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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軌道延伸的方向

        2022-10-23 22:34:06陳君英
        福建文學 2022年9期
        關(guān)鍵詞:絞車煤礦

        陳君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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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條軌道裝在了材料車上,再被1.6 米絞車拖出了井口。

        這些軌道亮锃锃的,在陽光照射下,時不時地閃著耀眼的光芒,這道光劃過林佳言的眼瞳時,林佳言很自然地收縮了眼簾,閉合了眼眶。但這反應(yīng)有些偏快了,在井巷工作的人大都面對強光時,反應(yīng)都會比常人快一些,不過是毫秒微秒的差距,一般人很難發(fā)現(xiàn)這個微妙變化。在一剎那間,林佳言就得完成工作。他睜開眼睛,必須看著這一車車軌道出井。等拽動材料車的鋼絲繩停了下來,林佳言就得迅速去摘鉤頭,這是他早上的主要工作。

        絞車設(shè)備是在10 米遠的絞車房里,絞車司機根據(jù)滾筒滾動的圈數(shù)判斷提升位置,一旦到了井口,或是到了卸載鋼絲繩鉤頭的位置,司機都會停下。金屬礦車輪也會停下“哐當哐當”的撞擊聲,林佳言要在這“哐當哐當”聲停下之前,做好摘鋼絲繩鉤頭的準備,要一氣呵成,像武俠高手那般,一個動作接著一個動作地連貫完成,不能有絲毫的停滯。絞車在停止提升準備下放時,有那么幾秒的鉤頭松動,在這幾秒內(nèi)完成脫鉤頭,不費什么力氣;但如果是鋼絲繩拽緊材料車后,誰想徒手摘鉤頭,那肯定是二百五,絕對沒有人可以摘出鉤頭。

        林佳言開過絞車,知道摘鉤頭的訣竅。

        昨天,隊里給班里下達這個任務(wù)時,班長葉光一在挑選摘鉤頭的人選時,直接指定了林佳言,還讓林佳言負責地面材料收集的全面工作。材料收集有很多環(huán)節(jié),都具有一定的危險性,有些操作環(huán)節(jié)比井巷還危險。就比如摘鉤頭,有些材料車裝載物品不規(guī)范,就有可能側(cè)翻,會造成嚴重事故,摘鉤頭后,材料車或礦車會掉道等,不熟悉這些危險的人,就很難避免一個小小故障所帶來的人身危害。

        林佳言之前是操作1.2 米絞車的,雖然絞車型號不同,但操作原理是一樣的,差別就是設(shè)備的科學技術(shù)含量高與低。

        林佳言剛來煤礦時,伯父林上仁在礦里是職位不低的管理干部,給了林佳言特殊安排,讓他去開絞車。像林佳言這樣沒有高等學歷的,又不是專業(yè)學校的,按規(guī)定只能到一線去。絞車司機是礦井輔助崗位,不算一線崗位;再者,絞車司機一般是礦里年輕的礦嫂在操作,這些礦嫂不算正式職工,只能是家屬工,雖然是8 小時頂崗制,但礦里規(guī)定了算家屬工,以計件制結(jié)算工資,一車多少錢,月底結(jié)算。

        林佳言的進礦時,還未結(jié)婚,但洞房的過程他已嘗試過了。與這些年輕礦嫂一起工作,多少有點尷尬,還刺痛了林佳言男子漢的自尊。林佳言不知道,在很多一線職工眼中,這是一份值得羨慕的工作崗位。

        林佳言的工作崗位是特殊照顧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在煤礦,一般只招收一線工人,輔助崗位的多是從一線調(diào)來的,那些在煤礦干了很多年,一身傷病的老職工才有資格到輔助崗位上班,還有就是礦山子弟,老礦工在煤礦干了一輩子,礦里就會安排這些老礦工子女在礦里輔助崗位就業(yè)。

        林佳言學開絞車時,操作絞車是在井口的高臺上,沒有絞車房,每一位絞車司機都得堅守在操作臺上。井下傳出提升信號,就開始操作,提升一次得用十多分鐘,近的片盤也要5分鐘左右。林佳言悟性很高,看著師傅操作,再聽師傅介紹操作要領(lǐng),幾分鐘便懂得怎樣操作絞車了。師傅叫杏花,姓什么,林佳言不懂,大家都叫名字,沒帶姓地叫;杏花估摸有30 歲,是一位年輕的礦嫂,很善談很熱情的年輕婦女,她教林佳言操作絞車可謂傾囊相授。畢竟男女有別,林佳言掌握操作技能后,便時常躲到井口調(diào)度室里討茶喝,調(diào)度室里的調(diào)度員從來不會拒絕林佳言,畢竟這些人都不是傻子,一般人特別是年輕人,能到礦里輔助崗位上班,肯定來頭不小,這些調(diào)度員都會和林佳言開個小玩笑。當然,如果是調(diào)度主任或什么值班領(lǐng)導在室內(nèi),林佳言便不敢僭越,他知道林上仁的級別與調(diào)度主任一樣,自己不能在這些人面前做出什么錯事來,怕壞了伯父的名聲。

        師傅杏花根本不知道林佳言已經(jīng)掌握了操作技能,她沒讓林佳言上臺獨立操作過,自然不知道。她以為礦嫂培訓絞車操作至少要一個星期,有些都得半個月一個月的,林佳言這吊兒郎當?shù)臉幼幼匀灰埠貌坏侥娜?。而林佳言才培訓了一個早上,認真算起來,也不過一個小時左右就已經(jīng)掌握了。在杏花意識中,時間就是最好的計算器,培訓時間夠了,什么技能便都能掌握,她忽略了人的悟性和人的知識底蘊、人的接受能力。

        培訓的第三天,林佳言上班時,早早地來到絞車操作臺上,等師傅杏花啟動機器,他便大搖大擺地往調(diào)度室內(nèi)走去。師傅杏花也沒說什么,畢竟培訓時間是由接受培訓的人決定的,學不會就繼續(xù)學,學會了就直接上崗,培訓有培訓費的,林佳言一天有80 元補貼。等到午飯時間快要來臨時,林佳言才慢悠悠地走回絞車操作臺。林佳言進礦時,礦里剛剛實行絞車崗位配送班中餐制度,每到飯點,班中餐食堂都會送來飯菜。回到絞車臺,杏花正捂著肚子在操作,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林佳言不知所以然,以為師傅只是胃不舒服。

        “我來吧,你去休息一下。”他看著師傅難受的樣子,有些不忍心,叫杏花到調(diào)度室樓下的家屬工更衣室休息,然后就準備上臺操作。聽林佳言關(guān)心的話語,杏花感到有一股溫暖從心底向上涌,同時很是懷疑地看著林佳言。杏花讓出了操作臺,等看到林佳言完美的操作后,她才急匆匆地跑下操作臺。之后,杏花便會很放心地讓林佳言操作絞車,她多數(shù)會跑到調(diào)度室樓下和倒煤卡矸的家屬工閑聊,或是曬曬太陽。

        2

        提升井口的軌道在陽光照耀下,閃射出一道又一道光芒。剛到絞車臺培訓時,林佳言就盯著這雙軌道感到好奇,這一雙軌道就這么無限延伸下去,盡頭是什么?軌道延伸的方向是哪里?這一洞可都是堅硬的巖石,軌道怎么走下去?黑乎乎的井下,軌道不會迷失了方向?沒見過煤礦的林佳言心中有萬千疑問,他甚至難以想象一個人是怎樣熬過這一洞的幽深,怎樣消除那份恐懼?

