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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財產犯罪中存款歸屬的認定

        2021-05-04 16:13:57蘇青
        西南政法大學學報 2021年1期
        關鍵詞:占有

        蘇青

        摘 要:隨著數(shù)字貨幣時代的來臨,存款的流通性逐漸增強。若將存款等同于存款現(xiàn)金,會使案件的判斷陷入“兩難”,所以應當將存款區(qū)分為存款債權與存款現(xiàn)金,但是有關存款債權的占有,以及存款現(xiàn)金所有的歸屬一直存在理論爭議。為解決以上問題,應當明確刑法與民法雖然統(tǒng)一于法律體系,但是因為調整對象、手段與目的的不同,相較于民法,刑法具有相對獨立性?;诖饲疤?,刑法的占有是規(guī)范占有,不是民法的事實占有,刑法占有的對象可以包括財產性利益。“占有即所有”原則適用于民法,而不絕對適用于刑法;根據以上結論,可以推導出存款人占有存款債權。存款未被取出時,存款現(xiàn)金歸屬于銀行,若存款被非法取出,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人是存款人,而非取款人。

        關鍵詞:存款債權;存款現(xiàn)金;占有;財產性利益;占有即所有

        中圖分類號:DF625文獻標志碼:ADOI:10.3969/j.issn.1008-4355.2021.01.11 開放科學(資源服務)標識碼(OSID):

        2020年8月29日,中國建設銀行試行了央行數(shù)字貨幣錢包。毋庸置疑,中國即將迎來數(shù)字貨幣時代。數(shù)字貨幣錢包更是顯著加快了貨幣數(shù)字化時代的進程。不過,這樣的便利也會引起我們的擔憂,未來他人只要掌握銀行卡賬號、密碼等個人信息,就有可能非法獲取賬戶內的存款?,F(xiàn)實的發(fā)展已經讓我們不得不思考一個曾經飽受爭議的問題,即存款的含義與歸屬如何認定?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會直接影響到案件的評價結論。例如,偷換二維碼案,①如果存款僅是存款現(xiàn)金且歸屬于銀行,行為人的行為則難以被認定為盜竊罪。因為銀行的現(xiàn)金并沒有減少,我們無法主張行為人非法轉移了“存款”的占有。轉而我們只能考慮行為人是否構成詐騙罪,但是,“換二維碼”的行為很難被評價為詐騙行為,顧客的付款行為也不是由于認識錯誤所做出的,因此,詐騙罪的因果鏈條其實難以成立,這就會導致案件定性陷入兩難的困境。所以為順應時代的發(fā)展,我們必須對“存款”的相關問題進行思考。同時,《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已生效,“存款疑難”還涉及“刑法與民法發(fā)生交叉之時,如何對案件事實進行評價”的問題,

        “存款”涉及債權關系、貨幣所有權、占有等民法問題。所以我們還需要思考刑法與民法的關系。為了走出理論困境,本文從有關存款歸屬的爭議入手,尋找爭論的核心問題,并追溯問題的產生原因,為問題尋找解決的思路與方法。

        一、有關存款歸屬的爭議與困境梳理

        “存款”是一個看似簡單,但又極為復雜的概念。它既指存款人

        本文所寫的“存款人”為銀行債權憑證的真實、有效且合法的所有人。與銀行之間的債權關系,也與對應數(shù)額的現(xiàn)金具有緊密的聯(lián)系。刑法學界對于存款的定性與歸屬都存在較大的爭議,導致存款歸屬主體的明確陷入困境。為尋找解決思路,筆者認為有必要梳理現(xiàn)有的學術觀點與爭議焦點。

        (一)存款是否要區(qū)分為存款債權與存款現(xiàn)金

        國內學者對存款的含義存在爭論。主流觀點認為存款同時包含存款債權與存款現(xiàn)金兩個概念,例如,有學者認為若存款只能等同于存款現(xiàn)金,會造成處罰的漏洞,從而不利于財產性利益的保護,所以贊同存款包括兩層含義。

        參見錢葉六:《存款占有的歸屬與財產犯罪的界限》,載《中國法學》2019年第2期,第226頁。

        有少數(shù)學者主張存款僅指存款現(xiàn)金,但是,理由不盡相同。其中有部分學者承認存款人與銀行之間存在債權關系,但是,未提及“存款債權”這個概念,而直接將存款等同于存款現(xiàn)金。

        參見王世柱:《論刑法上的占有》,中國法制出版社2018年版,第117頁;張紅昌:《財產罪中的占有研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52頁。有部分學者則直接否認存款包括存款債權,并且否認存款債權的占有。他們的主要理由有:第一,德日刑法理論中并不存在類似的概念,而且國內有關存款債權占有的觀念尚不成熟;第二,占有的對象是有體物,而存款債權不是有體物,所以存款債權無法成為占有的對象;第三,肯定存款債權的占有可能會造成占有對象的不合理擴展;

        參見徐凌波:《存款占有的解構與重建:以傳統(tǒng)侵犯財產犯罪的解釋為中心》,中國法制出版社2018年版,第549-550頁。第四,在民法上債權難以成為占有的對象,刑法與民法的概念應當保持一致,所以刑法上存款債權也不能被占有。

        參見張燕龍:《刑法上存款占有的歸屬》,載《甘肅政法學院學報》2016年第1期,第92頁。

        筆者更加贊同主流觀點,認為應當將存款區(qū)分為存款現(xiàn)金與存款債權。因為隨著數(shù)字貨幣錢包、支付寶、微信錢包等支付媒介的發(fā)展,我們較少采取先支取存款現(xiàn)金,再消費的交易方式,而是直接以存款債權購買生活所需,應該說存款債權作為一項財產性利益,已經在我們的經濟生活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位置。同時,犯罪人侵犯財產的方式也從非法獲取現(xiàn)金變化為侵入他人與數(shù)字錢包或者第三支付平臺綁定的銀行賬戶。所以當前我們不僅無法忽視“存款債權”的存在,還必須對社會現(xiàn)實做出回應,發(fā)展與存款債權相關的理論。

        (二)存款債權占有與存款現(xiàn)金所有的主體如何確定

        在認定“存款”含義二分說的基礎之上,又會產生三個新問題:第一,如何認定存款人占有存款債權?第二,能否因為存款人占有存款債權,而同時肯定他所有存款現(xiàn)金?第三,如果否定存款人享有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那么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主體又如何確定?

