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柳蓉,中國科普作家協(xié)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少兒幻想小說作家,資深科普編輯;曾擔(dān)任兒童雜志《小牛頓》《小小科學(xué)家》《科幻世界(少年版)》執(zhí)行副主編;于兒童閱讀領(lǐng)域深耕細作十五年,擅長以兒童喜歡的方式講述科學(xué)故事和幻想故事;榮獲首屆“少兒科幻星云獎”金獎。
黃昏時,浮生的娘為鳴幽和明染準(zhǔn)備了晚餐。土豆、西紅柿、辣椒、洋蔥、玉米等食物,在唐朝時還沒傳入中國。晚餐是菘菜面片湯。
鳴幽和明染用完了晚餐,叮囑小喵守好屋子,就離開了杏花巷前往東市,然后去東市旁的平康坊。一場奇珍拍賣會將在平康坊的酒肆舉行。
穿著胡服的明染看上去干凈利落。她和鳴幽漫步在東市寬達三十米的街道上。這里有雕版印刷行、樂器店、筆行、鐵器行、書店、布行,還有酒肆、飯館。東市有不少外國人。他們從不同的地方來到長安,有的會離開,有的會在長安定居下來。
明染打量了一會兒穿著唐裝的少女們,然后,她的視線被琳瑯滿目的貨物吸引。明染還買了一個漆器首飾盒。
鳴幽對明染說:“東市旁邊的平康坊就是今晚的目的地,我們在奇珍拍賣會不僅能獲得一些對時契者有益的物品,還能買到情報?!?/p>
鳴幽帶著明染進入平康坊。在宵禁之前,他們必須抵達目的地,并且要在第二日坊門開啟后才能回到住處。平康坊是長安夜色里最熱鬧的去處,那里有不少曲行、酒肆,也住著許多達官貴人。
乳黃色燈籠照亮了暮色里的街道。店鋪外有紅燈籠成串垂下。
明染靜靜地跟在鳴幽身旁進入了一家酒肆。酒肆的舞臺上,胡女旋轉(zhuǎn)著跳著胡旋舞,裙擺上的寶石閃閃發(fā)亮。
鳴幽和明染并沒有停下來欣賞這熱鬧的場景,而是步入隱蔽處的走廊,出示玉牌后走進房間大小的箱籠,乘坐滑動的箱籠來到酒肆的頂層。
此時,他們已經(jīng)戴上了侍者提供的面具。明染覺得新奇,腳步都變得輕快。他們被安排坐在靠窗的位置,有著鏤空木格的屏風(fēng)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為他們服務(wù)的是一個有著梨渦的可愛侍女淺櫻。淺櫻按照鳴幽的囑咐為明染準(zhǔn)備了果汁和小食,然后拿出薄薄的畫冊為鳴幽介紹會出現(xiàn)在此次奇珍拍賣會的重要物品。
明染望向窗外,夜色里有歌聲隱隱傳來。
就在這時,明染看到樓下的馬車里出來了一個她覺得眼熟的人。是她在唐鏡里見過的神秘的少年!明染有些激動地探出頭。神秘少年身著白色的唐裝,玉簪穿過他烏黑的發(fā)髻。
酒肆的頂層層高有八九米,如同現(xiàn)代小型的劇場。銅燈上的蠟燭,將四周照得宛如白晝。四根巨柱支撐著屋頂。巨柱之間搭起了略高的臺子,看來這就是展示奇珍的地方。
奇珍拍賣會的主持人是祖上來自波斯的商人。他說著流利的洛陽,端著擺放有各色寶石的黃金盤向客人們介紹。
明染看著這些拇指大小的寶石就這么隨意地擺放在黃金盤里,感受到了大唐的奢靡。她沒想過買幾顆帶給父親,而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坐在斜對面位置的人。
雖然隔著屏風(fēng),她也知道唐鏡里的神秘少年就坐在那里。
舞臺上的波斯商人看著侍從遞給他的號牌,宣布寶石已經(jīng)被買走,然后又接著介紹新的物品。
鳴幽將薄薄的畫冊遞給明染:“你看第五樣物品?!?/p>
明染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居然是五枚綠妖精種子。
淺櫻注意到客人的視線,微笑著說:“這種像綠寶石一樣的種子無法種植,但售賣人說它能辟邪,有人曾經(jīng)親眼看到它吸走了病人身上的黑霧。”
鳴幽追問:“黑霧出現(xiàn)在哪里?”
