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雨
沉迷“搞錢”的打工人,正在爭相體會當“狗”的快樂。
脫口秀大會上,演員小北分享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上海很多年輕人都熱衷于玩飛盤,并調侃說自己看到一個飛盤過來的第一反應是像小狗一樣:“用嘴叼!”緊接著,真人秀《很高興認識你》中,周迅、阿雅、李雪琴紛紛加入飛盤運動。
在綜藝、明星的加持下,飛盤運動正式走進大眾視野。
飛盤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于,大家在生活中以各種各樣的形態(tài)接觸過飛盤;但當它作為一項有70多年歷史的正式運動,還不為大多數(shù)人熟知。
隨著一些俱樂部、社群的成立,飛盤運動的愛好者、從業(yè)者、運動員,甚至明星、KOL等都自發(fā)地在社交平臺上分享創(chuàng)作內容,以小紅書為例,其關于飛盤的筆記量已有4萬多篇,近半年增長達113%。
從簡單的游戲科普到規(guī)則教學,從打盤Vlog到分享穿搭,飛盤的場子,熱起來了。不管是從業(yè)者、愛好者,或是最基礎玩家,都嗅到了市場的熱度與商機。
穿透熱潮,飛盤是否會成為商業(yè)世界的新寵?盈利模式又是否像玩飛盤一般輕松?
“我從去年開始加入飛盤俱樂部,每周有3~4次固定的活動,每次2~3個小時。今年,我減少了一些其他戶外活動,專心跟著教練訓練,參加活動,基本每周都會保證4次以上的正規(guī)飛盤活動?!辟Y深飛盤玩家林晨(化名)分享著他的飛盤經(jīng)歷。
在國內,飛盤已逐漸成為繼滑雪、露營后的都市潮流新運動。其中國內主要被推廣的飛盤玩法有極限飛盤、擲準飛盤和躲避飛盤。極限飛盤又被稱為團隊飛盤,因其不受場地、人數(shù)限制,是當下年輕人參與最多的一種。
事實上,飛盤運動不僅確實與狗相關,在它的起源和發(fā)展中還有許多趣事,例如:早期的飛盤雛形來自餡餅包裝。
1937年,美國人瓦特·弗列德瑞克·摩里森與其女友丟擲爆玉米花的空罐蓋時,激發(fā)出現(xiàn)代飛盤的靈感,并于1948年以塑膠原料成功研制出世界第一枚現(xiàn)代飛盤。
一般來說,極限飛盤場上需14人參加比賽,每隊7人,男女配置為4男3女或4女3男。場地兩側設有得分區(qū),雙方隊員從各自得分區(qū)跑向中間場地開始傳盤,成功在對方得分區(qū)接到飛盤就算得1分。飛盤賽事沒有裁判,一切爭議和交流都由14個人自己解決,比賽時長內搶11分或15分,得分高者獲勝。也有玩家會組野生局(不規(guī)范的飛盤活動),人數(shù)、地點不限,只享受飛盤帶來的樂趣。
林晨第一次了解飛盤,是通過美劇。在他原來的印象中,飛盤是給小狗玩的。他看到美劇里的人可以玩得那么開心有趣,于是,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到社交平臺搜索,便找到了當?shù)氐木銟凡?,加上負責人微信,被拉進一個群。
“當時群里有三百多人,每天都會發(fā)布活動時間,大家可以自行通過小程序鏈接報名參加,一般活動會分成新手訓練營、提高營和對決賽?!?/p>
多位受訪者均表示,飛盤不需要太多運動基礎和門檻,容易上手,比跑步、騎行等運動的趣味性更多一點。同時它兼具強娛樂、強社交、強競技的屬性。
也有人接觸飛盤是因為團建,特別是團隊里有大量年輕人的公司。它既能讓人在運動當中收獲釋放多巴胺的快樂,也能促進朋友或團隊之間的凝聚力,同時也有比較好的運動效果。
飛盤之所以快速興起,市場火爆,正是抓住了年輕人的喜好與需求。更具體地說,飛盤和一些手機游戲相較,更簡單易玩,門檻低、不限人數(shù)、花樣繁多、對抗性較弱。最關鍵的是飛盤處于起步期,收費較低。
