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婉廷 張力偉 趙 吉
(1.吉林大學行政學院 長春 130012; 2.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 上海 200030)
“傳遞情報的過程可能會扭曲情報的意義”[1]。情報的搜集、分析、生產(chǎn)都是為了有效決策。其中,有效的情報溝通是有效決策的重要前提。簡要來看,溝通就是信息流動的過程。情報工作中,信息的流動儼然如同血液對于生命[2]。就情報溝通本身,理論界與實務界都將其作為情報研究的重要課題。早在20世紀80年代,情報研究將情報溝通過程簡化為“情報供給者”和“決策消費者”之間的關系(intelligence producer-policy consumer linkage),并從問題與優(yōu)化兩個維度進行了解釋。情報溝通是一場“終局游戲”,一旦玩得不好,情報搜集和分析的成果都會被浪費[3]。隨著安全環(huán)境越發(fā)復雜以及數(shù)字時代的降臨,情報溝通面臨著新的挑戰(zhàn)[4]。如何在浩如煙海的信息中提取有價值的情報,并準確地傳遞給決策者,已經(jīng)成為情報工作亟待突破的重要困局[2]。
審視國際情報學界,情報學家探討了當下復雜安全環(huán)境下的情報溝通策略,并產(chǎn)出了一系列研究成果。結合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要求,變革安全情報機制,實現(xiàn)情報工作的優(yōu)化升級是當下情報研究與實踐的重點[5]。鑒于目前安全環(huán)境的復雜性以及情報溝通的重要性,情報研究有必要闡釋與分析安全領域中情報溝通研究的前沿問題,提煉有效溝通的方法與策略,為維護國家安全提供助力。聚焦于目前安全情報領域的情報溝通研究,本文將從兩個方面闡釋安全情報溝通的方法:第一是將情報溝通視為一個過程,從結構層面分析有效情報溝通的機制;第二是將情報溝通視為一項技術,從具體方法的角度提供提升溝通有效性的工具。鑒于收集、分析和傳播情報是風險管理者的直接任務[6],在此基礎上,我們將以復雜安全環(huán)境為背景,進一步探討情報溝通對風險決策的啟示,以供實際工作參考。
溝通本質上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因此情報溝通必須要首先考慮人的要素對溝通效果的影響。情報溝通中,首先需要理解情報人員和決策者之間的差異與共性。情報人員和決策者之間的差異造成了誤解交流的潛在破壞性,二者的相似之處則創(chuàng)造了一個潛在的、有凝聚力的共享語境[7]。雖然情報人員和決策者之間的關系是情報研究的老問題,例如分析二者之間的知識鴻溝[8],或者探討信息轉化為情報的方式,等等[9]。不過這些研究尚不系統(tǒng),在充分訪談情報官員的基礎上,學者提供了一個情報人員與決策者之間差異的清單(見表1)。
表1 情報人員與決策者之間的差異
在情報溝通的具體機制方面,各項環(huán)節(jié)的設計都應彌補情報人員與決策者之間的差異,并盡可能地創(chuàng)造共同性。二者由于身份、經(jīng)歷與工作目標各不相同,造成了背景、知識結構與認知方面的差異。此外,溝通不僅是發(fā)出信息與接收信息的流程,而且涉及了諸多復雜的問題。例如,溝通的內容從何而來?溝通的渠道是什么?溝通的內容是否能準確到達溝通的對象?如何界定“到達”(reach)?溝通之后如何反饋(feedback),等等[10]。故此,情報溝通的核心目標就是在保證情報真實性與有效性的基礎上以符合決策者偏好的方式傳遞出去,并且能夠讓決策者接受。按照系統(tǒng)論與控制論的原則,溝通有效性應以行動的協(xié)調為標準[11]。信息論創(chuàng)始人香農(nóng)將溝通分為五個部分:傳送、編碼、渠道、解碼、接受[11]。不過情報溝通過程與純粹的溝通模型不同,情報溝通同時強調信息的轉化問題,即信息從以原始事實為內容的數(shù)據(jù)被提煉為以知識和行動判斷為內容的情報的過程[12]。為了凸出這一特征,情報專家將情報溝通的流程設計為四個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要素:準備、傳遞、調整、反饋[7]。