        學界對此也存在多種的觀點:第一種觀點承認存款人對存款債權的占有,但是認為銀行是現(xiàn)金的管理者,由此存款現(xiàn)金應由銀行占有與所有;

        參見張明楷:《刑法學(下)》,法律出版社2016年版,第947頁;[日]山口厚,《從新判例看刑法》(第3版),付立慶、劉雋、陳少青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9年版,第278頁。第二種觀點主張存款人占有存款債權,并基于存款債權合法支配等額的現(xiàn)金,因此肯定存款現(xiàn)金在法律上由存款人占有;

        參見李強:《財產性利益犯罪的基本問題》,法律出版社2020年版,第179頁。第三種觀點強調存款人占有存款債權,但是存款現(xiàn)金由銀行與存款人共同占有,至于現(xiàn)金的所有權應當采實質判斷,即否定占有即所有原則,主張存款人為現(xiàn)金的真正所有人;

        參見陳洪兵:《中國語境下存款占有及錯誤匯款的刑法分析》,載《當代法學》2013年第5期,第76頁。第四種觀點則認為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主體應當根據“占有即所有”的原則判斷,所以銀行占有并所有現(xiàn)金。

        參見楊路生:《刑事法理中存款占有問題的教義學邏輯建構——基于刑民一體化的進路》,載《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3期,第111頁。

        筆者認為,學者們之所以對存款債權是否為占有對象,以及對存款歸屬如何確定等問題的回答大相徑庭,是因為他們對財產犯罪的兩個基本理論存在不同理解。其一,占有的本質是事實占有,還是規(guī)范占有。因為債權與有體物不同,其不具物理性,所以主張事實占有的學者,則會否定存款債權的占有。但如果認為占有的本質是規(guī)范占有,存款債權的占有則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其二,“占有即所有”原理在刑法中是否可以當然的適用。主張刑民一體化的學者會認為應當適用,即依據現(xiàn)金的占有狀態(tài)判斷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但是有學者反對此原則的當然適用,而主張對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進行實質的判斷。

        二、走出存款歸屬困境的前提性問題

        有關存款歸屬的紛爭其實透露出,學者們對財產犯罪的基本概念與理論存在爭議,包括占有的本質、貨幣所有權的判斷準則等等。而這些爭議產生的根本原因是人們對于刑法與民法的關系依舊存疑,尤其是在面對民法與刑法的共有概念之時,刑法是否要從屬于民法?這個疑問是解決存款歸屬如何確定的前提問題。

        (一)刑法與民法的統(tǒng)一

        首先,我們可以明確雖然民法與刑法的法律性質并不相同,但是它們同屬于一個法律體系。所以在法秩序統(tǒng)一的語境下,刑法與民法統(tǒng)一于法律體系。

        其次,我們必須回答“法秩序的統(tǒng)一”意味著什么。目前,學界對于“法秩序的統(tǒng)一”基本形成兩點共識:第一,是各部門法的根本目的統(tǒng)一,不是概念、規(guī)范、違法判斷的統(tǒng)一;

        參見簡愛:《從“分野”到“融合”:刑事違法判斷的相對獨立性》,載《中外法學》2019年第2期,第447頁;陳少青:《法秩序的統(tǒng)一性與違法判斷的相對性》,載《法學家》2016年第3期,第18頁。第二,是合法的統(tǒng)一,為維護其他部門法的宗旨,其他部門法中的合法行為,在刑法中不能認定為違法。

        參見王昭武:《法秩序統(tǒng)一性視野下違法判斷的相對性》,載《中外法學》2015年第1期,第179頁;陳興良:《刑民交叉案件的刑法適用》,載《法律科學》2019年第2期,第166頁。從民法與刑法的關系出發(fā),這種“統(tǒng)一”意味著,刑法不能規(guī)制一個在民法上被允許的行為,只有被民法評價為不當?shù)男袨椴趴赡苓m用刑法。具體而言,非法獲取他人存款的行為構成不當?shù)美?,具有民法上的“不當性”。如果行為還符合犯罪構成,就需要進入刑法的評價范圍。但是民法允許的行為,比如緊急救助行為,《民法典》明文規(guī)定因自愿實施緊急救助行為造成受助人損害的,救助人不承擔責任,那么刑法不可能將此類緊急救助行為評價為危害行為或者犯罪行為。

        最后,我們還要探究刑法與民法的關系是不是只有“統(tǒng)一”,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刑法的判斷是不是都要從屬于民法?如果回答還是肯定的,刑法在解釋違法行為是否符合犯罪構成要件時,是不是還須優(yōu)先進行民法上的判斷?如果需要,那么從司法適用層面而言,這顯然不符合刑法適用的邏輯,還可能導致刑法懲罰與預防犯罪的目的無法實現(xiàn)。此外,從立法層面而言,當前刑法所規(guī)定的許多罪名,已經超出了民法所能涵蓋的內容,比如《刑法修正案(九)》規(guī)定的一系列預防性罪名,在民法上并不能找到對應的內容。筆者認為,這些現(xiàn)象已經說明刑法與民法的關系不只有“統(tǒng)一”的一面,二者也不是簡單的從屬關系,刑法具有自身的獨立性。更關鍵的問題是獨立性的來源是什么,以及刑法如何獨立?

        (二)刑法的相對獨立性

        目前大多數(shù)學者認為刑法具有獨立性,其中部分學者主張犯罪認定的過程體現(xiàn)了獨立性。例如,有學者強調刑法不是對違反民法、行政法的行為進行處罰,而是依據犯罪構成判斷行為是否應受刑法處罰;

        參見簡愛:《從“分野”到“融合”:刑事違法判斷的相對獨立性》,載《中外法學》2019年第2期,第453頁。還有學者提出民法強調對法律關系的分析,而刑法注重從行為入手,判斷行為是否符合構成要件。

        參見陳興良:《刑民交叉案件的刑法適用》,載《法律科學》2019年第2期,第168頁。

        還有部分學者主張獨立性來源于刑法的規(guī)范目的。有學者認為,刑法在一些重要問題的判斷上之所以與其他部門法不同是因為刑事違法性判斷的獨立性,以及其自身獨特的規(guī)范保護目的。

        參見吳鏑飛:《法秩序統(tǒng)一視域下的刑事違法性判斷》,載《法學評論》2019年第3期,第49頁。還有學者主張決定因素是法律的功能不同,如合同法的功能是保護交易安全,侵權法的功能是為了讓侵權行為人承擔責任,而不是懲罰他,而刑法的主要功能是懲罰與預防犯罪。

        參見李兆陽:《犯罪對于私法“二次違法性”之批判》,載《中國刑警學院學報》2018年第4期,第51頁。

        其實,學者們的觀點并不存在沖突,只是從不同側面說明刑法對事實的認定不能從屬于民法,而是要依據自身的目的與功能做出判斷。筆者也贊同各學者的觀點,但想強調的是,刑法的獨立性是在法律部門相統(tǒng)一的前提之下闡述的,因此這種獨立性是相對的,即刑法相對于民法的獨立性。

