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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貓忍不住

        2022-05-30 20:12:36張愛國(guó)
        傳奇·傳記文學(xué)選刊 2022年9期
        關(guān)鍵詞:油渣待客后備箱

        張愛國(guó)

        勁松將車停到院子里,看到母親彎腰屈背的身影映在廚房的玻璃窗上。勁松咳一聲,母親一愣。勁松“媽”還沒喊出口,母親已跑出來,責(zé)怪勁松回家前不打個(gè)電話。勁松彎著腰用手臂箍著母親的肩頭,狡黠地笑:“打電話,你不就每五分鐘一個(gè)電話問到哪了到哪了,還做上一桌子菜?”母親推開勁松,佯怒:“死孩子,越來越壞了?!?/p>

        母親要從雞籠里抓雞殺?!皨?,不用,我下午釣了魚?!眲潘纱蜷_后備箱,一只黑色大塑料袋里裝滿了魚。暗弱的天光下,母親看看魚,又看看勁松,拿出一條魚。勁松要把魚都拿下來,母親說:“我吃不了,剩下的你帶走?!眲潘上肓讼?,將后備箱關(guān)上。

        母親灶上燒菜,勁松灶下燒火。每次回家,勁松最享受這一情境,總讓他有回到小時(shí)候的感覺。給他這種感覺的還有灶臺(tái)上的大黑貓,雖然不知道是當(dāng)年那只貓的幾世孫了,但區(qū)別只是肥一些而已。大黑貓正蜷身睡覺,勁松拿一根草戳它的鼻子。大黑貓?zhí)狭?,半天才漫不?jīng)心地將眼撐開一條縫,輕描淡寫地看一下勁松,又若無其事地閉上。勁松原本對(duì)貓就沒好感,又被它的輕視惹怒了,于是揪起它的耳朵丟到地上。母親笑了:“死孩子,還調(diào)皮?!?/p>

        魚燒好了,母親盛進(jìn)盤子里,放到一邊,去外面拿雞蛋,走出廚房門卻停下了,叫勁松把大黑貓趕出來。勁松一笑:“媽,貓現(xiàn)在還偷嘴?。俊?/p>

        “偷不偷,誰知道??!”母親說,“你不記得那一年?那只貓多聽話,多不貪嘴,但還不是忍不住偷吃了你的油渣?害得你哭了一晚上,第二天還把它打殘了?!?/p>

        “記得記得,我那時(shí)候小,下手沒輕重?!眲潘哨s著貓,笑著說,“現(xiàn)在的貓,聽說都是吃配方貓糧,把魚送到嘴邊都不吃呢?!?/p>

        “我不信,這么鮮的魚擺在面前,它忍得住?”母親伸腳將勁松趕過來的貓推了出去,又看著勁松說,“你也出來?!?/p>

        “哦?!眲潘蓱?yīng)聲往外走,又笑著站住,“媽,你……”

        “出來吧。”母親站著,直到勁松走到她前面,她才挪步跟上。

        炒了雞蛋,母親又要出去拿什么東西,同樣先趕走大黑貓,又要?jiǎng)潘筛鰜怼?/p>

        “媽,你是真的怕我偷吃魚?那一次是小,不懂事,又饞,偷吃了你待客的魚?!眲潘傻哪樣悬c(diǎn)紅,“媽,你不是老糊涂了吧?”

        “媽沒糊涂?!蹦赣H看著勁松,“這么鮮的魚擺在面前,你忍得???”

        勁松撲哧一笑:“媽,你真糊涂了,誰還稀罕魚?現(xiàn)在常常一大桌菜,各種魚都有,我連筷子都懶得動(dòng)一下……”勁松突然吞下后面的話,轉(zhuǎn)過頭不看母親。

        “哦,常常,是三天兩頭還是一天一回?一大桌菜,各種魚,還有酒吧?得多少錢?你一個(gè)月工資夠吃幾桌?”母親直盯著勁松,“你說你下午釣了魚,你這一身一腳干爽得沒一滴泥水,你從小一見塘啊壩的就犯暈,你說,你怎么釣的這么多魚?還都是這種貴的魚!”

        “是釣的,下午……”勁松低下頭。

        “你釣的?”

        勁松搖頭。

        “你到魚塘邊了嗎?”

        勁松低頭。

        “連魚塘的邊都沒沾,就釣到這么多魚,有能耐啊?!蹦赣H的聲音有些顫抖,“就是魚?沒別的?”

        勁松把頭垂得更低。

        “當(dāng)年那么好的貓,從來不偷嘴,但見了油渣還是忍不住。你小時(shí)候也聽話,但那一次——你自己后來說的,你一開始只是想嘗一口魚湯,哪知口一開就停不下,最后把兩條待客的魚都吃了,一滴湯都沒剩?!蹦赣H坐到灶下的小板凳上,“媽相信你,但也不能不信,總是圍著魚,貓忍不住;你總是……”

        “媽,我,我……”勁松蹲到母親面前,用紙巾擦拭母親的淚水。

        “你這才幾年,才多大個(gè)差事,就這樣了,以后還不……”母親推開勁松的手,“不該你吃的,吃了就不會(huì)有好果子。那年那只貓被你打了后,要不是我用心照料,何止是殘?你那次吃了魚,魚刺卡在喉嚨里,也不敢說,躲到廁所里,用手摳,摳出血,摳吐了,吐光了,才吐出刺?!?/p>

        “媽,我,我下次……”

        “還有下次?”母親用干瘦的手掌擦拭勁松滿臉的淚水,“想想這次,這次前面的,還能吐嗎?怎么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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