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晨等車

那么早呵，天還未亮

高大的路燈上，光芒朦朧而熾烈

七個民工從空蕩蕩的十字路口

斜穿而過，去附近的工地

路旁田野中的油菜一朵朵如此碩大

我看到它們身上的積霜

細膩地全面對抗著空中的黑暗

這么寬的路，全是停泊中

冷冰冰的大貨車

在堅硬的事物上，霜顯然更少

而路面上連它的一點痕跡也沒有

另一個乘車的人，從另一個方向

悉悉索索向公交車站牌走來

冬天的清晨，衣服在走動中

本身的摩擦

連黑暗也無法隱飾

寒冷如此安穩(wěn)，它只從我的嘴邊

輕輕流過

大地的喉嚨

這條路現(xiàn)在已不是砂石路

但方向未變

許多年前我的自行車輪子軋著它

發(fā)出凹凸不平的聲響

今晚，已面目全非的我從賓館中出來

在路燈下散步

綠化帶的外邊是河流和緊貼著它的

狹長的公園

然后是冬日黑夜中的田野

樹木只以身影說話，天空無所不在

它咽下大地上更多本不屬于它的東西

更遠處的高速公路上連綿不斷的車燈

仿佛我伸手可握

許多年前我與同學騎自行車

碎石迸濺，西山驛就在歡快的前方

后來有個人青春中的死亡

就消散在那里

許多舊有的地名、人名

一如今夜稀少的星星，它卡住大地的

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