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偉耿
(沈陽音樂學院,遼寧 沈陽 110818)
歌劇,是一門集音樂、舞蹈、舞美等為一體的綜合性表演藝術,其于16世紀末誕生于意大利佛羅倫薩,后在歐洲大地廣泛流傳,現(xiàn)已成為風靡全球的大型藝術體裁。歌劇表演藝術是在20世紀初期伴隨著新文化運動傳入中國的,眾多藝術家紛紛立足于中國民族文化元素,實現(xiàn)與西方音樂藝術的碰撞與交融,如黎錦輝、金湘等。但縱觀歌劇藝術在中國的發(fā)展歷程可謂一波三折,截至今天歌劇這門藝術并未在中國文化土壤上形成常態(tài)化,其中《白毛女》《江姐》《原野》是為數(shù)不多的中國優(yōu)秀歌劇作品[1]。《原野》劇目無論是在題材上,還是音樂創(chuàng)作等方面都具有鮮明的藝術特色,其是金湘先生按照“歌劇思維”,在民族題材和音樂文化的基礎上,吸收與借鑒了西方歌劇的技法與結構,實現(xiàn)了中西方音樂語言的融合,是一部民族性與世界性并存的中國優(yōu)秀歌劇作品,也是第一部在國外公演榮獲了世界認可的中國歌劇,其在中國歌劇史上有著里程碑式的意義?!对啊犯鑴〉某霈F(xiàn),為中國歌劇事業(yè)的發(fā)展帶來曙光,尤其是第二幕《啊,我的虎子哥》詠嘆調(diào)將金子的感情與性格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是整部歌劇最大的亮點。
《原野》是由我國著名作曲家金湘老師作曲,李稻川導演和劇作家萬方三人根據(jù)我國著名戲劇大師曹禺先生的同名話劇作品進行改編創(chuàng)作的歌劇劇目,于1987年首次在北京天橋劇院演出,引起了廣泛關注[2]。《原野》歌劇因極高的藝術性在中國歌劇史上占據(jù)重要位置,有著“中國歌劇史上第一部偉大的愛情悲劇”的美譽,全劇由“失落”“愛情”“復仇”“毀滅”四幕構成,將愛恨情仇主題貫徹歌劇始終,揭示了舊社會人性的扭曲,通過人性的呼喚與野性的抗爭來凸顯悲劇性?!对啊愤@部歌劇正是圍繞著仇虎與焦家之間的冤仇這一主線展開的,劇情故事發(fā)生在舊中國北方一個偏遠的小村莊,男主角仇虎的家人被焦閻王殺害、欺辱,后被陷害監(jiān)禁,8年后成功逃獄,準備向焦閻王復仇,而仇人已死,自己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被迫嫁給了仇人之子焦大星,仇虎怒火中燒,與焦家之間的仇恨不斷增加。兩者的奸情被焦母發(fā)現(xiàn)并告訴了大星,推動了矛盾的激化,仇虎在與大星爭執(zhí)的過程中殺死了大星,實現(xiàn)了“父債子償”,而焦母想用鐵拐殺死仇虎,卻誤殺了孫子。整部歌劇充滿悲劇性,仇虎帶著金子在逃亡的過程中,受到內(nèi)心道德的譴責,為尋求心靈的解脫最后自殺,僅留下金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奔向那黃金鋪滿的遠方。
《啊,我的虎子哥》是歌劇《原野》第二幕“愛情”中由女主角金子所唱的一首詠嘆調(diào)。仇虎與金子重逢后,兩者重燃愛欲,共同度過了十日美好甜蜜的時光,兩人在打情罵俏時金子因仇虎一句玩笑話而讓仇虎“滾出去”,仇虎順水推舟拿著衣服佯裝出門,金子情急之下抱住了仇虎,深情唱起了這首著名的詠嘆調(diào)。詠嘆調(diào)《啊,我的虎子哥》是金子有感而唱的,是金子感情最濃烈的表達,在整部歌劇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說是金子的愛情告白。該詠嘆調(diào)曲式結構較為簡單,是再現(xiàn)二部曲(A+B)結構,為降G大調(diào)的單一調(diào)性,旋律優(yōu)美且起伏波動較為明顯,整首曲調(diào)充滿了激情與濃濃的愛戀,充分將金子對仇虎磅礴的情感表現(xiàn)出來,成為歌劇《原野》的點睛之筆[3]。
詠嘆調(diào)是一種特殊的獨唱形式,其在人物形象刻畫與歌劇劇情推動發(fā)展上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若想完美演繹《啊,我的虎子哥》唱段,需深入了解角色,全面剖析金子的性格特點,從而更好地為人物刻畫奠定基礎。
