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欣

一、引言

模態(tài)(modality)是指在社會文化中形成的能夠實現意義的文字、聲音及圖像等各種符號資源[1]；多模態(tài)(multimodality)是指不同模態(tài)的組合。多模態(tài)話語是運用聽覺、視覺、觸覺等多種感覺，通過語音、圖像、聲音、動作等多種手段和符號資源進行交際的現象[2]。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于20世紀90年代在西方興起，主要研究多種符號資源如何相互作用以構建語篇整體意義。國內多位學者探討了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的理論基礎和研究方法，為我們較為全面地了解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提供了方向。李戰(zhàn)子(2003)簡要介紹和述評視覺語法理論，即從社會符號學角度進行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3]。朱永生(2007)從四個方面深入考察了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包括多模態(tài)話語的產生；定義；性質和理論基礎；內容、方法和意義[4]。張德祿(2009)基于系統功能語法，嘗試為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建立一個綜合理論框架，該框架主要由文化層面、語境層面、意義層面、形式層面以及媒體層面五個層面組成[2]。李華兵(2013)闡明多模態(tài)研究常用的研究方法以及研究領域[5]。

視覺語法理論應用類研究多集中于廣告、漫畫類語篇的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王揚和向恩白(2016)探討了平面廣告圖文結合的多模態(tài)運作機制和認知理據，促進了人們對平面廣告的深入理解[6]；馬廷輝和高原(2020)將多模態(tài)政治漫畫歸為四種隱喻類型，其中文字圖像類隱喻占比最大，并且總結了該類語篇的隱喻性框架及其背后的觀點[7]。但是現有的文獻對多模態(tài)會徽語篇領域研究卻不夠深入。因此，本研究在Kress & van Leeuwen(2006)的視覺語法理論的基礎上，嘗試對世界性體育賽事奧林匹克運動會的會徽進行分析研究，著重分析歷屆冬殘奧會會徽，旨在探究多種符號模態(tài)在會徽語篇的作用，以及實現會徽語篇的再現意義、互動意義以及構圖意義的方式，并試圖挖掘多種模態(tài)如何有機構建會徽語篇的整體意義。

二、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的視覺語法理論

Kress & van Leeuwen(2006)在其著作《意象讀釋：視覺設計的語法》中，將三大語言元功能——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延伸到包括視覺符號在內的其他符號系統，并將這些元功能分別解釋為再現意義、互動意義和構圖意義，為解讀多模態(tài)語篇提供了新的理論依據和分析方法。

再現意義指圖像可以和語言一樣如實描繪客觀世界的人、事、物以及人的心理活動，根據是否存在矢量可以劃分為敘事再現和概念再現。敘事再現包括行動過程、反應過程、言語和心理過程；概念再現包括分類過程、分析過程和象征過程。

互動意義指圖像能夠借助接觸、社會距離、態(tài)度以及情態(tài)四種要素與觀看者實現互動，是一種交際意義。接觸通常表達索取或提供信息。社會距離通常指圖像和觀看者之間的距離，具體分為六種尺度：親近距離、個人的近距離、個人的遠距離、社會的近距離、社會的遠距離以及公共距離[3]。態(tài)度可以通過不同的拍攝視角表達不同的權勢關系——斜視角/正視角、仰視/平視/俯視等呈現尊重、權力、平等或不平等的權勢關系。視覺情態(tài)能夠依據色彩飽和度、區(qū)分度、亮度等因素分為高、中、低三種不同程度的情態(tài)。

構圖意義，即多模態(tài)語篇的整體布局，主要通過信息值、顯著性以及取景三種資源，達到讓觀看者獲取視覺圖像的整體印象的目的。信息值指每一要素所處的位置都有自己的價值，一般來說，置于左側位置的要素是已知信息，右側位置是未知信息；位于上方的要素是概括性或理想類信息，下方位置的則是具體或現實類信息；從中心到邊緣要素的重要性依次遞減。顯著性指吸引觀看者注意力的不同程度，比如使用飽和度和亮度較高的顏色可以快速吸引觀看者的注意力。取景指使用明顯的邊框去區(qū)分圖像的不同部分。