        至于刑法相對于民法的獨立性的來源,綜合各學者的觀點與筆者的認識,可以總結為刑法的調整對象、調整手段與目的。其一,民法的調整對象是平等主體之間的法律關系,而刑法調整的是犯罪與刑罰關系。

        學界對于“刑法的調整對象”存在較大爭議,包括廣泛社會關系說、重要社會關系說、罪刑關系說等。筆者認為,這些結論并不沖突,只是思考的層面有所不同。所以本文不對各觀點進行比較,而是從最能體現(xiàn)刑法與其他法律不同的調整對象出發(fā),采罪刑關系說。所以在評價具體案例的時候,民法關注的是法律關系與法律行為,刑法則是聚焦于定罪量刑,主要解決如何在罪刑法定原則的指導下,落實“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其二,刑法的調整手段具有權利剝奪性與強制性,是對行為的否定,而民法以“意思自治”為基石,以肯定法律行為的效力為導向,違約人和侵權人在一定條件下還可以自由地選擇承擔責任的形式,其承擔責任的方式也不具有剝奪性與強制性。其三,民法的目的是為民事主體提供安全、公平、便捷的交易環(huán)境,促進商品的流通。然而刑法以“實體正義”為追求,其目的是懲罰犯罪,維護秩序。

        有關刑法如何獨立于民法的問題,可以從“法秩序如何統(tǒng)一”中尋求解答,即只要保證兩部法律對行為合法與否的判斷不出現(xiàn)矛盾,對于共用的概念與原理,二者可以根據獨立性的來源做出不同的解釋,而且判斷違法行為是否構成犯罪,也應當以行為是否符合犯罪構成要件,以及《刑法》第13條為標準。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應當以辯證的眼光看待兩者的關系,刑法與民法在我國的法律體系之中是統(tǒng)一的,因為它們不僅是法律體系的組成部分,也是國家治理的重要部分,以保護人民權利,促進社會發(fā)展為目標。但是兩者各自的調整對象、調整手段與目的又決定了它們需要從不同層面對社會進行治理,理所當然,兩者對同一事實或者共有概念的規(guī)范判斷就有可能出現(xiàn)差別。

        需要注意的是民法的合法行為不可能被刑法評價為違法。

        三、應基于刑法相對獨立性認定存款的歸屬

        在確定刑法具有相對獨立性的前提之下,可以對導致存款歸屬產生爭議的根本問題,如占有的本質、占有即所有原則等,進行刑法的解釋,從而推理出存款歸屬的認定方法。

        (一)存款債權占有的推理驗證與主體明確

        要破解存款債權是否可以被占有,以及被何人占有的難題,首先應當回答“占有”的本質是事實占有還是規(guī)范占有、財產性利益能否成為占有對象等重要問題。

        1.占有的本質是規(guī)范性占有

        在大多數(shù)時間里,“占有”主要作為一個民法概念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野之中。大部分民法學者,比如張雙根老師,強調從事實的層面觀察占有人對標的物的控制與支配,從而判斷占有的有無,以及占有的主體,而不考慮背后的權利來源。

        參見張雙根:《物權法釋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245頁。傳統(tǒng)刑法理論也認為占有指對財物的事實上的支配狀態(tài),而刑法的任務是保護此種狀態(tài)。

        參見高銘暄、馬克昌:《刑法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509頁。所以曾經在大多數(shù)情形中刑法與民法相同,采取事實占有說,以主體對物是否具物理性支配為判斷標準。

        不過傳統(tǒng)理論也承認刑法與民法存在差異,刑法不承認死者的占有、間接占有與占有改定。

        但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與新型犯罪的增加,在刑法理論界規(guī)范的占有、觀念上的占有等概念被逐漸提出。正如有學者所描繪的那樣,在財物流轉速度不斷加快、交付手段愈加便捷的今天,以實物或者貨幣為支付手段的交易逐漸被有價證券、刷卡付款、電子支付等方式所取代,占有有無的判斷不再依賴于對實物的控制,而在于對社會性因素的考慮。

        參見孫運梁:《選言式而非選連言式:財產犯中占有概念的界定路徑》,載《政治與法律》2016年第1期,第36頁。有學者更是犀利地指出,隨著新型財產犯罪案件的出現(xiàn),事實性的占有概念愈發(fā)表現(xiàn)得獨木難支。因為新型侵財行為的犯罪對象大多為不具實體的財物,執(zhí)意堅持從事實控制的角度判斷占有,根本不利于司法機關對新型案件的定罪與量刑,亦有礙于刑法對財產的保護。

        參見馬寅翔:《占有概念的規(guī)范本質及其展開》,載《中外法學》2015年第3期,第74頁。

        隨著占有的觀念化,刑法學界對占有的性質產生了爭議,事實占有與規(guī)范占有究竟哪一個才是判斷占有的實質要素?筆者將在下文詳細敘述。

        第一種學說認為規(guī)范的占有為判斷占有存在與否的關鍵,即可以通過規(guī)范的占有獨立地判斷主體是否占有某財物。

        規(guī)范或者觀念的占有是指刑法上的占有不再限定為物理上的自然支配,而涉及社會觀念的判斷,即根據日常生活判斷支配可能性是否存在。

        參見陳興良主編:《判例刑法教程(上)》,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05頁。占有的觀念化使得占有是否存在的判斷變得復雜,時而擴大了占有的情形,時而又縮小了占有的現(xiàn)象。在某些情形中,雖然主體在事實上未支配財物,但是根據社會一般觀念,財物其實已經被他占有,或者在某些情況下,盡管已經存在事實上的控制,但是規(guī)范占有卻不成立。例如財物被甲以物理手段實際的支配,但是從觀念占有的角度,可以推斷出乙控制著財物之時,財物應當被乙所占有。

        參見黎宏:《論財產犯中的占有》,載《中國法學》2009年第1期,第112頁。有學者清楚地揭示了占有的本質即是主體對物的規(guī)范性支配,物理性的支配僅是一種表象,規(guī)范的占有可以通過與財物的特別事實關系來體現(xiàn),占有本就是一個規(guī)范概念。

        參見黃小飛:《財產罪占有的法理——對“占有規(guī)范化”批判論之否定》,載《河北法學》2019年第1期,第176頁。

        第二種學說認為判斷占有是否存在的必要要素依然是事實的占有,規(guī)范的占有僅是一種補充要素,不能作為獨立地判斷標準。不過,僅以物理性的支配來判斷占有有無的觀點已幾乎不再出現(xiàn)。

