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竹青 田玉文 沈錦帆 賈卜 徐婉

摘 要：同人文是對原作品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而產生的一類文學作品，因其通常是由原作品的愛好者出于個人興趣所作，所以也被稱作“粉絲文學”。21世紀初受到歐美和日本同人文化的影響，同人文在國內逐漸發(fā)展起來。近年來伴隨著網絡文學的興起，同人文吸引了大量的受眾，其影響力也與日俱增。同人文因其與原作品的特殊關聯(lián)，在網絡上公開傳播后爭議不斷。以著作權為切入點，探討同人文因為署名權糾紛、創(chuàng)作界限模糊以及著作財產權爭議而引發(fā)的一系列法律問題;針對這些問題提出在實踐中明確侵權標準、確認同人文可版權性、建立同人作品授權機制等解決意見。通過這些方法來規(guī)范同人文創(chuàng)作，幫助解決同人文在著作權方面的法律糾紛，為其發(fā)展提供法律上的保障。

關鍵詞：同人作品;著作權;侵權

一、同人文的發(fā)展歷程

我國歷史上，與同人文學創(chuàng)作類似的創(chuàng)作傳統(tǒng)可以溯源到元代，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王實甫的《西廂記》，《西廂記》沿用傳奇《鶯鶯傳》中主角崔鶯鶯與張生進行故事講述，可以看作是《鶯鶯傳》的同人腳本，但是類似的創(chuàng)作畢竟是少數(shù)，并且也沒有出現(xiàn)形成規(guī)模的粉絲群體。

如果從“同好者在原作或原型的基礎上進行的再創(chuàng)作活動及產物”這一意義上來看同人文，中國晚清通俗文學中的反案小說可以算得上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同人小說。這類小說曾一度流行于明末清初的通俗小說創(chuàng)作中，大名鼎鼎的便是周瘦鵑創(chuàng)作的文本《新秋海棠》。周瘦鵑及其三個女兒都是《秋海棠》的粉絲，因為難以接受結局秋海棠慘死，便請求《秋海棠》作者秦瘦鷗修改結局，被秦瘦鷗拒絕后，周瘦鵑便親自操刀，撰寫了《新秋海棠》一書①。此時，雖然十之八九的反案作者是原著的讀者或粉絲，但卻沒有專門用于刊登反案小說的“同人志”類雜志，當時的反案小說要么與原著一起，刊載于通俗小說雜志中，要么直接跳過雜志連載，以單行本的形式出版并發(fā)售。從“文化繁榮”的角度來說，此時的反案小說發(fā)展可謂繁榮一時，但卻對原作產生了不可估量的沖擊。

反案小說雖然在清末民初得到了極大發(fā)展，卻并未能在中國傳承下來。新文化運動時期，新文學家們對于通俗文化大加鞭撻，不僅是因為始終存在的雅俗之爭，同時涉及新舊文化、中西文化等對立矛盾。通俗文學及其中的反案文學被一再壓制，以至于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通俗文化及其中的反案小說在中國一度徹底斷絕，時間長達三十年之久。

一直到20世紀80、90年代，中國國內推行的改革開放政策為日美漫畫、輕小說、動漫、游戲等二次元文化產品及其衍生的同人產品流入中國文化市場提供了政策支持。由于地域和政治原因，歐美粉絲文化衍生出的粉絲小說，傳入中國的時間比日本動漫同人晚幾年，又因為在文化接收方面，粉絲小說其中的西方文化并不那么被中國受眾的東方文化傳統(tǒng)所接受，所以在2006年以前中國大陸同人文化基本為日本動漫同人。中國早期的同人創(chuàng)作及傳播依托于雜志等紙質媒體，漫畫類同人繪畫及同人小說最早在動漫類雜志平臺上出現(xiàn)。此時的同人創(chuàng)作更多地以漫畫類同人繪畫為主，只有極少數(shù)的雜志在刊載漫畫之余接受同人小說的投稿。在20世紀末21世紀初，伴隨著中國國內網絡和電腦的普及，少數(shù)的精英動漫愛好者在互聯(lián)網上建立了最早的一批以漫畫為主題的網站，寄居于漫畫類雜志平臺的同人小說便轉向網站，讀者們更多地開始在網站上進行同人小說創(chuàng)作。此時的網站多為粉絲建立的個人網站，雖然其中夾雜同人內容，但是更多的還是基于原作的分享和展示，以此來進行交流和交友的網絡平臺。