從歌劇的創(chuàng)作來看,金子角色來源于曹禺先生的劇本《原野》。以農(nóng)村故事為題材的《原野》創(chuàng)作并非空穴來風,這與曹禺的成長經(jīng)歷有關。曹禺自幼母親亡故,保姆段媽給予了他母愛的溫暖。段媽悲慘的生活經(jīng)歷給曹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曹禺在創(chuàng)作時無意識地將段媽的經(jīng)歷與某些品質(zhì)應用到女性形象塑造中。金子與其筆下的陳白露、繁漪等人一樣,有著鮮明的人物特征,其是聰明、美麗、直率、嫵媚的,在文本中有這樣描述:“烏黑的頭發(fā),微厚的嘴唇,細長的眉毛……聲音很低,甚至有些啞,然而十分入耳,誘人”[4]。金子與傳統(tǒng)的舊社會婦女不同,具有強烈的個人意識,勇于追愛,敢于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這為金子人物增添了無限魅力。
萬方老師在《原野》原作的基礎上進行了刪減、恢復,充分從歌劇的音樂特色出發(fā),對仇虎、金子等文學形象進行適當異變處理,使得人物形象更為鮮明,也增強了故事的戲劇性。從歌劇《原野》不難看出金子的性格具有多重性,其是善良、嫵媚、野性、機智,敢愛敢恨,向往愛情自由的農(nóng)村女人,如在第二幕金子出場時嗔罵著“丑八怪,還不快滾出來!”將金子難掩激動的甜蜜心情表現(xiàn)出來[5]。在詠嘆調(diào)《啊,我的虎子哥》中將金子勇敢追求愛情的形象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突顯了第二幕“愛情”的主題。在仇虎與金子打情罵俏,仇虎拿著衣服準備離開時,金子的一聲“回來”道出了金子對仇虎的依戀,迸發(fā)出心底最熱烈真摯的愛。金子并不會使用甜言蜜語,用“野地里的鬼”“丑八怪”來稱呼仇虎,用這種潑辣的表達方式展現(xiàn)了金子對仇虎的愛恨不得的復雜情感。金子發(fā)出了“這十天的日子勝過一世!”的感嘆,表明愛情給了她希望,與在焦家的生活形成鮮明對比,后續(xù)的“活了”三重奏將金子重遇仇虎的幸福之感生動地展現(xiàn)在人們眼前?!笆裁匆膊荒鼙取蓖癸@了金子內(nèi)心的喜悅,甜蜜的歡喜之情溢于言表,也進一步彰顯了金子對愛情的珍視與執(zhí)著。從《啊,我的虎子哥》的歌詞不難看到一位追求愛情,愛情至上,沉浸愛情的甜蜜女子形象躍然眼前,整首詠嘆調(diào)的基調(diào)都是纏綿多情的,演唱時需緊抓金子的藝術形象特征,既表現(xiàn)出其潑辣、敢愛敢恨的性格特點,也要展現(xiàn)她的柔情似水。
歌劇是一門綜合性很強表演藝術,其藝術呈現(xiàn)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演唱處理效果。演唱處理結果直接影響了人物形象塑造與情感傳遞,對此在樂譜和金子的人物性格分析的基礎上,從語言和情感等方面來具體探討演唱處理方法,以此來更好地詮釋作品。
《啊,我的虎子哥》是歌劇《原野》的經(jīng)典獨唱段落,語言處理是在對詠嘆調(diào)進行演繹時非常重要的內(nèi)容,其對于人物情感的傳遞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例如,萬山紅、葉英等前輩就非常注重音樂語言的處理。
首句“啊”的出聲需一步到位,采用弱音p控制方法慢慢唱出來,聲音延長時保持元音a的口型不變,聲音要準確清澈,不能有絲毫晃動,從而完美表現(xiàn)金子對仇虎復雜的情感[6]。隨后平穩(wěn)過渡到下面“我的虎子哥”,其中“虎子”可以進行弱音處理,在音量上略有加強,字頭要咬住,在“哥”字處理上氣息與聲音都要拖住?!澳氵@野地里的鬼”可運用兩拼法的字音行腔方法來進行處理,將每個字都清楚的咬出來,語言要自然連貫,可對“鬼”這個詞加強力度,唱得堅定,口腔處于半開狀態(tài),字腹韻母e延長,慢慢歸韻至i上面。緊接著下句“這十天的日子,勝過一世”音域跨度很大,如圖1所示,“勝”字大跳上行,有著7度的大跨越[7],因此,演唱時喉頭需放松,要控制好氣息,注意音的連貫與氣息均勻,避免兩截音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另外,唱“勝”字時延長字腹e韻母,然后歸韻至“ng”上。
圖1 《啊,我的虎子哥》
