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倩倩 謝志超

摘? 要：威廉斯深受現代主義繪畫的影響，致力于將繪畫藝術融入到詩歌創(chuàng)作之中，喚醒讀者對色彩、意象、情感產生的豐富想象，展現詩畫相通的藝術特色?！豆褘D春怨》是一首頗具東方風情的閨怨詩歌，其形式別具一格，鮮明的色彩意象與詩歌完美融合，視覺特征展現出豐富的立體繪畫效果。本文以康定斯基的色彩學及威廉斯的詩學理論為基礎，力圖從色彩、形式和意象三方面來探究這首詩所展現的詩畫一體的藝術效果。

關鍵詞：威廉斯;《寡婦春怨》;詩畫一體;色彩

作者簡介：張倩倩（1993-），女，漢族，皖阜陽市人，東華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美國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1）-09--02

一、引言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1883-1963）是美國著名現代主義詩人，他深受意象派詩人的影響，主張現實才是詩歌創(chuàng)作的源泉和內在動力，客觀的事物本身蘊含著深厚的寓意。他喜歡運用質樸、口語化的詞匯來表達真摯的情感，力圖剔除一切復雜的、哲理性的言論。他的文字自由、灑脫，散發(fā)著簡約的氣息。威廉斯是一位創(chuàng)新型詩人，他一生都在探索詩歌形式和內容的創(chuàng)新，主張在詩歌中融入鮮明的視覺意象，推行詩畫一體的詩歌創(chuàng)作。他常將繪畫中的藝術技巧運用到詩歌的創(chuàng)作中，并擅于運用豐富的色彩語言來展現詩與畫的巧妙融合?！豆褘D春怨》（“The Widows Lament in Springtime”）描寫了一位痛失愛夫的婦人，借“李花”來寄托相思之苦。詩歌語言質樸，形式獨特，詞語安排巧妙，充滿了繪畫般的色彩意象，更是展現出詩畫一體的唯美意蘊。

二、色彩

色彩是產生畫面美感的核心繪畫元素之一，能夠激發(fā)人們無限的想象。詩歌雖然不能如繪畫一樣用不同的顏料直觀地表現色彩，但可以通過豐富的色彩意象來傳遞情感。威廉斯在《寡婦春怨》中充分運用色彩的冷暖對比，傳達清麗雋永的美感，塑造詩畫一體的意境，展現女主人公情感的變化歷程。第二行至第六行描寫了蔥蔥的新草如往年一般旺盛“where the new grass / flames as it has flamed / often before but not / with the cold fire / that closes round me this year.”[1]171“新草”指綠色的草，“flames” 生動地展現出綠草如“火”一般生機勃勃。綠色一般象征生命力，讓人充滿活力與激情。然而，冷色調的綠色卻包裹了凄涼的火焰 “with the cold fire”，使她聯想到死亡而非新生，更加反襯它內心的悲痛。朝夕相伴了三十五年的丈夫如今離她而去，留下的只有綿延的相思之痛。白色是這首詩情感的主色調，第九行描寫了滿樹茂密的白色“李花”“The plumtree is white today / with masses of flowers.”[1]171昔日“李花”象征著丈夫在世時的美好時光，今日“李花”依然繁茂如初，然而愛人已逝。冷色調的白色蘊含著強烈的力量，帶給她無盡的孤寂與憂郁。

印象派畫家認為世界上的任何物象只是色彩的媒介，它本身的意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色彩帶給人們的感受。在這首詩中，威廉斯著力捕捉色彩印象帶給人的瞬間感受來展現怨婦內心的憂傷。第十一至十四行“Masses of flowers / load the cherry branches / and color some bushes / yellow and some red.”[1]171描寫了紅色和黃色的櫻花，黃色和紅色是暖色，這兩種色彩本讓人感到快樂，但在此時卻使思婦內心的悲傷達到了頂峰“but the grief in my heart / is stronger than they / for though they were my joy.”[1]171色彩鮮明的暖色調，與她心中的悲苦形成悖論的張力，營造凄涼的意境。詩歌末尾，寡婦將內心的痛苦全然融入到遠方的一片白色花海中，“at the edge of the heavy woods / in the distance， he saw / trees of white flowers. / I feel that I would like / to go there / and fall into those flowers / and sink into the marsh near them.”[1]171此時的白色孕育著希望，如康定斯基所言“白色并不是死亡的沉寂，而是孕育著希望的平靜”[2]165。往日象征快樂的白花，此時化作希望來釋放婦人心中的壓抑。她渴望結束自己的生命，重新開啟一段新的旅程，也許只有沉入那一片白色花海近旁的池沼中，她才能夠擺脫相思的痛苦。白色獨特的象征內涵有力地傳達了怨婦復雜的情感，是詩人色彩的妙用之處。這首詩在詩人的筆下化作了一副色彩鮮明的圖畫，營造出悲涼的意境，傳達了思婦細膩的情感。

三、形式

詩歌的形式是組成一首詩的重要元素之一，能夠很好地展現內容。詩的情感潛藏于形式之中，獨特的形式結構能夠展現詩人的情思，激起讀者豐富的想象與聯想。威廉斯致力于創(chuàng)造獨特的詩歌形式和特殊的文字組合來表達藝術的構思，抒發(fā)內心的情感，展現詩歌的立體主義特色。