三、冬殘奧會會徽的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

奧林匹克運動會是世界上影響力最大的體育盛會，在提升舉辦國國際聲望的同時，也在塑造國家形象、文化交流等方面發(fā)揮巨大作用。會徽是歷屆奧運會的徽記，是最具權威性的形象標記，是最引人注目的主題標記之一。在設計上一般要涵蓋舉辦城市、舉辦時間、賽事名稱等內容，主要由圖像、文字和顏色等不同符號資源組合呈現。本節(jié)探討在會徽語篇中多種社會符號構建語篇整體意義的內在機理，從而促進奧運會辦會理念的傳遞以及宣傳奧運會效果的提升。

(一)再現意義

冬殘奧會會徽以敘事再現和概念再現相結合，本文以第13屆中國北京冬殘奧會會徽“飛躍”為例(見圖1)。會徽的設計靈感來源于中國漢字“飛”，創(chuàng)造性地以中國書法形式藝術地呈現。一方面，圖案上、下兩部分構成對角線形成矢量，上半部分好像一位正在向前滑行、沖向勝利的滑雪運動員，下半部分好像滑板；另一方面，上半部分線條剛勁曲折，下半部分柔美圓潤，形象地表達了輪椅等冬殘奧會特殊運動器械的形態(tài)，象征著運動員在堅持不懈、努力拼搏之后，超越自我，奏響生命凱歌，取得成功。這樣的設計體現了以運動員為中心的理念。圖案配色采用了紅、藍、綠和黃四種顏色，顏色的意義潛勢之一就是聯想意義[8]。紅色是太陽的顏色，象征著熱情、蓬勃與生命力；藍色是冰雪的顏色，象征著夢想和未來；綠色是大自然的底色，象征著真實自然和希望；黃色是土地的顏色，象征著中國人民勤勞淳樸、腳踏實地的品質。會徽傳達出2022北京冬殘奧會“綠色奧運”的辦會理念，寓意著殘疾運動員堅韌不拔的毅力，挑戰(zhàn)自我、超越自我的運動精神。不僅如此，紅色和黃色是中國國旗的顏色，代表中國；藍色、紅色與綠色是殘疾人奧林匹克運動會標志的顏色，代表殘奧精神，會徽中完美地融入象征著中國和殘奧的顏色。由此可見，2022北京冬奧會會徽巧妙地利用線條的不同形態(tài)勾勒出一位滑雪運動員的形象，同時線條之美也描繪出殘奧會運動器械的形態(tài)；借助顏色的意義潛勢，既呈現出中國元素又呈現出殘奧會元素。

圖1 2022年北京冬殘奧會會徽

(二)互動意義

對于同一種體育賽事，歷屆冬殘奧會會徽在接觸、社會距離、態(tài)度和情態(tài)方面表現出顯著共性。在接觸方面，會徽語篇屬于典型的“提供類”圖像，各要素并沒有和觀看者直接進行眼神間的互動交流。從社會距離來看，會徽以社會的遠距離呈現，觀者可以看到整個會徽以及周圍的留白區(qū)域，便于觀看者迅速捕捉其中的信息。就態(tài)度而言，會徽以水平正視角呈現，不僅有助于觀者沉浸觀看，而且有助于與觀看者建立一種平等的社會關系。在情態(tài)的顏色方面，會徽語篇多使用高色彩飽和度、區(qū)分度和對比度較大的顏色，如紅色、藍色和綠色，賦予會徽語篇強烈的視覺沖擊。

以第九屆意大利都靈冬殘奧會會徽為例，該圖像顯然不是在向觀看者索取信息，而是提供一些信息，并且取景角度為正面遠景，使觀者與視覺圖像之間處于一種平等狀態(tài)，能夠快速獲取會徽中的信息。該會徽使用了紅、綠、藍三種具有高情態(tài)的色彩，顏色飽和度、區(qū)分度和對比度較大，給觀者留下強烈的視覺感受，并傳遞出平等、自信、激情、友愛的辦會理念和體育精神。舉辦城市名都靈Torino使用意大利語，而非國際通用語言英語，異化的處理具有吸引觀看者注意力的作用，凸顯奧運會舉辦城市為意大利都靈的信息，最終達到凸顯意大利特色、向全世界傳遞意大利文化的效果。下方依次出現Torino(舉辦城市)、2006(舉辦時間)以及paralympic games(賽事名稱)類信息，文字均采用較為平滑、圓潤的字體，呈現出包容、團結和友愛的奧運理念，以及向世界各地運動員發(fā)出一起來參加體育盛會的熱情呼吁。