“我又活了,我又活了,活了”是詠嘆調(diào)《啊,我的虎子哥》最高潮[8],力度為f強度,其中“我”是全曲的最高音,為降B,有自由延長記號,因此,在演唱這句時需著重突出“我”字,需要有爆發(fā)力與穿透力。演唱“我”字時,口腔要開大,嘴唇需微微收攏,應豎著打開,氣息要收住與頭腔形成共鳴。次句中“活了”重復了三次,后面兩次語氣要比第一次更熱烈有力,速度也需逐漸加快,同時“活”的字頭要咬住,逐漸將情緒推向最高潮,表現(xiàn)金子仿若重生的喜悅。隨后“這活著的滋味啊,什么也不能比”,其中“什么”又是一個七度音程跳躍,對此需控制好氣息,聲音不能擁擠,需清晰自然,前句需略微突出“滋味”一詞,可采用以字行腔的演唱方法對“什么”和“不能”進行重音處理。
“黑夜變的是那么短,醒來心里陣陣歡喜”是回憶,具有很強的抒情性質(zhì),力度應由強轉(zhuǎn)弱,要傾向于“說”而非“唱”,咬字不需向上面一樣重,要用柔美的音色處理,將聲音集中在頭腔,呈現(xiàn)出輕柔甜美之感。隨后“這一切啊都是因為有了你,我的親人啊,我哪能不疼,哪能不愛,哪能丟了你”是金子的愛情表白,為凸顯仇虎對金子的重要性,因此需對“一切”“都”和“你”進行重音處理,其中需要注意的是“有”字標有滑音記號,演唱時需唱得連貫些,不能脫離音樂。另外,“我哪能不疼,哪能不愛,哪能丟了你”旋律非常緊湊,樂句結構相同,情感層層遞進,演唱時需控制好氣息,進行重音處理來突出“哪”字,語氣也要隨著情感不斷推進,保持最后的“你”字聲音處于高位置,直至五拍強音結束。
歌劇藝術的表現(xiàn)最重要的在于情感的表達,這是藝術魅力的靈魂所在。沒有豐富情感的歌劇無疑是失敗的,無法生動刻畫人物形象,也不能引發(fā)觀眾的共鳴與認同?!栋?,我的虎子哥》情感真摯且細膩,整首詠嘆調(diào)中充滿了金子對愛情的向往,整首洋溢著幸福的味道。因此,演唱時,需帶入金子的情緒與情感,化身“金子”來表達其對仇虎濃烈的愛,引發(fā)受眾的情感共鳴。
這首詠嘆調(diào)開頭“啊”就道出了金子復雜情感,演唱者需放松肌肉,調(diào)整好氣息,采用由強變?nèi)醯淖兓匠ǖ耐瑫r將其延長,仿佛心底的嘆息與呼喚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將金子壓抑的情感表達出來。“你這野地里的鬼”是金子一種另類愛的表達方式,極為與眾不同,演唱者在演唱這句時需注重與伴奏的配合,尤其在對“鬼”字進行處理時,需利用胸腔和腹腔的共鳴將其唱得堅定、飽滿,充分將金子對仇虎“愛恨交織”的情感表現(xiàn)出來。“什么也不能比”中加強“不”的重音功能,實現(xiàn)情感力度的強化。在詠嘆調(diào)最高潮的部分“我又活了,我又活了,活了”,可以說是女主金子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宣泄與表達,演唱者需充分調(diào)動情緒,用飽滿的情緒來演繹,通過爆發(fā)式處理將金子重生后的喜悅情感釋放出來。
從“黑夜變的是那么短,醒來心里陣陣歡喜”開始,整個情緒與前面發(fā)生了明顯變化,變得更為柔情與感性。演唱者需沉浸到甜蜜美好的回憶之中,掌握與控制好氣息,通過甜美輕柔的音色來傳情達意,將金子內(nèi)心的萬般柔情表現(xiàn)出來?!斑@一切啊都是因為有了你,我的親人啊,我哪能不疼,哪能不愛,哪能丟了你”是金子的心聲,“親”有上行五度的音程跳躍,也進一步強調(diào)仇虎在金子心中的重要地位,因此,為凸顯情感需對“親”字進行重音處理[9]。“我哪能不疼,哪能不愛,哪能丟了你”三個疑問式排比句展現(xiàn)了金子對仇虎深沉的愛,且是層層遞進的,因此,演唱者需飽含熱情,全身心投入到角色之中,做好氣息控制,在“你”之前做好充足的氣息準備,將聲音表現(xiàn)得更有穿透力與感染力,實現(xiàn)金子內(nèi)心情感的宣泄。
詠嘆調(diào)《啊,我的虎子哥》是中國歌劇史上最優(yōu)秀的女高音曲目之一,為更好地詮釋與表現(xiàn)首劇目,在對金子這個角色的形象進行深入剖析的基礎上,需要從語言和情感兩方面進行具體化的演唱處理分析,不斷提升歌劇演唱表現(xiàn)力,還需深入了解女主的人物形象與特點,通過語言、情感等演唱處理來塑造音樂形象,完美詮釋詠嘆調(diào)《啊,我的虎子哥》,為中國歌劇的闡發(fā)奉獻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