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 楊健
2021年是維瓦爾第、威爾第、圣-桑、馬勒、勛伯格、普羅科菲耶夫與斯特拉文斯基等眾多偉大作曲家的紀念年。然而,受全球新冠疫情的持續(xù)影響,在世界各國或緊或松的防疫政策限制下,各大演出場館基本上都只能“見縫插針式”地舉辦一些規(guī)模適度的音樂活動,且還面臨著隨時被取消的風險。
在這樣的背景下,當傳出上海音樂學院與德國基爾歌劇院聯(lián)合制作的威爾第歌劇《茶花女》在2021年12月上演的消息傳出時,立即在社交媒體中引發(fā)了廣泛關注。筆者雖早有心理準備,但在前兩輪網(wǎng)絡搶票時依然低估了廣大音樂愛好者對本次演出的關注程度。到了最后關頭,筆者使盡渾身解數(shù),才勉強爭取到12月5日(A角)與6日(B角)這兩場在上音歌劇院的寶貴演出票,從而才有此次全面分享觀后感的機會。
一、趨近理想的整體音樂效果
在節(jié)目冊開頭,上海音樂學院院長廖昌永教授
十分謙虛低調地把本次演出大致定位為“藝術實踐”,希望“通過排演經(jīng)典作品來提升學生的舞臺積累和藝術品格”。而事實上,從演出的整體效果來看,幾乎可以用驚艷來形容,大大超出了我們的預期。當然,如此高的整體水準離不開國際國內、校內校外的通力合作,涉及音樂、戲劇與舞美等多個領域。從音樂層面來看,演出不僅集結了來自上音聲歌與管弦等系部的100多位在讀本科生、碩博研究生與在職教師,還調動了眾多海內外校友的資源。例如,A組女主角薇奧萊塔扮演者為剛入職不久的青年教師張?zhí)煅?,男主角阿爾弗雷德的扮演者李挺與阿爾弗雷德父親亞芒的扮演者胡斯豪都是在讀博士生;B組女主角扮演者顧文夢與男主角扮演者陳大帥均為海歸校友,而亞芒的扮演者張功浩則是在讀碩士生等。
1.序曲與第一幕
一開場,由在讀學生組成的上海音樂學院交響樂團,在杰出校友張潔敏的指揮下,展現(xiàn)出了很高的職業(yè)水準。在這部歌劇相對短小凝練的序曲中,威爾第以類似倒敘的手法呈現(xiàn)了劇中的主要音樂材料,包括悲劇主題與薇奧萊塔的摯愛主題等。前者以非常微弱的力度進入,大致象征著女主角在重病中氣若游絲的彌留狀態(tài),需要通過極其細膩的音色、運音法以及聲部平衡關系的控制來呈現(xiàn);而后者則主要考驗了弦樂與木管聲部對于超長氣息歌唱性的表達。在這些方面,張潔敏棒下的上音交響樂團都做出了近乎圓滿的處理,為整場《茶花女》的演出奠定了起點。隨后,第一幕的開頭是個很熱鬧的聚會場面,采用了較大篇幅的合唱與重唱。由聲樂專業(yè)學生組成的合唱聲部呈現(xiàn)出了極富質感與穿透力的音響效果,也展現(xiàn)了由在讀學生擔綱的多位配角的實力。
接下來的“飲酒歌”(Brindisi)可能是整個西方音樂史上最通俗的華爾茲舞曲之一。當然,正因為“飲酒歌”所用的創(chuàng)作手法相對簡單,演唱方面就更需要通過豐富的音色變化、力度對比與速度彈性來深度挖掘戲劇性潛力,否則便很容易淪為平淡無奇的“晚會歌曲”。所幸,幾位主角扮演者都或多或少努力賦予了樂曲相應段落以或輕佻、或戲謔、或矜持、或雄辯的氣質。如果說“飲酒歌”只是男女主角在眾目睽睽下打情罵俏式的相互試探,那么接下來的二重唱“美好的一天”(Un di feliceeterea)便是他們真正碰撞出愛情火花的關鍵段落。其中,阿爾弗雷德乘著眾人暫時離去的機會,向薇奧菜塔深情傾吐了自己深藏已久的愛意,并隆重推出了隨后在劇中多次出現(xiàn)的愛情主題。面對這些音樂與戲劇上的豐富變化,AB兩組演員都十分努力地在各自的能力范圍內去自圓其說,也留下了或大或小的提升空間。
關于《茶花女》的演唱錄音,“指揮帝王”卡拉揚曾如此謙卑地試圖說服“歌劇女神”卡拉斯:“聽著,我非常理解《茶花女》會讓您產(chǎn)生唱死過去的恐懼,但是我會一直在柏林聽任您的支配……