        在占有觀念化的趨勢中,部分學者開始提倡事實占有作為判斷材料的必要性與重要性。有學者主張占有的存在判斷必須以客觀事實為基礎,而這種客觀事實是一種排他性的“壁壘”,可能表現(xiàn)為財物具有排他性狀態(tài)或者財物處于排他性的場所之中。

        參見白潔:《刑法中占有的認定》,載《政治與法律》2013年第12期,第32頁。還有學者主張占有的本質具有二重性,包括事實與規(guī)范兩種要素。但是事實控制是占有存在的必要條件,而規(guī)范要只起到增強主體在事實層面對財物的支配和控制的作用,或者作為消極判斷因素,阻礙占有的成立,而承認存款債權的占有會將占有概念推向純粹規(guī)范化的歧途。

        參見車浩:《占有概念的二重性:事實與規(guī)范》,載《中外法學》2014年第5期,第1193頁。有學者對占有二重性的觀點表示贊同,即事實性支配為判斷占有有無的必要要素,而規(guī)范占有僅為補強與補充要素,不過卻同意存款債權的準占有,與上述觀點有些矛盾。

        參見梁云寶:《財產罪占有之立場:緩和的事實性占有概念》,載《中國法學》2016年第3期,第181-183頁。

        第三種觀點類似于折中說,同時承認事實占有與規(guī)范占有。有學者認為事實與規(guī)范都不是必備要素,應當根據哪一種占有更具說服力來判斷占有。

        參見孫運梁:《選言式而非連言式:財產犯中占有概念的界定路徑》,載《政治與法律》2016年第1期,第39頁。

        經過不同觀點的對比,筆者認為,占有的本質是規(guī)范性的支配,事實性占有只是規(guī)范性支配的表象,正如康德所說若要探究“占有的本質”,我們需要撇開所有經驗占有中的時間和空間條件。真正的占有并不是物理上的“拿住”或“持有”,而是“我占有它,雖然它已經不在我手上?!?/p>

        參見[德]康德:《法的形而上學原理》,商務印書館2017年版,第56-60頁??档碌倪@番話已經直指占有的性質,占有的判斷應當是規(guī)范的、理性的,而非僅僅依靠時間與空間等表面現(xiàn)象。筆者不贊同“占有本質具有二重屬性”,因為這種觀點很容易造成事實占有(表象)和規(guī)范占有(本質)的混淆。

        有關占有的本質,刑法的結論之所以不同于民法,是因為刑法與民法具有不同的目的與調整對象。民法主要調整的是民事主體在從事民事活動中所形成的法律關系,面對的案件情景主要是日常交易。而人們在日常交易的過程中,需要通過“事實”來快速地判斷對方是否占有標的物,從而相信對方具有處分權,而不是大費周章地調查對方是否支配標的物。但是刑法以規(guī)制財物被非法轉移的行為為對象,以保護公民的財產為目的。如果只把事實占有納入財產犯罪所保護的對象,明顯會造成刑法對財產保護不充分。因為隨著數(shù)字貨幣時代的來臨,公民無法再通過事實占有表明自己對財產的支配。堅持事實占有的觀點會導致我們不能承認公民對財產的合法支配,也無法對行為人非法轉移財產的行為進行較為合理的評價,陷入認定的困境,所以我們應當承認刑法的占有是規(guī)范占有,事實占有只是一種表象。

        2.占有的對象包括財產性利益

        在占有本質為規(guī)范占有的前提下,我們應當按圖索驥,思考行為人是否可以占有財產性利益。財產性利益為權利人能請求他人為一定行為或不為一定行為進而享受相關利益,

        王駿:《刑法中的財物價值和財產性利益》,載《清華法學》2016年第3期,第50頁。包括以債權或者物權為來源利益。

        根據財產犯罪種類的不同,日本刑法典將侵財罪的犯罪對象區(qū)分為財物與財產性利益,并直接在刑法條文中規(guī)定財產性利益不能被他人所盜竊,僅強盜罪、詐騙罪與敲詐勒索罪的犯罪對象包含財產性利益。德國刑法亦對財產犯罪的行為對象作了區(qū)分,劃分為財產與物。與具備物理性的物不同,財產是指被害人的具有經濟價值的利益。

        Vgl. Wolfgang Mitsch, Strafrecht Besonderer Teil 2,SpringerVerlag, 2003,§6 Rn. 49,轉引自李強:《財產犯罪法律規(guī)定的比較分析——以日本、德國、中國刑法為對象》,載《法律評論》2019年第6期,第73頁。傳統(tǒng)學說認為,盜竊罪與侵占罪的對象則僅包含“物”,而詐騙、背信以及敲詐勒索類犯罪的犯罪對象確定可以包含財產。

        參見Vgl.RGSt 22,2(3);RGSt 39,239(243).轉引自王鋼:《德國判例刑法分則》,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65頁。我國刑法未對二者加以區(qū)分,因此,“財物”一詞的涵攝范圍一直存在爭議。有學者主張,我國刑法在侵犯財產犯罪一章中僅使用“財物”來指代侵財行為的對象,對財產性利益未做任何規(guī)定。但是,財產性利益的經濟價值愈加突顯,它可以直接與現(xiàn)金或者其他財物“掛鉤”,應當對其進行保護。

        參見張明楷:《刑法學(下)》,法律出版社2016年版,第932頁。因此,在不修改法律的前提下,“財物”的涵攝范圍應當包括財產性利益。不過,還有學者反對此種擴張解釋,認為其實質為類推解釋,違反罪刑法定原則。

        參見姚萬勤、陳鶴:《盜竊財產性利益之否定》,載《法學》2015年第1期,第52頁。

        筆者認為,“財物”一詞可以囊括財產性利益,此解釋結論未超出國民的預測可能性,不是類推解釋。首先,《刑法》第92條已規(guī)定公民私人所有財產包括儲蓄(即對銀行所享有的存款債權)、股票、股份等財產性利益。其次,應當對《刑法》侵犯財產犯罪章中所使用的“財物”一詞進行客觀解釋。傳統(tǒng)的觀點主張財物一般指有體物,因為刑法上的占有以事實占有為本質,所以財物需要具備物理性。但是,隨著現(xiàn)代私人財產承載載體的發(fā)展,從貨幣到賬戶存款,再到當下的支付寶、微信錢包、數(shù)字貨幣錢包,物理性已經不再是財物的必備特征。因此,我們也應當對財物進行擴張解釋,將財物解釋為“具有財產性質的利益”。因為某些財產性利益與財物具有相同的必要特征,它可以被有效管理、亦可被轉移至不同的賬戶,損失它將給被害人造成相當程度的損失。相對于“財物”這一概念而言,財產性利益的“加入”僅是擴大其外延,并沒有改變概念的內涵。因此,將財產性利益解釋為財物并沒有違反罪刑法定原則。