2006年之后，伴隨著紙質媒體雜志的衰落，一大批以同人文化為核心的專門網站建立起來，比如AO3、隨緣居等專門網站，創(chuàng)作和傳播平臺的改變直接使得同人活動轉移到網絡中，并逐漸發(fā)展為目前的以網絡同人小說創(chuàng)作為主的局面。同人文化開始漸趨繁榮，但其中出現(xiàn)的一系列問題也越來越引起人們的重視，典型案例就是“金庸訴江南案”，由江南創(chuàng)作的網絡小說《此間的少年》，其角色與金庸多部武俠小說中的角色名稱和性格設定相仿，從同人小說的定義上而言可以作為金庸武俠小說的同人作品，但整體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卻基本為原創(chuàng)內容，如何判定其侵權，以及同人作品可能涉及的法律問題越來越需要被明確。2020年，同人小說《下墜》因為使用兩位男性演藝人員的姓名，而描繪令粉絲無法接受的同性戀及性行為，被粉絲進行公開抵制，但由于影響過大，使得發(fā)行《下墜》的網站AO3被封停，那么如何規(guī)范同人創(chuàng)作也越來越需要被限定。

二、同人文在著作權方面存在的法律問題

同人文雖然是從原著衍生而來的，但它從本質上來看仍然是一部新的文學作品。它蘊含了同人文寫手自身的思想和內容。因此它不同于剽竊、抄襲的作品，從根本上看它仍然是獨立于原作的，并且有著自身的獨特性?；诒Ｗo創(chuàng)作的立場，其作者的合法權益也應當?shù)玫街鳈喾ǖ某浞直Ｕ稀Ｒ虼?，這兩種著作權往往會出現(xiàn)一些矛盾，引發(fā)著作權方面的糾紛。據(jù)我國法律規(guī)定人身權和財產權是著作權的基本內容，下面將以此為切入點具體分析同人文在這方面存在的法律問題。

（一）著作人身權利角度

著作人身權是法律賦予作者的重要的權利，它不包含財產方面的內容，但與作者的人身緊緊相連。這些權利作者可以永遠地享有，但不可以像財產性權利那樣轉讓給其他的人。同人文往往在署名權和保護作品完整權這兩種權利上與原作品存在爭議，本文主要就這兩種人身權利展開具體的分析。

1. 署名權方面存在的問題

法律規(guī)定作者享有署名權，賦予作者在作品上標示其姓名來表明身份的權利。這可以形象地比喻為作者就自己創(chuàng)作的作品向除他以外的所有人“宣示主權”的行為。如果其他人想要利用已經公開發(fā)表的作品的話，就必須要在利用之時標明原作者的名字?！恫疇柲峁s》也認為這是創(chuàng)作者享有的一種重要權益②。

目前我國的同人文主要是借助各大網絡平臺發(fā)展，許多知名的網文網站和閱讀軟件——如晉江文學網、長佩文學網等甚至劃分出了專門的同人文板塊。乘著互聯(lián)網這一便捷的大眾傳播媒介的東風，同人文化的愛好者都可以十分方便地參與到同人文的創(chuàng)作中。不少同人文的寫手在寫作時僅僅是出于個人愛好，抱著向公眾分享自身喜好的想法，在網絡平臺上發(fā)表自己所寫的同人文。但由于思慮不周全或對相關法律的不甚了解，他們往往并沒有意識到還存在著署名權方面的問題，因此在文章中對原著者信息沒有加以標明，導致同人文在公開傳播產生一定的影響力之后與原著者產生法律糾紛。網絡上同人文的創(chuàng)作門檻比較低，大量的網站、論壇都可以公開進行同人文創(chuàng)作，因此網絡上同人文數(shù)量不少。這些文章借助互聯(lián)網傳播速度極快、范圍甚廣，在這一背景下原著者如果權益受到侵害，要依靠自身力量維護權益也十分不易，很多時候只能寄希望于同人文寫手的自覺或網絡平臺加強監(jiān)管。

