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麗姝

〔摘 要〕在舒楠的音樂世界中，他如楠木一般舒展自如，讓自己創(chuàng)作的動人樂律隨著光影流轉，隨著時代脈搏而跳動。

〔關鍵詞〕舒楠；音樂創(chuàng)作；藝術人生

采訪舒楠時，不禁會感嘆于時間對人的塑造，藝術對人的熏陶。舒楠人如其名，像是舒展自如的楠木，閑適又珍貴；舒楠人如其作，像是凝結了人文關懷的音樂一樣浸潤心脾，如沐春風。在談及自己的成就時，他謙虛地歸結于自己的幸遇和時代的厚愛，然而，只有抓住機遇的才者和能者，才能實現(xiàn)此番作為。

生而為樂，為樂而生

在談及何時與音樂結緣時，舒楠輕笑道：“我覺得我可能就是為音樂而生的吧。”據(jù)舒楠母親回憶，在他牙牙學語時，就會哼唱一些聽來的旋律，也許是這份不可思議開啟了舒楠與音樂如此之深的大門。

舒楠從5歲開始拉二胡，13歲開始彈古典吉他。大二的時候，他還在全國性吉他比賽中獲得了二等獎。1995年，舒楠發(fā)布了自己的第一張唱片《嫁給他你快樂嗎》，大受歡迎。當時的主打歌曲是一首苦情歌，在舒楠盡管年輕但飽含深情的演繹下讓人印象格外深刻。而這些音樂的演繹技能，讓舒楠對旋律和和聲等音樂的概念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舒楠本可以在歌手界大放光彩，但因緣際會下，這位才華橫溢的青年開始在音樂創(chuàng)作的舞臺上另辟蹊徑、大展宏圖。

1997年，舒楠創(chuàng)作的歌曲《笨鳥先飛》獲當年全國300家電臺總評榜冠軍、上海東方風云榜最佳歌曲獎、廣東廣播新歌榜年度十大金曲、兩岸三地華語榜中榜神州音樂最佳推薦獎。2007年10月，他為電影《香巴拉信使》創(chuàng)作的烏瑪主題音樂，在第26屆“中國電影金雞獎”頒獎典禮上獲“最佳音樂獎”。汶川特大地震發(fā)生后，他為詩歌《生死不離》譜曲，該曲由成龍演唱，在2008年獲CCTV-MTV音樂盛典“最佳歌曲獎”，2009年又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并被國家博物館收藏。舒楠還先后創(chuàng)作了《少年強》《站起來》《再看一眼》《接你回家》《我們》等歌曲；為《建國大業(yè)》《星?！返入娪昂椭醒腚娨暸_《十萬人家》《東方卡薩布蘭卡》等多部電視劇主題曲譜曲。

對舒楠來說，音樂跨越了工作的含義，超過了興趣的范疇。音樂就像是流在舒楠身體里的血液一樣渾然，無論個人的需求，還是社會的需要，舒楠都能將流淌在體內(nèi)那無盡的音樂之血割出來一點贈與。這么多年來，音樂一直在舒楠生命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舒楠坦言自己腦子里應該充滿了音樂，而大部分時間也是在思考音樂。

光影流轉，旋律相隨

從初入音樂創(chuàng)作這一行，舒楠就開始進行電影配樂的相關創(chuàng)作。除了作曲家這重身份外，舒楠更是一個電影工作者。近十年來，舒楠一直跟隨著中國電影的發(fā)展來創(chuàng)作自己的音樂。他歷經(jīng)了中國電影從膠片到數(shù)字的轉變，也見證了中國電影從破億到50億票房的過程。在中國電影蓬勃發(fā)展的當下，一直堅持做電影配樂的舒楠也跟很多的著名導演都有過合作，姜文就是其中的一位。

舒楠和姜文的第一次合作，是2010年上映的電影《讓子彈飛》?！蹲屪訌楋w》刷新了當時國產(chǎn)電影的多項票房紀錄，成為2011年的賀歲檔“黑馬”，姜文更是憑借該片獲得了中國電影導演協(xié)會2011年度表彰大會年度導演獎、第48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第11屆華語電影傳媒大獎最佳導演獎。