        其實,德國已經有司法判例主張某些物品承載的經濟價值亦可以成為非法所有的對象,比如存折所承載的債權,表明財產性利益可以成為盜竊罪與侵占罪的對象。德國刑法曾確立物的價值說,將物與物的價值相分離,主張犯罪主體可以非法占有財物所蘊含著的價值,而非財物本身。

        參見Sauer,Der Zueignungsbegriff,GA 63,284ff;Kindhaeuse in :Kindhuser/Neu mann/Paeffgen(Hrsg.), Nomoskommentar zum StGB,3. Auflage.2013,§242,Rn.76,m.w.N. 轉引自王瑩:《論財產利益可否成為盜竊罪行為對象——“介入行為標準說”之提倡》,載《政法論壇》第4期,第156頁。不過,我國有學者則主張因為財產性利益,比如債權、用益物權等,都是無實體狀態(tài)的法律權利,不可能被轉移,所以占有的對象不可能包括財產性利益。有學者則認為,將財產性利益歸為占有的對象還會導致盜竊罪處罰范圍的擴張。

        參見劉明祥:《論竊取財產性利益》,載《政治與法律》2019年第8期,第71頁。有學者卻反對此種觀點,認為財產性利益是占有的對象,也可以被轉移占有,即利益的取得與喪失,而且即使占有規(guī)范化,行為是否構成犯罪的結論還會受到其他構成要件的限制,不會導致盜竊罪處罰范圍的擴張。

        參見王駿:《刑法中的財物價值和財產性利益》,載《清華法學》2016年第3期,第54頁。

        筆者認為,占有的對象可以包括財產性利益。大多數(shù)學者不愿改變占有的傳統(tǒng)的對象,主要是擔憂某些不構成犯罪的盜用、侵害財產性利益的行為亦會被評價為犯罪。這樣的憂慮其實是多余的。一方面,占有對象的擴張并不會改變占有本身的含義,行為人如果要占有財產性利益,其依然要對財物形成社會觀念上的支配與控制。如果要達到非法轉移占有的目的,行為人依然要排除他人占有并建立新的占有關系。比如,行為人盜竊債權人的欠條,向債務人主張債權的行為(謊稱自己受債權人之托,幫忙收取錢款),即使支持財產性利益可以被占有,也不意味著行為人的行為將被評價為盜竊他人的債權(僅有針對債權人的還款構成詐騙罪的可能)。因為行為人雖然盜竊了他人的欠條,但并沒有達到社會觀念上對債權的支配,債權人依然對債務人享有請求權,其實質利益并未受到侵害。另一方面,行為具體構成何種犯罪還要受到其他構成要件的限制,對象的擴張并不會導致犯罪圈的無限擴大。例如,盜用行為,行為人似乎造成了被害人利益的喪失,但是盜竊罪必須以非法所有為目的,行為人“用”的行為表明其僅具有利用意思而無排除意思,并不會構成盜竊罪。更值得我們思考的是,物品的利用價值是否也可以被評價為財產性利益?上文提到財產性利益是可以通過請求權的行使而獲得利益,而物品的使用價值與數(shù)字貨幣、支付寶里顯示的余額、有價證券所象征的等財產性利益具有本質的區(qū)別。例如,我們似乎可以將他人盜用自行車的行為抽象為對財產性利益的非法轉移,然而,客觀上行為人轉移他人自行車使用權的行為就是使用自行車本身的行為,不能獨立于自行車被非法轉移,所以物的使用價值無法獨立于物品本身被轉移或者管理,并屬于財產性利益。

        誠然,從主張對“財物”進行擴張解釋,到主張占有的對象可以包括財產性利益,再到承認財產性利益可以被轉移,每一步都是對傳統(tǒng)理論的新建構,以及對當下新型財產犯罪的回應。筆者認為,與其不斷修改分則,不如完善刑法基礎理論,使得概念體系化與科學化。不過,筆者亦贊同為了防止犯罪圈的不斷擴張,我們需要對財產性利益自身做一些限制,追問財產性利益的刑法保護邊界應當在何處?有學者提出“介入行為說”,認為行為人若形成了對財產性利益的占有,行為人在實現(xiàn)財產性利益的過程中則沒有再實施介入行為的需要。例如,欺詐、虛構他人身份證件等行為。

        參見王瑩:《論財產性利益可否成為盜竊行為的對象——“介入行為標準”說之提倡》,載《政法論壇》第4期,第158頁。我們也可以根據實現(xiàn)財產性利益是否需要介入行為(欺騙行為)來判斷某項財產性利益是否被控制和支配,是否形成了需要刑法保護的占有。因為“介入行為說”不以事實占有為必要條件,不僅與占有的規(guī)范本質相契合,還明確提出了如何判斷他人是否占有財產性利益的標準。除此之外,還有學者提出,可以成為占有對象的財產性利益必須具有以下三點特征:可轉移性、確定性、即存性,并且被害人滅失此種利益會導致其財產遭受損失。

        參見王駿:《刑法中的財物價值和財產性利益》,載《清華法學》2016年第3期,第55-56頁。筆者認為這三個特點實質上就是我國刑法“財物”的特點。如果基于社會發(fā)展需要,我國將財產性利益解釋為財物的一種,那么可以成為占有對象的財產性利益應當具有上述三個特征,此為當然的解釋結論,筆者認為“介入行為說”才更能體現(xiàn)財產性利益占有的特殊之處。

        綜上所述,隨著社會財產觀念的轉變以及交易方式的進步,我們應當不斷對刑法的基本理論進思考,并且主動地對基本概念進行客觀解釋。為了應對新型的財產犯罪,更為了保護公民的財產性利益,應當認清占有的本質是規(guī)范占有,所以占有成立與歸屬的認定應以社會一般觀念為準,判斷主體對對象是否形成控制與支配。占有的對象也不再局限于有體物,還可以包括財產性利益。不過刑法所保護的財產性利益應當符合財物的基本特征,并且還要利用“介入行為說”判斷主體是否占有財產性利益。