2. 保護作品完整權方面存在的問題

該權利主要是為了保障作品的完整性，避免作品被他人隨意改動、扭曲，充分尊重創(chuàng)作者表達的自愿以及自由。這是法律對于作者思想表達的一種保障。同人文最初就是原作的粉絲利用原小說的人物情節(jié)等元素進行的二次創(chuàng)作，是粉絲們基于自身喜好而產生的自發(fā)行為。有一些同人文會借原作的底子對人物、情節(jié)方面做出較大的改動，組織形成新的故事。但在原著者的角度上看，有些改動未必符合其意愿，過于大膽的修改引起其不滿也并非不可能。著名的英國科幻小說《哈利·波特》曾經也被其粉絲創(chuàng)作過同人作品，而在這部同人作品中有著關于主角的一些過于露骨的描寫，這引發(fā)了《哈利·波特》作者J.K羅琳的不滿，最終向同人文的創(chuàng)作者提起了訴訟。關于什么樣的改動屬于對原作的“扭曲”和“篡改”，目前在實踐中并沒有統(tǒng)一、明確的客觀判斷標準，主要還是依賴于執(zhí)法人員的主觀判斷。同人文的創(chuàng)作的界限不夠清晰，這既不利于原作者對自己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的保護，也容易讓同人文寫手在寫作時無所適從，只能純憑感覺。同人文作為一種新型的特殊文學作品類型，其對于我國社會文化表現(xiàn)形式的多元化和個性化發(fā)展有著一定的積極意義，對于網絡文化經濟產業(yè)的進一步騰飛也有著不可替代作用。從保護寫手創(chuàng)作熱情，促進同人小說的長遠健康發(fā)展的角度來看，建立明確的侵權判定標準有著十分必要和重要的意義。

（二）著作財產權利角度

1. 著作財產權概念

著作財產權是著作權人對自己的作品自由使用并能夠通過不同的處分方式獲取一定經濟利益的權利。“著作財產權是一種包含有若干具體權項的權利體系，而且這個權力體系是動態(tài)的，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而不斷豐富?！彪S著時代的發(fā)展，著作權保護逐漸為社會所重視，作品的使用渠道與處分方式愈加多樣，著作財產權的內涵也愈發(fā)豐富。

2. 著作權保護期限

為平衡著作權人的權利保護和對公眾精神需求的滿足，各國往往會限定著作權的法定保護期限以兼顧效率與公平。在我國著作權法上，著作權保護期限主要利涉原著作權人的著作財產權，而為了保護作者的創(chuàng)作積極性，署名權等著作人身權則受到絕對的保護，其保護期不受限制。著作權保護期間屆滿，意味著作品進入公有領域成為公共文化材料，公民可以任意使用該作品，而不會與原作者產生著作財產權利沖突。依據(jù)我國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作者為自然人的保護期截止于作者死亡后五十年，合作作品則截止于最后死亡的作者死亡后五十年。因此很多在諸如四大名著、聊齋志異等廣為人知的古典文學基礎上進行改編、戲說的作品層出不窮，這類文本可以無償被同人化創(chuàng)作只因其已過著作權保護期，其著作財產權不再受我國著作權法所保護。

3. 當前同人作品的著作財產權保護困境

粉絲是同人作品產生與發(fā)展的前提，從粉絲著手，把握同人作品受眾畫像可以幫助我們研究著作財產權利沖突。

從主觀方面切入，粉絲對于文化作品的正負二重反饋是同人化創(chuàng)作的基礎。由于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文本文字作品的傳播渠道擴大，傳播速度提升，熱門作品獲得了普遍性的流行，小眾作品亦得到了面向大眾的機會。而作為新興的信息分享平臺，互聯(lián)網不僅改變了信息傳播方式，其社群性與高效的交互性還使得無論是熱門還是小眾，作品的粉絲團體得以迅速集結、擴大。作品的早期受眾不再限制于小圈子，而是通過社交媒體聯(lián)絡各處同好，共同交流各自對于文化作品的反應。對原作的喜愛或對于官方話語權的不滿催生了粉絲對原作品進行同人化的二次創(chuàng)作，并促使作品進行二次傳播吸引新受眾，形成了由消費者和新文本作者間的第二層對話。新的受眾群體與原有的受眾群體有時并不完全重疊，不同受眾看中的作品特質與消費偏好也并不一致。從這一方面來看，除了原作，新的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同人文字作品也應具有自己的著作財產權。