淺櫻想了想:“聽說是郊外一處道觀。這種子并沒有什么人打聽,我們掌柜的也是在售賣人苦苦哀求后才將它放入了名單里?!睖\櫻見慣各色人等,卻摸不清眼前兄妹的底細。他們的衣服看不出來自哪個店鋪,但明顯做工精致、質(zhì)量上乘。兄長鎮(zhèn)定自若,看得出見慣了大場面。妹妹充滿好奇,對待侍從的態(tài)度平和。她的雙手細膩白嫩,應(yīng)該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
鳴幽將玉牌遞給淺櫻:“我要這些種子?!?/p>
淺櫻對鳴幽說:“物品拍賣間隙里,還有幻術(shù)師表演技藝,希望您能喜歡?!?/p>
明染好奇地問:“幻術(shù)師?”
淺櫻的眼中有著憧憬:“他能讓普通女子在夢中漂浮,也能讓金沙化為白鶴,與人共舞?!?/p>
鳴幽若有所思:“那我倒要看看?!?/p>
淺櫻帶著玉牌離開,奇珍拍賣會繼續(xù)進行。綠妖精種子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guān)注,但有一個執(zhí)著的競價者也很喜歡綠妖精種子。十余輪之后,鳴幽花了不少錢,最終買下了這五顆綠妖精種子。
淺櫻帶著玉牌回來,告知鳴幽和明染:他們拍下的物品會秘密送到他們今晚休息的居所。有不少人想在拍賣會舉行之前高價得到佛頭珍珠,都被拍賣會的舉辦方拒絕了。鳴幽讓淺櫻在佛頭珍珠拍賣后安排他們離開,在這之前不必打擾他和明染。
淺櫻提過的幻術(shù)表演在綠妖精種子拍賣后登場。
年輕的幻術(shù)師穿著黑色的胡服,披著斗篷,看起來有著胡人血統(tǒng)。
幻術(shù)師輕輕抬手,腳腕上拴著鈴鐺的少女輕盈地躍上舞臺。她籠罩著綠色的面紗,翡翠色的眼睛讓人想起午夜的貓。她靠近幻術(shù)師的瞬間,幻術(shù)師的雙手拂過她的雙眼。她閉著眼緩緩倒下,然后身體漸漸飄到半人高的位置。
明染看著眼前的一切,發(fā)現(xiàn)半空中有極細的微微發(fā)亮的絲線。眾人看不見的絲線將鈴鐺少女的身體懸掛在空中。那不是實體的絲線,是一種能量形成的絲線。毫無疑問,幻術(shù)師是一個“異人”。
明染沒想到唐朝長安的“異人”并沒有小心翼翼地藏匿起來,反而在公開場合展示自己的異能。又或者說,他已經(jīng)在異人司登記?
明染在唐鏡里見過的神秘少年戴著貓臉面具,從屏風(fēng)后注視著舞臺,似乎對幻術(shù)師的表演頗有興趣。然后,明染看到神秘少年的手微微揚起。一道無形的能量出現(xiàn)在了鈴鐺少女的上方,切斷了那些看不見的絲線。
鈴鐺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落在地板上?;眯g(shù)師看了一眼臺下,俯下身在鈴鐺少女耳邊低語。然后,鈴鐺少女跳起了異域的舞蹈,身姿輕盈,手臂如舒展的柳枝。
幻術(shù)師拿起地上鑲嵌著寶石的金杯,將杯中的金沙緩緩倒下。金沙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扭動,然后變成了一只白鶴。白鶴與少女在舞臺上跳舞,優(yōu)美和諧。音樂聲從舞臺一旁的屏風(fēng)下傳來……
明染欣賞著少女與白鶴的舞蹈,這是和南京完全不同的生活。在古老的歲月里,長安的夜色下,這美好的舞蹈仿佛是對大唐歲月的詩意描述。
就在這個時候,舞蹈的白鶴突然燃燒了起來。它夾雜著火焰沖向神秘少年所在的屏風(fēng)。人群驚呼了起來,那屏風(fēng)被撞開,連帶少年的面具也被撞落?;瘊Q在瞬間化為金沙四散開來。
明染聽到不遠處有人略顯興奮地叫著一個名字:“云斐!”