        剛到礦井時,林佳言對煤礦的認知就是徹頭徹尾的陌生,什么臟、黑、粗魯、野蠻等,但凡丑陋、骯臟的詞匯,林佳言都會與煤礦掛上鉤。林佳言在沿海的鄉(xiāng)村長大,遠離山區(qū),自小習慣了海的色調(diào),習慣了海的聲韻,而福建煤礦多處在山區(qū),抬頭是山,低頭也是山,生活環(huán)境比較單一,腳下是褐色黑色的煤炭或煤矸石,前方是綠色的山林,再遠些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綠色山巒,這與林佳言生長的環(huán)境有很大差別。如果不是張艾琴父母的逼迫,林佳言絕對不會與煤礦結(jié)緣的,也不會離開他熟悉的海邊生活。

        張艾琴是林佳言從初中到高中的同學,高中畢業(yè)后又一同進了一家私人工廠打工。林佳言喜歡張艾琴,張艾琴也喜歡林佳言,愛情這東西,就這么簡單,你有情我有意,對于年輕人來說,一切總是那么甜美。

        林佳言當時打工所在的工廠,規(guī)模并不大,這樣的小工廠在城郊很多,大都是制鞋、制衣類的輕工業(yè)工廠。在這樣的工廠干活收入并不高,普通員工也就兩三千。這工廠正在大量招收流水線員工,男女都招,但多數(shù)男性員工不會久干,一個月后基本就跑光了,勞動強度大,并且工資收入實在太低了。在這里培訓與實踐操作同步進行,工資按計件結(jié)算,干多少活拿多少錢。

        林佳言和張艾琴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林佳言從沒想過自己會和張艾琴分開。每天下班,兩個年輕人便是到附近的小市場里買菜,回租房煮飯炒菜。這是一個溫馨的小家庭,在張艾琴看來,這樣的生活很溫馨很甜美。

        沒多久,林佳言在外打工的父母知道了這事,特意給林佳言好幾千元,叮囑兒子給未來媳婦買首飾。林佳言帶著張艾琴去了首飾店,但張艾琴就不肯挑選,叫林佳言把錢先存著,以后再買。

        新年即將到來,廠里要放假了,林佳言對張艾琴說,春節(jié),我去你家吧?張艾琴點了點頭,告訴林佳言自己父親母親的喜愛,該買些什么禮物,該怎么說話。林佳言說,放心吧,這些東西我懂。

        張艾琴家與林佳言家隔不遠,是隔壁鄉(xiāng)鎮(zhèn),車程要一個多小時?,F(xiàn)在交通發(fā)達,很早以前,搭班車要好幾個小時。住在一起后,林佳言把父親轉(zhuǎn)來的錢給張艾琴報名學車,兩個人一起學車。不論是林佳言還是張艾琴,家的溫暖已經(jīng)實實在在地出現(xiàn)了,并且這個家已經(jīng)把兩個年輕人的心拴在一起了;林佳言認為,筑牢這個家很簡單,上班賺錢,下班休息,沒有什么東西能破壞這個規(guī)律。

        新年到來,林佳言租了輛車,就開往張艾琴家,他和張艾琴都在年前拿到了駕駛證。而這次出行,他沒有向父母透露,以為這只是簡單的走訪。當然,林佳言父母根本不知道兒子的行蹤,老兩口在外打工,就沒有回來了。

        一到張艾琴家門前,張艾琴便出門迎接,還有兩個弟弟。張艾琴的父母也在外地打工,他們每年春節(jié)都會回來。當林佳言從后備廂拿出禮品時,張艾琴的母親才走了出來,笑呵呵地拉著林佳言進屋。

        張艾琴家是剛蓋的二層小樓,是毛坯房,紅磚裸露著,還未裝修。房間里面的電線是臨時拉的,一條條雜亂無章??匆娏旨蜒赃M門,正在抽煙喝茶的張艾琴父親這才緩緩起身,似乎對林佳言并無好感。

        林佳言恭敬地坐了下來,看著眼前的長輩,不敢說什么,忐忑不安地坐著。張艾琴父親就開始探問林佳言的家境、家庭經(jīng)濟狀況等;林佳言很誠實,每個問題都如實回答。了解完林佳言的家庭狀況后,張艾琴父親便借故離開了。

        在陽臺上,張艾琴便告訴林佳言,前些天,有媒婆到家里提親了,對方是鎮(zhèn)里有名的企業(yè)家,家里的房子就是在鎮(zhèn)中心最大的樓房,城區(qū)還有兩套房子。林佳言驚詫地看著張艾琴,她的眼眶有些紅絲。張艾琴說,父母原本是要同意這門親事的,但自己說了,有意中人了,父親才沒當場答應(yīng)了下來。

        臨走前,張艾琴還告訴林佳言,父親說了,沒有30 萬彩禮別嫁出去!

        3

        春節(jié)過后,廠里開工了,林佳言父母趁著單位閑時,回來了。

        林佳言的母親叫柯妹,她自然是想見兒子的對象,一回來,就請林佳言、張艾琴到城里最豪華的牛排店吃飯。然后,林佳言和張艾琴請了一天假,回家里和父母團聚。林佳言父親叫林上德,見了張艾琴滿臉笑容,還給了張艾琴一個紅包。母親則是張羅著豐盛的晚飯,張艾琴隨著林佳言在門前溜達。林佳言家所在的村莊比張艾琴家更靠海,走到山包上就可看見大海,在小山包上就可以感受到巨大的海風,一陣一陣的。從小山丘往林佳言家里看,這房屋顯得很小,周圍很多人家都是裝修完成的小樓,林佳言的家和自己家一樣,也是毛坯房,不同的地方,就是房間內(nèi)已經(jīng)開始裝修了。林佳言說,自己家今年就準備全部裝修。

        晚飯過后,林佳言告訴母親張艾琴父母的意思,父親一聽彩禮數(shù)額,頓時陷入了沉思。林佳言知道,父母在外打工賺錢也不容易,這幾年積攢的錢都花在房子上,哪有什么錢呢?父親說:沒事,只要你們好,這彩禮我想辦法!

        張艾琴坐在客廳外面,看著門外的風景;而門外不斷有孩子往張艾琴身上看,一些鄰居也都走了過來,一邊扯著孩子一邊認真地打量著張艾琴,然后就是竊竊私語地離開。

        不一會兒,一位男人叼了一根煙,笑呵呵地走了進來,朝張艾琴點了點頭,大咧咧地喊著:“三弟,三弟……”

        林佳言一家趕忙出來。

        “大伯?!绷旨蜒粤ⅠR打了招呼,眼前這位老男人是林上德的堂哥,準確地說,林佳言父親的爺爺與這男人父親的爺爺是親兄弟,這男人叫林上仁。林上仁很早就跟隨他父親去煤礦。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福建是缺煤的省份,要搞經(jīng)濟,就必須有能源,沒有能源就沒辦法搞起來。于是,縣里組織了找煤隊,找到煤了,就組織挖煤隊,跑到很遠的山區(qū)里去挖煤。村里有好些人都報名去了,過幾年,基本上都跑回來,村里就剩下林上仁父親在煤礦?;貋淼娜苏f了,煤礦臟就不說了,主要是太累了,從山里挖個洞,點個煤油燈,一筐一筐地背出來,這腰都搞垮了,有的還被石頭淹沒了。之后幾十年間,村里就沒人敢去煤礦了。林佳言知道煤礦在很遠的山區(qū),也知道煤礦是挖煤炭的地方,但從來不敢談及煤礦,很早以前,村里人說了,煤礦不僅很臟很累,還很危險。早些年,林上仁父親從煤礦退休回來,沒過一年就死了,據(jù)說是得了什么職業(yè)病。