        3.存款人占有存款債權

        經過對占有本質與對象的理論梳理,我們將在承認占有的本質是規(guī)范占有,財產性利益可以成為被占有對象的前提下,對存款債權的占有進行討論。

        存款債權是典型的財產性利益,可以成為占有的對象。第一,它符合財物的必要特征,存款債權可以進行轉移,具有管理可能性,還具有明顯的價值性,喪失存款債權會對他人造成損失。第二,以“介入行為說”進行驗證,存款債權亦可以成為能夠被占有的財產性利益。因為存款人持有本人的且真實有效的借記卡或者存折,其不用實施欺騙行為即可行使對存款的請求權,所以存款人可以對存款債權形成占有。不過,有學者并不贊同這種觀點,認為存款人在取款之時需要輸入密碼,而銀行對密碼的審核為一種實質性的審查,因此,儲戶對存款并沒有實質的控制力,承認存款債權的占有沒有任何事實依據。

        參見車浩:《占有概念的二重性:事實與規(guī)范》,載《中外法學》2014年第5期,第1219頁筆者反對此觀點,銀行給存折或者儲蓄卡設置密碼的目的是確保使用存款憑證的主體是存款賬戶本人,是出于對賬戶安全的考慮,這與判斷存款人是否控制存款的關系不大。只要存款人使用的是本人真實有效的銀行卡或者存折,就可以形成對存款債權的占有。存款人輸入密碼提取存款的行為便類似于一般人拿鑰匙從柜子中拿取現(xiàn)金的行為,我們并不會因為一般人需要打開柜子鎖才可以拿到現(xiàn)金,而否定一般人對自寄柜子中財物的占有。雖然不得不承認儲蓄銀行與柜子具有較大的區(qū)別,但是就保管這一功能來說,兩者本質上是相同的。

        第三,以社會一般觀念為判斷標準,存款人對存款債權的占有雖然無法以物理性的支配表現(xiàn)出來,但是隨著網絡及科技的發(fā)展,存款人可以通過ATM機、支付寶、數(shù)字貨幣錢包等媒介實現(xiàn)對財產性利益排他性地支配,而且存款人對存款債權憑證(銀行儲蓄卡或者存折)的占有,其實亦體現(xiàn)了他對存款債權的控制力與支配力。不過,筆者認為,若是第三人占有他人的存款債權憑證,即使其知道他人的賬戶與密碼,也無法形成對他人存款債權的占有,因為他需要輸入正確的賬戶密碼(介入行為),讓銀行誤以為他是存款賬戶的真正所有人,所以存款債權無法成為他占有的對象。

        (二)存款現(xiàn)金所有的原則批判與歸屬確定

        基于民法上“占有即所有”原則,部分學者認為現(xiàn)金的占有人即現(xiàn)金的所有人。例如,有學者認為按照民法基本原則,貨幣屬于特殊的種類物,就應當認定為銀行占有并所有了貨幣。

        參見張燕龍:《刑法上存款占有的歸屬》,載《甘肅政法學院學報》2016年第1期,第85頁。針對特殊種類物的“占有即所有”原則似乎成為一條普遍適用的公理,它使一切問題簡單化、公式化,但是,我們必須對這樣的“便利”保持警惕,對其進行不斷地發(fā)問與思考,探究“占有即所有”的真實含義,并且追問刑法是否與民法一樣適用此原則。為明確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我們首先要區(qū)分存款現(xiàn)金的狀態(tài)。在生活中,存款現(xiàn)金的狀態(tài)基本可以被劃分為未取出與被取出狀態(tài)。在未取出狀態(tài),存款現(xiàn)金由銀行保管,在被取出狀態(tài),存款現(xiàn)金則由收款人取得。其次,還要思考在兩種狀態(tài)中,是否當然地適用“占有即所有”原則,以認定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人。最后,根據以上結論確認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歸屬。

        1.對“占有即所有”原則的反思

        “占有即所有”原則最早由德國學者提出,目的是簡化貨幣的交易過程,以實現(xiàn)貨幣作為高度等價物的功能。但德國學者明確表示此原則并非絕對的,在某些領域(比如盜竊)不能適用。

        參見Vgl. Kaser, Das Geld im Sacherecht, AcP 143 (1937) 1 ff,轉引自朱曉喆:《存款貨幣的權利歸屬與返還請求權——反思民法上貨幣“占有即所有”法則的司法運用》,載《法學研究》2018年第21期,第119頁。在民法上,占有之所以具有推定權利的機能,旨在避免占有人為了證明占有的權利源泉是否存在或者正當而花費大量的精力,浪費社會資源與時間,具有節(jié)約成本的效果。同時,第三人也無須調查占有主體是否為有權占有,即可基于對占有外觀的信賴與占有人進行交易,此為占有的公信力。

        參見謝在全:《民法物權論》,新學林出版社2014年版,第486頁。因此,主體若是占有貨幣,便推定主體對貨幣享有所有權。

        不過“占有即所有”并不是一項確權的原則,而是一項證據原則,具有的是推定效力而非確認效力。這項原則卻被絕對化,還被用于解決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認定問題,使得被侵害的存款現(xiàn)金無法受刑法的保護。例如,在錯誤匯款案中,有的學者認為根據貨幣“占有即所有”的原理,該筆現(xiàn)金的所有權歸屬于收款人,故難以成立侵占罪。

        參見楊路生:《刑事法理中存款占有問題的教義學邏輯建構——基于刑民一體化的進路》,載《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3期,第114頁。

        筆者不贊同以“占有即所有”原則認定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因為這樣的認定思路不僅忽略了存款現(xiàn)金的特殊性,還使得存款現(xiàn)金不能受到與一般財物相同的刑法保護。第一,與不特定的貨幣不同,存款人對賬戶內的存款可以根據債權憑證的交易記錄將存款特定化,即根據存款來源區(qū)分特定的存款現(xiàn)金。第二,存款不能受到與普通動產相同程度的法律保護,著實令人疑惑,一般的動產若被錯誤地放置在他人之處,原占有人享有基于所有權的原物返還所有權。當他人以非法所有為目的,將一般動產占為己有之時,原占有人還可以侵占罪起訴他人。然而根據“占有即所有”原則,非法所有他人存款現(xiàn)金的行為卻不能被認定為犯罪。

        在刑法中“占有即所有”原則并不與民法保持完全一致。刑法有時更加注重保護合同的宗旨,比如,當金錢委托給他人保管之時,金錢所有權應當屬于委托人,受托人隨意使用可能構成侵占罪。此時寄托的現(xiàn)金與寄托的物品受到同等的保護。

