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本刊記者 范珊珊

逐漸收緊的ETS可能會成為歐盟實現(xiàn)氣候變化目標的主要抓手。

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碳市場之一，歐盟碳市場已經成為了歐盟實現(xiàn)其氣候政策的基石。其中歐盟排放交易體系（ETS）一直被視為歐盟控制溫室氣體排放、實現(xiàn)碳中和最有效的工具。

從2005年建立至今，歷時16年之久的ETS一直在不斷進行著改革和探索，以完成不同階段的使命。眾所周知，碳市場的運作原則是“總量控制與交易”。政府規(guī)定排放總量的上限值 （“總量控制”），企業(yè)排放的每噸二氧化碳都必須獲得相應的碳配額（EUA）。企業(yè)可獲得、購買或交易配額，其價值也就是碳價。

在歐洲，ETS系統(tǒng)覆蓋了28個歐盟成員國以及冰島，列支敦士登和挪威的12,000多家發(fā)電廠和能源工廠。從誕生之初，歐盟排放交易體系對發(fā)電廠、能源密集型行業(yè)（例如煉油廠、鋼鐵廠以及鐵、鋁、水泥、造紙和玻璃生產商）和民用航空的所有二氧化碳排放設定了總體限制（歐盟以外的航班不在范圍內）。

然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ETS的存在卻未能讓歐洲化石燃料使用以及碳密集型工業(yè)變得更加昂貴，因此飽受備受詬病。過剩的碳配額被免費發(fā)放，讓每噸二氧化碳價格一度停滯在4-7歐元之間。這讓歐盟委員會頗為著急。

之后，歐盟碳排放交易體系的規(guī)則幾經修訂，現(xiàn)在這些問題大多得到了解決，歐盟碳市場已經相對成熟，逐步提高的碳定價也正在鼓勵更多的低碳轉型。

7月14日，為實現(xiàn)2030年溫室氣體排放比1990年降低55%的目標（此前這一目標為40%）, 歐盟委員會通過了名為“FIT for 55”的能源和氣候一攬子計劃。歐盟對外宣稱，這是一套全面且相互關聯(lián)的方案，對于歐洲2050年實現(xiàn)碳中和至關重要。為了實現(xiàn)的減排目標和配合一系列方案的實施，ETS將迎來迄今最為深入和全面的改革。

日益緊張的配額

在歐盟排放交易體系前兩個交易期（2005年-2007年和2008年-2012年），大部分排放配額是免費和大額發(fā)放的。因此第一期配額的價格在2007年甚至降至零。在發(fā)展的第三階段（2013年-2020年），40%的配額被拍賣，發(fā)電商必須購買所有配額，一些經濟欠發(fā)達國家如波蘭、保加利亞、匈牙利、立陶宛等一些成員國除外。盡管如此，免費分配的配額依然在制造業(yè)和航空業(yè)占主導地位，被業(yè)內普遍認為有“碳泄漏”風險的部門也獲得了額外的免費配額。

由于免費排放配額的慷慨分配，許可證的價格從未像預期的那樣高。在2008年經濟危機導致排放量下降速度超過預期之后，許可證過剩增長得更快。也就是說在該體系建立的十年間，雖然該系統(tǒng)對碳排放產生了一些積極影響，但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產生預期的結果，造成的直接結果就是與清潔能源相比，煤炭等化石能源發(fā)電成本并沒有更高。事實上，低廉的價格促使褐煤在德國重新成為一種廉價且具有競爭力的能源。

德國經濟研究所(Deutsches Institutfür Wirtschaftsforschung)的科學家計算出，每排放一噸二氧化碳的價格只有超過40歐元才能影響煤炭發(fā)電的價格，從而使其他能源更具競爭力。但2014年初這一價格甚至低至2.81歐元。

直到2017年，歐盟碳排放配額的價格依舊很低，對企業(yè)削減碳排放難以形成激勵。當時，金融市場和碳排放企業(yè)之所以不重視這項歐盟碳價機制，是因為它們認為這項環(huán)境政策缺乏可信度。然而，為了改變這一局面，2018 年歐盟啟動了ETS的改革，同年2月市場穩(wěn)定儲備（the Market Stability Reserve，MSR）機制果斷進行改革后，它們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轉變。歐盟通過市場穩(wěn)定儲備機制收緊了過剩的排放配額供給，給碳排放價格上漲帶來壓力，以解決市場上這種歷史性的配額供應過剩問題。

作為這項改革的一部分，在ETS發(fā)展的第四階段（2021-2030年，被認為有碳泄漏風險并因此有權獲得免費排放配額的經濟部門的數(shù)量被削減，也就是說從2021年開始，碳配額供應將非常緊張。

市場也對此做出了反應，自從該計劃第四階段的最新改革達成一致以來，許可證價格已經上漲。2018年2月23日拍賣的清算價格為每噸二氧化碳9.68歐元；2018 年8月，EUA的交易價格上漲至每噸18.50歐元。到2020年，歐盟2030年更雄心勃勃的氣候目標變得切實可行，并且根據(jù)歐洲綠色協(xié)議以及歐盟宣布了新的氣候政策舉措后，EUA 價格開始進一步上漲，在2020年達到平均每噸25歐元。2021年5月，價格飆升至每噸二氧化碳超過50歐元，7月初甚至接近60歐元。