        林上仁朝林佳言笑了笑,對林上德說:“三弟,還是你家阿冬有眼光,找了這么俊俏的媳婦?!卑⒍羌蜒缘男∶?,村里人都叫孩子小名。張艾琴聽了心里很舒服,林佳言自然也美滋滋的。林上仁也有一孩子,叫林佳樹,年紀比林佳言大好幾歲,早已成家了,林佳言見過幾次,叫了幾聲堂哥,但林佳樹是在礦里長大的,連家鄉(xiāng)話都說不清楚,自然很是與林佳言難以接觸。林佳言聽父母聊過,林佳樹找了個外地媳婦,是煤礦附近村莊的女人,和林佳樹一起讀書的農(nóng)家女孩,在那里買了房安了家,林上仁每個月的工資都得拿出來還房貸,新房到手了,林佳樹媳婦愣是不讓公公婆婆住進去,時常把孫子丟給住在礦里的林上仁夫婦帶,林上仁還挨了幾次兒媳的打罵,不是嫌老人骯臟就是嫌老人啰唆。林上仁喜歡喝點小酒,特別是回到這里,總喜歡喝兩口,喝了酒什么話都說出來,當然,如果林佳樹帶著媳婦回來,他就不會這么愛喝酒,至少不敢這么敞開地說話。

        林上德不喝酒,不是不會喝酒,是在外打工習慣了不喝酒;他泡了茶,請林上仁喝茶。

        幾個菜一上,林上仁便放開了話題,從家鄉(xiāng)聊到煤礦,有說不完的話。張艾琴則與柯妹在廚房里聊天。

        很快,林上仁說到了煤礦的薪酬收入,他說在煤礦一線干活,一個月能賺個幾千上萬。林佳言只是沾了沾酒,聽到林上仁這么一說,心里便有了一種想法:去煤礦。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林佳言記住了煤礦的收入。

        “不是說,煤礦很危險嗎?怎么還有人挖煤?”林佳言插了一句。

        “那是早年的煤礦,現(xiàn)在煤礦哪有那么多危險,只是干活環(huán)境差了一點?!绷稚先屎懿恍加诹旨蜒缘恼f法。

        這收入,讓林上德也有些動心了。

        “那煤礦收不收我們這年紀的?”

        “老頭子了,哪吃得井巷的苦,不收!”

        林上仁喝了酒便會不停杯,一會兒又叫了兩三個親戚,越喝越熱鬧,林佳言早早地躲了起來。林上仁哪肯林佳言離席?沒幾分鐘便叫喚起來,大家都知道林上仁的酒品,便開始勸酒,林上德解釋說,孩子明天得上班,一早要開車,讓孩子早些睡。林上仁問林佳言一個月能有多少薪酬,林上德不知道,隨口說,有五六千吧。林上仁醉醺醺地喊了起來:這還不如挖幾車煤呢!林上德不知兒子的薪酬,只是隨口說的,他知道在小工廠干活,收入并不高,一個月只有3000 元左右,只是礙于面子,就往高處說,只要不離譜就可以。這里很多工廠都差不多,少則三四千,多的也有大幾千上萬的,在工廠能有萬元收入的,即是管理層崗位的。

        林佳言和張艾琴在自己屋里,聽得清樓下的話語。

        張艾琴正收拾著床鋪,房間很大,有20 多平方米,但房間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新床,林佳言母親抱了一套被褥進來后,便關(guān)了門走出去了。

        林佳言喝了幾小口酒,臉色有略微泛紅,但沒有絲毫醉意??粗鴱埌倜撓铝送馓祝旨蜒韵氲搅烁赣H、母親說的話,他知道張艾琴跟著自己受了許多委屈。張艾琴掀起了被套,準備爬進被窩里。

        “艾琴,等等?!绷旨蜒暂p輕地叫。

        張艾琴爬下床,走近林佳言問:有什么事?林佳言本想征求張艾琴的意見,自己想到煤礦去干幾年,把彩禮錢賺回來??闪旨蜒杂峙聫埌俨煌猓麦@到父母,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4

        從老家回來后,張艾琴發(fā)現(xiàn)林佳言有什么事瞞著自己,總是心不在焉的。她倒了一杯水遞給林佳言,但在看電視的林佳言居然視若無睹。張艾琴把杯子貼到林佳言手背上,林佳言這才被燙得回過神來。

        “想什么?這么認真,當初讀書這么用心,早上清華北大了?!睆埌傩χ鴨枴?/p>

        “我想去煤礦干兩年!”林佳言說出了心里話。

        “什么?去煤礦?”張艾琴異常吃驚,瞪著大眼看著林佳言。

        “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千萬別告訴我爸我媽!就兩年,我賺到了彩禮錢,就回來娶你!”

        “你準備什么時候去?”張艾琴問。

        “我想干完這個月,就去!”林佳言說。張艾琴沒有說話了,有些傷心地整理被褥,然后拿了衣物進了洗浴間,一會兒便有了水流聲。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轉(zhuǎn)眼到了月底。

        一大早,林佳言就離開了張艾琴,踏上去煤礦的班車。從未遠離家鄉(xiāng)的林佳言坐了三個小時的班車才到達煤礦。

        到了煤礦,林佳言就找到了林上仁,說明了來意,并央求伯父千萬別告訴父母。林上仁答應(yīng)了,并帶著林佳言到了辦公樓辦理入職手續(xù)。然后就是幫林佳言找宿舍、領(lǐng)取勞保等。林上仁的老婆在城里照看孫子,所以,林上仁便在礦里食堂弄了幾個菜招待林佳言。

        進煤礦,林佳言是去學開絞車的。林佳言培訓時才知道,這開絞車是家屬工,收入很低,和礦里的衛(wèi)生工差不多,勞動強度不大,很安全,一個月有兩三千元。從培訓到正式上崗,就兩個月,林佳言就不干了,央求林上仁換工種,林上仁問林佳言要干什么,林佳言說,去挖煤。來煤礦后,林佳言聽說了,煤礦工種有很多,就挖煤的工資最高,有的職工能達到月薪萬余元。林上仁說,這個工種不行,我不能幫!林佳言直接跑到礦辦公樓里找到了招工的部門,要求調(diào)換工種,簽了字,就到一線去了,林上仁無奈地干瞪眼。

        林上仁不讓林佳言去一線,是有原因的,畢竟井下一線作業(yè)環(huán)境比較差,如果發(fā)生什么意外,自己就是林家的千古罪人,對堂弟無法交代,對祖宗沒法交代,更關(guān)鍵的是林佳言是林上德的獨生子,萬一有個閃失,林上德家就會陷入一場無法彌補的災(zāi)難!他沒想到看似文質(zhì)彬彬的林佳言比林上德還倔強!他想不通,林佳言哪來的勇氣去挑戰(zhàn)井巷的幽深!

        知道林佳言去一線采煤后,林上仁立即到采煤隊長家里,非常嚴肅地交代了任務(wù),指定林佳言的帶班人選,采煤班班長必須是葉光一!這葉光一是礦里出名的采煤漢子,他所在的班組,好些年都沒有發(fā)生一起安全事故。當然,這安全事故指的是沒有人傷亡。事故有很多種,有人員傷亡的也有沒有傷亡的,有損壞設(shè)備的經(jīng)濟損失的,還有造成煤炭資源流失的等,有成為事故的,也有未遂事故的。葉光一是出名的采煤能手,能保證安全的采煤帶班員,曾多次獲得采煤能手稱號。南方的煤礦多是在地層深處開采煤炭,還是爆破開采,沒有什么機械化開采,開采工藝很簡單,條件比較差,能做到這點,說明葉光一在采煤上是有些水平、有些門道的。

        第一天下井,林佳言被井巷的幽深嚇著了,跟著葉光一到作業(yè)現(xiàn)場時,已經(jīng)是汗流浹背,工作服的背后是濕漉漉的,是一身冷汗!這個樣子被班組職工譏笑了好一陣子。在作業(yè)面走了一圈,葉光一就攤派任務(wù):今天沒有進行采煤作業(yè),而是進行井巷材料回收!林佳言和一位老職工就負責在井口接收材料。第一天的工作就這么輕松,這讓林佳言有些意外。

