理落差時,“能量開始流動,勢能的差距就表現(xiàn)在矛盾雙方之間。能量的淤堵造成神經癥狀,當一方徹底排空時,矛盾組合徹底解體,這是所有的障礙中都會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小到輕微的精神癥,大到個體的徹底解離、分裂,都不例外。”[1]她“瘋了”,她的自我出現(xiàn)了反向形成(reaction formation),她“愛”上了這個井中的男子,她不再壓抑對這個男人的恨意,反而將那刻骨的怨恨全數(shù)轉化為畸形的愛,她每天細心的為井中男子準備餐食,害怕男子著涼加重傷痛為男子準備毛毯和藥品,想象著男子對她“撞死”自己的行為并沒有責備,反而心懷感激,因為這樣他才能與凱瑟琳相遇、相愛。凱瑟琳每日瘋魔般地與井中男子談情說愛,甚至幻想著能夠嫁給他。她真的“瘋了”嗎?我想也許不是的,她正在用一種“自我能夠接受、超我能夠寬恕的理由來代替自己行為的真實動機或理由。(合理化 rationalization)”[3]她在找一種借口和理由來寬恕自己殺害男子的過錯,這種甜檸檬機制(sweet lemon mechanism)促使她認為她殺死男子的這種行為是一種好的結果,因為自己無意地“撞死”男子,她才能夠邂逅她的真命天子。
凱瑟琳對海斯特的感情或許可以用依戀關系來解釋。所處的環(huán)境使凱瑟琳的依戀情緒被不斷推遲。凱瑟琳從小生活在冷冰冰的孤兒院中,造就了她小心謹慎的性格。在那里沒有一個像父母一樣的人物給予她持久的感情投入,直到她遇見了海斯特。凱瑟琳對陌生人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得過于討好。每一個與她相處過的陌生人都夸贊她是一個懂事能干的姑娘。“依戀的基本功能是保護:在一個相對來說無助的、依賴他人的狀態(tài)下兒童需要從扶養(yǎng)人那里得到保護?!盵4]凱瑟琳急需一個扶養(yǎng)人的保護,她受夠了如此冰冷壓抑的生活,所以她欣然接受了海斯特的收養(yǎng)。在16歲的凱瑟琳心中,海斯特的出現(xiàn)對她無疑是一根救命稻草。對于一個16歲的少女來說海斯特在她生命中的角色接近于母親。而海斯特對她的照顧似乎已經超越了母親的角色,凱瑟琳對海斯特形成了一種不安全類型的依戀關系——混亂型依戀關系。這種依戀關系是所有不安全依戀關系中最為危險的?!耙驗樗w現(xiàn)了與看護人關系中最雜亂的一種。這樣的孩子似乎在人際關系中不能發(fā)展任何持續(xù)一致的策略,因為他們一會兒表現(xiàn)出尋求接近父母,一會兒又表現(xiàn)出躲避和抵抗,恐懼和不解交織在一起,根本沒有任何積極的情緒?!盵4]因為這種混亂型的依戀情緒,凱瑟琳對待海斯特這種復雜的態(tài)度便可以解釋了。而這種內部情緒的影響和車禍事件后外部世界的崩塌,最后導致了凱瑟琳悲慘的結局。
凱瑟琳是一個孤獨膽小的女孩,孤兒出身的她經歷了噩夢般的童年,人性使然凱瑟琳渴望得到溫暖與關愛的。她無暇顧及人類至善的道德標準,她唯有抓住一切機遇,直至得到海斯特的幫助。她似乎找到了通往幸福的捷徑。但“至善包括幸福和德行兩個不可分割的方面?!盵5]因為貪婪和感性認知的驅使,凱瑟琳無法協(xié)調幸福與德行之間的關系。人性的弱點使她深陷欲望的沼澤。德行與幸福的二律背反也直指凱瑟琳內心的善良與丑惡。
在小說中描寫博登太太的篇幅并不多,她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出場,都為當時的氣氛增添了幾分尷尬。博登太太是一個為父權妥協(xié)的傳統(tǒng)女性,并且深受其害卻不自知,即便她極力地將自己容身到這個男權制的社會中但是她卻仍然得不到應有的重視。她雖然作為一個地方最富有的莊園主的妻子被人們所尊敬,但是回歸到家庭生活中,家族的重心還是牢牢地掌握在她的丈夫博登先生手中。博登太太的每次出場,都是作為博登的妻子,博登子女的母親出現(xiàn)的,仿佛離開了博登家族,她就失去了作為一個女人的價值。她可以滿足丈夫為了家族興旺而將她當做生育工具那般幾近變態(tài)的欲望。她也可以忍受即便大著肚子也要幫助丈夫應酬酒會的那種輕視。也許在博登家族的眼中,羅莎莉·博登的存在就在于延續(xù)自家的“香火”,滿足自身的欲望和照顧小博登們的茁壯成長。生活在如此這般的家庭中,博登太太的自我逐漸出現(xiàn)了內攝(introjection)的狀態(tài),她吸收了社會中各種對女性的感覺、要求、欲望、觀念、情緒,從而內化形成了其超我的一種心理歷程。在這種父權當?shù)赖纳鐣?,女性被自然劃分到邊緣地帶,而這直接導致了博登太太封建刻薄的性格。
