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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窺西周青銅器的龍紋與鳳紋

        2022-06-09 16:36:55鞏鐳張慧娟
        收藏與投資 2022年4期
        關鍵詞:鳳紋龍紋

        鞏鐳 張慧娟

        摘要:青銅器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的重大創(chuàng)造,商周時期的青銅器文化更是以其神秘、莊嚴為遙遠的青銅器時代遮上了一層神秘面紗。本文以西周青銅器常見的龍紋、鳳紋為例,分析兩種紋路的演變和類別,并賞析西周青銅器的龍紋與鳳紋之美。

        關鍵詞:西周青銅器;龍紋;鳳紋

        西周時期,青銅器鑄造技藝已然發(fā)展到相當成熟的階段。據(jù)考古研究,中國至遲在二里頭文化時期(據(jù)夏商周斷代工程,約在夏、商朝)進入青銅時代。青銅器成為人們?nèi)粘I畹闹饕骶?,在社會活動中具有重要地位。周代,青銅器鑄造和使用多見于先秦的史料記載?!秴问洗呵铩吩疲骸爸芏χ吟?,有首無身?!贝擞涊d不僅說明西周青銅器在《呂氏春秋》成書的戰(zhàn)國年間仍有發(fā)現(xiàn),而且對西周青銅器的紋路之一“饕餮紋”作了簡單的描述。除了饕餮紋以外,其他動物的紋路在西周青銅器的紋飾中也極為常見。其中,龍紋和鳳紋作為西周常見的青銅器紋飾,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

        龍和鳳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圖騰,也是流傳最久的神話故事中的動物形象。龍和鳳從名稱、形象到紋飾化的演變過程,或可涉及考古學、古文字學等多個領域,是研究古代歷史的重要課題。

        一、龍與鳳的圖騰崇拜

        龍,《說文》曰:“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睂埖某绨葑赃h古就已存在??脊虐l(fā)現(xiàn),關于龍紋的遺跡和文物較多,石質(zhì)擺塑龍、盤龍紋、雕龍等與龍有關的文物出土于各大考古學文化地域,帶有各自的文化特色,形成中國遠古文化中的龍文化起源。春秋戰(zhàn)國后,中原地區(qū)出土的擺塑龍形象多為長身、長吻、獸足、尖爪,頭昂且頸曲,如騰云駕霧狀,龍的形象經(jīng)由秦漢等統(tǒng)一朝代的雕刻、彩繪,逐漸固定化,成為今天大家所熟知的中國龍的形象。

        鳳,《說文》曰:“神鳥也。天老曰:‘鳳之象也,鴻前麟后,蛇頸魚尾,鸛顙鴛思,龍文虎背,燕頷雞喙,五色備舉。出于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過昆侖,飲砥柱,濯羽弱水,莫宿風穴。見則天下大安寧?!睍x人郭璞注《山海經(jīng)》,對鳳鳥推崇備至,更是提出了“五德其文”的說法,認為鳳鳥的首、翼、背、腹、胸分別代表德、義、禮、信、仁五種美好的君子德行。鳳作為禽鳥之主,不僅有著華麗的外觀、巨大的身軀,還有著與君子相配的文化象征意義,后來與龍相合,成為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圖騰信仰之一。

        二、夔紋、饕餮紋與龍紋的關系

        關于西周青銅器的龍紋,目前學界分類較多,其中一些與龍紋相近但又有著明顯自身特征的紋路,如夔龍紋、夔紋、饕餮紋等是否屬于龍紋,尚存在較大的爭議。宋代以來,人們常將夔龍紋、饕餮紋等并入龍紋的類別,甚至衍生出“饕餮為龍九子之一”的民間說法,而部分當代學者則將夔紋、饕餮紋視作獨立于龍紋之外的紋路種類。筆者認為,夔龍紋、夔紋、饕餮紋等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一足”“如龍”的形象特征,都應屬于龍紋的某種表現(xiàn)形式。

        夔,在青銅器中多表現(xiàn)為一種爬行長身獸,頭頂生長角,有一足。宋代王黼最早將該類紋路考證為古代傳說中的異獸“夔”,并記載于其纂修著作《博古圖》中?!肚f子》中也有一篇夔與蚿(馬陸,一種節(jié)肢動物,多對足)關于足多足少的哲學思辨故事?!墩f文》:“神魖也,如龍,一足。”各類典籍均記載“夔”為“一足”“如龍”的神獸。有學者考證,夔紋的一足化形象與金文中“龍”形象演變非常相似,“一足”是其共有特征。因此夔紋應為龍紋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與蟠龍紋、虬紋、蛟紋等并列。