        5

        井巷里,盡是一幕又一幕的黑幕,幾盞礦燈就像黑夜里的星光,一閃一閃的,瞬間就被黑暗吞沒了。

        葉光一是林上仁帶出來的徒弟,對師傅的交代遵若圣旨,安排工作時,特別照顧,讓林佳言在煤眼口負責裝車,他的理由很充分,說林佳言開過絞車,對運輸比較熟悉。其實,這些職工都是老采煤工,一個礦井就這幾百號人,哪怕跑進一個孩子,職工都會發(fā)現(xiàn),更何況林佳言這位英俊的小年輕人,太顯眼了!礦里太缺年輕礦工了,井下一線幾乎找不到像林佳言這般年輕的人了,30 多歲的年輕人倒是有一個半個的,一線職工大多數(shù)是40、50 歲的男人。在培訓絞車司機時,大家都把他的底摸清楚了,能讓林上仁招待的新人,絕對不是等閑之輩。這幾年,礦里招來好幾位像林佳言這么年輕的人,都是從偏僻農(nóng)村來的,初中都沒念完就到處混的年輕人,剛進到井巷里就跑了,最長的在一線也就干了一個月。

        一線作業(yè),就像戰(zhàn)場一樣,各有各的戰(zhàn)斗位置,班組作業(yè)需要精細的配合,才能最高效地采煤,一車煤就能賺30 多元錢。首先,上班到井巷,每一位班組成員需要扛上支護材料,每人扛一根或兩根2 米左右的木質(zhì)支護材料爬上煤眼。一到作業(yè)現(xiàn)場,這項任務(wù)不需要班長葉光一下達指令,大家就很自覺地扛上木柱,爬上了煤眼,林佳言見狀也趕忙抱起木柱,學老職工的樣子,彎下腰,把木柱抱到肩膀上,準備往煤眼上爬,班長葉光一跟在了后面。

        林佳言剛爬上煤眼,頭上的礦燈礦帽就掉了下來,煤眼很窄,也就1.5 米左右的高度,林佳言只能低下頭前行,頭一低下來,礦燈礦帽就自動脫落了。沒了礦燈礦帽,前方便是漆黑一片,林佳言只好放下了木柱。葉光一趕了上來,幫林佳言系好礦帽的扣子,幫著把木柱抱到林佳言肩膀上。200 多米的煤眼,就好像家鄉(xiāng)幾公里的路程,林佳言只能一個腳步一個腳步地緩慢爬行。眼看快到煤眼迎頭了,肩上的木柱好像突然之間增重了,他艱難地移動步子,有些頂不住肩上的重壓。還沒等腳步挪近迎頭,林佳言便身子一彎,肩膀一滑,感覺肩膀連著木柱一起掉了下去,跟在身后的葉光一趕忙向后退,丟下木柱去扶林佳言。

        “這煤眼的活很累人,不行就別干了,今天工錢我照樣算給你,怎樣?”葉光一抱著木柱勸說林佳言。這是林上仁編的劇本臺詞,葉光一只是如實地背誦出來。林上仁在一線干了20 多年,葉光一也干了十多年,年輕人到井巷里干活,哪個環(huán)節(jié)最辛苦最難熬過去,他們怎么會不知道?其實,這道扛木柱的工序,就像新兵入伍時的第一次訓練一樣,適應(yīng)了便是小事一樁,可就是這個適應(yīng)過程最難熬,年輕人沒有耐性,沒有足夠的堅強意志,這是林上仁編臺詞恫嚇林佳言的緣由。

        “不了,我能干!”林佳言謝絕了班長的好意,他往后退了幾步,抱起葉光一丟下的木柱,爬上了煤眼。

        “小林,你可記住,礦帽要戴正,頂上的煤塊會松動的,掉下來腦袋就會被砸出一個洞!”葉光一在迎頭檢查了一下,便開始組織人員打鉆了。林佳言蹲在煤眼向周圍查看,背靠臨時支護木柱,頂上偶爾有響聲發(fā)出,還有一粒一粒的煤炭從頂上掉落。

        電煤鉆響起來了,鉆桿“吱吱”地往煤壁穿進去,葉光一和職工們彎著腰頂著電煤鉆,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步子,煤粉很快彌漫出來,風筒內(nèi)的風呼啦啦地吹著。林佳言感覺喉嚨有些癢,但不敢發(fā)出聲了,生怕再次引來葉光一等人的嘲諷。

        等到鉆炮孔完成了,大家收拾好工具,便是填裝炸藥,葉光一帶著班組人員都下去了,只留下爆破員在現(xiàn)場。走下煤眼便輕松了,林佳言這才認真地看著煤眼的構(gòu)造,一條煤眼兩側(cè)都是木質(zhì)支護柱子,有很多柱子已經(jīng)承受不住壓力,斷成了兩截,這些斷柱邊上又重新補上了柱子。這樣的場景哪有不害怕的?林佳言也害怕,但他還是跟隨著老礦工的腳步緩緩走下煤眼。到了下方巷道時,林佳言蹲在巷道邊上,耷著腦袋不吭聲,老職工則開始閑聊起來。葉光一用礦燈掃視了一下人員,便拿了一塊板皮坐在軌道上。很快,爆破員下來了,準備爆破了,啟動爆破器幾秒后,煤眼上部便陸續(xù)響起一陣陣巨響,然后便是“撲通”的重物滾落聲音,也有重物砸在木柱上的聲音。過了幾分鐘,煤眼口冒出了白煙,這些白煙飄在巷道上,頓時迷糊起來,看不見了人影,只有頭頂上礦燈的光線在白煙中出現(xiàn)。林佳言被這炮煙熏得難受,趕緊用胳膊捂住了口鼻。

        白煙很快散去,葉光一再度爬上了煤眼,大家也跟在了后面,林佳言站起身也跟了上去。爬到眼上,林佳言鼻子非常難受,這煤眼上的炮煙還未完全散盡,有一股難聞的硝銨味道,礦燈的光線無法穿透還在彌漫的炮煙,很難看清腳下的路,上邊時不時會滾下煤塊。

        “佳言,你上來干啥?”好不容易爬到迎頭,卻被葉光一斥責。

        “我……”林佳言不知道自己該在哪,茫然地看著葉光一。

        “我不是叫你在底下裝車嗎?”葉光一說。林佳言不知在哪裝車,原先的聰明才智都被煤眼的場景驚嚇走了,等葉光一斥責了,他才想起自己在培訓絞車時提升的一列列礦車皮,就轉(zhuǎn)身往下走去。葉光一從煤眼上返回,跟在林佳言后頭,他擔心林佳言不懂得安全操作,這煤眼口裝車也有些安全問題。

        到了眼口,葉光一開始卸掉眼口攔煤的板皮,煤炭便呼啦啦地落在了礦車里,幾分鐘便裝滿了一車,一旁的林佳言這才知道,自己該怎么干。

        “下去推車呀!”葉光一拿起木板攔住了煤眼口的煤炭。

        林佳言趕忙爬下去,推著滿滿的一車煤炭,但怎么使勁就是推不動這車子。

        葉光一下來推開了林佳言,反向推了一下車子,在車輪底下掃了掃鋪在軌道上的煤粒,之后再推車子,這車子服服帖帖地向前滑行。

        “會不會干?”葉光一問林佳言。

        林佳言點了點頭。葉光一交代林佳言沒有什么特殊情況,別上煤眼,上面的人在耙煤,根本不會知道下面的情況,貿(mào)然爬上去,很容易被煤塊砸到,說完就爬上煤眼,留下林佳言單獨操作。

        裝了七八車,還算順利,林佳言覺得這強度不算很大,裝車間隙還有休息的時間。到了第九車的時候,由于軌道接頭松了,推出的重車車輪掉出了軌道。這重車掉出了軌道,就走不了,后面的車子就難前進,這個道理林佳言知道,他培訓絞車時學到的知識。林佳言試圖以自身力量處理這個故障,弄得一身汗水,衣服濕漉漉的,還是無法讓掉道的車子上軌。

