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洋 陳飛虎

關鍵詞：自閉癥兒童 康復機構 康復環(huán)境 特殊教育 設計策略

引言

美國約翰·霍普金斯醫(yī)院的里奧·坎納（Leo Kanner）醫(yī)生于1943年首次提出了現(xiàn)代意義上的自閉癥，自閉癥通常起病于三歲以內，主要表現(xiàn)為社會交往障礙、情感表達障礙、刻板行為三大特征。它作為一種發(fā)育障礙類疾病，病因及發(fā)病機制尚未有定論，無法通過治療達到痊愈，但及時的行為干預及協(xié)調治療可提升其自我照顧、溝通交流和社會交往的能力。近年來，我國自閉癥確診人數(shù)呈上升趨勢，據(jù)《中國自閉癥教育康復行業(yè)發(fā)展狀況報告III》顯示，截至2019年，中國自閉癥確診人數(shù)超千萬，其中12歲以下患者數(shù)量約200萬，自閉癥在中國兒童精神類疾病中位居首位[1] 。自閉癥康復機構于20世紀90年代在我國出現(xiàn)，隨著近年來的發(fā)展，我國自閉癥康復機構數(shù)量大幅增多，但多數(shù)機構僅關注教學模式、教育理念及康復方法的發(fā)展，而忽略了機構的空間環(huán)境設計，以特殊兒童為受眾群體的康復機構往往模仿幼兒園及小學的校園環(huán)境設計，未根據(jù)自閉癥兒童的特殊需求進行針對性設計。

一、空間環(huán)境與自閉癥患者異常行為的關系分析

目前，相關學者主要從心理學、神經(jīng)生物學及生態(tài)學角度分析自閉癥的成因，其中生態(tài)學角度的自閉癥觀從個體與環(huán)境的交互作用闡釋了自閉癥的發(fā)生與發(fā)展，指出自閉癥群體與人類社會生活環(huán)境之間交互關系的異常，既是個體早期神經(jīng)生物學方面受損所造成的結果，也是造成自閉癥個體后期神經(jīng)、行為異常發(fā)展的重要成因[2] 。

美國心理學家艾爾斯（Anna Jean Ayres）創(chuàng)立了感覺統(tǒng)合理論（Sensory Integration theory），將感覺統(tǒng)合定義為大腦對視聽覺、觸覺、前庭覺、本體覺等多種感覺信息進行識別、分類、解釋和整合，并依據(jù)經(jīng)驗對環(huán)境做出適應性反應，使機體和諧有效運作的過程[3] （圖1）。自閉癥患者不同于常人判斷空間的方式，他們在感覺統(tǒng)合方面有缺陷[4] ，僅關注局部或零碎的感官信息，無法同時處理多種感官信息，并將細節(jié)信息整合為有意義的整體。當自閉癥患者處于感官環(huán)境較為復雜的物理環(huán)境中且無法正確處理感官刺激時，便會造成感官超載，自閉癥兒童正是在通過感官體驗對事物產生感知并做出相應反饋這一過程中產生積極或消極的空間體驗，從而觸發(fā)不同的行為模式[5] 。由此可見，外圍的物理空間環(huán)境與自閉癥患者的行為表現(xiàn)之間有著重要的聯(lián)系。

二、 基于自閉癥兒童需求的康復機構空間設計策略

自閉癥兒童康復機構以自閉癥兒童為受眾，具有特定的空間功能、形態(tài)及尺度服務于自閉癥兒童的康復與學習。根據(jù)空間使用主體、患兒障礙特征及干預治療方式，康復機構的空間可歸納為教學空間、康復空間、生活空間、辦公空間及室外活動空間五大功能性空間，各空間應從功能、形態(tài)、尺度、流線、色彩、聲學、材質等設計要素出發(fā)，利用有效的空間語言設計出具有針對性、安全性、可預測性、強干預性的空間環(huán)境?；谧蚤]癥兒童需求的康復機構空間設計策略如下：

（一）模塊化組織教學空間元素—提升患兒空間識別力

1.有序劃分空間組織：研究表明，具有良好感官刺激度的教學環(huán)境有助于提升自閉癥兒童的注意力及學習效率。據(jù)心理學家埃里克·肖普勒（Eric Schopler）針對自閉癥人群開發(fā)的“結構化教學”（TEACCH）顯示，對自閉癥友好的教學課堂應具備結構化的物理環(huán)境、可預測的活動順序、有序的任務組織、視覺化的時間安排表等條件[6] 。因此，基于自閉癥兒童的認知障礙及空間需求，教學空間應根據(jù)課程安排保證每間教室功能清晰明了，依據(jù)課程內容設置普通教室、個訓室及各藝術類教室（表1），各個教室內部根據(jù)課程內容對空間進行組織與布置。教室內還應利用物理界限或視覺信息明確各功能區(qū)的界限與范圍，如美國紐約的Center of Autism and theDeveloping Brain（CADB）干預治療中心通過使用形狀及改變地面色彩劃分區(qū)域（圖2），利用清晰、有序的空間組織增強患兒對于空間的掌控感，從而減少患兒的不安感。