        饕餮,最早見于《左傳》,傳縉云氏有不才子,貪賄暴行,無視社會秩序,引起極大的民憤,講的就是被人們比作“三兇”之一的饕餮。后來,饕餮又被用作夷狄、蠻人的代稱,總之是一種惡獸的形象。西周青銅器的饕餮紋,常表現(xiàn)為眼睛碩大、血盆大口、獸面獠牙。但是與古史傳說不同的是,青銅器上的饕餮紋少見所謂“有首無身”的形象,而常常配以蜿蜒伸展的身軀,有尖爪,部分帶鱗。很多學者據(jù)此認為“饕餮紋”的命名其實并不準確,并質(zhì)疑西周人將在《左傳》中被定性為惡獸的“饕餮”作為鑄造青銅器紋樣并奉神祭祀的可能性,由此引出了將“饕餮紋”改名為“獸面紋”的公案。因此,“饕餮紋”具有龍紋的部分特征,應是龍紋早期演化源流的一種,廣義上也應屬于龍紋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

        三、西周青銅器的龍紋賞析

        西周時期青銅器的龍紋主要分為兩種類別,依據(jù)觀察者對龍紋的視覺角度可分為正面龍紋和側面龍紋。

        (一)側面龍紋

        側面龍紋即從觀者角度看,只顯示龍側面一半身形的龍紋。該類龍紋常常描繪出龍的動態(tài)形象,主要有爬行紋、卷曲紋、雙頭紋、纏體紋等。

        爬行紋是龍紋的最常見形式,龍身軀蜿蜒,雙足抵住地面,給觀者一種龍正在踽踽爬行的感覺。爬行龍紋常見于青銅器的口部、足底等,呈圈帶式出現(xiàn),足數(shù)不一,有似前文所述夔紋的一足,也有偏向后期龍紋固定化形象的二足,由于紋路的二維平面性質(zhì),先民刻繪不具備透視意識,少見并列四足。龍角的樣式也頗多,據(jù)學者總結,龍角大約有兩種樣式,一是鹿角形龍角,此類龍角大都以現(xiàn)實采獵生活中的鹿形象為原型,設計出龍角的形象,逐漸成為后世龍形象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一是螺旋形尖角,頗似犀牛等野獸的角型??梢姳M管龍紋充滿著神秘色彩,洋溢著先民的想象力,但作為一種圖騰藝術,始終都有現(xiàn)實的折射和投影。

        卷曲紋是除了爬行紋以外的主要紋路樣式。卷曲龍紋中,龍常常昂首,垂腹,下半身再鼓起,伏尾,全身呈“S”形波浪狀,因此又被稱為“S”形龍紋或波浪形龍紋。卷曲龍紋體現(xiàn)出了一種中心對稱的美學,多出現(xiàn)在青銅器的腹部,簡化程度較高,往往為了呈現(xiàn)“S”形的循環(huán)往復,省去對龍身細節(jié)的刻繪。如圖一所示的西周青銅龍紋鼎,其鼎身即為“S”形龍紋環(huán)繞,龍紋簡約而對稱,極富美感。

        雙頭紋即龍有雙頭無尾之紋,龍頭各向一邊,左右對稱,較之卷曲龍紋的中心對稱,則表現(xiàn)出先民對軸對稱美學的認知。雙頭龍紋的龍身往往是一條直線或折線,重在表現(xiàn)龍首的美感。雙頭紋在青銅器中并不算多見,有學者認為雙頭紋是卷曲紋的一種變種,即當卷曲紋簡化到一定程度時出現(xiàn)的變化形式。

        纏體龍紋指兩條或多條龍身纏在一起,形成前后如鎖鏈般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雙龍形象或團簇出現(xiàn)的龍群形象。龍的大小、粗細不一,往往取決于畫面的視覺需要,團簇出現(xiàn)的龍群中或大小、粗細平均,或數(shù)條細小龍圍繞一條粗長的龍;環(huán)扣式纏體龍紋則大小、粗細平均,屬于某個單體圖案的循環(huán)往復。

        (二)正面龍紋

        與側面龍紋相對,正面龍紋即刻繪者依據(jù)對龍正面的想象進行刻畫,多體現(xiàn)龍的面部特征,獨龍,龍身常作漩渦圓圈形向外,圍繞龍首。這類紋路常見蟠龍紋、雙身紋和獸面紋(即前文所述的饕餮紋)。

        蟠龍紋,又作盤龍紋,取龍盤曲之意。這類紋路由于面積較大,表現(xiàn)形式特殊且難以隨表現(xiàn)區(qū)域調(diào)整,多見于圓形青銅器物的內(nèi)外底。這類紋路刻畫精美,龍首形象逼真,栩栩如生,給人威嚴之感。

        雙身紋是西周早期的常見紋路,與雙頭紋相反,該紋路常以龍首居中,左右兩側延展出龍身及龍尾,左右對稱。中間的龍頭則采取主視角刻畫,龍首直視畫外。

        獸面紋即前文所述饕餮紋,這種紋路一般指兩個側面表現(xiàn)的爬行龍紋相對的形式。那么何以稱之為“獸面”呢?根據(jù)大量出土的青銅器紋飾可以發(fā)現(xiàn),這種兩兩相對的爬行龍紋與普通的爬行龍紋稍有區(qū)別,成組出現(xiàn)的爬行龍紋在視覺上相接緊湊,構成了獸面紋的正面形象,用成對的龍紋構建獸面,也是殷商先民的藝術創(chuàng)造。如圖二所示的西周青銅伯鼎,器身飾獸面紋,云雷紋為底,典雅莊重,反映了西周時期的藝術審美。