隨著飛盤市場的火爆,其也不再專屬于年輕人,上至幾十歲,下至十幾歲,都可以參與飛盤運動。
但能夠借此機會沖進消費者眼里的飛盤品牌,少之又少,看似紅火的市場需求背后,其實是一樁難做的生意。
擁有15年盤齡的聰一,有三重身份:國內最早接觸極限飛盤運動的玩家、國內首家飛盤品牌“艾克”的創(chuàng)始人、國內飛盤行業(yè)發(fā)展的參與者與見證人。
2006年,聰一親臨現(xiàn)場觀看了一場國際飛盤比賽,場內的歡呼聲、吶喊聲,運動員揮灑汗水,拼命在賽場上奔跑,空中劃出接連不斷的弧線軌跡,讓他沉醉。也就從這一刻起,玩飛盤的念想深深地扎進了他的心里。
“當時玩的飛盤主要靠國外的朋友背回來,盡管有電商平臺售賣,但始終買不到合格上手的飛盤。國內也沒有正經(jīng)的飛盤制造公司,更多的只是廠商做玩具飛盤。”在這種情況下,聰一和幾個朋友做了一個決定——創(chuàng)業(yè),自主研發(fā)飛盤。
也就在這一年,深圳市艾克體育用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艾克)成立了,國內第一家中國飛盤網(wǎng)站建成,國內飛盤愛好者從此通過這個網(wǎng)站聚集。同時,聰一還注冊了X-COM(艾克旗下品牌)商標,成為國內首個飛盤品牌。
飛盤是很講究手感的運動用品,每一批制作生產(chǎn)的飛盤,聰一都會先送給國外的好友們玩,因為他們對飛盤太熟悉了,不管是材質、重量還是樣式。“最開始,他們剛摸了摸就說不行,經(jīng)過多次嘗試、試錯后,他們終于愿意玩我們生產(chǎn)的飛盤。”
制作出合格的飛盤后,聰一和幾個朋友又做了一個決定:放棄鐵飯碗工作,全身心投入飛盤。“當時我們團隊只有5個人,哪怕家里人不理解,也沒有過多干涉我的決定。”
接下來幾年,聰一一直在教育市場的路上奔波。背著背包,放幾十個飛盤,再加一瓶水和一袋干糧,他就這么開啟了地推之路。
在采訪過程中,聰一回憶著屢屢被拒的場景,分享著與陌生人討論飛盤的趣事,不由得有些哽咽。飛盤對于他的意義,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項運動,而是他傾注心血,熱愛的事業(yè)。
伯樂與千里馬總有相會的那一刻。 2014年,聰一帶著艾克與北京體育大學正式合作開展全國學校教師飛盤運動培訓班,將飛盤運動正式帶入全國各地校園。2年后,考慮在培訓和賽事業(yè)務細分賽道的重要性,聰一成立了深圳樂奧體育,摸索校園飛盤與教員培訓模式。截至2021年底,他們累計培養(yǎng)了近千名飛盤教練員。
“我們想構建一個健康的飛盤運動體系,從中小學開始參與,大學的時候去到不同的城市,將飛盤帶到各個高校,挖掘愛好飛盤的大學生,讓更多人加入飛盤賽事,在比賽中取得更好的成績。”
目前,國內飛盤玩家人數(shù)終于迎來井噴式增長。
疫情之下,人們將休閑社交的需求轉向本地,飛盤運動也成為人們的新愛好。飛盤的玩家,從過去的學生、體育行業(yè)相關人士、愛好者,擴大到來自各行各業(yè)的年輕人。
“以前的深圳,即便專業(yè)人士加上學生,飛盤玩家也不超過1 000人?,F(xiàn)在,光我們自己樂奧飛盤俱樂部的飛盤社群,就有10個左右,每個群都接近500人。全市范圍內,較為正規(guī)的飛盤俱樂部,也有十幾個,每個都有超過3個以上的500人社群?!?/p>
為了幫助玩家們更快更準地找到所在城市的飛盤俱樂部,聰一研發(fā)了飛盤地圖小程序。這里面清晰地標注了各個城市包含的俱樂部數(shù)量及地點,讓飛盤運動變得更便捷。