        過了半個多小時,進來作業(yè)面拉煤車的電瓶車司機,看著林佳言的窘樣,就幫著他解圍。等到林佳言把這輛掉道的礦車復軌后,班組人員已經(jīng)爬下來了。林佳言大汗淋漓地準備過去再裝車,被葉光一扯住了衣袖:“過去干啥?要放炮了!”原來,煤眼迎頭已經(jīng)完成了第二茬的爆破作業(yè),就等爆破員啟動起爆器。林佳言走到巷道邊上,擰開保溫飯盒,拿出了熱水瓶往嘴里狠狠灌了幾口。太累了,掉道的礦車少說也有一兩噸重,林佳言用盡了全身力氣,車子都紋絲不動,好在有那位電瓶車司機幫忙。林佳言剛進礦,不知道這其中的經(jīng)濟利益關(guān)系,一般情況下,每一位司機都會主動幫忙的,這些司機指著作業(yè)面多出煤,他們就能多拉車子。電瓶車司機和絞車司機一樣,都是計件結(jié)工資的,以車為計算單位。

        林佳言不知道接下來該干啥,看著大家拿起飯盒吃飯,便也坐到巷道邊上吃飯。葉光一走了過來,對林佳言說:靠邊點!林佳言就挪了挪屁股,往邊上靠,以為葉光一要坐在自己身邊,哪知葉光一說完就走了,和其他職工擠在一起。林佳言感覺葉光一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把頭抬了起來,頭上礦燈照到巷道頂部,鋼筋支護的頂部有些石頭露了出來,倘若垂直掉下來,就會正中林佳言腦殼。吃完飯,林佳言忘了向葉光一報告軌道問題,累了一身汗的林佳言吃完飯就忘了這事,以為處理完了便沒事了。炮煙散盡,大家便爬上煤眼,葉光一慢悠悠地收拾飯盒。林佳言知道,班組又得開始工作了,自己也得趕快裝好煤炭。

        推車,爬上煤眼口裝車,這工序太簡單了。葉光一就坐在巷道邊上,看著林佳言操作。等車皮即將裝滿煤炭時,他走了過來告訴林佳言:別裝太滿,等電瓶車拉出去,煤炭都撒在巷道邊上。

        林佳言沒有回應(yīng),急忙推出重車,車子到了那處軌道接頭,車輪又掉了出去。電瓶車又不在,單憑自己和葉光一怎么能撬得動這一兩噸的重車?林佳言喊了葉光一:班長,這車跳軌了!原以為葉光一會緊張地幫忙處理,或者把眼上的人都叫下來,聚眾人之力或許可以處理好;哪知,葉光一一邊推著空車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你趕快處理呀!

        這時的林佳言聽到葉光一的話立刻懵了,他不知怎么辦。林佳言想,就是李元霸再世,這么重的車子肯定也挪不動。他無奈地走過去,以哀求的口吻對葉光一說:班長,我撬不起來……葉光一爬上煤眼口取下了擋煤板,一邊裝車一邊說:想辦法呀,干不了咱就不在這里干了!這話語還是林上仁的臺詞,還是刺激林佳言的方法。林佳言一言不發(fā)地走向掉軌的重車前,葉光一偷偷地瞄了一眼,繼續(xù)裝車。

        十多分鐘過后,葉光一裝完車子,便走上前查看,林佳言兀自傻傻地用鋼釬撬著,雖然一臉汗水,但車子一點都沒動。葉光一走近看了看,便就近抱來了一根短柱橫在了車子前方,再到巷道里找來了一根4 米長原木,伸進了礦車底下。他爬上撬起的長原木上,兩只手頂在巷道頂上,身子一沉,這么重的煤車就服服帖帖地按照葉光一的方向挪動,一下子就復軌了,幾乎沒花什么力氣。站在一旁的林佳言看得驚詫萬分,回過神來,才想到這是活生生的杠桿原理!

        6

        出井了,葉光一還交代爆破員向礦里匯報,叫巷修組派人維修軌道。

        下班是晚點的,礦里規(guī)定8 小時制,早班是早上7 點下井,下午3 點下班??缮习嘁缙饻蕚涞模话愣嫉? 點左右起床的,洗漱、吃早飯等,下班會因為生產(chǎn)關(guān)系,大家經(jīng)常推遲時間下班。就比如今天,現(xiàn)場生產(chǎn)條件好的情況下,接班的班組到了,葉光一還在組織大家干活,等到接班班長生氣了,葉光一才帶著大家出井。林佳言算了算,今天裝了26 車,全班4個人,每個人有6 車多,一車能分多少錢,林佳言不知道,但知道個大概數(shù)字,應(yīng)該有大幾百吧。走出井時,一邊算著錢一邊走路,便不會感覺到累。還沒下班前,林佳言已經(jīng)累得快撐不住了,但下班后,便感覺沒那么累。

        林佳言也有休息日,一周一天。班組人員輪流休息的,一個班五個職工,包含班長、副班長,爆破員就是副班長,如果沒有休息,班組全員上班就是5 個人。

        下班拿考勤時,葉光一告訴林佳言:明天該你休息了。

        林佳言問:“可以不休息嗎?”

        葉光一疑惑地問:“你不休息嗎?”

        林佳言回道:“不,我不休息。”

        旁邊的一位工友立即向班長葉光一請假,說是要去城里喝酒,葉光一沒有同意,只是叫他跟林佳言調(diào)班。那工友告訴林佳言說,休息日可以私下調(diào)換,這樣比較方便。林佳言點頭答應(yīng)了。

        進入煤礦以來,林佳言都是被動地接觸事物、被動地接觸形形色色的人,他還未完全了解煤礦,所以,很多事物都會處于被動處境。培訓絞車時,他根本不知道絞車是什么東西,也不知絞車司機為什么是清一色的女性家屬工,也不知道師傅杏花是礦嫂,更不知道杏花是孩子的母親,等等。下井了,他不知道葉光一是班長,更不知道一起干活的人叫什么名字,反正人家喊什么,自己就干什么,從來不敢主動而為。下井前,林上仁告訴林佳言:下井干活,都聽班長的,自己別亂跑。林上仁還講了個事例,有一個礦井,一個年輕人想偷懶,躲到一條沒有通風的煤眼里,結(jié)果就永遠地睡過去了,再也沒醒來。林佳言經(jīng)過培訓的,自然知道是瓦斯中毒。

        在林上仁和葉光一的意識中,林佳言絕對難熬過7 天。為了達到這個判斷目標,葉光一按照幾十位年輕人下井后迅速逃離的方案來應(yīng)對林佳言,工作中不留一絲照顧,該干的必須干,沒有人幫襯。但林上仁也給葉光一出了一個難題:必須保證林佳言健康、100%安全地退出一線隊伍!在井巷一線作業(yè),很難做到100%的安全!一塊煤炭砸到就得住院好幾天,一根鋼釬反彈也得躺幾天,現(xiàn)場干活,他是班長,哪顧得了細微之事?所以,葉光一在給林佳言派發(fā)任務(wù)時,還得注意林佳言的操作細節(jié),盡可能地保證林佳言100%安全。當然,葉光一簡單地認為這個100%安全的保期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這個結(jié)果經(jīng)過近年來進礦的百多位年輕人印證,失誤率僅為1%。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隨著時間向前推進,葉光一越來越焦急了,林佳言干活越來越順手,不再是原先的二愣子干活模樣,腦瓜越來越靈活,一點就通。等到一個星期后,林佳言還學會了現(xiàn)場支護、炮孔布置、鉆眼打炮,但凡一線職工會的,林佳言也都掌握了。有人說:會游水的比不會游水的危險,因為會游水的人敢下水,不會游水的人不敢下水。葉光一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他更害怕林佳言什么都會,什么都會了,什么活都能干都敢干,危險也隨之而來!葉光一之前有好些個同事就是這樣的,從不會到都會,從不敢干到蠻干,最后導致危險到來。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在時間的催動下,林佳言越干越有信心,對那筆彩禮越來越有信心,每天下班,他都會把當天完成的生產(chǎn)任務(wù)記錄下來,睡前總要復核一遍,然后才安心地睡下去,有時候,也會在夢中想起和張艾琴纏綿的美好時光。而對葉光一來說,林佳言的每一次進步對他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他不怕林佳言的現(xiàn)場技術(shù)水平超越自己,是害怕自己越來越無法完成師傅交代的任務(wù)!一個月結(jié)束了,林上仁的計劃破產(chǎn)了,葉光一無奈地對師傅說:“這林佳言就是二愣子,一個月31 天,他上了30 天,真是傻人干活,不知好歹?!绷稚先蕮u了搖頭說:“隨他吧!”囑咐葉光一安全第一。