        參見[日]佐伯仁志、道垣內弘人:《刑法與民法的對話》,于改之、張小寧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3-15頁。究其原因,在于民法與刑法調整對象與目的的差異。在調整對象方面,民法所調整的范圍是正常交易,強調貨幣的流通功能,而刑法關注的是非正常的交易,注重雙方之間的侵害與被侵害問題。就刑法與民法的目的而言,民法為保證交易的信賴基礎,并為了給第三人提供安全的交易環(huán)境,需要關注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判斷可能對第三人產生的效力。然而,刑法并不關注行為人與被害人以外的第三方,因此,占有的推定效力、公信力在刑法中并不重要。

        2.未取出的存款現(xiàn)金歸銀行所有

        在存款未取出的狀態(tài)下,存款現(xiàn)金由銀行所保管。依據社會的一般觀念,銀行占有存款現(xiàn)金,而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歸屬則存在爭議。學界通常認為,存款現(xiàn)金亦為銀行所有,不過有部分學者持不同的觀點,例如,有學者主張存款人對存款仍然享有所有權。

        參見孟勤國:《物權法的現(xiàn)代意義》,載《湖北大學學報》2007年第4期,第2頁。有學者甚至區(qū)分了存款現(xiàn)金與存款所有權,存款是以數(shù)字為載體的、具有與貨幣相同支付功能的無體物,由此主張銀行對存款現(xiàn)金擁有所有權,而存款人對存款享有所有權。

        參見夏尊文:《存款貨幣財產所有權研究》,載《北方法學》2011年第5期,第51頁。

        相較于通說觀點,其他觀點都存在著些許不足。首先,若是主張存款人所有現(xiàn)金,此結論與現(xiàn)狀不符,也不利于銀行業(yè)的發(fā)展。銀行確實享有對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其可以通過放貸以獲取利益。若是將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與使用權相分離,不利于現(xiàn)代社會現(xiàn)金的流轉,況且貸款人想借入的不可能僅是存款現(xiàn)金的使用權。

        其次,公民將現(xiàn)金存入銀行也是為了享有利息,而利息的來源就是銀行的放貸行為,所以大多數(shù)公民都能夠認清自己將存款存入銀行所要帶來的收益和風險,也明白“存入”意味著存款現(xiàn)金變?yōu)殂y行所有。

        再者,將存款列為所有權的對象會使得所有權與債權發(fā)生糾纏,因為上述學者所提到的“存款”一般為活期存款,本質是存款人可以任意時間支取的“強大”債權,而將債權列為所有權的客體違背大陸民法的基本理論,也不符合我國《民法典》的規(guī)定。

        最后,筆者認為存款之所以會被學者提倡成為所有權的客體,一是因為存款人與銀行之間的特殊關系。根據銀行與存款人之間的儲蓄合同,銀行可以利用存款進行放貸等活動,而存款人無需銀行的同意,可以隨時請求銀行支付其活期存款,或者直接將存款作為一種支付方式。正如有學者所說:“存款已經替代紙質貨幣成為新的等價物,是屬于存款人的即存的支配性利益?!?/p>

        參見陳承堂:《存款所有權歸屬的債法重述》,載《法學》2016年第6期,第101頁。與一般債權的實現(xiàn)不同,存款人可以對于標的物單獨實現(xiàn)自己的意思,無須依靠他人的意思協(xié)作,

        參見金可可:《論支配權概念—以德國民法學為背景》,載《中國法學》2006年第2期,第77頁。反而具有行使物權的特點。二是因為存款人對存款債權享有支配利益,體現(xiàn)了“債權物權化”的趨勢。債權所表現(xiàn)出的支配性與控制力使其成為目的本身,而不是取得權利的手段。如今經濟價值并不僅由“物”來體現(xiàn),而是在于一個債權向另一個債權不斷地移動。

        參見[日]我妻榮:《債權在近代法中的優(yōu)越地位》,王書江等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9年版,第6-7頁。 存款債權并不僅是手段,而是我們許多經濟交往的目的本身。在一定程度上存款債權的支配性利益可以看作是對存款人的一種“補償”,存款人放棄了對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卻獲得了具有支配性質的債權。銀行享有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卻要受到存款人取款自由的約束。

        3.存款被取出時現(xiàn)金所有的判斷

        根據取出主體的不同,存款被取出狀態(tài)可以被區(qū)分為以下兩種情況:第一,存款被真實的存款人合法取出。第二,存款現(xiàn)金被虛假或者錯誤的取款人(以下簡稱為取款人)非法支取,并且他拒絕向存款人返還現(xiàn)金。在第一種情況中僅存在一對法律關系,法律事實只在銀行與存款人之間發(fā)生。銀行將存款現(xiàn)金交付給存款人,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亦一并轉移,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并無爭議;在第二種情況中,有學者認為,根據貨幣“占有即所有”的原理,該筆現(xiàn)金的所有權歸屬于取款人。

        參見楊路生:《刑事法理中存款占有問題的教義學邏輯建構——基于刑民一體化的進路》,載《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3期,第114頁。筆者不贊同此種觀點,認為取款人并不能根據簡單的效力推定原則而所有現(xiàn)金,并且由此否定他的違法行為有構成犯罪的可能。

        占有外觀具有的是推定效力、證據效力、公信力,而非確權效力。在存款被取出的狀態(tài)下占有能夠賦予取款人對于存款現(xiàn)金的權利外觀,但是,不能用于確定存款現(xiàn)金的實質歸屬。我們應當具體分析存款現(xiàn)金與存款債權的流轉過程,思考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應當如何確定。

        取款人將存款現(xiàn)金取出,為了保護第三人的交易安全,當貨幣置于流通領域之時,“占有即所有”原則有效,第三人有理由基于占有的權利外觀,認為存款現(xiàn)金為取款人所有,并與之進行交易,此亦為占有公信力的體現(xiàn)。但是,筆者認為此種推定效力、公信效力并不當然地作用于存款人與取款人之間。因為存款人與取款人的法律關系具有相對性,在相對法律關系之間兩者的權屬關系是明確的,并無利用占有推定的必要。在存款人與取款人的雙方法律關系之中,我們需要對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進行實質地判斷。由于存款現(xiàn)金是被取款人非法領得,所以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并未轉移給取款人,而是歸屬于存款人。正如有學者指出,在存款人非自愿或者未按照其真實意愿轉賬,或者存款人的現(xiàn)金被非法取出的情形之下,取款人不具有對存款的最終實質性權利,其無權對所占有的存款進行如所有者般地處分,存款人才對存款具有最終實質性的權利。

        參見陳洪兵:《中國語境下存款占有及錯誤匯款的刑法分析》,載《現(xiàn)代法學》2013年第5期,第77頁。

        因此,在民法領域,我們應當適用“占有即所有”原則,以維護動態(tài)的交易安全,鼓勵交易的進行。而在刑法體系之中,“占有即所有”原則不再是萬能的公式,我們應當明確存款現(xiàn)金的實質歸屬,以保護靜態(tài)的財產安全。