《寡婦春怨》全詩共六個獨立完整的句子，被詩人拆分成二十八個小句，詩歌形式長短不一，富有特色。詩行的排列形式與怨婦感知景物的先后順序相一致，使詩歌更加富有詩意。詩人把前六行中的一句完整的長句拆分為一個整句和五個散句，這種獨特的結構安排形成了一種整齊美與參差美的對立統(tǒng)一，使得詩文散而不亂，讀起來舒緩有序。這種拆分詩句的方式更能夠突出“新草”所在的位置——“庭院”和它生長的狀態(tài)——如“火焰”般旺盛，這一靜一動間凸顯出綠草生機盎然之美，頗具鮮明的畫面感。

第九至十行由一個完整的簡單句和一個介詞短語組成，這種句式的組合首先突出了“李花”的白艷，其次突出了“李花”的繁多，具有一種焦點透視之感。在第十一至第十四行詩人把一個并列句拆分成四個短句，此時畫面的鏡頭定格在色彩明亮的櫻花上，這種景物的描寫方式體現了立體主義透視技巧，表現了物象的視覺流動性。第二十到二十四行畫面由內轉向外面的“草場”、“白花林”和“池塘”，含蓄地暗示著情感基調的變化，為下文怨婦的悲痛達到最高潮埋下伏筆。最后四行把一個賓語從句拆分為三個并列的謂語，突出“go”，“fall into”， “sink into”，這三個動作彰顯出思婦迫切沉入池塘與丈夫相聚天堂，她含而不露的哀婉之苦達到了最高潮，刻骨的傷痛得到了宣泄。這樣的詩句組合方式使她的情感變得更加具體可觸。

威廉斯從不同的視角來展現意象的視覺流動性，“營造出多視點全景共存的立體主義繪畫的視覺空間和效果”[3]36。景物描寫的場景轉化由下至上，由內到外令人產生視覺動感的透視手法，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局限性，增添了詩歌的繪畫張力。

四、意象

意象是詩人來表達情感的藝術形象，是物象與情感的復合體。威廉斯主張用客觀物象來表達情感，認為“思想寓于事物”。在他的詩歌當中，意象多帶有感性色彩，體現出他對日常生活的感悟和人生的體驗。這首詩中，威廉斯為讀者勾勒出了一幅清新亮麗的春日庭院美景圖，他用自然中最樸素的景物，來營造唯美的意境，透視婦人的哀怨憂傷，展現出“有我之境”的意境美。

詩歌開頭描寫“Sorrow is my own yard”[1]171以庭院背景，總覽全文，奠定了全詩哀怨的基調，婦人將思夫的情感全然移入到了“庭院”之中。庭院內一派怡人的景色卻反襯出女主人痛失伴侶的幽怨之苦。詩中的主要意象有“新草”、“火焰”、“白花”、“李樹”、紅白相間的“櫻花”等。詩人構建的這一系列的意象都是思婦情感的寄托，觸發(fā)了她情感的變化。象征愛情的白色“李花”使她沉浸在對過去的追憶當中，昔日夫妻相伴相生，恩愛有加，如今在這個綠草叢生，繁花簇簇的春天里，卻映射出她內心孤寂、肝腸寸斷之情愫。櫻桃再紅艷濃郁，也比不過她內心綿綿無盡的憂愁。詩人把 “grief”與“joy”，“formerly”與“today”作對比，凸顯出美景依在，而歡樂已逝，美景再美在她眼中也如死亡一般沉寂。結尾處她渴望回到昔日丈夫在世時的歡樂之中，因此她選擇沉入池塘，與丈夫共聚天堂重憶美好時光。詩人巧妙地將寡婦內心的悲痛與盎然的景色交織在一起，形成鮮明的對比，主體與客體交相呼應，怨婦睹物思人的哀婉憂傷被作者展現得淋漓盡致 。

五、結語

《寡婦春怨》完美地展現了詩畫一體的藝術特征。本文以康定斯基、李廣元色彩學理論及威廉斯的詩學理論為基礎，結合文本分析探討了詩歌中展現的詩畫一體的藝術特色。研究發(fā)現威廉斯成功地融入多元的藝術手段，將詩與畫融為一體，使詩歌呈現繪畫的色彩美和意境美。色彩是藝術與情感匯合的重要元素，詩人妙用繪畫中的色彩元素、立體主義透視技法，勾勒出一幅色彩鮮明的春日風景圖，這與詩中怨婦細膩的情感相互滲透，營造了“情景交融”的哀婉之境。威廉斯匠心獨運地將繪畫藝術融入到詩歌當中，突破了語言本身對于詩歌的限制，詩歌雖取材于日常生活中最樸素的意象，卻綻放出繪畫藝術之美，使讀者流連于其中不能自拔。

參考文獻：

[1]William Carlos Williams. The Collected Poems of William Carlos Williams Volume I ，1909-1939. New York： New Directions Publishing Corporation， 1986.

[2]瓦西里·康定斯基：論藝術的精神[M].呂彭譯，北京：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4.

[3]胡宇：威廉斯詩歌中的立體主義透視技巧[J].文史博覽理論，2010.

[4]李廣元：色彩藝術學[M].哈爾濱：黑龍江美術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