        工資出來了,林佳言拿到手的工資比班長葉光一少了1000 多元。要知道,葉光一還享受礦里隊里的職務(wù)補貼,還有零星工程的收入,這些就得好幾千元。林佳言看著這1 萬多元的工資,臉上露出了滿滿的幸福表情,他不知道,這里面還有幾百元錢是林上仁的介紹費;礦里有制度,誰能介紹一位一線工人,便有介紹費。發(fā)工資的第二天,林佳言向班長葉光一請假了,還向工友討要休息日,他告訴葉光一自己要請假兩天。葉光一等著林佳言請假呢,哪能不同意,還問兩天夠不夠。林佳言說:夠了,夠了!便連夜趕班車回去。林佳言算好時間的,連夜回去,是早班下班走的,這一夜不算請假時間,班里每10 天調(diào)一次,大后天是上晚班的,深夜11 時左右下井,自己有充足的時間趕回來上班,這樣算來,有4 天時間在張艾琴身邊。離開張艾琴兩個月了,對林佳言來說,是十分難受的,更主要的是他拿到了這么高的工資,值得在張艾琴面前炫耀。

        回到租房,已是夜里8 時許;林佳言在鍋里熱了一碗面,便急匆匆地走向工廠,去接張艾琴下班。進了房,張艾琴仔細地盯著林佳言看,離別兩個多月,林佳言明顯消瘦許多,也顯得成熟了許多。

        “快點,趁熱吃了。”林佳言端上了面條,催促張艾琴吃。等張艾琴吃完后,林佳言就叫張艾琴換衣服,去城里逛逛。張艾琴問林佳言,坐車不累嗎,等明天再去逛吧?林佳言說,不累,先逛一會兒,再回來休息。

        到了城里,林佳言就帶著張艾琴走進了手機店,挑了一臺3000 多元的女式手機,張艾琴說別買了,太貴!林佳言執(zhí)意買了下來。

        回去,張艾琴還責怪林佳言亂花錢,林佳言拿出了工資條給張艾琴看,那個數(shù)字讓張艾琴瞠目結(jié)舌:“這么多呀!”林佳言笑著說:“干兩年,就可以買頭豬了……”張艾琴沒有細想,便問:“什么豬那么貴?”林佳言說:“找你爸買你這頭豬……”張艾琴這才恍然大悟,林佳言原來說的是自己,一雙纖纖玉手便在林佳言嘴邊輕輕捏了一下。

        洗浴完,張艾琴就爬上床,摟著林佳言的脖子詢問煤礦的情況,煤礦對于張艾琴來說,非常的陌生,而對林佳言來說,煤礦也是陌生的。盡管,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一名煤礦工人了,但林佳言還是陌生的,他不知道福建煤礦是什么時候建設(shè)的,也不知道煤礦在社會發(fā)展中起到什么作用。林佳言能告訴張艾琴的東西,就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煤礦生活,比如絞車師傅杏花、比如班長葉光一等這些膚淺的認知。才說了一會兒,林佳言便靠著張艾琴的胳膊睡著了。張艾琴看著林佳言這么香甜地入睡,猜想林佳言一定是很累的,她很想知道林佳言在煤礦究竟是干啥活,會累成這樣??粗莸哪橗?,有些心疼,張艾琴當然知道林佳言付出努力,皆為了自己,為了明天的幸福,她不知道這個明天什么時候到來,但她堅信有林佳言的努力,那個幸福一定會來到的!

        7

        礦里,葉光一正和林上仁坐在辦公室泡茶。今天是轉(zhuǎn)班日,有了空閑時間。葉光一問林上仁,這林佳言會不會回來?林上仁說,我這輩子都在煤礦,對家鄉(xiāng)的這位侄兒一點都不了解,來不來真沒底!葉光一說,應(yīng)該會來!林上仁嘀咕了一句: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些時間里,林上仁一直想告訴林上德,但怎么也出不了口。畢竟是自己回去時開的口,禍端總歸是在自己身上,他只希望林佳言主動離開,林佳言是簽了合同,自己也無法干涉的。好在林上德還沒使用通信設(shè)備,和自己也沒有聯(lián)系,只能在春節(jié)或其他重要活動時,才能碰面。林上仁想好了,只要林佳言還留在礦里,自己就先不回去,以免遇見時尷尬。

        “要不要培養(yǎng)林佳言當班長?”葉光一問。

        “什么?”林上仁聽到葉光一這么問,很驚奇地盯著葉光一。

        “現(xiàn)在這活累不著他,讓他當班長,增加一點難度?叫他知難而退?!比~光一說。在一線作業(yè),班長是一線的最終端管理員,打鉆、支護、出煤等,每個管理環(huán)境都得班長負責,因此,班長才有職務(wù)補貼,當然,一線班長干的活也最累。這幾年,礦里一線班長嚴重短缺,很多人寧可少拿那份班長補貼,也不愿帶班。沒辦法,隊里只好強制任命了班長。有的人申請不再擔任班長,很難獲得隊里批準,即便現(xiàn)場管理水平較差的,也只能“趕鴨子上架”,先帶班,等替補。

        “胡扯!我是想方設(shè)法地踢他出煤礦,你這餿主意是想把他留下來?”林上仁責問。

        “師傅,那就沒轍了,聽天由命……”葉光一說。

        “什么聽天由命,再怎么干,都得替我看好,算師傅我求你了?!绷稚先收Z氣軟了許多。

        葉光一的提議是有考慮的,他既希望林佳言留下也希望林佳言脫離一線隊伍,脫離一線隊伍與師傅想法一致,留下則是出于公心。一線工人太缺文化人了,在這么多的一線工人里頭,真正初中畢業(yè)的都寥寥無幾,更別說高中生了,有文化、悟性又好的則幾乎沒有。林佳言是葉光一眼中最有潛力的人才,到一線這么短時間就基本掌握了操作技能,班里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有這悟性。

        林上仁把精力都花在了林佳言身上,一門心思想讓林佳言退出一線隊伍。如今煤礦管理嚴格了,安全有保障,一線作業(yè)環(huán)境不同于早些年,林上仁絕對相信礦井的安全管理制度和管理措施。他一再叮囑葉光一,就是怕在管理制度外發(fā)生什么意外,畢竟是在黑漆漆的井巷里,有些不確定的因素或者人為的因素也會產(chǎn)生意外。因此,林上仁始終覺得只有林佳言退出一線,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如果林佳言退出一線,自己回家鄉(xiāng)也可炫耀,對堂弟林上德也算是一件功德好事。

        黃昏時候,林佳言才到礦的,剛好在礦里食堂關(guān)門前,吃了飯便回去補睡了一覺,等到晚上10 時起床,草草洗漱了一下,抓了幾顆從家鄉(xiāng)帶回的荔枝就到井口去。這幾年,礦里也給晚班的職工添了夜宵,就在班中餐食堂,每一位職工都發(fā)了餐票。說是夜宵,但職工們更樂意用餐票換些牛奶面包什么的,帶到井下去,等到凌晨3 時左右,填飽肚子干活才有力氣。所以,班中餐食堂會準備很多糕點面包牛奶。