一旦您錄好了第一幕的詠嘆調,那么剩下的就是小菜一碟啦!”①的確,第一幕結尾的薇奧萊塔詠嘆調,對于任何水平的女高音來說都是極大的挑戰(zhàn)。在此,威爾第采用了19世紀意大利歌劇所慣用的“雙詠嘆調”常規(guī)形式(solita forma),大致體現(xiàn)了薇奧萊塔的內心從疑惑、拒絕到逐漸走向接受阿爾弗雷德(以演唱并“幻聽”愛情主題為象征)的重要過程。兩位女主角在此的表現(xiàn)都沒有什么明顯破綻但在抒情段落的處理以及在“太愚蠢!”(Follie?。┑忍幰朊軟_突的分寸尺度方面或許還有推敲余地。值得一提的是,詠嘆調結尾的High"E并非威爾第所寫,但很多經(jīng)典版本(包括本次演出的B角薇奧萊塔)都選擇在此涉險一搏,這確實能帶來更好的現(xiàn)場效果,也為隨后喜極而悲的劇情發(fā)展進行了更為充分的鋪墊。
2.第二幕
第二幕分為兩個場景。第一場是在巴黎郊外的農(nóng)莊,此時薇奧萊塔與阿爾弗雷德已經(jīng)過上了隱居生活。然而,阿爾弗雷德的父親亞芒卻找到薇奧萊塔以兒子私奔影響女兒談婚論嫁為由,提出了希望她永遠離開阿爾弗雷德的請求。薇奧菜塔起初對于這種五雷轟頂式的無理要求采取的是斷然拒絕的態(tài)度,唱出了詠嘆調“你不懂我的愛有多深”(Nonsapete quale affetto vivo),其中包含一個斬釘截鐵的“絕不”(no,mai)動機。但在亞芒“有一天,當你容顏不再”(Undi,quando le veneri ll tempoavràfugate)等鍥而不舍又直擊痛點的幾輪勸說下,她終于唱出了阿爾弗雷德的愛情主題在d小調上的變體,象征著她即將為了愛情而犧牲自己……
這段篇幅巨大的二重唱充滿了戲劇張力,既需要亞芒作為一位長者的威嚴與睿智,更需要薇奧萊塔能夠通過多方面的能力來自如跨越從最歇斯底里的爆發(fā)到最柔弱無助的哭訴。在該段落中,兩組主角的表現(xiàn)都可圈可點,尤其是B角的薇奧萊塔更是讓人淚目。其實,在這種矛盾沖突極度激烈的情景下,若能把注意力從音色完美、節(jié)奏準確等純音樂的方面暫時挪開一些,則可能會更有利于呈現(xiàn)驚心動魄的戲劇性效果。
該場景接下來還有兩個重要唱段,其一是薇奧萊塔為履行諾言,被迫離開阿爾弗雷德前的最后告白,其二是亞芒安慰剛剛失去薇奧萊塔的阿爾弗雷德。前者差不多可以視為是整部《茶花女》在戲劇上與音樂上的制高點。此時,薇奧菜塔終于唱出了在序曲中就已經(jīng)由樂隊預示過的摯愛主題。該主題與阿爾弗雷德的愛情主題既有聯(lián)系但又有本質區(qū)別:相對于愛情主題的如泣如訴、纏綿悱惻,摯愛主題則顯得深沉大氣、翻江倒海,且不像愛情主題遍及全劇各處,摯愛主題僅有一次演唱機會,還是在樂隊以很強(仟)的力度轟鳴全奏的背景下。這對于女主角乃至樂隊及指揮都是一次嚴峻考驗。坦誠地說,此處最好需要一位瓦格納式的超級大號女高音才能徹底鎮(zhèn)住全場,實在有些為難更偏花腔的A角以及更擅抒情的B角了,盡管她們都顯然已經(jīng)付出了最大的努力。而隨后亞芒為安撫阿爾弗雷德而唱出的“普羅旺斯的陸地和海洋”(Di Provenza il mar,ilsuol),則需要展現(xiàn)出一位父親既慈祥又威嚴的形象。兩位男中音演唱的完整性都不錯,其中A角以穩(wěn)定的喉頭位置與通暢的整體共鳴更勝一籌。第二幕第二場發(fā)生在薇奧萊塔的好友芙羅拉家的盛大聚會上,戲劇沖突的焦點是薇奧萊塔挽著男爵與阿爾弗雷德狹路相逢。為此,威爾第采用了一個陰郁不安的舞蹈主題來渲染這種劍拔弩張的不安狀態(tài),而薇奧萊塔則通過一支均以“上天憐憫”(Pieta,,gran Dio)來收束的長線條旋律三次穿插其中,表達了她越來越絕望且無助的心情。