準備過程是情報搜集與分析階段的總和。按照洛文塔爾的說法,這一階段就是處理“何人想要得到何物”的問題[13]。傳統(tǒng)的情報研究指出,準備過程的關鍵是讓決策者認為情報“有意義”[3]。不過,信息過載為情報搜集帶來了極大挑戰(zhàn)[14]。與此同時,在信息的處理中,不同的情報人員也會存在不同的認知。為了克服這些障礙,情報溝通在準備過程中可以采取如下幾方面的策略:第一是擴大情報來源,通過整合不同利益相關者參與來彌補個人抑或組織能力的短板,構建全源情報網(wǎng)絡[15]。第二是構建情報分析的協(xié)同機制,通過整合不同領域的知識取得有關于情報“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以及“何時”各要素的全面認識[12]。
傳遞是決策者收到情報的過程,其有效性主要取決于決策者對情報的理解與認同。這一過程的互動是雙向的:情報人員既要將清楚的情報傳遞給決策者,決策者也需要正確地理解情報。不過二者之間往往存在張力。一方面,情報人員面對的需求是模糊的,因此很難在模糊的需求中進行精準的情報傳遞。例如,一個情報分析案例描述道,美國國土安全部的情報需求是“統(tǒng)計非法越過加拿大邊境的人數(shù)”。但是面對這樣的需求,情報人員會陷入自我詰問:“是全境還是部分邊境?”“是從美國過去的還是從加拿大過來的?”“時間段是什么?”等等[16]。另一方面,情報人員沒有正確理解決策者的意圖,因此所提供的情報并不能被決策者接受。一名情報專家曾講述了一名美軍將領對情報工作的不滿。雖然這名將領能夠獲取情報人員提供的很多信息,但他依然抱怨說“給我一點能用的東西”[17]。對于這些挑戰(zhàn),優(yōu)化情報溝通可以從三個方面展開:首先,情報人員為決策者提供一個初步方案供決策者進行判斷。決策者可以進一步明確其需求以供情報人員有針對性的信息收集。理想情境下的需求階段取決于兩方面條件:其一是對需求進行清晰限定與明確表達;第二是
需求內容在溝通主體中形成了共識[18]。其次,情報人員要充分了解決策者的個人背景與知識結構,在溝通中運用符合決策者個人風格的表達方式[7]。需要指出的是,這種“投其所好”并不是取悅決策者,而是根據(jù)決策者的特征尋找一種最能讓決策者理解與接受的溝通方式。決策者也應保證客觀與中立的態(tài)度,避免個人偏見對決策判斷的影響[19]。最后,決策者的精力決定了其很難利用大量的時間去研判信息,因此決策者傾向于一種觀點明確、內容簡潔、表達易懂的溝通方式。例如公共衛(wèi)生風險溝通的原則就是運用直白的、簡單的通俗易懂的方式來解釋專業(yè)問題,防止知識鴻溝對溝通內容的誤解[20]。
調整階段是情報人員根據(jù)決策者對情報的評價優(yōu)化情報內容的過程。正如表1中呈現(xiàn)的情報人員所關注的目標,決策者的評價能夠反映出情報人員所提供的情報是否被整合到?jīng)Q策過程當中。在這一階段,情報人員最擔憂的問題是決策者對情報沒有明確的評價。因此,對于情報溝通而言,培養(yǎng)決策者與情報人員之間的信任關系尤為重要。在情報溝通中,信任關系或者個人關系的培養(yǎng)同樣要恪守“一臂長”的原則。很多情況下,決策者對情報的使用并不取決于情報本身的質量,而是對情報人員的“信任”。這種過分的信任很容易造成情報失敗[21]。對于決策者,既要明確告訴情報人員自己想要的情報,又保持中立。
反饋過程與調整過程存在一定程度的交叉。調整過程集中于決策者對情報人員所提供的情報的評價,反饋過程則是通過政策結果的評估調整情報工作的過程?!霸谡麄€情報流程中,即便在最好的時候,政策群體與情報界之間的溝通也有瑕疵,這種情況在情報傳送后最為明顯。理想的狀態(tài)是,決策者應當向情報生產(chǎn)者給出連續(xù)的反饋信息”[13]。從這個分析中可以看出,反饋階段存在的主要問題就是反饋不足。造成反饋不足的原因有兩個方面:第一是決策者自身沒有提供反饋,這可能在于決策者的注意力不足或者對議題不感興趣;第二是沒有對政策進行充分的評估,從而不了解政策的具體效果。因此,政策在執(zhí)行之后需要跟蹤其績效,系統(tǒng)評估政策效能,掌握政策的優(yōu)勢和不足,從而分析政策不足的原因,通過重新的情報搜集、分析與注入,對政策進行動態(tài)調整。
結合情報溝通的四個階段,圖1提供了一個情報溝通的整體框架。借鑒情報學家的思路,我們在框架中標示了每個階段情報溝通存在的問題、原因以及優(yōu)化路徑。一方面,情報溝通是一個整合準備、傳遞等多環(huán)節(jié)的信息流;另一方面,通過反饋機制,情報溝通構成了一個循環(huán)往復、不斷適應外部新環(huán)境、新問題的周期。