        班組人員都到班中餐集中了,林佳言掏出了荔枝,每人分了幾顆,葉光一接過荔枝一邊吃一邊問:“佳言,怎么不多玩兩天?”林佳言回了話說:“要上班,不能多玩?!比~光一聽了滿意地微微一笑,他從這句話里聽出了林佳言的一份責任心和一份堅毅,這就是葉光一欣賞林佳言的地方。班組職工開始夸林佳言帶的荔枝很好吃,說這荔枝比市場上賣的更有味,更香更甜更有水分。林佳言笑著說,宿舍還有,下班到我宿舍吃。臨上車前,林佳言就在路邊的荔枝樹下買了100 多元一筐的荔枝,連筐帶荔枝都買下來。林佳言老家沒有荔枝,這荔枝是靠近城里的郊區(qū)才會生長。林佳言知道,自己老家靠海,風大,荔枝樹很難生長。雖說相隔幾十公里,但環(huán)境相差很大,自己家鄉(xiāng)只適合種些花生,弄些海味什么的。

        到一線上班這么些日子,林佳言已經(jīng)融入了班組中,這些班組成員也都喜歡上了這位年輕人;平日,林佳言很尊重這些前輩,雖然這些老挖煤人文化不高,卻也容易溝通。

        下井時,林佳言幫葉光一拿了助行鉤子。葉光一是班長,換完衣服要到井口安全信息站了解自己作業(yè)點的安全隱患等信息。原先礦井沒有安裝助行器,職工下班出井要爬幾百米的上山臺階,這幾年,弄了臺絞車,礦工下班就拽著鉤子往上走,輕松很多。

        走到作業(yè)點,林佳言也會爬上煤眼迎頭,煤眼口裝車已經(jīng)不是林佳言的專利;葉光一輪休時,上煤眼指揮操作的也只有林佳言比較穩(wěn)重,比較全面,其余的老職工寧可少拿些錢,也不敢靠前瞎指揮。漸漸地葉光一也就沒有限制林佳言的作業(yè)范圍,能教的也都教了,但特別叮囑林佳言必須按規(guī)程操作,這是保障安全的第一要素。葉光一害怕林佳言像那些有過失的老礦工一樣,學會了現(xiàn)場操作,就不顧危險,蠻干搶干,這樣就容易發(fā)生大問題。每次,林佳言上煤眼時,葉光一都要求林佳言向上爬必須先檢查煤眼上的支護,上下左右都得仔細檢查,哪根柱子斷了就得及時補上,不能有一刻的松懈!林佳言很認真地聽了葉光一的話。來煤礦,林佳言當然聽說了葉光一的傳奇,所帶班組沒有重大事故,沒有重大傷亡!這就是厲害的地方。林佳言來煤礦就是想賺到那30 萬彩禮錢,當然知道安全的重要性。可林佳言不知道,這井巷安全往往就在一念之間,不是哪個人發(fā)生事故時會不知道危險,也不是哪個人想去冒險的。特別是在采煤現(xiàn)場,有些人在利益面前往往會忽略了安全,那么幾秒鐘的忽視就有可能造成終生悔恨。下班無聊時,林佳言還經(jīng)常翻閱安全生產(chǎn)知識,每次參加礦里舉辦的安全會議,都很認真地聽著,盡管很多職工聽煩了這些條條框框。礦里每年都要舉辦好幾場安全知識培訓活動,但林佳言還是堅持聽,床頭的那本安全作業(yè)規(guī)程,他幾乎都能背出來。很多一線職工認為文字始終與生產(chǎn)現(xiàn)場很難融合,有些規(guī)程與現(xiàn)實有些差距,但并不影響這些安全規(guī)程的指導作用,只是職工在文化水平及理解上出現(xiàn)了偏差。林佳言對這些枯燥的文字有了全新的認知,也慢慢地在現(xiàn)場作業(yè)中尋找到了結(jié)合點,一步一步地把這些規(guī)章制度融合到現(xiàn)場生產(chǎn)中。有時候,林佳言會因為一個操作規(guī)程被職工們嘲笑,說林佳言是“榆木疙瘩”,這絲毫不影響林佳言對安全規(guī)程的認知,以及對生產(chǎn)知識的渴求。

        8

        在煤礦久了,林佳言也漸漸了解了這座煤礦的歷史,熟悉了這里的人。

        這座煤礦居然是家鄉(xiāng)人建設(shè)的,林佳言沒有想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家鄉(xiāng)為了發(fā)展經(jīng)濟,組織了隊伍到這里找煤挖煤。

        下班空閑時候,林佳言也會到伯父林上仁家里坐。林上仁是礦里的管理干部,居住條件較好,一套二居室的樓房,如今就單人住著。林上仁老婆在城里照顧孫子,盡管婆媳關(guān)系不好,但還得照顧孫子。

        林上仁喜歡喝酒,沒事炒兩個小菜,就會到處打電話叫人,他不喜歡獨飲。他是管理干部,家里裝了電話,腰間手機很少使用,這手機要花錢,電話費是礦里出的錢。有時候,林佳言也會在林上仁家里偷打電話,一般是在林上仁去店鋪點菜時偷打幾分鐘。之前,林佳言身上有一部老舊的手機,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忙音。原本想換新的,但他知道張艾琴沒有手機,就給張艾琴買了手機,自己便沒換了。聽說林上仁家里電話是免費電話后,就告訴林上仁說可不可以借打電話,林上仁告訴林佳言想打就打,不用偷偷摸摸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林上仁經(jīng)常叫葉光一、林佳言喝酒,有些時候,礦長、書記也會到林上仁家中喝幾杯,幾次接觸后,林佳言對這些礦領(lǐng)導也很熟絡(luò)了。

        林上仁很念舊,喝著酒就有很多的話題。他跟著父親到這座煤礦來的時候,山頭上住的是木板搭的板房,周圍的山地也是板房,每一位職工各自搭起的板房,一戶連一戶的,有空地都被開荒種菜,養(yǎng)豬養(yǎng)雞鴨什么的。這些礦工很少回家鄉(xiāng),因為交通不便,如今三四個小時的車程,在那時,要花一天兩天,甚至更長時間。有些人錯過了班車,回家鄉(xiāng)就得走山路,翻過上百個山頭才能看到家鄉(xiāng)。后來,煤礦統(tǒng)一納入省管,又經(jīng)歷改革開放,這才有了如今的煤礦。林上仁告訴林佳言,井上的那個山頭上就有好些墳頭,有的年輕人死在了煤礦,不能拉回去安葬,就埋在了山頭上。

        林佳言對這些歷史知之甚少,心里莫名地感到一股酸楚,對當時的家鄉(xiāng)人有了哀憐,有了崇敬。在酒桌上,礦長、書記更關(guān)注的還是現(xiàn)場管理。這些年,上面對安全抓得緊,要產(chǎn)量還要安全,產(chǎn)量倒是好辦,只要地層深處有煤炭,挖出來就是成績,可是,要安全就有些問題了,按照安全生產(chǎn)要求,挖煤的速度肯定會降下來,速度降下來,產(chǎn)量就達不到考核指標。上面對安全的重視是越來越強勢,發(fā)生重大事故,礦長、書記都得被追責。

        礦長、書記討問現(xiàn)場管理時,葉光一只能把自己現(xiàn)場操作的大概經(jīng)驗說出來,林上仁是管理干部,長期在一線作業(yè),對一線的狀況更為了解。林上仁說,如今煤礦一線工人的業(yè)務(wù)技能有欠缺,職業(yè)觀念有偏差,當初我們建設(shè)煤礦是一心想著為國家為家鄉(xiāng)多出煤多提供能源,現(xiàn)在,一線工人只是想著賺錢,沒有大局意識,兩種思想意境不同,管理自然也相對難一些。礦長書記問林佳言,林佳言說,自己年輕,懂的道理不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一線工人都知道安全規(guī)程,就是不能深入地執(zhí)行,這里面有意識問題,也有態(tài)度問題,一線職工的執(zhí)行力相對差了一些。林佳言的話語很精準,獲得了礦長、書記的贊許。