按照計劃，到2030年，除集中供熱外，所有其他經濟部門的免費分配將完全停止。也將意味著碳價也被繼續(xù)推高。

一位市場分析師表示，高油價加上最近提高歐盟2030年氣候目標的決定，共同在歐盟碳市場上形成了一場“完美風暴”，他預測到2030年碳價格可能會達到每噸90歐元。

新的改革

事實上，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碳市場之一多年來一直在努力應對結構性缺陷，包括許可證供過于求。在此背景下，德國政府、許多其他歐盟成員國和歐盟委員會成功推動了一項工具改革，他們希望這將使溫室氣體排放成本更高。“FIT for 55”應運而生。

名為“FIT for 55”的能源和氣候一攬子計劃包括了將排放交易應用于新部門和收緊現(xiàn)有的歐盟排放交易體系，增加可再生能源的使用，提高能源效率，更快地推出低排放運輸方式以及支持它們的基礎設施和燃料，使稅收政策與歐洲綠色協(xié)議目標保持一致，防止碳泄漏的措施，保護和增加天然碳匯的工具等多項內容。

特別值得關注的是，這次計劃對已經建立16年的歐盟排放交易體系（ETS）進行進一步的改革。新計劃提議，將進一步降低總體排放上限，并提高其年減排率。逐步取消航空免費排放配額，與全球國際航空碳抵消和減排計劃 (CORSIA)保持一致，并首次將航運排放納入歐盟排放交易體系。為解決道路交通和建筑物減排不足的問題，為運輸和建筑業(yè)設立了單獨的排放交易系統(tǒng)。此外還要增加創(chuàng)新和現(xiàn)代化基金的規(guī)模。為了補充歐盟預算中的大量氣候支出，成員國應將其排放交易收入的全部用于氣候和能源相關項目。

同時，ETS為每個成員國指定建筑、運輸和境內航運、農業(yè)廢物和小型工業(yè)的強化減排目標。以成員國的人均GDP為基礎，并考慮成本效率而進行調整。

毫無疑問，進一步的改革以及不斷上漲的碳價給納入ETS的行業(yè)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據(jù)摩根大通稱，到2030年，每噸60歐元的碳價格將使水泥行業(yè)面臨累計120億歐元的賬單。這是因為歐盟的公司必須通過歐盟的排放交易系統(tǒng)購買許可證來抵消碳排放。

德國能源智庫Agora Energiewende表示，歐盟提議的新氣候和能源立法將有效地將德國的煤炭退出日期提前至2030年，而ETS的價格上漲意味著歐洲大部分地區(qū)的煤炭將變得無利可圖。Agora Energiewende副執(zhí)行董事弗蘭克彼得稱：“德國煤炭退出將通過現(xiàn)有ETS 的計劃改革推遲到2030年，ETS中的二氧化碳價格至少會保持在今天的水平，但更有可能增加到每噸80歐元。這意味著煤炭在歐洲大部分地區(qū)將變得無利可圖。”

毫無疑問，新的減排目標和改革將更進一步推高ETS市場的碳價。一些大型發(fā)電商看到這一趨勢，從2018年開始建立排放儲備。老牌電力集團萊茵集團宣布，他們將在2030年之前進行財務對沖，以應對其燃煤電廠的碳價格波動。換句話說，他們持有某種配額儲備作為金融對沖，以防止未來幾年碳價格上漲。

“我們在其他發(fā)電商身上也看到了這一點——他們在市場上活躍了很長時間，并且非常了解系統(tǒng)的工作原理。他們不僅對沖，而且在交易方面也是市場上的活躍參與者。例如，當歐盟明確表示準備提高其溫室氣體減排目標時，他們都在做長期規(guī)劃，已經有點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并為此建立了重要的位置。”上述分析師稱。

對于工業(yè)部門而言，他們需要比電力部門更多的時間來做出反應，在碳交易中不太活躍，特別是較小的參與者在ETS中沒有真正活躍很長時間，他們經常在合規(guī)截止日期之前的最后一分鐘購買配額。這在未來幾年將不再有效，他們將不得不改變購買策略，尤其是在免費分配下降的情況下。同時，他們也必須開始考慮各自的減排方案。

為了避免價格的過度炒作，穩(wěn)定儲備(MSR)工具應允許按照明確的規(guī)則增加或減少市場上的二氧化碳許可證數(shù)量，以調節(jié)價格。如果流通的配額數(shù)量低于4億，將通過市場穩(wěn)定儲備向市場供應，可以釋放1億配額。更值得注意的是，改革后的歐盟排放交易體系將需要彌合已經擁有低碳電力結構的法國等歐盟國家與波蘭等較貧窮的煤炭依賴國家之間的差距，需要重新分配ETS收入來彌合這一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