從客觀方面切入，較之信息相對封閉的古代，現(xiàn)代同人文呈現(xiàn)出的發(fā)展勢頭迅猛，內容經濟方興未艾。一方面，粉絲作為一種對特定文字商品具有狂熱愛好且樂意為個人喜好付費的特殊社會群體，個性化的同人作品乘著粉絲經濟的東風吃到了巨大經濟紅利;另一方面，隨著社會思想的解放和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在諸如Lofter、Ao3等多個興起的同人文字創(chuàng)作平臺發(fā)表作品門檻較低，不同平臺之間數(shù)據(jù)互通方便，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同人創(chuàng)作的隊伍中，同人文字作者基數(shù)擴大，甚至產生了專門依據(jù)粉絲偏好定制同人文本的專業(yè)寫手。與之相對，潛藏在同人創(chuàng)作繁榮表象下的是長久被人忽視的著作權法律風險，雖然同人作品本身具有一定的獨創(chuàng)性，但當前流通的同人文原作大部分都還在著作權保護期限內，雙方的著作財產權沖突屢見不鮮。

雖然同人文最初是讀者基于自身喜好的自發(fā)創(chuàng)作，但隨著同人作品受眾范圍的擴大，其影響力也隨之擴大，圖書出版方、影視公司等嗅到商機的主體會嘗試聯(lián)系作者對同人作品進行一定形式的推廣合作，以獲取一定的經濟利益。而同人作品從粉絲社群的“小圈子”一旦進入公共市場，便將大概率與原作品形成商業(yè)競爭關系，與原作者產生利益糾紛。在著名的金庸訴江南案中，作家江南就是在原作的基礎上，借用本來的角色名稱和人物性格套入獨特的背景和邏輯動機，創(chuàng)造出新的故事，并進行商業(yè)的出版發(fā)行。這不僅獲取了一定的經濟利益，江南本人亦在國內名聲大噪。在該案中，雖然江南借用了原作的人物形象，但故事結構和主題思想與原作則完全不同，具有鮮明的獨創(chuàng)性，不符合著作財產權中改編權的含義，亦無法直接認定其與原作在整體上構成實質性相似，其是否侵犯了原作的著作財產權眾說紛紜，依據(jù)當前我國的著作權法規(guī)定仍尚難定論。在該案中，最后因該作品借助金庸影響力且獲利過大，法院判定其構成了不正當競爭。由此可見，當前我國對于原作與同人作品的雙重著作財產權保護尚不到位，兩方的著作權一旦混同便難以厘清，對于同人作品侵權的判定也亟待完善。

三、同人文發(fā)展法律方面的對策建議

針對上述提到的同人小說發(fā)展中存在的法律問題，為促進同人文的發(fā)展，現(xiàn)提出如下建議：

（一）明確侵權標準

判斷一個作者的保護作品完整權是否被其作品衍生的同人文所損害，目前在實踐中法院的裁量標準并不是統(tǒng)一的。這就會讓人感覺“合理改動”和“損害他人權利”之間的距離和區(qū)別非常難以把控，這不論是對于同人文的創(chuàng)作還是解決同人文與原著間的糾紛都是很不利的。因此在實踐中需要建立更加統(tǒng)一的判定標準，來為同人文的創(chuàng)作劃定范圍，維護作者的正當權益。目前學界對于這一判定標準主要有這樣的兩種不同觀點：一種是認為只要背離了原著者原意的修改就可以被認為是侵權的行為;另一種是認為要損害了原著者的具體的利益的修改才可以被認定為是侵權的行為。第一種觀點所設立的標準相較于第二種觀點而言對同人文寫手的要求要更為嚴格一些。本文認為，要確定一種具有普遍適用性的侵權判定標準就應當充分地考慮我國同人文市場的現(xiàn)實狀況。從主觀方面來看我國同人文多數(shù)是同人文愛好者出于興趣自行創(chuàng)作的，寫作之初并不具有盈利的想法，對原著者的損害相對來說不大?？陀^方面來看同人文主要通過網絡平臺進行傳播，適用嚴格的判斷標準難度太大且不利于其進一步發(fā)展。因此本文認為從我國著作權法鼓勵創(chuàng)作的宗旨出發(fā)，運用第二種觀點的較寬松標準更為適宜。本文認為可以在實踐中將這一判斷標準通過司法解釋或者判例的形式加以明確，以期形成一個更為普遍適用的原則用于解決類似糾紛，與此同時也可讓同人文寫手明晰改編創(chuàng)作的尺度，以促進同人文的良性發(fā)展，兼顧保護作者的著作權益和激發(fā)市場創(chuàng)作活力。