圖1 情報溝通的基本流程與優(yōu)化
情報溝通是在信息流中降低信息熵與解碼不確定性的過程。然而在現(xiàn)實的情報工作中,由于情報人員低效的工作,決策者在閱讀情報的過程中所面對的不確定性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大了[3]。尤其面對著現(xiàn)代社會更為復雜與棘手的安全風險,如何能夠使決策者在清晰與正確的情報中迅速地決策,不僅考驗著情報機制的科學性,也有賴于情報溝通新技術的運用。在新近有關情報溝通方法的研究中,情報專家與學者們介紹了兩種提升情報溝通效率的方法:其一是將可視化技術整合到情報分析與溝通的過程中;其二是運用循證的方法來轉化情報語言,提升情報內容的精度。
可視化技術是數(shù)字時代不斷發(fā)展的產(chǎn)物。在計算機與網(wǎng)絡技術的加持下,信息檢索與數(shù)據(jù)挖掘效率得到了極大提升。數(shù)字時代的情報溝通必然要和現(xiàn)代信息技術相結合[22]。信息與通訊技術能夠打破時間與空間對溝通的限制,但是同樣造就了信息資源數(shù)量龐大、格式繁雜、內容重復等問題。如何提取有用信息并加以有效利用,使這些信息能夠更被決策者接受,仍是情報溝通研究的重要問題。因此,可視化技術應運而生。所謂可視化,就是以圖形界面組織信息資源,利用人類自身的視覺系統(tǒng)幫助人們形成一定的思維模型,目的是提高研究人員與資源間交互的“深度”與“幅度”,啟發(fā)用戶思維[23]。
在情報領域,可視化技術致力于趨勢分析、輿情監(jiān)測、犯罪預測、文獻計量等方面[24-25]。情報溝通中的信息可視化包括信息圖形、圖表、表格、象形圖等,其中顏色、圖形和排版特征都有特殊的要求。實驗表明,直觀的表達方式可以將信息清晰、簡潔地呈現(xiàn)出來,并且直觀的描述統(tǒng)計會使情報更有說服力[2]。情報寫作的一項原則是“不要埋藏你的線索!”[26]。通過語言的情報寫作總會忽視掉想要溝通的內容,或者將要點淹沒在其他情報內容當中。所以,可視化旨在將文字轉化為清晰可見的圖表形式,給予決策者最為直觀的認識??梢暬瓌t背后的邏輯是:解決信息鴻溝的辦法不僅僅是提供更多的信息。信息過載反而會加劇情報中的不確定性。考慮到資源和時間的限制,信息要以清晰和簡潔易懂的形式傳達給那些可能對情報問題缺乏相關知識的人。作為一項技術,國外情報界總結了情報可視化設計準則,見表2。
表2 情報可視化的設計準則
對于可視化情報的需求已經(jīng)拓展到不同的情報領域。尤其在軍事行動中,可視化情報有利于迅速決策。一名情報專家曾對參加過伊拉克和阿富汗戰(zhàn)爭的美軍將領進行深度訪談,這些美軍將領就指出自己傾向于得到一種易于接受與消化的視覺情報[27]??梢?,“可視化”將是未來情報溝通所采用的主要方法。不過這種依賴于計算機與網(wǎng)絡技術的工具也引發(fā)了一些情報專家的擔憂,即過分地依賴機器可能會削弱人的作用[22]。由此,整合機器與人的優(yōu)勢,實現(xiàn)二者的優(yōu)勢互補,也將是未來情報溝通研究的重點。
情報溝通的新近研究同時聚焦于循證方法。循證方法的情報溝通是將醫(yī)學中的循證決策引入情報過程,根本目的是將情報中的模糊內容轉化為直觀表述,降低情報中的不確定性,實現(xiàn)有效決策[28]。情報溝通中,循證方法與可視化相類似,主要體現(xiàn)在將溝通中的“語言概率”轉化為“數(shù)字概率”。例如將“明天可能會發(fā)生X”的表述轉化為“明天有Y%的概率發(fā)生X”。語言學、決策心理學、計算數(shù)學等多學科的研究都證明數(shù)字概率能夠給人以更為準確的認知[29]。例如,我們向其他人說“可能”“或許”“大概”這種模糊詞的時候,不同人會對“可能”所表達的概率存在認知差異。我們如果使用50%或60%這樣的表述,對方就能夠形成一種對事件概率的客觀認知??v然如何決策取決于當事者對這一概率的進一步判斷,但是這種表達方式在溝通中能夠保持溝通主體與客體的認知一致性。