《讓子彈飛》不僅口碑、票房雙豐收，其中一首幽默詼諧、輕快有趣的插曲《算逑歌》也頗為搶眼，迅速紅遍網(wǎng)絡，是少見的“國產(chǎn)”電影音樂走紅現(xiàn)象，而《算逑歌》的走紅離不開舒楠對電影劇情的深刻理解和對電影配樂的技巧掌握。

舒楠曾表示，為《讓子彈飛》配樂實現(xiàn)了自己為偶像姜文的作品做音樂的夢想，而“與久石讓這樣的音樂巨匠的合作更令影片憑添聲色”。①在為《讓子彈飛》配樂時，舒楠對久石讓所創(chuàng)作的東方音樂有了更深的體悟，也意識到了中國人在創(chuàng)作東方音樂時的獨特優(yōu)勢。中國人的具象表達能力，能產(chǎn)生出與西北、東北、西南等地域息息相關的獨具特色和風格多元的音樂，這也是舒楠所創(chuàng)作的音樂作品中的優(yōu)勢與特點。

拿《算逑歌》來說，舒楠先是用輕松詼諧的曲調(diào)為整首歌定調(diào)，然后在錄制時故意賣了個關子，事先并沒有告訴黑鴨子組合“算逑”在四川話里的意義和作用，而是先讓她們用“嘟”聲來哼唱。在黑鴨子組合把音準和節(jié)奏都拿捏準確后，舒楠要求黑鴨子組合把“嘟”聲換成“算逑”?！八沐稀边@種戲謔的方言俗語在黑鴨子組合嚴謹?shù)某ㄑ堇[下，詮釋了“雅中帶俗，俗中透雅”，看似混搭和矛盾，實則暗含巧思。在《讓子彈飛》的電影配樂中，舒楠創(chuàng)作的音樂段落都是輕快、明亮而詼諧的，他用音樂來“中和”電影中的暴力元素，用配樂來襯托人物的鮮明個性，引領觀眾去領略和體會片中黑色幽默和精神內(nèi)涵。而在《讓子彈飛》以后，姜文也和舒楠一拍即合，再次合作。在姜文之后執(zhí)導的《一步之遙》《邪不壓正》中，電影配樂部分都有舒楠的參與。

舒楠認為，電影作曲家和一般的作曲家是不同的，一個優(yōu)秀的電影配樂作曲家需要對音樂和電影有深入的了解和專業(yè)的認知。一部電影的配樂，可能涉及很多音樂門類，比如古典音樂、流行音樂、交響樂、爵士樂、搖滾樂等，這需要年齡的“積淀”。所以對舒楠來說，電影和音樂就是左右手，不能將其分隔開。多年來創(chuàng)作電影配樂的經(jīng)驗，讓舒楠只要看見電影畫面，就會自然流淌出音樂的靈感，這讓他自己也感到神奇，笑稱或許是見畫凝情了。盡管在音樂方面有著非凡的天賦，但舒楠卻選擇去北京電影學院深造，這也讓舒楠對電影的畫面、敘事等有了更多的感知，在電影作曲方面有了更深的造詣。

除了后天的才能與付出，舒楠打小就對電影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年少時，舒楠有個同學的母親在電影院工作，他便時常跟著這位同學在晚上去看電影，他們把每部電影看了一遍又一遍，在電影院的黑暗中穿梭到光影翩躚的電影世界里。對于舒楠來說，觀看電影就是一種享受，是與世界的連接。在他尚不懂得如何創(chuàng)作音樂的年紀，就對《羅馬假日》《魂斷藍橋》等影片及其配樂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總是反復回味，百聽不厭，百看不膩，或許這也是他對電影配樂格外得心應手的一個原因吧?？傊娪昂鸵魳吩谑骈闹惺莾蓚€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在逐夢的人生之旅中，因為電影和音樂的陪伴，讓舒楠感到特別的幸福和滿足。