顯然,該主題的三次出現(xiàn)并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具有層層遞進的意味,同時也與一直乏味重復的舞蹈主題形成了強烈對比。如何通過音樂與戲劇層面的表演詮釋,來更清晰地展現(xiàn)這種對比與層次關系,或許需要相關角色與演職人員再進一步推敲完善。而當這種矛盾沖突積聚到極限后,終于迎來了徹底的爆發(fā)一失去理智的阿爾弗雷德當眾羞辱了薇奧萊塔,遭到了眾人的一致譴責。這時,威爾第以八重唱+合唱+樂隊全奏的形式,熱鬧非凡地結束了第二幕。
3.第三幕
最后一幕的開頭再現(xiàn)了已在序曲中預示的悲劇性主題,且變得更加纖細虛弱,暗示著薇奧萊塔已病入膏肓。隨后的重要轉折點是薇奧萊塔在阿爾弗雷德愛情主題的背景下朗讀亞芒的來信。這里以及在劇終前兩次由樂團首席獨奏的愛情主題,在讀碩士生王賡耀均拿捏得比較到位,很好地對托了劇情的發(fā)展。接著,第三幕第一部分以薇奧萊塔的詠嘆調“永別了,往日快樂的美夢”(Addio del passatobei sogni ridenti)收束,兩位女主角都發(fā)揮十分出色,尤其是B角似乎已竭盡所能地企及了那種略帶沙啞的縹緲尾音,實現(xiàn)了威爾第所標注的“un filodi voce”,也表現(xiàn)出了那種行將就木的絕望呼喊。不久后,在男女主角各自的愛情主題動機片段背景下,阿爾弗雷德終于回到了薇奧萊塔身邊。接著是兩段音樂性格迥異的二重唱“親愛的,我們將離開巴黎”(Parigi,,o cara,noi lasceremo)以及“天??!英年早逝”(Ah!.Gran Dio..morir si giovine)。前者滿懷憧憬、展望未來,而后者則更接近于進行曲的性格,需要堅定的重音與夸張的強弱對比。兩組主角在此都毫無保留地力圖做到極致。相比之下,更具舞臺經(jīng)驗的B組在戲劇張力等方面顯然表現(xiàn)得更為充分。
終曲以亞芒的進入為起點,以薇奧萊塔之死為大結局。值得一提的是,在19世紀的歌劇中,雖然主要角色在舞臺上離世已屢見不鮮,但被某種明確的疾病奪去生命的情況卻并不多見。在第三幕開始不久,醫(yī)生臨走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指出“是肺結核,熬不過幾小時了”(La tisi non le accorda chepocheore)。而根據(jù)較新的醫(yī)學研究,肺結核病人在去世前確實可能會陷入某種迷幻的暫時興奮之中②。于是,在唱出最后一段極為圣潔的詠嘆調“拿著,這張照片……”(prendi,quest'e'immagine..)后,沐浴著阿爾弗雷德的愛情主題,薇奧萊塔被卷入了某種幻覺的漩渦之中,唱出的第一個詞“真奇怪”(Estrano)恰好呼應了她第一幕詠嘆調的開頭。隨后,樂隊以在“摯愛”主題中類似的恢宏力度與豐滿織體托舉起了她最后的絕唱一兩位女主角在最后的“歡樂”(gioia)上都竭盡全力,可惜這個詞在和聲上并未完全解決,薇奧萊塔就已香消玉殞……
二、藝術與科技、音樂與戲劇的巧妙融合
盡管兩組主要演員在嗓音條件與舞臺經(jīng)驗等方面存在一定差異,但連續(xù)兩晚在上音歌劇院的《茶花女》演出均取得了理想的整體效果。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威爾第這部傳世杰作無論是從音樂戲劇,還是舞臺呈現(xiàn)等方面都堪稱完美。同時,本次演出通過網(wǎng)絡遠程的方式與德國導演團隊、意大利服裝團隊以及舞美團隊展開了通力合作,也大大提升了各個細節(jié)上的專業(yè)水準。其中,舞美設計的整體風格以忠實原作為主。例如,第一幕與第二幕第二場分別以飽滿的青藍與絳紅色系生動呈現(xiàn)了19世紀歐洲上流社會聚會的奢華場面;而第二幕第一場與第三幕則采用了陰冷的色調與較為簡潔的線條,并以窗外飄雪的自然景觀加以貫穿聯(lián)系,從視覺角度巧妙構建了舞臺的縱深感以及對比統(tǒng)一因素。
