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平
摘要:近代太原士人劉大鵬是一位典型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他處在中國的轉型期,當時儒學的命運發(fā)生了嬗變,儒學的社會地位下降,不再是中國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但是劉大鵬依然堅守儒學,他以儒學精神修身養(yǎng)性,以儒家視角關注現實,以儒者姿態(tài)實踐儒學,可見儒學對傳統(tǒng)士人影響之深刻。儒學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三大主干之一,應該傳承和弘揚儒學的內在精華,讓儒學成為促進國家富強、社會和諧、人民幸福的文化力量。
關鍵詞:近代;儒學;嬗變;異質;劉大鵬
中圖分類號:B259.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1)19-0083-03
儒學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三大主干之一,按照陳來先生的定義,“它是以孔子為創(chuàng)始人,以孔子思想為核心,在歷史上傳承兩千五百年之久,形成的思想學術體系?!盵1]儒學的影響在程度上可謂至深,它塑造了中華民族的精神樣態(tài)和價值規(guī)范;在地域上可謂至廣,除中國大地外,它還是東亞文明的支撐、世界華人的文化支柱;在領域上可謂至多,政治、道德、生態(tài)等無不從中汲取豐厚的思想資源。儒學之所以有這樣的影響,就在于它對人們生活圖景的深切關懷。它固然有形而上謂之道的哲學,但它形而下謂之器的部分更具人文氣息,人們的衣食住行、視聽言動都是它關注的重要論域。
儒學是中國古代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主要由士人群體傳承和發(fā)展?!笆咳耸侵袊鴤鹘y(tǒng)政治文化的承載者,他們學習知識,傳播文化,既是中國古代君主政治集團的主要成員,又是傳統(tǒng)文化和中華文明的主要創(chuàng)建者?!盵2]研究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中國社會不能不研究士人。對士人的研究,有利于深入理解中國傳統(tǒng)政治文化,明晰傳統(tǒng)文化與傳統(tǒng)社會之間的關系,更好地分析傳統(tǒng)文化對當今中國的影響。
“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同人共樂千秋節(jié);樂不可無,樂不可極,樂事還同萬眾心?!边@副楹聯出自一個晚清時期的舉人,即本文研究文本《退想齋日記》的作者劉大鵬。劉大鵬,字友鳳,號臥虎山人、夢醒子,是山西省太原縣(現為太原市南郊區(qū))赤橋村人。他生于1857年6月9日,卒于1942年8月30日(清咸豐七年五月十八日至民國三十一年七月十九日),終年八十六歲。他從三十四歲(1890年)時開始寫日記,直到臨終連續(xù)寫了五十一年,現在尚存的有四十一年的日記。經過喬志強先生的選輯和標注,集為《退想齋日記》(以下簡稱《日記》)。劉大鵬歷經了中國近代史上的重大歷史事件:甲午中日戰(zhàn)爭、戊戌變法、義和團運動、辛亥革命、北洋軍閥混戰(zhàn)、抗日戰(zhàn)爭初期。這一時期,伴隨著西方列強的軍事侵略、經濟沖擊、西學東漸,作為中國傳統(tǒng)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儒學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zhàn),在接連受到攻擊、批判后,其地位和影響不斷削弱,再也不能成為民族文化認同的重要紐帶。但是劉大鵬作為傳統(tǒng)的士人并沒有隨歷史大勢而轉變,反而堅守著自己的儒學信仰。
一、以儒學精神修身養(yǎng)性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盵3]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儒家倫理的集中體現,而修身又居基礎地位,只有修身正己才能推己及物、推己及人,成就君子人格。
自幼受儒學教育的劉大鵬從儒學中吸取了豐富的精神資源來修身養(yǎng)性。他把自己身心修養(yǎng)的功夫概括為“五戒、七征、十求、八本”,從正、負兩個方面規(guī)范自己的言行舉止,尋求安身立命之道?!拔褰洹奔唇涠嗍?、戒多言、戒多動、戒多欲、戒多費,“七征”即征自惰、征自傲、征自是、征自欺、征自滿、征自怒、征自忽。這十二條是常人最易犯的毛病,劉大鵬首先就從這些方面來警醒自己?!笆蟆奔础扒箨庩栔?求人情之厚;求風俗之敦;求父母之歡;求心術之正;求品行之端;求德業(yè)之進;求益友之多;求幽獨之安;求身體之壯?!盵4]1“十求”內容豐富,涵蓋了儒學和、孝、誠、善、慎獨等核心價值?!鞍吮尽奔础耙灾t退為保身之本;以安詳為處事之本;以涵容為待人之本;以灑脫為養(yǎng)心之本;以不求為敦品之本;以退想為快樂之本;以耐煩為進德之本;以澹泊為養(yǎng)生之本?!盵4]1“八本”旨在正確地待人處事、保養(yǎng)身心、快樂生活,劉大鵬的修身養(yǎng)性之道直接影響了他的思維路向和實踐指向。
二、以儒家視角關注現實
張君勱指出,一種學說能否稱為倫理學的根據是要擁有四項基本觀念:善、己、人性、心,儒學有此四項,故儒學亦有倫理學[5],是“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的學問。梁漱溟在《中國文化要義》一書中也指出,中國社會是倫理本位的社會[6]。
劉大鵬寫道“天地之間只有一個倫理,倫理者,維持天下萬世之大綱也。所以圣賢教人,首重明倫。蓋倫理明則天下治,否則天下亂,古來弒君弒父之人,何一非不明倫理之人乎?”[4]2天人感應、倫理教化的思想成為劉大鵬關注現實、思考現實的出發(fā)點。
時勢兇險,人心叵測?!度沼洝分杏涗浟诉@樣一件事情,劉大鵬聽說某天日落西山、行人交錯之時,竟有賊人肆無忌憚,搶騾兩匹,約值百千有余錢。他很震驚,進而想“果時歲之不豐歟?抑教化之未善歟?如此等事,真令人莫解。”[4]2他將搶奪之因歸于教化的思考,反映了其看待問題時直觀的儒學視角。
在氣候干旱、雨水短缺時,劉大鵬也是以這樣的思維模式思考問題。他在《日記》中寫道“上天不雨,悉由風俗之奢靡,人情之澆漓?!盵4]4“立夏以后,芒種以前,正是播種之期,而上天概無一點雨澤,望慰三農,天意果何如也,果欲殺斯人歟?抑亦旱而示警歟?吾意斯時,人爭夸詐,俗尚奢華,上天不雨,欲人之知自責耳?!盵4]4在他看來,干旱的出現是人們的奢靡風俗造成的。
在大雨連綿、洪災發(fā)生時,劉大鵬亦是到人的身上尋找問題的原因?!度沼洝分杏涗洠骸八炭梢责B(yǎng)人,而也足以害人,水之為患亦危亦哉!今以安居樂業(yè)之民,一旦遭此水患,大則傷生害命,小則乏食啼饑。蕓蕓眾生,不得其所,是果天意為之乎?抑人事為之乎?真令人難知也?!盵4]6天意、人事是劉大鵬思索洪災起因的兩個選項,別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