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之
2021年2月10日19時52分,中國首次火星探測任務天問一號探測器實施近火捕獲制動,精準進入環(huán)火軌道,成為我國第一顆人造火星衛(wèi)星,環(huán)繞火星成功。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以下簡稱北航中心)的鮑碩,是這次“天問一號”火星探測器的北京總調度,也是北航中心40年來第一位女性總調度。
鮑碩1992年出生于北京,2014年畢業(yè)于北京理工大學?!澳艹蔀橐幻教烊?,我感到特別幸運?!薄疤靻栆惶枴比蝿詹⒎酋U碩首秀,此前她曾負責“嫦娥五號”任務調度。
2019年3月,在進入北航中心一年半后,鮑碩第一次走上調度崗位,負責“嫦娥四號”任務月球車“玉兔二號”在月球背面巡視探測的調度工作。她記得剛坐上調度臺時,大廳里非常安靜,工作人員都在等待她下達口令。然而,在打開麥克風的那一刻,她有點說不出話來,“以為事情心里都想好了,但對著麥克風時還是很緊張?!弊呦抡{度臺,鮑碩開始反思,查找問題,然后一下班就在宿舍偷偷練習,直到能在麥克風打開瞬間“變聲”,讓聲音聽起來更低沉渾厚,更符合任務狀態(tài),讓同事們聽到調度指令時都能更專注執(zhí)行動作。
執(zhí)行“嫦娥五號”任務期間,由于信息量多、責任大,鮑碩不僅要熟悉各種程序制度、技術方案和預案,掌握各個崗位、系統(tǒng)間的流程和職責,還要隨時隨地判斷和準確領會專家組的決策和意圖,需要具備靈活處置突發(fā)事件的能力。有專家說:“調度崗位其實就是‘大管家’?!彪S著鮑碩手撫桌上的話筒,一條條關鍵指令從她的口中喊出,由發(fā)令崗飛向“嫦娥五號”。每一條發(fā)往月球的指令,只需幾秒鐘就能到達,一旦出現(xiàn)錯誤就沒有機會更改,特別是一些事關探測器安全的關鍵指令,必須一次成功,百發(fā)百中。面對風險與壓力,鮑碩頂住了。
“嫦娥五號”預定的月面工作時間為48個小時。為了能夠持續(xù)堅守,鮑碩在任務前一個月就偷偷做起準備:她刻意減少睡眠時間,每天只睡3個小時,任務前兩周,控制兩天睡一次覺?!跋朐囈辉?,看能不能在少睡的情況下也能保持思路清晰。希望月面48個小時能直接挺過去,把工作完成好?!彼寡裕_始那幾天會困得熬不住,但后來就慢慢習慣了。為了保持體能,她曾堅持每天早上5點起床晨跑,長達一年?!耙贿M飛控大廳,她就變了個人,成了鋼鐵俠?!边@是同事們對鮑碩的評價。
連續(xù)30多個小時,鮑碩沒吃飯、沒喝水、沒休息片刻。以“北京”為代號,坐在調度臺上的她,已密集發(fā)出上千條指令。在她的高效指揮協(xié)調下,2020年12月2日晚上10時,“嫦娥五號”探測器圓滿完成月球表面自動采樣,比預計時間提前7個小時。此刻,鮑碩仍精神飽滿,頭腦清醒。準備好的潤喉糖和唇膏都沒來得及派上用場,她的嘴唇已干裂出幾道口子,一笑或張口說話就生疼。領導贊許鮑碩工作專注、執(zhí)著。
“各號注意,我是北京。根據飛控工作安排,‘天問一號’火星探測器將于北京時間……”作為“天問一號”的北京總調度,鮑碩正在向“天問一號”發(fā)出指令。2020年“天問一號”推開了我國行星探測的大門,通過一次發(fā)射,將實現(xiàn)火星環(huán)繞、著落、巡視,是我國真正意義上的首次深空探測。2020年7月23日,“天問一號”火星探測器發(fā)射升空。
北航中心是我國載人航天和深空探測的指揮調度、分析計算、飛行控制、數據處理和信息交換中心,所有的數據都會匯集到這里,所有的指令也都從這里發(fā)出,應急決策也在這里最終做出。在這次測控任務中,鮑碩主要負責下達口令、組織指揮,以及各種實際情況的處理,無疑成了“天問一號”的“大腦”。
