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民航大學 孟姝彤,李嘉欣,羅慧潔,阿依努爾·波拉提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中,明確對“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這個罪名做出了詳細定義,即該法第二編的第二章。然而,當提及對一個定義的理解,除了官方的書面解釋,通過案件的舉例或許能夠獲得更加立體的認知。以下為相關所涉案例:
2015年,三位受公司指示的北京航司工作人員,在河北對三河公務機場進行航拍測繪工作。在無人機起飛作業(yè)時,軍方的雷達精確地探測到了它,之后便派了一架直升機來處理該“不明飛行物”,同時,所涉民用機場也被關閉。在被警方逮捕后,三位無人機操作人員的行為被法院認定為“過失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法院認定三人對于自身行為可能會導致危害公共安全事件的發(fā)生有可預見性,卻仍然輕信其能避免該結果的發(fā)生,最后導致了財產(chǎn)的重大損失?;诎讣闆r對三人進行了刑事責任的追究,判處三人有期徒刑1年6個月,緩刑兩年執(zhí)行。
通過此案例可以延伸總結無人機“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四要件以及每個要件適用問題與解決方案。
1.主體要件
該罪的主體為操作“無人機”實施了各種危害“公共安全”行為的人。
實踐問題:人機分離模式下,事發(fā)難以尋找機主確定直接責任人。
解決方案:銷售環(huán)節(jié)中,應推進無人機購買進行實名制認證的監(jiān)管措施,落實飛行責任。《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實名制登記管理規(guī)定》中,規(guī)定最大起飛重量為250克以上的民用無人機,無人機機主需按要求進行實名登記。若變更使用人,還需辦理移轉登記,為更貫徹落實飛行責任,實務中檢查、抽檢過程還理應確保人機合一,核準無人機登記人和真實使用者的身份證件等身份信息,未經(jīng)登記會面臨主管部門懲處,目前一般有沒收無人機、罰款和行政拘留等措施。采用這種實名登記的方法,事發(fā)會相對更易尋找機主確定直接責任人。
2.主觀要件
本案中,“郝某三人”主觀方面為過于自信的過失,構成過失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這里的過失是針對造成致人重傷,死亡或者公私財產(chǎn)重大損失的嚴重后果上的,并非指行為的有意或無意。研究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與過失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重要區(qū)別在于主觀要件是故意或過失。
實踐問題:如何正確區(qū)分利用無人機的行為主體的主觀罪過是故意還是過失。
解決方案:過失分為疏忽大意的過失和過于自信的過失,主觀要件中與過失相對的概念為故意,故意分為直接故意與間接故意。直接故意是指操作無人機的行為人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對社會造成危害,并希望這種結果發(fā)生的心理狀態(tài)。故意犯罪可以分為兩種情況,即明知故犯和故意不可避免。當操作無人機的行為人知道他的行為必然會對社會造成危害時,他就不可能沉溺于主觀意志,應該等同于希望,是一種直接的意圖。間接故意同樣也是犯罪故意的一種,即明知自己的行為可能對社會造成危害并放任其結果發(fā)生的心理狀態(tài)。所謂放任,是指操作無人機的行為人對危害結果的發(fā)生,雖沒有進行積極地追求,但卻也沒有有效地阻止,既無所謂希望發(fā)生,也無所謂反對發(fā)生,而是采取放任的態(tài)度,對危害結果的發(fā)生在行為上持一種具有消極的態(tài)度。
3.客體要件
無人機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所侵犯的客體是公共安全,是不特定的多數(shù)人的生命、健康、重大公私財產(chǎn)安全問題以及公共文化生活、生產(chǎn)技術安全。利用無人機危害公共安全罪和利用其他客體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實質(zhì)是基本相同的,其基本特征的特點是不特定性,此類犯罪的對象和可能產(chǎn)生的有害后果通常是我們無法預測的,并事先不能得到控制。結合案件可以對法條的定義做出解釋,其大意為:行為人以主觀上存在的故意或者過失去而危害不確定公眾的生命健康安全、重大公共財產(chǎn)安全以及其他公共利益安全的行為。其中,關于“客體”,可以明確的是該罪侵犯的客體是公共安全,指的正是不特定的多數(shù)人的生命、健康或者重大公私財產(chǎn)的安全。很明顯,于案而言,顯示的是民用機場的正常運營及相關旅客的客觀損失。此時的“公共安全”除了作為罪數(shù)的客體以外,也成為了概念中最具有討論性的內(nèi)容—保護法益。
4.客觀方面
無人機危害社會公共安全罪在客觀方面表現(xiàn)為實施了各種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犯罪行為既可以表現(xiàn)為有作為也可以表現(xiàn)為不作為,但無人機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一般是由于行為主體利用無人機主動以作為的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并且由于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該行為不僅包括已經(jīng)造成危害后果的行為,而且包括雖未造成嚴重后果,但卻具有危及不特定多數(shù)人的生命健康和重大公私財產(chǎn)及公共生活安全的危害行為。因此,只要無人機的犯罪行為足以危害公共安全,就構成犯罪。
