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林
記得小的時候村口只要來篾匠編竹席,就會有很多孩子跑去看。旁邊的人吵吵嚷嚷,而篾匠卻不怎么說話,只是埋頭認真地編著,竹篾在他的懷里有節(jié)奏地來回跳來跳去,他竟能編得那樣整齊、美觀。篾匠不光會編涼席,還會編竹籃、竹簍,一樣樣,仿佛工藝品。
那個時候不光有篾匠,還有修鍋匠、補鞋匠,修傘匠……每次一來村口吆喝,人們便拿著要補的東西去了。他們的工具簡單,主要依靠一雙巧手。補鞋匠會在腿上攤一塊破布,帶著老花鏡,開始一針一線地縫著,不急不躁。旁邊的人遞過去一杯水、一根煙,他都會擺擺手說:“手頭忙著呢。”不會因為聽到身邊的任何話題馬上詢問,也不會亂了自己的節(jié)奏,永遠都是不緊不慢,鞋子上的針線也是不長不短,恰到好處。
物隨人長久,人隨物安定。那些器件剛一拿到手,心便靜了。并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被替代,有時候一件東西代表的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而這些匠人,卻能把殘缺的部分慢慢補齊,仿佛填滿生命中的一個缺角。
世界再嘈雜,但匠人的內(nèi)心一定是安定的。他們仿佛是生活的藝術(shù)家,即使身邊車水馬龍,他們的眼里卻也只有手里的物件。他們用一雙巧手,把原本平凡的東西變得生動起來,把原本破舊的東西變得完好如初。
時光流逝,許多人離開了村子,那些手藝人似乎也消失了。不會再有吆喝聲響徹整個村子,也不會再有一雙手將你的竹篾編成竹籃。很少有人再用編織的席子,也很少有人再去穿縫補的鞋子。雨傘壞了,換一把就好,不會想著在天晴的時候等修傘匠來修。
那些手藝仿佛被各種機器取代了。那些機器,迅速、簡單、整齊,卻冰冷,沒有了溫度,也少了匠人的情懷。也許手藝代表著緩慢、少量、辛苦,甚至一分神就會出錯,需要重頭再來。如果不是熟能生巧,就掌握不了力度,而導(dǎo)致外表不美觀??墒炙噮s是有溫度的,它背后隱藏的是專注、是技藝、是對完美的追求。
古人云:觀眾器者為良匠,觀眾病者為良醫(yī)。成就匠人的,遠不是技藝那么簡單,還有勤奮,還有純粹。匠心這東西,是沒有捷徑,不講究天分的。它需要十年磨一劍,需要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匠人的世界,沒有粗制濫造的功利,只有虔誠的態(tài)度;沒有投機取巧的偷懶,只有一步一個腳印。每件東西都有它的靈魂,每一次必須傾盡全力,把它當(dāng)做生命的一部分,才能讓它接近完美,技藝才能稱作手藝。你得先成就它,它才會成就你。
也許人的天賦是天注定,可是匠氣卻是可以練出來的。匠人的世界里,藏著笨拙。工匠日復(fù)一日的雕刻,木匠日復(fù)一日的打磨,才可以創(chuàng)造出心中的樣子。而這笨拙里藏著智慧,業(yè)精于勤荒于嬉,別人練十遍,他練一百遍,總能熟能生巧。我一直認為,一個人的天賦跟他的成功并沒有太大關(guān)聯(lián),重點在于他愿不愿意用心。
寫作的人應(yīng)該也是如此吧,你要走很多的路,看很多的人,讀很多的書,甚至要經(jīng)歷一些風(fēng)雨,再忍受一些孤獨,才能去向世界闡述你的觀點、表達你的情懷。也許只是寥寥數(shù)語,背后卻包含了別人看不到的辛苦。寫作的手藝在心里,像編竹席一般,在內(nèi)心用專注和寧靜,把思想編織成一篇文章,外表要美觀、內(nèi)在要牢固。
富有良田萬傾,不如一技傍身。我們常羨慕那些有才華的人,也許羨慕的并不是手藝本身,而是他們專注做事時的沉靜與堅持。而恰恰是這份靜心,成就了自己。
手藝之美,在于匠心。而匠心是你溫柔地對待歲月、執(zhí)著地對待夢想。人生在世,只有凡事懷一顆匠心,才能讓執(zhí)念推著自己去更遠的地方。
責(zé)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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