火星探測的關鍵控制很多,如深空機動、近火捕獲等控制對特定的時間窗口要求很高。鮑碩的飛控團隊突破了一系列關鍵技術,能夠準確知道“天問一號”的位置,并通過測控站與它保持聯(lián)系;同時,她還為每一條指令動作起了名字,以便準確無誤地給“天問一號”發(fā)號施令?;鹦翘綔y的另一大特點是距離遙遠,以往的月球探測最遠約38萬公里,而火星探測的最遠距離約為4億公里。向“天問一號”發(fā)送一條指令,大概需要44分鐘才能等到回復。很多時候,地面人員無法實時判斷“天問一號”的當前狀態(tài)。為此,她和團隊成員在充分考慮光行時影響的基礎上,將上行發(fā)令和狀態(tài)判斷有效分開,保證了判斷的準確性。
2021年春節(jié),鮑碩和團隊在北航中心照料著遠方的“天問一號”。除夕前夜,“天問一號”探測器實施近火捕獲制動,開啟環(huán)繞火星之旅。由于“天問一號”進入了新的軌道,引力場不同,地面團隊需要更加專注地觀察航天器在軌狀態(tài),“所以我們整個春節(jié)都是24小時值班狀態(tài)?!?/p>
“我是北京”,這四個字對鮑碩來說是莫大的認可,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作為總調度,就像一個高性能的CPU處理器,不僅要收集大量信息,還要快速分辨輕重緩急,高效處理,一點遲疑都有可能影響航天器的安全?!昂芏鄷r候,面臨電話、調度同時響起,對整個流程的把握以及應急應變的能力就顯得尤為重要。”鮑碩認為,調度不僅是發(fā)號指令,更是對任務的深刻理解和準確把握,“這個崗位需要時刻保持清醒?!?/p>
2021年2月,鮑碩以“天問一號北京總調度是位90后”登上微博熱搜。3月8日,鮑碩獲得“微博年度影響力事件”航天榜樣稱號。對于自己走紅網絡,鮑碩挺驚訝,只覺得在做本職工作。但看見眾多網友為她加油鼓勁,她很高興,也更有動力了。
坐上調度臺,鮑碩語氣沉穩(wěn)、鏗鏘有力,當脫離代號“北京”的調度崗位,這個90后姑娘也會回歸成愛撒嬌、愛甜點又享受生活的小女生。
工作之外,鮑碩愛做甜點,在她10余平方米的宿舍里,烤箱、模具、鍋碗瓢盆等各式工具齊全。月餅、青團、春餅、肉松小貝、蛋糕……她常帶著各式自制甜點讓同事們品嘗,也會充滿儀式感地在紀念日為自己守護的探測器做蛋糕。“做甜點也是一種享受。看到面粉和雞蛋最后形成蛋糕,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绷钠鹛瘘c,鮑碩愈加放松起來,聲音也變甜了。鮑碩最拿手的乳酪蛋糕,很受同事的追捧。
生活中的鮑碩與父母感情很好。2020年6月,父母結婚紀念日當天,鮑碩正為“天問一號”的火星之旅忙碌。盡管沒有時間陪伴父母,但在他們發(fā)來的照片中,鮑碩細心地發(fā)現(xiàn)了父母約會的餐廳,“那是我家附近的一家烤魚店,我在網上找到店長的聯(lián)系方式,提前買了單。我讓店長說,他們是當天的幸運顧客……”鮑碩回憶說。
鮑碩的母親是退休工人,父親是出租車司機,他們不了解航天事業(yè),但知道很重要,從不給女兒壓力?!鞍謰屘貏e支持我的工作,他們平時都不找我,生怕打擾我工作,讓我把心思全放在航天器上。”偶爾給父母打電話,鮑碩才發(fā)現(xiàn)家里有事,很多這樣的時刻都讓她覺得有些心疼?!斑^年我要陪著火星探測器,不能回家了。希望爸媽在家里好好過年,然后……我的工資,隨便花!”春節(jié)前大半個月,鮑碩早早替家里買好了年貨,用半天假期從北到南穿過北京城回了趟家,又匆匆趕回了北五環(huán)外的北航中心。
2021年6月11日,“天問一號”探測器著陸火星首批科學影像圖發(fā)布,標志我國首次火星探測任務取得圓滿成功。眼下,鮑碩想回家多陪陪父母,也期待可以遇見甜蜜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