2.簡化物理環(huán)境信息：教學空間作為需要高集中力、高注意力的空間，應避免物理環(huán)境信息復雜化導致學生分散注意力甚至造成感官超負荷[7] 。在色彩設計上，相較于暖色，自閉癥兒童更偏愛冷色，色彩偏好依次是綠色、藍色、紅色、黃色[8] ，冷色調色彩有助于促進自閉癥兒童大腦皮層的平衡，而大面積的暖色易對他們產生刺激。根據(jù)美國學者勒德洛（Ludlow）研究顯示，當自閉癥兒童使用藍色、綠色及紫色鏡片進行閱讀時其閱讀速度及識別速度提高約13%[9] 。因此教學空間的色彩設計應以冷色調為主，加以部分暖色作為點綴。此外，教學空間應控制色彩使用數(shù)量以防對個體產生過度刺激。在燈光設計上，較常人而言，自閉癥患者對于燈光的變化更為敏感，尤其熒光燈光源所產生的燈光閃爍會增加患者產生異常行為的概率。因此在教學空間中可使用LED照明或使用鎮(zhèn)流器改善熒光燈的閃爍現(xiàn)象。此外不同的色溫與照度也會對自閉癥兒童產生不同的心理影響，研究表明，照度在1000-2000lx、色溫在3000-5000K且無眩光的燈光環(huán)境更利于營造溫和、平靜的學習氛圍，滿足自閉癥兒童的學習燈光需求。在噪聲處理方面，對于兒童來說在背景噪聲較大的環(huán)境中獲取語言信息更為困難，加之約65%的自閉癥兒童聽覺敏感性較高，他們的聽覺閾限（人能產生感覺的刺激范圍）范圍更低，復雜的背景聲音會引起患兒反常的大腦皮層活化作用，進而引發(fā)其產生異常行為。因此針對自閉癥兒童的教學空間應更加注意噪音控制，教室內部可安裝吸音板或采用吸音效果較好的材料進行墻面與地面的鋪裝，以減少空間內的噪音及混響。此外還應避免使用會產生較大噪聲的電子設備，以降低環(huán)境聲音的刺激性。在空間界面設計上，自閉癥兒童更易被視覺信息干擾，教學區(qū)域的各界面不宜裝飾過多細節(jié)，空間內的窗戶應使用磨砂玻璃或安裝百葉窗，這樣既保障了室內空間所需的自然光，也能避免窗外環(huán)境分散患兒的注意力。

（二）針對性滿足康復空間需求—強化患兒感知力

每位自閉癥兒童都有不同程度的感官信息處理失調，表現(xiàn)為不同的障礙特征，其中包括身體障礙、認知障礙、溝通障礙、社會交往障礙，根據(jù)不同患兒的障礙表現(xiàn)，他們所需的康復空間類型及各空間的設計要求各不相同（表2）。

康復機構的康復空間可劃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空間尺度較大、使用人數(shù)較多、刺激度較高的康復治療空間，空間面積在40-60m2之間，如運動治療室、感覺統(tǒng)合治療室、游戲治療室等。在此類空間中患兒活動量較大，由于大部分自閉癥患者前庭覺感失調，平衡能力較差，為了避免患兒在康復過程中產生肢體損傷，空間內部應采用軟質材料進行地面與墻面的鋪裝并注意地面防滑，其中墻面的軟包處理應不低于1.2m。在家具選擇上，應選擇邊角柔和、耐用性強且易于清洗的家具，對有尖銳邊角的家具進行軟包處理。在色彩設計上，不同于教學空間溫和、平靜的空間氛圍，康復空間是用于刺激患兒感知能力發(fā)展的空間，因此空間內可以通過適度的增添色彩以增加空間趣味性，激發(fā)患兒的積極性。在燈光設計上，可以通過使用多媒體技術營造不同的空間燈光氛圍，如Omivista Mobii 的交互式投影系統(tǒng)利用投射的動態(tài)影像營造不同的空間情境并響應使用者的手勢及動作，為患兒提供了豐富的感官體驗（圖3）。