        第二年春節(jié)剛過農(nóng)歷十五,林佳言剛一到礦里,就接到隊里的通知,叫林佳言帶班!知道這個消息,林上仁跑到隊里找了隊長、采掘支部書記,責問他們?yōu)槭裁催@樣安排,要求隊里取消這項任命。林上仁是礦里的管理干部,采掘隊隊長、支部書記很無奈地告訴林上仁,隊里真找不到優(yōu)秀的帶班員。礦長也趕來了,弄不懂林上仁為什么要干涉隊里的工作,林上仁不得已說出了真相。礦長勸了林上仁,說,年輕人不磨煉哪能成才?現(xiàn)在煤礦的基礎(chǔ)建設(shè)這么好,安全環(huán)境也不錯,干嗎要往壞處想呢!林上仁沒得辦法,礦長都出面了,自己也不敢造次了,他知道,去年底,礦長就有意讓林佳言帶班。

        就這樣,林佳言成了一線帶班員。

        一線帶班員就是班長,和一線職工有很大區(qū)別,作業(yè)面里的大事小事都由班長負責,打鉆、支護、巡查等,每一道工序都得班長把關(guān)。特別是安全,每個月還有安全抵押考核,交500 元,無事故則獎勵1000 元,有工傷就扣罰抵押金。班長還有帶班補貼,一個月也能拿千八百的。對于林佳言來說,這是個肥差,他愿意干。

        擔任班長后,林佳言更加積極了,干的活也越來越精細。林上仁則是天天把安全掛在嘴上,一開口就是現(xiàn)場安全管理,交代現(xiàn)場安全監(jiān)督員仔細檢查作業(yè)面,對林佳言的作業(yè)點嚴格管控。

        時間很快過去,轉(zhuǎn)眼間,林佳言擔任班長已經(jīng)半年多了,眼看就到了國慶節(jié)。

        這天下午,林佳言習慣地到井口換了工作服,準備下井,恰好碰見跟班出井的礦長,礦長問林佳言,作業(yè)現(xiàn)場有什么問題嗎?林佳言說,煤眼可能會與上部采空區(qū)貫通,存在危險性。礦長當即臉色大變,問林佳言,有什么征兆嗎?林佳言說,煤壁越來越濕,明顯上部有水!

        “小林!別危言聳聽,我們測過了,你的作業(yè)點離上部采空區(qū)還有二三十米的垂高,怎么可能存在危險性?!”和礦長一同下班的礦井生產(chǎn)技術(shù)員小陳立即怒斥林佳言,林佳言的話對這位技術(shù)員造成了嚴重的傷害。

        “哦,對不住,對不住,我瞎說的?!绷旨蜒约泵Φ狼浮R慌缘牡V長用懷疑的口吻再度詢問技術(shù)員:“小陳,你們測過了,有沒有到上部片盤巡查?”技術(shù)員很肯定地回答:“測了,前天剛測過的,我親自到上部片盤巡查的?!?/p>

        礦長拍了拍林佳言的肩膀說:“小林,你在現(xiàn)場多觀察觀察,安全第一!”

        林佳言像往常一樣,帶著班組職工爬上煤眼,準備開始操作設(shè)備。這時候,副隊長郝得滿走了上來,在井口,他聽到了林佳言與礦長的對話,覺得林佳言太膚淺了,對現(xiàn)場還是不夠了解,但礦長交代他必須在此蹲點。

        林佳言剛啟動電煤鉆,鉆桿便出現(xiàn)了卡頓,水沿著鉆桿“撲哧撲哧”地射了出來,林佳言緊張地喊了一聲:“撤!大家趕緊撤!”

        “緊張啥?冒點水,怕成這樣?”郝得滿走上前阻攔,并斥責林佳言。

        林佳言還是要求班組成員都下去,但郝得滿在現(xiàn)場,沒有人敢撤離現(xiàn)場。

        郝得滿一邊說一邊腳步往上挪,想去拔鉆桿,他告訴林佳言:“礦里從未發(fā)生什么水害事故,一點水怕什么呢?”林佳言反駁說:“沒有發(fā)生水害,并不代表不會發(fā)生!”說話間,鉆桿周圍的水已經(jīng)呈現(xiàn)噴射狀了!郝得滿依舊往上爬,林佳言著急地推班組職工,這些職工見林佳言緊張的樣子,趕忙退下煤眼,還沒等這些職工達到巷道,上面便像地震一般,晃動起來,水流帶著巨大的咆哮聲沖擊而下!饒是林佳言手腳快了一些,拽著郝得滿直溜下去,還是被巨大的水流沖擊而下。那些早退下來的職工也都被水流沖擊掉下了巷道,一個個顧不得疼痛,連滾帶爬跑向外面的井巷,但沒跑幾步便被滾滾水流淹沒了,大家抓著巷道邊上的金屬支護才勉強冒出頭來。林佳言和郝得滿被水流沖擊得險些暈倒過去,好在林佳言機智,緊緊抓住煤眼口的支護柱,鉤住了郝得滿。等到水流小了,林佳言再也支撐不住,眼一花,就掉入了水中。

        很快,周圍的作業(yè)班組都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事故,現(xiàn)場跟班領(lǐng)導立即組織搶險,打了電話把這信息向調(diào)度室匯報。一聽說井巷出了事,林上仁便嚇得趕緊拿了礦燈就往井下跑。

        郝得滿和林佳言是被放在平板材料車拉上來的,到了井口時,兩個人臉上蒼白蒼白的,有人探了探脈搏,搖頭走開了,兩人已是昏迷狀態(tài)。這嚇壞了礦長、書記,更嚇壞了那位技術(shù)員。林上仁追了出來,看著林佳言的臉色,頓時摟住林佳言號啕大哭,用手甩著林佳言的臉喊著:“佳言醒醒,佳言醒醒呀!快醒醒呀!快醒醒呀!”救護車拉著笛聲開了進來,大家趕忙抬人,可林上仁還是緊緊抱著林佳言,拍著林佳言的胸脯,流著淚水喊叫著林佳言……大家拉開林上仁,把兩人挪到了擔架上。剛要抬上車,林佳言輕輕地咳了一聲,林上仁聽得清楚,上前叫了林佳言,郝得滿也微微動了動眼皮。神情緊張的礦領(lǐng)導們都聽到林佳言這微微一咳,臉上頓時沒了陰云,礦長、書記高興地交代救護車上的跟車醫(yī)生,趕快搶救!趕快搶救!救護車載著林佳言、郝得滿迅速駛離了礦區(qū),大家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等到醫(yī)院傳來消息,說兩人平安無事,林上仁思前想后,在自己家里的電話里翻出了林佳言經(jīng)常撥打的號碼,打了過去,是張艾琴的電話。一聽到林佳言出事了,張艾琴嚇得當場哭了,不知所措地哀哭起來,周圍同事被這哭聲嚇了一跳。張艾琴一邊走出車間,一邊慌慌張張地把事情告訴了自己父母,告訴了林佳言父母。她已經(jīng)手足無措了,不知怎么面對這么嚴重的事態(tài),能想到的只有父母。

        到了晚上,林佳言從傷痛中醒來,床邊已經(jīng)被擠滿了,自己的父母、張愛琴的父母、林上仁、張艾琴都盯著自己看。

        “傻孩子,你怎么跑到煤礦來呢?!”兩家父母在路上就聽張艾琴說了,慌了神的她把事情原委都說了出來。

        “佳言,你這女婿我們認了!不要彩禮了!”張艾琴父親眼眶濕潤了,他寬慰林佳言。

        林佳言看著張艾琴,裝作輕松地笑著說:“爸,我已經(jīng)攢夠彩禮錢了,我可以娶艾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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