美國著名情報專家肯特曾編纂了一個模糊詞與數(shù)字概率相對應的詞典。借鑒醫(yī)學術語,這種詞典也被稱為“標準化詞典”。醫(yī)學中,標準化詞典用于評估診斷的可能性,用來回答醫(yī)患互動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你有多確定?”這種問題[30]。通過數(shù)字概率向患者提供更明確、更清晰的確定性。繼肯特之后,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和英國國防情報局也編寫了相應的標準化詞典[28]。不過,專家指出,這兩種詞典并不科學。因此在訪談與問卷的基礎上,學者結合決策心理學等學科知識,構建了一個新的標準化詞典。學者以0~100%為區(qū)間,10%為間隔,將48個代表可能性的單詞(短語)分別對應11種數(shù)字概率(見表3)。
表3 情報專家修訂的標準化詞典
表3顯示,一些模糊詞重復出現(xiàn)。尤其像“可能”這種帶有高度主觀性與模糊性的詞語,基本分布在所有表示不確定的概率區(qū)間中(10~-90%)。對于這一問題,學者指出,應謹慎使用“可能”這種主觀性與模糊性較強的詞語。此外,我國目前對于循證方法的情報溝通研究也有待進一步深入,科學地構建一個符合中國人語言習慣于思維認知的標準化詞典,應成為我國情報研究的重要課題[28]。
有效的決策以科學的溝通為前提[31]。安全情報領域的情報溝通研究無疑能夠為風險決策提供啟示?!扒閳笫菦Q策中不可缺少的環(huán)節(jié)”[32],為了應對人類社會的各種風險,決策者既需要在復雜的風險信息中準確地預測未來,也要在風險發(fā)生之后迅速地做出應對。在這個過程中,風險情報扮演著重要角色。質言之,為了應對風險,必須要將有關風險的信息以及相關的數(shù)據(jù)與證據(jù)轉化為可以分析、傳遞與能夠采取行動的格式,并不斷地搜集有關風險及其程度的新數(shù)據(jù),以保持安全情報的不斷更新以及風險決策的不斷調整[33]。對于風險來說,不合適的信息源與信息渠道都是形成錯誤風險認知、引導錯誤風險行為的罪魁。故而,借鑒情報溝通的有關研究,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重塑風險決策過程。
第一,構建與風險相關的全源情報網(wǎng)絡,在風險治理的多元主體參與框架中拓展情報源,通過多元主體提供的專業(yè)信息提升情報質量。風險治理是多主體形成的網(wǎng)絡,風險決策的質量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風險治理中多元主體的涵蓋范圍與參與程度[28]。有效的情報溝通首先要確定情報內容,而有價值的情報則需要識別所有與風險有關的情報來源。一方面,信息與通訊技術的發(fā)展讓我們能夠有效地運用大數(shù)據(jù)、社交媒體等信息資源。例如“社交媒體情報”已經(jīng)成為國家安全情報的重要支撐[34]。另一方面,通過不同領域的多元主體參與來補充單一主體的信息短板與信息鴻溝,分散單一主體在收集信息時的壓力與成本。通過情報過程中的協(xié)同機制取得有關于情報各個要素的全面認識。正如被網(wǎng)友戲稱為“世界第五大王牌情報組織”的北京“朝陽群眾”,本質上就是社會綜合治理的情報網(wǎng)絡[35]。在廣泛的公眾參與之下,“朝陽群眾”具備人物情報源的靈活性、公開情報源的開放性以及動態(tài)情報源的寬泛性等多重屬性,成為了可供挖掘的公安情報源與防范社會風險的基層防線[36]。
第二,通過易感性分析矩陣(Vulnerability Analysis Matrix,VAM)提供風險決策的可視化情報,結合地理信息系統(tǒng)等可視化技術工具構建清晰的“風險地圖”。VAM是識別與標記風險的技術方法,目的是分析和確定區(qū)域內(城市、社區(qū)等)各類型風險的人口統(tǒng)計學特征、強度、范圍等指標,并旨在解決不同的危害與風險如何影響各種社群和各類群體[36]。通過整合人口數(shù)據(jù)與風險信息,并結合地理信息系統(tǒng)、遙感等可視化技術工具,將風險的易感性群體以地圖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明確易感性群體周圍的環(huán)境。例如,在疫情防控期間,上海市的一些社區(qū)就運用了易感性分析矩陣的方法,識別易感群體的分布并進行精準施策,不僅有效地防控了風險擴散,也保障了其他居民的正常生活[37]。風險地圖的意義在于,一些特定的風險并非總是在地理上均勻分布,某些區(qū)域可能比其他區(qū)域更易受到影響。例如,那些靠近海岸的人可能比其他人更嚴重地受到海嘯的影響。因此,繪制風險地圖對于能夠幫助決策者精準地制訂風險應對方案,實現(xiàn)資源利用效益最大化與風險治理效能最大化。