現(xiàn)在的飛盤,已經(jīng)從專業(yè)化、競技性的運動,演變成低難度、強社交互動的運動。以前圈內玩飛盤的人,最多是在活動結束后來個大合照,只有在正式比賽時才會有攝影師跟拍?,F(xiàn)在為了增強玩家之間的社交,聰一改變了這一做法。
不管是在訓練、玩耍,還是比賽,他都會時刻背著拍立得、數(shù)碼相機、膠片相機,記錄場上瞬間。如今,拍一張好看的照片,已成為俱樂部、商家們攬客的標配,玩家分享飛盤的必備。
但凡事都有兩面性,也由于這些照片,引起不少人對飛盤運動的謾罵。甚至有網(wǎng)友定義飛盤是集合撩騷、擺拍、秀蜜桃臀等諸多元素,就是沒有運動元素的大型“裝×”活動。
對此,聰一感嘆道:“十幾年來,我們一直在國內推廣飛盤運動,向更多的人科普飛盤精神,探索飛盤運動的專業(yè)化培訓道路??涩F(xiàn)在飛盤的熱浪實在太猛,從而帶來一些不太好的爭議,快要抹去我們過去的努力了?!?/p>
飛盤的邊界在哪里?什么樣的飛盤才能更有生命力?什么樣的飛盤才是諸神爭霸后的幸存者?
飛盤市場看起熱鬧,背后卻是亂象叢生、偽繁榮。因此飛盤到底能飛多遠,還是未知數(shù)。但從商業(yè)模式上看,飛盤算得上“小而美”的生意。
一個有規(guī)模的俱樂部,一周飛盤活動在5~10場。以深圳為例,一場正規(guī)的飛盤活動,收費約在80元/人,約40人參與,一場活動,刨去需支付的約1 200元的場地費、約1 000元的教練費,俱樂部的利潤為約1 000元。
刨去場地、教練課時費、教練課外時間進階訓練、俱樂部物料的成本,俱樂部一個月的利潤最多約4萬元。
有從業(yè)者坦言:“因為要租賃足球場地,俱樂部忙活一場下來,就像給球場打工?!睋Q句話說,僅靠活動費難以讓俱樂部實現(xiàn)盈利,大致平衡都是場次較多的時候。因此,俱樂部盈利需要更多團建、品牌聯(lián)名合作等方式。
不過現(xiàn)階段飛盤運動只在個別城市火爆,不能吸引長期、穩(wěn)定的贊助商,更多的是贊助形式的資源置換,對俱樂部的收益起不到大的作用。
聰一表示,除了俱樂部薄利的收益外,撐起品牌銷量的往往是售價在50~70元的普通款飛盤,這類飛盤的利潤率在20%左右。至于溢價率較高、售價在100~300元的聯(lián)名款飛盤,則最多占公司銷量的20%。
調查發(fā)現(xiàn),淘寶、天貓、京東等平臺上,一般飛盤的價格居于40~80元之間,即便是國外進口專業(yè)級飛盤也在200元左右。在不考慮研發(fā)制造與廣告營銷成本的前提下,有限的利潤,使得更多企業(yè)選擇以薄利多銷的模式來維持生存。
為了加大銷量,聰一把飛盤大批量運往國外,還為多家大牌品牌做代工廠,從而保證公司正常運作,讓他的飛盤初心更長久的發(fā)展下去。他透露,目前已有融資的計劃,也希望更多人加入飛盤賽道,讓行業(yè)更快更穩(wěn)地發(fā)展壯大。
今年4月,教育部印發(fā)《義務教育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2022年版)》,公布了新修訂的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體育與健康等16個課程標準,極限飛盤作為新興體育項目被正式列入義務教育階段課程。
如今,全國范圍已經(jīng)有近兩百所學校在開展飛盤運動,而未來的市場格局,仍需要社會組織、媒體,與行業(yè)企業(yè)從更多渠道合作,共同傳播飛盤運動。
無論是飛盤品牌、俱樂部商業(yè)模式、專業(yè)人才的儲備,甚至國內飛盤培訓體系的建設,飛盤相關的各個產(chǎn)業(yè)鏈只是完成了0到1的探索,從1到10,10到100的路還有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