另一類空間為空間尺度較小、刺激度較小、用于進行個訓的康復空間，空間面積在10-30m2之間，如言語治療室、心理診療室、個訓室等。此類空間宜成組設置或靠近使用人數(shù)較多的治療空間設置，房間應具有良好的隔音效果，避免相互間的干擾，當自閉癥兒童產生異常行為時，可作為“安撫空間”供患兒使用?？臻g內應設色淡雅，不同的治療室可通過色彩或裝飾圖案進行區(qū)分。在家具選擇上，可選用軟體座椅為患兒提供舒適的診療環(huán)境。

（三）具體化保障生活空間安全—營造患兒友好型空間環(huán)境

康復機構內的生活空間包括樓梯間、走廊、衛(wèi)生間、休息室、更衣室、餐廳等空間，此類空間最重要的是保障患兒的安全使用。其中走廊和樓梯間作為橫向及縱向的過渡空間，使用率高、人流量大。走廊可在保證流線暢通的基礎上通過設置座椅為自閉癥兒童提供交流空間，促進患兒與他人的互動交流。樓梯間內臺階的高度及寬度應適合兒童使用，高度以13cm、14cm為宜，寬度不宜過窄，樓梯處還應增設50-60cm的兒童扶手保障患兒的使用安全。衛(wèi)生間及餐廳應注意地面防滑，在洗漱區(qū)域鋪設防滑墊，洗漱臺的寬度及高度應符合兒童人體尺寸，寬度不少于40cm，高度低于60cm。此外，在患兒活動范圍內避免放置有安全隱患的物品，如清潔劑、消毒水等。

（四）類別化安置辦公空間—減弱外部環(huán)境刺激度

康復機構內的辦公空間可分為兩大類，一類空間以教師為使用主體，如教師辦公室、康復評估室、心理咨詢室等。此類空間作為連接師生的“紐帶空間”應臨近康復空間及教學空間安置，空間界面可通過設置窗口增加透明性，便于教師與患兒的交流及監(jiān)視。此外，據(jù)統(tǒng)計，康復機構的教師以女性居多，因此空間內還應參考女性身體尺寸提供充足的儲存空間以存放資料及教具等辦公用品。另一類空間以行政人員及工勤人員為使用主體，如行政辦公室、接待室、監(jiān)控室、財務室等。此類空間應與教學空間、康復空間相分離，一方面可以避免外界人員對患兒產生刺激，另一方面也可以為工作人員提供一個相對安靜的工作及休息環(huán)境，以減輕工作人員的工作及精神壓力。

（五）自然介入豐富室外活動空間—提供綜合性感官體驗

1.空間類型多樣化：康復機構內的室外活動空間主要包含體育活動空間、游戲空間、感官花園三部分（表3）。研究顯示，自閉癥患者普遍存在身體障礙，其中運動控制能力缺陷最為典型，合理、合度的體育活動有助于增強患兒的肢體控制能力，融合模式下的集體性體育活動更是為患兒提供社交情景，進而促進患兒融入集體，因此康復機構內的體育活動空間必不可少。游戲空間則將游戲與康復訓練相結合，通過使用康復型游戲設施對患兒進行訓練，常用設施包含有攀爬及秋千類、平衡類及球類、階梯及滑行類、綜合類四大類[10] 。在體育活動空間及游戲空間中由于患兒活動量較大，因此在設計時需注意患兒使用的安全性，一方面采用軟質材料進行地面鋪張，另一方面空間內應設置觀察座椅并避免觀察死角以便教師對于患兒狀況的把控。

2.空間環(huán)境療愈化：此外，人類在與自然環(huán)境交互中產生的感官體驗可以促進人類認知能力、情緒自控力以及心理健康的發(fā)展，將自然元素介入室外活動空間對于自閉癥患者的康復必不可少。英國等國家大力倡導為特殊兒童設置感官花園，運用自然元素提供多樣化的感官體驗，因此感官花園應基于自閉癥患者所表現(xiàn)出的感官敏感性差異進行設計。如利用不同的材質鋪裝、植物配比及景觀小品的設置豐富患兒的視覺環(huán)境;利用水、木、石、沙、植物及可觸摸式景觀小品等元素豐富環(huán)境中的觸覺體驗;通過種植無毒害性、低過敏性植物進行芳香療法，如桂花、丁香、梔子花、薰衣草等。

結語

隨著自閉癥確診人數(shù)的激增，自閉癥兒童康復機構數(shù)量也隨之增多，但康復機構的空間環(huán)境設計仍存在諸多問題，遠不能滿足自閉癥兒童的特殊需求。而有效的空間語言及空間組織方式可以作為治療的輔助手段，調節(jié)患者負面情緒，干預與改善患者的特殊行為，因此針對自閉癥兒童的特殊需求對康復機構環(huán)境進行設計既有利于患兒的康復，也體現(xiàn)了對于特殊群體的尊重與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