樂從民意，聲隨時代

舒楠的音樂作品總是振奮人心、激蕩真情，媒體稱贊他“在國家的每一個重大歷史節(jié)點都作出了時代的音樂強音”。汶川特大地震的《生死不離》，北京奧運會的《站起來》，電影《建國大業(yè)》的主題曲《追尋》，電影《建黨偉業(yè)》的配樂，電影《楊善洲》的配樂，“永遠的長征——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文藝晚會”的歌曲《不忘初心》，紀錄片《輝煌中國》的主題歌《新的天地》，抗擊疫情主題曲《堅信愛會贏》，2021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燈火里的中國》《追夢之路》……舒楠的音樂創(chuàng)作始終隨著時代的脈搏而跳動。他認為：“藝術家要時刻關注到時代的變化，時代在變化，人的聽覺習慣也在改變，在保持優(yōu)良傳統(tǒng)的同時，要用新時代的語言和音符表達我們的情感?！?/p>

《不忘初心》《新的天地》《堅信愛會贏》《燈火里的中國》，這些作品都有著感動人心的力量，激勵著人們奮進向上。而舒楠卻謙虛地表示這是音樂賜予他的寶藏，自己的音樂能夠感染那么多人，他覺得特別榮幸。

舒楠總說自己是幸運的。他在中學的時候曾經(jīng)看過《開國大典》，后來竟然跟該片的導演李前寬老師合作，為電影《星?！愤M行配樂，這讓他感嘆緣分的奇妙和自己的運氣。當舒楠為《建國大業(yè)》電影進行配樂時，彼時的他是作為一個新生代音樂人和青年藝術家來進行音樂創(chuàng)作的。面對如此莊重的宏大題材，舒楠用自己全新的詮釋來展現(xiàn)建國時期黨的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舒楠又一次地提到自己的幸運，得以用一個年輕作曲家的心靈去感受、去表達對黨的熱愛、對國家的熱愛。但幸運只是舒楠的謙詞，勤奮和天賦才是舒楠的秘籍。在《建國大業(yè)》的配樂里，有像夢一樣華美的《夢到肖斯塔科維奇》，有凝重表意的《黑暗中提燈籠的人》，還有輕快明亮、預示著勝利在望的《半日閑》。如此多元的音樂創(chuàng)作靈感從何汲??？舒楠的回答是：要多多地接觸人民，去表達他們內(nèi)心的東西。而這不僅需要過人的天賦，也要勤奮的鉆研和傾聽人民心聲的耐心，這也是舒楠真正的“幸運”之處吧。

參與了《建國大業(yè)》《建黨偉業(yè)》這一系列鴻篇巨制的電影配樂，讓舒楠切身地感受到一個作曲家還是要隨著時代脈搏的跳動來迸發(fā)自己的激情。也正是因為對時代精神深刻而精準的把握，舒楠游刃有余地擔任過多次大型文藝晚會的音樂總監(jiān)，比如：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文藝晚會—— 《我們的四十年》 ；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文藝晚會——大型音樂舞蹈史詩《奮斗吧·中華兒女》 ；第七屆世界軍人運動會。

盡管舒楠在擔任音樂總監(jiān)時總是得心應手，但與進行個人的音樂創(chuàng)作相比，這確乎是完全不同的體驗。舒楠要帶領著一大批作曲家和團隊去完成長期、緊張的工作，所以在這過程中，他尤其強調(diào)團隊精神和合作意識。在這種重大活動中，音樂所承載的時代意義和精神力量是時代所需，音樂要通過其宏大的敘事來展現(xiàn)時代的偉大和華彩。通過擔任重要文藝晚會的音樂總監(jiān)，舒楠的組織、策劃、領導能力都得到了鍛煉，而他對時代脈搏的把握也進一步加深。這些又會反饋到舒楠的音樂創(chuàng)作中，讓他的音樂作品更加結構化和體系化，也更加樂從民意，聲隨時代。