(三)構圖意義

整體上看，冬殘奧會會徽簡約大氣、特點鮮明，以即將在意大利米蘭舉辦的第14屆冬殘奧會會徽為例(見圖2)。縱向上看，圖像中所有的元素都處于中間的位置，這樣的設計安排能夠凸顯重要信息，由于從中心到邊緣位置，重要性依次遞減。一個形似數字“26”的圖案置于會徽上方，約占整體的二分之一，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個圖案，在該會徽語篇中占據非常重要的位置。一個簡單的圖案有效地傳遞出非常關鍵的信息，即此屆冬殘奧會的舉辦時間——2026年，同時以極其簡約的設計傳遞出意大利此次舉辦奧運會的理念——可持續(xù)發(fā)展，每一個小小的舉動都引起巨大的改變。下方依次出現的是：舉辦城市——米蘭-科爾蒂納丹佩佐的英文(MILANO CORTINA)、舉辦時間(2026)以及殘奧標志，呈現出的信息越來越具體?？傮w來看，歷屆冬殘奧會會徽基本都采用圖像位于上方，舉辦城市、舉辦時間以及殘奧會標志位于下方的設計。

圖2 2026米蘭冬殘奧會會徽

(四)冬殘奧會會徽語篇的整體意義構建

從上述分析可見，歷屆冬殘奧會會徽在傳遞奧林匹克精神、體育精神的同時，又借助不同的模態(tài)元素宣傳了各舉辦國的奧運理念、地域文化。象征舉辦國的多元符號、紅和藍等高情態(tài)顏色、殘奧會標志，共同構成會徽語篇的內容，并且一起構建了會徽的整體意義。在考察多種符號如何共同構建意義后，筆者發(fā)現，在冬殘奧會會徽語篇中，文字符號的呈現，如字號、字體、大小寫等和圖像有一定的關聯性。圖像符號和語言符號相互補充，形體組合，極大地增強了視覺效果，最終達到理想的宣傳效果。以2022年北京冬殘奧會會徽為例(如圖1)，以中國漢字“飛”為靈感的圖案約占圖面的二分之一，下方配有排列有序的文字。同時，“飛”以書法藝術的形式呈現，將厚重的東方文化底蘊與國際化的現代風格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位于會徽中央的是舉辦城市北京的漢語拼音Beijing和舉辦時間2022的文字組合，以加粗和書法體形式呈現，盡顯古樸典雅、端莊大方；賽事名稱Paralymic games以大寫、小字號、不加粗形式呈現，突出上方舉辦城市和舉辦時間信息。這兩行文字的處理與上面的圖案相互照應、互相映襯，大大增強了畫面的視覺效果，向觀看者有效地傳遞出要舉辦一場具有中國特色的奧運會的信息。

四、結語

會徽是集圖像、文字、顏色等符號于一體的多模態(tài)語篇。本文以Kress和van Leeuwen的視覺語法為理論框架，嘗試對歷屆冬殘奧會會徽進行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探討圖像符號、文字符號以及顏色符號在構建會徽語篇意義中的作用，并試圖挖掘多種模態(tài)如何相互作用共同構建會徽語篇整體意義。研究發(fā)現，會徽語篇多以多元化的象征舉辦國的元素符號及紅、藍、綠等高情態(tài)顏色作為多模態(tài)模式，并且通過圖像符號和語言符號的相互作用共同構建多樣的會徽語篇。歷屆冬殘奧會會徽在傳遞奧林匹克精神、體育精神的同時，又借助不同的模態(tài)元素宣傳各舉辦國的辦奧理念、地域文化。一方面，本研究可以擴展視覺語法理論的應用范圍，并驗證其可操作性和實用性；另一方面，能夠豐富會徽語篇的研究視角。最后，由于本研究主要使用定性的研究方法，研究結果不可避免地會受到一些個人主觀性推測的影響，希望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能夠出現新的研究工具和方法實現對多模態(tài)語篇的量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