（二）明確同人作品的可版權性，將同人文納入著作權法保護體系

《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2條規(guī)定：“著作權法所稱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chuàng)性并能以某種有形形式復制的智力成果?！币簿褪钦f，一個文學作品要具有可版權性，必須具備四個條件，即第一，獨創(chuàng)性;第二，可復制性;第三，合法的智力成果;第四，思想的外在表達。顯而易見，同人文學無論采取何種形式都具有可復制性且大多屬于作者正當合法的智力成果。著作權法普遍遵循思想、表達二分法原則，即只保護表達，不保護思想，一般情況下同人文創(chuàng)作會加入一些新的元素，具有創(chuàng)作者的個人特色，符合思想的外在表達。在獨創(chuàng)性方面，同人小說在創(chuàng)作時往往會在原作的基礎上對原作人物、情節(jié)方面做出較大的改動，他們并非忽視原文本，而是更強調自身對于大眾文化文本極具個人風格的解讀與再創(chuàng)造。原作文本是同人作品的基礎材料，而同人作者的獨特創(chuàng)作則為同人文化產品添磚加瓦。這種自我意識極強的主動閱讀行為被米歇爾杜賽德稱作“盜獵”，而這種比喻生動地將作者與讀者對同一作品的不同解讀表述為一定程度的對抗制衡關系。不可否認，同人文創(chuàng)作雖借用原作為文本素材，但其情節(jié)設計與故事主題則均屬于同人作者個人的再創(chuàng)作，是對原作者權威性表達的拒絕，具備一定的獨創(chuàng)性。綜上，同人作品并不單純是原作的打碎重組，而是有邏輯的個性化表達，是具有作者獨創(chuàng)性的合法智力成果，符合可版權性的要件，理應納入著作權法的保護范圍。

（三）參考CC協(xié)議，建立由中介方引導的同人作品授權機制

依據(jù)我國著作權法第1條可知，著作權法的立法目的是保護作者著作權及相關權益，鼓勵作品創(chuàng)作與傳播，促進精神文明建設。由此可見，大眾視角下的著作權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以保護著作權人私有權益的角色存在，但其本身還包含了維護社會公共利益的特性。在過去，各國普遍通過合理限定著作權保護期限來維持私有權益與社會公益之間的平衡。而在如今多元化的信息時代背景下，社會公眾的精神文明需求進一步擴大，我國的精神文明建設進一步加強，仍固守舊有的著作權保護模式顯然不符合當前的發(fā)展要求。著作權法應在規(guī)范同人文創(chuàng)作不侵犯原作者權益的前提下適當放權，提供合法的創(chuàng)作條件和空間給同人作者創(chuàng)作個性化文本，以期在根本上消解同人作品與原作的雙重著作權沖突，從而達到個人利益與社會公益共贏，促進新時代社會主義文化發(fā)展。筆者認為，參考CC協(xié)議，建立由中介方引導的同人作品授權機制有著較大的可行性及有效性。由中介方擔任原作者與使用者的橋梁，主動向原作者獲取作品授權權限并收錄于庫，同人文作者根據(jù)需要查閱，自愿獲取權限進行創(chuàng)作并全程接受中介方監(jiān)督。這一機制極大地簡化了原作者發(fā)布、同人作者獲取權限的途徑，便利了對同人文侵權界限的判定，亦使得追責變得更加便捷有效。

（指導老師：肖志鋒）

注 釋：

① 參見《同人文化在中國：從晚清反案小說到二次元時代的動漫同人》：這類小說在清末民初的通俗小說創(chuàng)作中曾一度流行，當時幾乎每一部稍有影響力的暢銷小說，都有他人為其寫的反案小說，其中最著名的當屬《秋海棠》的反案小說《新秋海棠》。當時連載《秋海棠》的《申報》副刊主編周瘦鵑是作者秦瘦鷗的好友，周家的三個女兒都是《秋海棠》的忠實粉絲，看到結局時秋海棠凄慘而死，紛紛哭求父親讓秦修改結局。被秦瘦鷗拒絕后，周瘦鵑干脆親自捉刀，創(chuàng)作了《新秋海棠》一書，不僅將本該慘死的秋海棠救了過來，最后還讓他做了封翁，實現(xiàn)了完滿的大團圓結局。

② 參見《伯爾尼公約》第十五條第一款：“只要受本公約保護的文學或藝術作品的作者以通常方式在該作品上署名，在沒有相反證據(jù)的情況下，即視為該作品的作者，并有權在本聯(lián)盟的成員國中對侵犯其權利的人提起訴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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