值得指出的是,上音團隊對于國外同行的成熟經(jīng)驗并非原封不動地照搬,而是進行了很多因地制宜的改造提升。例如,第一幕中本來需要采用多位演員在二層樓的布景上進行現(xiàn)場表演,但借助上音數(shù)字媒體學院的技術支持,本次演出把傳統(tǒng)方案改為讓演員前期在綠幕前拍攝,再在演出時把3D影像投射在布景二樓的窗戶上,這既保證了演出效果與安全性,也節(jié)約了人力物力。
此外,在中外導演的悉心調教下,劇中各位主角與配角的舞臺表演也都達到了非常專業(yè)的水準?;谛≈亳R文學原著的特點,歌劇《茶花女》中應用了大量舞蹈場面,例如第一幕中的各種波爾卡、華爾茲,第二幕第二場中的斗牛士之舞等,這對于并未專門設置舞蹈專業(yè)的上海音樂學院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
從連續(xù)兩晚的演出來看,雖然仍有些細節(jié)上的小瑕疵,但這些舞蹈場面大體上均達到了預期的效果。而幾位主要角色的舞臺表演,包括動作、表情與走位等,顯然每一招每一式都經(jīng)過非常細致的打磨。并且十分難能可貴的是,在整體效果被嚴格把控的基礎上,A角與B角根據(jù)各自的音樂處理與身體條件還有一些十分出彩的個性化演繹。例如,A組男主角的身材偏瘦削,聲線略單薄,他便順勢通過恰如其分的舞臺動作與表情呈現(xiàn)出了一個相對更為年輕且沖動的阿爾弗雷德。而B組女主角在第一幕末尾那個孤注一擲的High"E前,突出展示了仰頭喝酒的夸張動作,為這個有可能會略顯突兀的超高音進行了十分到位的鋪墊,同時也具有放棄一切去擁抱愛情的象征意義。如此,音樂詮釋與戲劇表演深度整合,達到了水乳交融的境界。
三、如何超越時代并挑戰(zhàn)自我?
盡管本次演出在前文所述的各個方面都達到了上佳的整體效果,但威爾第的《茶花女》畢竟是一部難度極大的經(jīng)典作品,且自錄音與錄像技術誕生以來,世界各地都留下過大量的名家演繹版本。如果把此次上音歌劇院版的《茶花女》放在歷史長河中與國際舞臺進行比較,可能就會發(fā)現(xiàn)更大的提升空間。筆者曾在自己博士論文的基礎上先后在《人民音樂》?《中央音樂學院學報》④與《復旦學報》⑤等刊物上發(fā)表過關于歌劇《茶花女》演繹分析的系列文章,并特別關注了20世紀傳奇女高音卡拉斯的現(xiàn)存音像版本,從中或許可以給我們進一步的啟示。
1.對核心主題與動機的全局把握
從音樂創(chuàng)作的層面來看,威爾第使用了一些貫穿全劇的主題與動機,特別是男女主角的愛情相關主題。作曲家在樂譜中通過調性、和聲、配器與織體等方式表明,這絕不是簡單的重復。從表演的角度,我們需要從宏觀層面來理解并把握這些主題與樂思、劇情發(fā)展的前后聯(lián)系。例如,薇奧萊塔在第一幕詠嘆調中演唱阿爾弗雷德的愛情主題,通常會或多或少受到男主角在先前二重唱中對該主題處理方式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有進一步的發(fā)展與延伸。而這個在全劇中出現(xiàn)次數(shù)多達六七次的愛情主題,還可以被進一步拆解為多個動機材料。例如在該主題開頭以級進下行、附點節(jié)奏為特征的愛情動機,在后半句開頭以降六級為特征的“神秘”(misterioso)動機等。