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平
老范第一次和我說起小唐的時候,小唐剛來老范的團隊一個星期。老范說,小唐這個女人不簡單,是個角兒,天生一副好嗓子,身段又好,表情投入也自然。
家鄉(xiāng)小城被譽為“京黃故里”和“中國戲曲之鄉(xiāng)”,“出門三五里,處處黃梅聲”。城中的獨秀公園,每天都有許多中老年人休憩聽戲。公園里常年活躍著四五個黃梅戲票友團隊。他們都有各自的樂隊,有固定的演員班底,為了吸引觀眾,有的團隊還購置了戲服化妝箱和紅地毯,并為觀眾免費提供塑料椅凳。
老范就是其中一個團隊的負責人兼主胡。他對購買戲服和為觀眾提供椅凳的做法很不屑。“咱都是業(yè)余票友,沒必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樂隊拉得上,演員唱得響才是硬道理。”他說。直到小唐的加入似乎印證了老范的觀點。每天下午一點不到,老范他們演出的小亭子就早已圍滿了聽戲的人。
半年后,一次團隊聚餐,老范突然又頗有野心地告訴大家:我打算增購音響設備和戲服化妝箱,打造公園第一團隊!我要把所有的觀眾都拉到我們這邊來!小唐不解,問老范,像現(xiàn)在這樣簡簡單單地唱戲不好嗎?
老范固執(zhí)且有錢,沒過幾天,在網(wǎng)上訂購的相關演出設備就到了。那一天,小亭子里鋪上了嶄新的紅地毯,演員們一個個化著精致的容妝,尤其是小唐,如蓮似竹氣脫俗,綢隨風起花滿地。沒等開場鑼鼓響起,小亭早已被圍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來來來,上前逮住了客人的手,敘敘你我當初......”小唐一句幽怨悲切的《小辭店》唱腔剛從自帶聲卡的高端音箱里傳出,頓時掌聲雷動,叫好聲一片,就連附近的票友團隊也不由得跑了過來,一臉的羨慕。
老范團隊升級設備后的首場演出圓滿成功。但讓老范怎么也沒想到的是,那竟是小唐在他們團隊的絕唱——從那以后,小唐再也沒有回來過。
前幾日,我回家鄉(xiāng),在小城養(yǎng)老院,遇見一個票友團隊在為老人們唱戲。院長告訴我,每周他們過來兩次,義務演出不說,有時還給老人們帶些水果和牛奶。
院長說,領頭的是個女人,叫小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