        四、財產犯罪中存款歸屬的認定思路

        在數(shù)字貨幣時代,存款債權作為一種財產性利益,它所蘊含的價值不言而喻,2020年“雙十一”購物節(jié),浙江天貓網絡有限公司成交額突破4982億元,這意味著成千上萬的消費者通過第三方支付平臺,將存款債權直接用于消費,總價值已經高達千億元。如果我們將非法獲取他人賬戶內存款的事實,僅作為民事案件處理,顯然不利于對人民財產安全的保護,不符合我國新時代的法治精神,也不符合全面依法治國的根本目的。因此,刑法作為法律體系中懲罰與預防犯罪的法律,應當對這類侵犯公民財產的行為進行規(guī)制。不過,若運用傳統(tǒng)財產犯罪的基本理論或者民法理論,解決存款歸屬的問題,會導致刑法的規(guī)制陷入困境,所以基于刑法的相對獨立性,以及前文的論證結論,筆者提出以下解決思路。

        (一)基于規(guī)范占有確定存款債權的占有主體

        存款債權是公民重要的個人權利,他人非法侵害存款債權的行為會給公民帶來較大的損害。為依法評價侵害存款債權的行為,我們必須對存款債權的狀態(tài)進行分析,判斷存款債權是否可以成為占有對象,然后在肯定存款債權能夠被占有的基礎之上,確定存款債權的占有主體。

        以演繹推理的三段論模式為邏輯依據,筆者提出基于規(guī)范占有認定存款債權占有主體的解決思路。首先,占有的本質是規(guī)范占有,不屬于有體物的財產性利益可以成為占有的對象。因為刑法以罪刑關系為調整對象,以懲罰犯罪、保護被侵害的權利為目的,而民法調整平等主體之間的民事法律關系,以保護合法權益,維護社會和經濟秩序為宗旨。將占有本質理解為事實占有,在民法上確實有利于維護市場交易的穩(wěn)定,但是,在刑法上可能會造成被侵害的財產性利益無法得到充分保護,或者導致侵害財產性利益行為的定性出現(xiàn)疑難。所以在刑法體系中,占有的本質是規(guī)范占有,不以物理性的支配為必要條件。只要公民控制或者支配財產性利益,就可以認定公民占有財產性利益,他人非法轉移財產性利益的行為可以構成盜竊罪、搶劫罪等轉移占有型財產犯罪。其次,存款債權是財產性利益,由于數(shù)字錢包、支付寶與微信錢包等支付工具的出現(xiàn),公民可以利用支付工具隨時轉移、管理存款債權。事實表明存款債權的流通性逐漸增強,是具可轉移性、即定性與確定性的支配性利益,屬于刑法上典型的財產性利益。再次,基于前兩個結論,我們可以推導出存款債權可以成為占有的對象。最后,可以借助“介入行為”理論,判斷哪一主體對存款債權形成了支配力與控制力。對于合法、真實的存款人而言,因為他不需要介入任何欺騙行為,便可以通過支付寶、數(shù)字貨幣錢包等媒介實現(xiàn)對財產性利益排他性的支配,所以存款人占有存款債權。

        (二)在相對法律關系中明確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

        民法為維護市場交易的正常運轉,需要考慮市場的交易成本與交易安全,所以民法上的占有具有推定效力與公示效力。民事主體可以依據他人占有的權利外觀,相信他人的占有是合法占有與有權占有,從而與對方進行交易。對于現(xiàn)金而言,兩種效力就被歸結為“占有即所有”原則。發(fā)展到今天,“占有即所有”原則有時候甚至被作為確權原則,以認定存款現(xiàn)金的占有人即所有人。

        然而,刑法的調整對象是罪刑關系,涉及的主體是犯罪人與被害人,并不涉及第三人,不需要考慮存款現(xiàn)金歸屬的判斷結論對市場交易的其他民事主體產生了何種影響。因此,在財產犯罪中存款現(xiàn)金歸屬的認定不應以民法的“占有即所有”原則為依據,而應在侵害與被侵害關系之間,也就是存款人與取款人之間,確定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人。

        由于存款現(xiàn)金是否被取出,會決定我們是在銀行與存款人,還是在存款人與取款人的相對法律關系中判斷存款現(xiàn)金的歸屬,從而影響最終的認定結論,所以筆者將存款現(xiàn)金區(qū)分為未被取出狀態(tài)與被非法取出狀態(tài),再分別認定處于不同相對法律關系中的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人。一是存款現(xiàn)金未被取出之時,存款現(xiàn)金由銀行所有。因為一旦存款人將現(xiàn)金存入銀行,銀行便占有存款現(xiàn)金,可以使用現(xiàn)金進行放貸等經營業(yè)務,所以銀行已經成為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人。二是存款現(xiàn)金被非法取出時,在存款人與取款人的相對法律關系中,存款人才是現(xiàn)金的所有人。因為取款人以欺騙或者其他違法手段侵害了存款人的利益,使存款人遭受了財產損失。為懲罰非法轉移他人財產的行為,保護受到利益損害的存款人,我們不能依照民法中的“占有即所有”原則,僅以占有的公示效力與推定效力,主張取款人因占有取得對存款現(xiàn)金的所有權。而是應當堅持刑法的相對獨立性,認定在存款人與取款人的關系中,存款現(xiàn)金歸屬于存款人,然后對取款人的行為進行刑法上的定性。

        The Identification of Deposit Ownership in Property Crime

        SU Qing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Chongqing 401120,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advent of digital currency era, the liquidity of deposits is gradually enhanced. If the deposit is still equal to the deposit cash, the judgment of the case will fall into a “dilemma”. Therefore, the deposit should be divided into deposit creditors right and deposit cash. However, there are theoretical disputes about the possession of deposit creditors right and the ownership of deposit cash. In order to solve the above problems, we should make it clear that although criminal law and civil law are unified in the legal system, compared with civil law, criminal law is relatively independent because of different adjustment objects, means and purposes. Based on this premise, the possession of criminal law is normative possession, not factual possession of civil law, and the object of criminal law possession can include property interests. The principle of “possession is ownership” is applicable to civil law, but not to criminal law. When the deposit has not been withdrawn, the deposit cash belongs to the bank. If the deposit is withdrawn illegally, the owner of the deposit cash is the depositor, not the payee.

        Key Words: deposit creditors rights; deposit cash; possession; property interests; possession means ownership

        本文責任編輯:李曉鋒

        青年學術編輯:張永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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