對于前者,卡拉斯等老一輩大師往往會通過對附點節(jié)奏的靈活處理來獲得某種語氣上的變化;而后者更是在序曲臨近結束時就在低音聲部有所預示,并一直到薇奧菜塔的絕唱都未能解開的魔咒宿命式的存在,非常需要通過音色變化等手段來加以或多或少的強調。值得注意的是,愛情主題在薇奧萊塔朗讀亞芒來信時倒數(shù)第二次出現(xiàn)時,威爾第顯然希望語言與音樂能夠盡量同步,例如“我告訴了他你的犧牲”(il vostro sacrificio iostesso gli ho svelato)這一句恰好落于“神秘”動機的位置,象征著薇奧萊塔為了愛情而做出的巨大付出。
2.藝高人膽大的巧妙處理
通過分析20世紀以來的經(jīng)典錄音就很容易發(fā)現(xiàn),作曲家的記譜往往并不明確,甚至偶爾還會帶有一定的誤導性。例如,在阿爾弗雷德的愛情主題中,威爾第在“痛苦”(croce)等幾個歌詞的部位加了重音記號,他的本意幾乎肯定不只是希望把這幾個音唱得響一些,而更多地恐怕是希望表演者能夠通過一定的時值延展乃至速度拉寬,把這幾個臨近終止式的嘆息音型更突出地強調出來。事實上,卡拉斯及其合作者斯苔芳諾(Giuseppe di Stefano,1921~2008)與瓦列第Cesare Valletti,1922~2000)等20世紀最優(yōu)秀的男高音在此處都有十分明顯的放緩。類似這樣的處理方式,非常值得21世紀的年輕音樂家們加以參考學習。又如,在第二幕第一場臨近結尾處的薇奧萊塔摯愛主題中,威爾第在此處所寫的雙附點節(jié)奏、連線以及歌詞劃分或許具有一定的迷惑性。首先,如果我們分析古往今來的錄音,會發(fā)現(xiàn)沒有一位歌唱家能夠嚴格遵照譜面上的雙附點節(jié)奏,而不得不把短音符處理得略長一些;其次,若嚴格遵循該主題最高點B附近的連線,并堅持不在“愛我”(amami)這個詞上換氣,則導致的結果通常要么是把女高音憋壞(很可能會造成接下來的“翻車”,正如本次演出中疑似出現(xiàn)的“險情”),要么是在B音處草草了事。而卡拉斯采取的策略則是堅決把這個連線打開,一定要把B音唱到盡可能飽滿,然后再果斷換氣,形成了極其震撼的藝術效果。如果我們稍微分析一下這個主題在整部歌劇中獨一無二的中心“C位”,進而再注意到這個降B位于該主題最高點的中心位置,就一定能領悟卡拉斯的“藝高人膽大”一為了撐起這個“穹頂”確實值得付出任何代價!
結語總體說來,上音歌劇院的這兩場《茶花女》作為青年師生的“藝術實踐”可以說已經(jīng)非常成功,這從熱烈爆棚的現(xiàn)場氣氛中也能切身體會。值得指出的是,這樣的藝術實踐不僅一定會對師生的長遠發(fā)展有積極影響,而且這種影響與提升甚至可以是立竿見影的。例如第一晚的謝幕在銜接上的略微拖沓在第二晚就立即被改進等。此外,上海音樂學院為實現(xiàn)一流人才培養(yǎng),跨學科集結全校各專業(yè)優(yōu)勢力量,“創(chuàng)”“排”“演”一體化⑥,進而跨越國界整合全球精英團隊的格局,也非常值得在更大范圍內推廣。從現(xiàn)場觀眾的熱情反饋,線上線下?lián)屍钡幕鸨潭龋覀儾浑y感受到上海及周邊地區(qū)的觀眾對于高雅藝術的渴求與熱愛。因此,在這個充滿變數(shù)與機遇的后新冠疫情時代,我們有充分理由相信:
古典音樂與歌劇的未來一定屬于中國,21世紀最優(yōu)秀的《茶花女》一定會在這里誕生!
(作者單位:黃鶯,博士,上海音樂學院音樂教育系副教授;楊健,博士,上海音樂學院音樂工程系教授)
【基金項目:上海市教育委員會和上海市教育發(fā)展基金會“曙光計劃”項目(18SG47)資助;國家“雙一流”高校建設與上海高水平地方高校創(chuàng)新團隊建設扶持項目配套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