然而,曾幾何時博登太太也是一個對未知世界充滿好奇,對社會的不公抱有不滿的懵懂少女,直到她嫁為人妻遭受到更多來自男權社會對她的苛求與打壓。她屈服了,她妥協(xié)了,甚至她成為了他們當中的一員。在她習慣了這種男權至上的意識形態(tài)時,她也就不愿再去接受新的觀點了,所以當她面對海斯特這種不需要男人陪伴的女性時,她的態(tài)度往往是輕蔑的。因為在博登太太的眼中海斯特這種存在是不合理的。博登太太拒絕一切新鮮的觀念,因為這會讓她非常沒有安全感,她害怕自己會失敗,害怕被人嘲笑,害怕被懲罰。這主要源于她的自我出現(xiàn)了一種固著(fixation)的狀態(tài),其思想已經完完全全地被這荒謬的男權主義侵蝕了。因此,從她對待凱瑟琳的態(tài)度可以看出,她正在用一種過來人的視角來幫助這個青澀的“后來者”,傳授她一些融入這個社會的經驗。她希望凱瑟琳可以早點步入婚姻,因為在她現(xiàn)在的認知里,只有男人才可以給一個女人安全感,只有家庭才是女人一生的歸宿。從她的語氣中我們也許會讀出一絲嘲諷,她嘲笑那個天真無畏的少女,或許這個少女就是曾經的自己。事實上,博登太太是善良的,作為女人她是真心想要幫助海斯特和凱瑟琳,只是受到這個不健全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她的方向出現(xiàn)了錯誤。她迷失了自己,也引導了一個錯誤的方向。
“人的行為出自他的觀念?!盵6]博登太太在自我意識形成時期接受到的是典型的傳統(tǒng)式教育,女人是溫柔的、賢惠的、隱忍的。甚至在家庭中父母給她灌輸?shù)挠^念也是如此,所以當她進入社會只要遇到因為性別原因所遭受到的不公平時,她會理所應當?shù)卣J為這個世界本該如此。這種錯誤的觀念一直延續(xù)到她的婚姻中,其丈夫博登先生完全體現(xiàn)出一副處于主體地位并且掌握中心話語權的嘴臉。在她信仰的世界中女性必須和男性結婚,女性通過在家庭中的生殖和家務活動來換取與男人平等的地位。但是婚后的生活并沒有像博登太太想象的那樣,自己依然是處于從屬地位。她對家庭的奉獻并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這樣的發(fā)現(xiàn)使得博登太太對女人的標準有了重新的定義,她變得不那么溫柔甚至尖酸刻薄。就像“每一個邪惡都可以發(fā)展出另外的一面,每一個信仰某種世界觀的人都會在他的世界里顯露出與其他共同信仰者的世界觀不同的遠景。”[6]博登太太正在用她的方式來報復這個畸形的社會。
博登太太的身份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委曲求全。在外人面前她是嫁入豪門的清閑闊太,每天珠光寶氣養(yǎng)尊處優(yōu)。但是在博登家族眼中,她被排擠到了家族邊緣,淪為傳宗接代的生育機器,逐漸博登太太的主體地位消失進而成為了博登一家的附屬品。自我意識被不斷打壓,最終淪為社會與家庭的他者。自我與他者的二律背反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形態(tài)中對邊緣女性的輕視與壓迫。
“喬利主張創(chuàng)作更應關注人的內心疾苦,釋放人的內在欲求,通過深入別人的內心而認識我們真實的自己。”[7]《井》這篇小說向我們展示了三位性格矛盾的女性人物,她們在善與惡、明與暗之間徘徊。復雜的生存環(huán)境決定了她們無法不諳世事的生活。喬利為我們塑造了一個個被迫生活在社會邊緣的角色,她們在追求真實自我的過程中,不斷發(fā)覺現(xiàn)實世界的要求與真實自我之間的沖突與矛盾。“現(xiàn)實要的是和社會感一致的解決辦法[6],”但是她們沒有選擇直接向現(xiàn)實妥協(xié),而是開始了與冷酷現(xiàn)實之間的戰(zhàn)斗。這種對自我的追求也讓她們受到了現(xiàn)實給予她們雷電般的打擊。她們躲避這些打擊的同時,也將自己束縛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皩庝鬯酪粤魍鲑猓嗖蝗虨榇藨B(tài)也?!彼齻兩凇坝倌唷敝校車拇蟓h(huán)境決定了她們注定無法獨善其身。這世界種種惡俗的規(guī)則,雖侵染了她們的外在,但在她們內心深處仍舊愿意嘗試接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即使她們非常弱小。她們彼此幫助互相依偎,守護著對方心里那雖然微弱卻又炙熱的光亮??v使她們卑微如塵土,也絕不愿扭曲如蛆蟲。盡管她們被現(xiàn)實逼著跌跌撞撞的前行,而她們對自由和獨立的向往也成為指引她們在暗夜里前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