第三,運用簡單易懂、通俗直白的表達傳遞專業(yè)性的風險情報,結合循證方法的溝通技巧,消弭風險情報中的不確定性。風險治理是一項“專業(yè)知識”,這些信息往往由專業(yè)人士掌握,相對而言,很多風險范圍內的主體都是“外行”。由此,借鑒情報溝通的原則,溝通風險情報的時候需要將帶有專業(yè)知識的信息轉化為能夠被決策者清晰地領會,并能夠引導其有效行動的內容,將專業(yè)的表達轉化為通俗易懂、清晰直觀的表述。唯有如此,風險決策才能夠最為符合風險特征與演化邏輯,使之更為科學精準。例如我們提到,在公共衛(wèi)生風險中,信息溝通的原則就是盡可能地回避專業(yè)的醫(yī)學術語,防止信息接受者的誤解。針對風險謠言的研究指出,健康謠言的生成很大程度上來源于受眾對健康信息的誤解。這些謠言不僅誤導了公眾的健康行為,也拖延了整個風險治理的進程[20]。同時借鑒情報溝通中的循證原則,各層級、范圍與階段的溝通均要將語言概率轉變?yōu)閿?shù)字概率,保證信息在溝通過程中所表達概率的一致性[28]。
第四,強化決策之后的反饋過程,通過多階段、多環(huán)節(jié)的溝通保障政策在風險演化中的連貫性與適應性。一如我們指出,現(xiàn)實情報工作的反饋缺失往往使情報工作陷入僵局。從公共政策的角度看,政策反饋、政策學習與政策提升是緊密聯(lián)系的概念,這意味著,政策反饋——無論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本身也是一個不斷學習的過程,通過新知識新問題的注入來提升政策的適應性與質量[39]。尤其對于風險治理而言,決策反饋顯得更為重要。風險是一個演化過程,不同階段風險的表現(xiàn)類型、強度與影響范圍等都不盡相同。并且,我們對一些未知風險的認識也是不斷深入的過程。風險決策必須要緊扣風險的演化路徑,在不斷地反饋中實現(xiàn)多階段決策。由此才能夠使決策能夠緊扣知識更新的軌道,使決策契合于風險的各階段特征,做到?jīng)Q策精準性、適應性、靈活性的有機統(tǒng)一。
情報的總體作用有二:其一是提供長期性的專業(yè)知識,其二是為政策制定提供支持[13]。鑒于此,情報溝通的作用就是如何將專業(yè)知識清楚易懂地傳遞出去,并能夠整合到政策過程中,提升政策的科學性。面對著復雜的安全局勢與環(huán)境,情報工作以及決策環(huán)節(jié)也變得更加復雜?!帮L險社會”的到來使得社會中的不確定性愈發(fā)增殖,如何在不確定中尋找確定,從而從容地應對各類風險,是維護國家安全,促進人類社會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前提。
結合安全情報領域的情報溝通新近研究,本文從結構與方法兩個維度梳理了情報溝通的新理論與新方法。從結構層面看,情報溝通是一個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過程,任何一個過程存在問題,都會影響整個溝通效能,因此要厘清情報溝通在“準備”“傳遞”“調整”與“反饋”各項環(huán)節(jié)所面臨的挑戰(zhàn),有針對性地設計溝通的優(yōu)化路徑,使得原始數(shù)據(jù)或信息在溝通中轉化為真正有用的情報。從方法角度看,可視化方法以及醫(yī)學領域的循證方法為消弭情報的不確定性提供了技術手段,這意味著,情報研究不僅要在技術的更新中走向創(chuàng)新,也需要在學科交叉與融合中實現(xiàn)優(yōu)勢互補。
情報溝通也能夠給予風險決策良好的借鑒,擴大情報源、構建可視化的易感性分析矩陣、調整溝通策略以及加強決策反饋等環(huán)節(jié),都可以為提升風險決策的科學性,強化風險治理的有效性提供助力。對于情報溝通研究而言,未來研究可以從如下方面著力:第一,通過實證方法檢驗情報溝通的模型與技術,測試情報溝通方法的效能;第二,以情報溝通為基點,進一步尋找情報學與其他學科之間相互交叉與借鑒的學術增長點,拓展情報學新理論與新方法,不斷為國家安全議題提供思想與實踐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