        四、西周青銅器的鳳紋賞析

        相對于西周青銅器中多處可見的龍紋,鳳紋的演變過程頗長,出現(xiàn)較少,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甚至與龍紋存在混淆不辨的狀況,被視為龍紋的附屬。直到二十世紀學者容庚、馬承源等人對鳳紋作了系統(tǒng)的分類,指出了鳳鳥紋路的一些專屬特征,才將鳳紋從龍紋中剝離出來,使其自成體系。但兩位學者僅從鳳鳥的角、冠、喙進行分類,部分依據(jù)較為牽強,尤其是對一些具有明顯龍紋特征的鳳鳥紋路分類不清晰。目前,學界根據(jù)鳳紋的共通屬性,認為以鳳紋的尾部為分類依據(jù)更為貼切,學者據(jù)此將鳳紋分為有尾鳳紋和無尾鳳紋兩個大類。

        (一)有尾鳳鳥紋

        有尾鳳鳥紋即有尾部的鳳鳥紋路,又可細分為直尾、垂尾紋等。

        直尾鳳鳥紋重點刻畫鳳鳥的尾部,尾部常是鳥身長度的數(shù)倍,極其夸張。這種長尾與爬行龍紋作用相同,常作為青銅器口部的環(huán)帶形裝飾,根據(jù)口部的長度一般有單鳳單尾、雙鳳前后連體等形式。西周以后還發(fā)展出單鳳連體形式和單鳳分體形式,單鳳連體形式即鳳鳥的長尾最終回歸鳳鳥本體,與鳳鳥的翅部相連;單鳳分體形式即鳳鳥自翅部以下與尾部分開,整個抽象的鳳鳥圖形被分為兩個部分。

        垂尾鳳鳥紋則重點表現(xiàn)鳳鳥的整體形象,不突出表現(xiàn)尾部,特征為尾部下垂,單只鳳鳥不再具有長尾,因此較短,多為數(shù)只并列出現(xiàn),紋飾華麗繁復。值得注意的是,在西周早期,垂尾鳳鳥紋也與直尾鳳鳥紋一樣表現(xiàn)出分體趨勢(垂尾鳳鳥紋不具備長尾,因此無法形成單鳳連體),即從翅部開始與尾部相離。如圖三所示的西周匍盉上的鳳鳥紋,可明顯看出此時的鳳鳥翅部和尾部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構圖上的分離趨勢,在西周中期出土的垂尾鳳鳥紋青銅器上,分離的現(xiàn)象比較多見。

        (二)無尾鳳鳥紋

        無尾鳳鳥紋多表現(xiàn)鳥首、鳥喙的具體特征,與現(xiàn)實中的鳥更接近,或可統(tǒng)稱為“禽鳥紋”。這類紋路多單體出現(xiàn),用以敘事或作為構圖的背景部分。常見的有梟紋、鸞紋和雁紋等。

        梟、鸞和雁都是兩周時期人民日常生活中常見的禽鳥種類。其中梟最為常見,梟的形象在商周青銅器及后來的漢代陶器中都較為常見,眼部滾圓,身軀肥胖憨厚,較為可愛,雙翅常收在身后,起初作為紋飾,后來整體由于與器物容載契合,多作為壺、罐等物的整體形象。鸞是一種叫聲優(yōu)美的鳥,古有“鸞鳳和鳴”之語,作為一種吉祥紋路,常被刻于編鐘、磬的底部。雁是勞動人民最常見的鳥類動物之一,其遷徙活動具有明顯的季候特征,多被刻畫在農(nóng)作器物的外側及底部,有祈愿豐收、歸鄉(xiāng)之意。整體上看,無尾鳳鳥紋屬于有尾鳳鳥紋路的現(xiàn)實化變種,盛行于春秋戰(zhàn)國而非西周。

        五、結語

        西周青銅器的龍紋與鳳紋,起源于中華民族的圖騰信仰,融合了各種古史傳說、人類想象和現(xiàn)實動物的具體特征,刻畫在莊重、肅穆的青銅器表面,具有極強的藝術美感,龍紋和鳳紋作為遠古的文化傳承載體,越過數(shù)千年,不僅使龍和鳳成為中國文化的獨特創(chuàng)造,更彰顯了古代勞動人民的藝術創(chuàng)造精神,是西周文化的重要研究資料。

        參考文獻

        [1]李零.說龍,兼及饕餮紋[J].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7(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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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陳思竹.試論西周青銅器鳳鳥紋的演變及文化象征[D].天津:天津師范大學,2016.

        [4]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M].北京:中華書局,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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