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婧
又是一年風(fēng)起時,微風(fēng)習(xí)習(xí),捎來淺淺的歌聲。
許久不曾回去了,不是因為不想念,而是近鄉(xiāng)情更怯。
她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冰冷的鐵網(wǎng),囚困著離家少年對故里的熱忱。在燈火輝煌中,本該屬于那里的安靜祥和也隨車水馬龍而遠去。如果不是那小樓依舊佇立在那里,祭奠著過往,我甚至已經(jīng)不認識她了。
她是上海楓涇,我曾經(jīng)最愛的地方。
幼時,與房前空地上圈養(yǎng)的小動物為伴,和小狗在那條只容幾人并肩走過的土路上相互追逐,淘氣的背影黃土飄揚,他們路過一棟棟小樓,留下一串串歡聲笑語??锤舯诩业陌⑵湃齼蓛傻刈谥褚紊希梅窖院叱恢烂值膿u籃曲,也不管認不認識,總是要熱情地打聲招呼的。直到路的盡頭,眼看夕陽的余暉慢慢染紅半邊天,才肯依依不舍地回家。又或者是偷偷摘一顆自家種的青菜,喂給與我同高的小羊,它吃得津津有味,我也喂得津津有味。
再長大些,就迷上了前院里的那口井和燒柴的灶臺。每天天不亮的時候就跑到那六角形的、有些許青苔蔓上的井臺邊,把用粗繩拴著的鐵桶扔進水里,再小心翼翼地接半桶水出來,潑灑在院中,洗盡塵埃,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那時的另一大樂趣是看長輩燒飯,挖空的灶臺下,火焰是不會斷的,曾經(jīng)以為那是魔法,后來才知道那是柴火的功勞。自此,喜歡往那“兇猛”的火焰里添柴,扇風(fēng),深吸木柴燃燒后嗆鼻的味道,進入自己的小小世界,像過家家一樣的時光成了我難以忘記的童話夢境。
更大一些,便褪去了稚氣,愛上了屋后的竹林和有著百年滄桑的楓涇古鎮(zhèn)。小時候是不愛去竹林的,只覺那里陰森恐怖,而現(xiàn)在,卻覺得那里有著難得一見的風(fēng)雅景致。潺潺流水似青羅玉帶般繞林而行,那水流得漫長,流得平靜,流得美好。坐在沒有護欄的小石橋上,閉上眼睛,聽水流過的聲音,從不厭煩。又或者脫去鞋襪,赤腳踏進水中,感受清澈的溪水的沁涼,感受皮膚與水底鵝卵石摩擦產(chǎn)生的陣痛后的輕松。閑暇時也愿意去古鎮(zhèn)走走,那時候古鎮(zhèn)上還沒有多少游客,也沒有許多商業(yè)活動,有的只是幾戶人家,不時劃過的烏篷船,上面也許載著新娘子,還有總是聚滿了人的戲臺和吃不完的特色小吃。房屋傍水而建,青磚灰瓦,古色古香。這才是百年古鎮(zhèn)應(yīng)有的樣貌。
但可惜的是,曾經(jīng)那一輩的老人幾乎都已離去,也再也沒有人會坐在小竹椅上唱著“囡囡啊,回來嘍,月兒升上嘍……”。故鄉(xiāng)的一切已隨風(fēng)而去,不顧游子的牽強與傷痛,不顧離家的人們對家鄉(xiāng)的不舍與眷戀。起風(fēng)了,沒有竹葉輕響,黃土飛揚。我童年的烏托邦從此不復(fù)存在,只留下記憶中隱約的殘骸,如今咀嚼起來,倒像是一場無疾而終的苦澀美夢。
初春又至,當(dāng)風(fēng)再起時,故里的那首搖籃曲,若能又乘風(fēng)而來,必是動聽如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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