魚與熊掌，兩者兼得

在音樂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舒楠的作品在歷經(jīng)了社會和市場的雙重考驗后流傳廣泛、熠熠生輝。這一點尤其珍貴，也涉及了音樂這類藝術作品中所包含的經(jīng)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雙重性，具體而言，就是音樂作品的社會意義和商業(yè)價值。

舒楠說，音樂的社會意義和商業(yè)價值其實是不矛盾的，并不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當然，很多的年輕人也許會有這樣的疑問：如果自己寫的音樂注重社會意義的話，會不會導致主旋律色彩過濃而削弱了商業(yè)價值呢？其實并不會。如果你在音樂中傾注了真情，激發(fā)了大家對音樂的熱愛，那么可以實現(xiàn)商業(yè)價值和社會意義的雙贏。由舒楠作曲的抗擊疫情主題歌曲《堅信愛會贏》在抖音上47億的點擊率，《燈火里的中國》在抖音上也有上億的點擊率，還引發(fā)了“全網(wǎng)交作業(yè)”的演唱熱潮，并成為各大音樂學院競相演唱、互相對飚的音樂作品。

這些基于社會意義而創(chuàng)作的歌曲，其商業(yè)價值也很大，并且都是在群眾中自發(fā)產(chǎn)生的影響力，而不是通過運作市場得來的。這類社會意義深刻的歌曲往往匯聚著普遍的公眾情感，只有作曲家的私人情感和公眾情緒發(fā)生了關聯(lián)和共鳴，這首歌的影響力和輻射力才能產(chǎn)生幾何倍數(shù)的增長。就像舒楠的《不忘初心》，無論走到哪里都能聽到其悠揚的旋律。各個省、市、縣所舉辦的重大晚會上幾乎都有歌手去演唱這首歌，而群眾也會隨著旋律而合唱。在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大會上，10萬群眾演唱《不忘初心》的場景讓舒楠非常感動，久久不能忘懷。他認為這也是音樂社會意義的最大體現(xiàn)，也把社會價值和政治責任最好地傳達給了廣大老百姓。盡管兩者并不矛盾，但如果選的話，舒楠仍會堅定地把社會意義放在第一位。他告訴筆者，在寫音樂的時候只注重商業(yè)價值是寫不好的，只有純粹地對待音樂才可能得到應有的回饋。

專注當下，方得始終

在談及音樂創(chuàng)作中的經(jīng)驗分享時，舒楠列舉了三點：第一，音樂作品要體現(xiàn)私人情感。舒楠堅信私人的情感就是人類的情感，只有把私人的情感最大化，才能在人類群體中產(chǎn)生共鳴。舒楠認為，自己的歌之所以有這么高的傳唱率，就是因為自己的私人情感上升到公共情感和大眾情緒中，然后和這個時代的脈搏相接軌，進而被更多的人去體會、去理解、去感動；第二，音樂創(chuàng)作者要深入生活，多了解人民，和人民待在一起，傾聽他們的心聲和想法；第三，音樂創(chuàng)作者要多讀書、多看電影，多接觸世界，多了解這個時代的信息。

此外，舒楠認為藝術創(chuàng)作本身就是孤獨的，要留有大量的時間去幻想、暢思，所以不能被太多碎片化的信息和一些繁瑣的活動所遮蔽、所打擾。最重要的是要學會獨立，并保持專注的精神。

專注，在飛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社會是稀缺資源。因為智能手機的普及，大部分人的時間和注意力都被割裂，所以也只能接觸碎片化的信息和淺層次的思考，專注力和深入思考的缺失是藝術創(chuàng)作者的大忌。舒楠對此深有體會，他所接觸到的取得非凡成就的大導演往往都有著極強的專注力。舒楠回憶道，姜文就會對一個問題思考很久，然后作出自己的判斷，不會被社會輿論的碎片所干擾。

就像舒楠所言：一個藝術家需要維護好自己的世界，并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情。

就像舒楠所為：專注當下，不忘初心，才能得到自己所追尋的藝術成果。

參考文獻

①段敬芳：《專訪作曲家舒楠：為<子彈>配樂讓我受益匪淺》，新華娛樂，http：//roll.sohu.com/20110118/ n302234638.shtml，2011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