明染側(cè)耳傾聽。那個唐鏡里的神秘少年叫云斐,似乎是一個有名的書法家。毫無疑問,云斐是個“異人”,也是長安滅世之災(zāi)的重要人物。云斐為什么會打斷幻術(shù)師的表演?幻術(shù)師操縱火鶴沖撞屏風(fēng)回擊云斐,看起來也是有底氣的。
鳴幽打量神色冷淡的云斐。云斐在古鏡里為眾人展示了長安有人打開通道迎來祖地大量的污染物的景象。但是,他似乎也不知道打開通道的人是誰。
明染感興趣的是云斐的異能。書法的筆畫和框架結(jié)構(gòu)為什么會誕生出唐鏡里的事物?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奇珍拍賣會在夜色深沉?xí)r結(jié)束。在這之前,鳴幽和明染已經(jīng)先回到了他們暫住的院子。鳴幽說,早睡早起身體好,不允許明染去坊里其他地方游玩。
明染洗漱后就睡下了,但她久久無法入睡。唐朝長安的一切太過新奇,這就是時契者的福利嗎?能夠看到感興趣的王朝的繁榮盛景,切身感受到不同時代的生活。
鳴幽坐在窗前看著月亮。春夜寒冷,淺淺的云層遮住了月亮,讓它仿佛蒙了一層面紗。月亮顯得越發(fā)朦朧神秘。
參加奇珍拍賣會的賓客,有的在酒肆后門街上的院子里休息,有的則去了坊里的其他地方。
幻術(shù)師百里引坐在鋪著灰瓦的屋檐上,感受著自己釋放出去的金沙的位置。它們散落在偌大的平康坊的各處,如同深海里浮動的星星。他選擇了一顆星星,然后站起身來,在屋檐上如煙霧一般掠過。
百里引如大鳥一般悄無聲息地落進之前參加拍賣會的豪商的宅子里。他的護衛(wèi)隊根本沒有察覺。他掠過曲折的回廊?;乩认碌某厮?,百里引的影子模糊一團,根本不是人影。
百里引從門縫里鉆了進去,踩著來自波斯的地毯,來到豪商入睡處。他翻找片刻,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想要的東西,又無聲無息地退了出來。
就這樣,百里引依次拜訪了不少參加拍賣會的客人,都沒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他有些急躁,拍賣會上,是他和鳴幽競爭綠妖精種子。宛如綠寶石一般的種子晶瑩剔透,卻讓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恐懼。他知道,這是能傷害主人的東西,所以他不能讓這些種子落入他人之手。只是,購買種子的人財力雄厚,他無法買下那些種子。百里引最后決定在拍賣會之后陸續(xù)找到買主,直接奪取那些種子。
夜色深沉。
明染從雜亂的夢境里醒來,覺得絲絲縷縷的寒氣從屋外流入。她記不清夢的具體內(nèi)容,只記得夢的最后一幕里,她坐著的小船在黑霧彌漫的大海上搖搖晃晃。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極輕的腳步聲。成為時契者后,她的聽覺比常人靈敏了許多。明染的腦海里甚至浮現(xiàn)出侍從四肢著地穿過回廊奔向她的屋子的畫面。
柔和的月光下,侍從的軀干四肢似乎有著細細的絲線連接。她的手指放在了明染的房門外。游絲從門縫進入屋子,順著地面攀爬。它似乎有明確的目的,在明染的衣物處搜尋。
明染沒想到自己來到長安的第一晚就遇到這樣的怪事,她按住了游絲,打了個蝴蝶結(jié)。明染從來不怕小動物,在蜀地和奶奶生活的時候,她捉蚯蚓捉魚捉黃鱔得心應(yīng)手。
屋外的侍從僵硬地站著。過了片刻,她轉(zhuǎn)身走向鳴幽的房間。
明染并不擔(dān)心鳴幽。她坐起身來穿上外袍,推開窗戶,看著仿佛鍍了一層銀的庭院,古色古香的一切宛若夢中之夢,她一時分不清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幻。此時此刻的明染開始想念她和父親居住的屋子,還有陽臺上她養(yǎng)的那些花兒。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