結合犯罪行為的構成要件可知,本罪的客觀方面正是行為人需要實施確實危害到公共安全的客觀行為,這種行為是指放火、決水、爆炸以及投放危險物質(zhì)以外的,但與放火、決水、爆炸以及投放危險物質(zhì)相當?shù)奈:舶踩姆缸镄袨?。即該例中,無人機駕駛員對無人機進行起飛作業(yè)的行為。
結合所提及的案件。當民航機場的關閉,其背后便牽連出一系列問題,旅客航班大面積延誤、航空公司與旅客之間達成的合同無法繼續(xù)、準備進近航班需要調(diào)度備降至其他機場甚至返航等等此類結果作為客體。如此一來,盡管是幾個小時的突發(fā)狀況,對民航業(yè)而言,損失也是很大的。很明顯,這些結果已然對重大公私財產(chǎn)安全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和潛在的危險。由此,可以看出,其客觀行為導致的后果確實與決水罪、爆炸罪、放火罪等罪產(chǎn)生的影響具有相當性。如此一來,對無人機涉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判定也有更具支撐力的基礎。事實上,在國外也確有其事,無人機駕駛員基于主觀上的自信,違法操作無人機導致無人機卷入客機引擎,最終致使客機墜毀。
而隨著無人機應用的日趨熱門,不同危險程度的利用無人機犯罪行為的犯率只會有增無減。如利用無人機擾亂空域秩序,利用無人機在人員密集處沖撞人群,以及進行放火、決水、爆炸等犯罪活動。此前部分危險方法的危險程度難以直接與在公共場所放火、決水、爆炸的危險性相當,如利用無人機沖撞人群因其時速、人員密度等因素,引發(fā)重大人員傷亡的高度可能性和發(fā)生踩踏事件等的高度關聯(lián)性會有所不同。而在司法實踐中,多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論罪(罪行較重),可能存在輕罪重斷的風險。
在我國,對于新型法益侵害行為,常常先由司法解釋進行司法上的犯罪化,后由刑事立法對司法解釋予以確認或者否認,即先司法犯罪化,再立法上犯罪化。如2019年1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在《關于依法懲治妨害公共交通工具安全駕駛違法犯罪行為的指導意見》中規(guī)定:“乘客在公共交通工具行駛過程中,搶奪方向盤、變速桿等操縱裝置,毆打、拉拽駕駛人員,或者有其他妨害安全駕駛行為,危害公共安全,尚未造成嚴重后果的,依照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的規(guī)定,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
此后《刑法修正案(十一)》增加的第133條之二第1款與第2款規(guī)定:“對行駛中的公共交通工具的駕駛人員使用暴力或者搶控駕駛操縱裝置,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危及公共安全的,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薄皳寠Z方向盤”等類似行為單列,在“危險駕駛罪”中增設條款,為將搶控駕駛操縱裝置等情況具體化,有利于具體適用和公眾對類似行為更深刻的法律認識。且刑期相較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有所減短(起征點三年),更有利于貫徹罰當其罪。
通過借鑒此次《刑法修正案(十一)》的修訂,可以總結相關經(jīng)驗,做出適當歸納:刑法的社會角色和社會功能也逐漸有一定的轉變,有所積極參與到社會治理當中,給公民引導行為規(guī)范,彰顯積極的刑法觀。面對無人機發(fā)展之迅猛和犯案率之攀升,界定和規(guī)制無人機犯罪行為同樣是司法實踐中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據(jù)不同的利用無人機犯罪方式,界定行為危險程度有無達放火、決水和爆炸的相當性,不再單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論處,進行正確歸罪。制定相應的司法解釋,有利于解決司法實踐中無人機犯罪行為在刑法層次如何入罪的問題,重罪適用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對于類似利用無人機犯罪的較大危險犯,而未達放火等行為危險相當性,適用危害公共安全的輕微犯。通過制定司法解釋對無人機犯罪行為的類型化、具體化,有利于正確引導無人機使用者遵守無人機使用規(guī)范和司法機關正確歸罪等,恪守罪責刑相適應原則,避免罪刑擅斷。
保護民航安全是民航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點。如今我國各類無人機使用活動正在日益廣泛增多,無人機的數(shù)量和類型也逐漸增多,無人機所涉及的行業(yè)、領域也在不斷拓寬。但目前我國出臺的相關國家法律法規(guī)不足以管控不當使用無人機造成危害國家公共安全的犯罪行為。而且在無人機購入上,我國對民用無人機的購買幾乎沒有限制。目前全國民間的上萬架無人機,在誰的手里,干什么用,無人了解。因而更加要完善管控無人機的法律法規(guī)并使之成為一套完整的體系來保障我們的社會和民航的安全!
注釋
①本文所稱司法解釋,包括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頒布的司法解釋、指導性案例及其與公安部、司法部聯(lián)合頒發(fā)的指導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