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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代斗篷探微

        2021-03-27 14:05:12
        紡織報告 2021年1期
        關(guān)鍵詞:斗篷材質(zhì)紅樓夢

        苑 媛

        (北京市海淀區(qū)私立新東方學(xué)校,北京 100080)

        揆諸有關(guān)服飾的通史典籍,所談到的“斗篷”基本寥寥數(shù)語。沈從文先生[1]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僅只出現(xiàn)了一句:“(原始服裝)或直接作斗篷式批著于身。”周錫保先生[2]在《中國古代服飾史》中提到“斗篷”,稱“一扣鐘”“一裹圓”,也叫“蓬蓬衣”,開始于清代中期,男女皆有穿著,至光緒末,在滬地富有者中逐漸流行。

        斗篷這樣形制的衣服在中國的淵源能追溯到哪一朝代,形制如何,是否有變化,穿著他們的人群又是什么樣的身份、地位和職業(yè)?這些都給筆者以極大的興趣去找尋答案。

        1 “斗篷”溯源

        斗篷最早出現(xiàn)于晉朝,但那時候不叫斗篷,因鶴羽為之,便命名為“鶴氅”。唐宋時期,平民男女以及方士道士皆可穿之[3]。到了明朝,文人筆記小說中的斗篷多了起來,又因披地如月的形狀,斗篷又叫作“月衣”,并在明朝文震亨[4]的《長物志》中有所記載:“有月衣,鋪地如月,披之則如鶴氅?!?/p>

        在同一時期的文獻中還有一些斗篷的記載,林大輅[5]撰寫的《愧瘖集》:“漁樵歌詠,亦可粉澤大平,或斗篷短衣與朋舊登山游玩?!边€有吳承恩[6]的《西游記》:“二人只得牽馬挑擔,收拾了斗篷、錫杖,出松林尋找?guī)煾浮!边€如:“那長老卻丟了錫杖,解下斗篷,整衣合掌,徑入山門?!盵6]

        清代時期,由于斗篷穿戴后的廓形像一個倒扣古鐘,所以又稱其為“一口鐘,一裹圓”[7]?!氨藭r,男女冬季外出皆喜披著斗篷,但見客時候需要先脫下才能行禮。尤其在清朝中后期,女性穿著斗篷風行一時,此時斗篷均由絲綢制作,貴重者外面繡花,內(nèi)襯皮毛?!盵8]

        清朝有關(guān)“斗篷”的記載還有很多,其中還涉及斗篷具體的形制和穿戴方式、顏色以及穿著人群等。

        2 清代“斗篷”形制及穿戴方式

        關(guān)于斗篷的形制,《清中興功臣圖像》[2]和1867年清朝人孫溫[9]繪制的《清·孫溫繪全本紅樓夢》中的人物給人們以初步的印象:無袖、寬松、長度披及腳踝、無領(lǐng)或者立領(lǐng)、對襟垂順而下,除領(lǐng)子之外或有連綴的帶子,方便人們伸出手肘活動,多以披裹的方式穿著,是多用于秋冬時節(jié)以御寒的外罩(圖1~2)。

        圖3為康熙皇帝所穿戴的斗篷,此款斗篷實際為兩層,里層是一件平袖棉襖,外層是斗篷,長度為140 cm,長及膝下。內(nèi)外兩層連為一體,領(lǐng)口肩膀采用襞積的手法工藝縫制,整體廓形為上窄下寬[10]。

        《三借廬筆譚》中對斗篷有這樣的描述:“散袍即斗篷。”[11]可見,斗篷形制較為寬松,更印證了上述圖片所繪的斗篷寬大形制。

        圖1 《清中興功臣圖像》胡林翼像

        圖2 《清中興功臣圖像》劉騰鴻像

        圖3 康熙朝 沉香色暗花四季海棠葡萄紋斗篷

        關(guān)于斗篷的穿戴方式,可以大致分為披、裹,加上用帶子攔腰系起,這也主要源自斗篷形制的寬大,同時也有文獻資料作為佐證。如《紅樓夢》中描述:“黛玉說道:‘好了,披上斗篷吧?!瘜氂衤犃?,方接了斗篷披上?!盵12]再如:“賈母一面戴上兜巾,披了斗篷,大家陪著又飲,說些笑話?!盵12]可見在當時,斗篷以披的方式是較為常見的。在三十一回還出現(xiàn)了將汗巾子攔腰系上的斗篷穿著方式?!袄咸膫€新新的大紅猩猩氈斗篷放在那里,誰知眼錯不見他就披了,又大又長,他就拿了個汗巾子攔腰系上,和丫頭們在后院子撲人兒去。”[12]

        此外,斗篷還有頭戴的穿戴方式。華廣生在《白雪遺音》中提出:“牧童騎牛,蓑衣隨身,頭戴斗篷,口含短笛,吹的是一曲吳江韻。”[13]這里斗篷的穿法為“頭戴”,可以更加印證圖1,可能斗篷在穿戴時會有其他搭配配件。關(guān)于斗篷加兜風的式樣,清朝陳瀏[14]在《陶雅》中提到陶瓷制作的觀世音像,為斗篷頭戴的配件作了進一步解釋(圖4),有“素衣而藍風兜”,后面又解釋道:“風兜者,巾帽之屬,兜風者,俗謂之斗篷。”在這部出版于1910年的陶瓷專著中,人們可以了解斗篷可搭配風兜一起穿戴,如此也可以幫助頭部抵抗嚴寒。對于斗篷上的帽子,《紅樓夢》中也有相應(yīng)描寫?!疤酱赫龔那锼S來,圍著大紅猩猩氈斗篷,戴著觀音兜,扶著小丫頭,后面?zhèn)€婦人打若青綢油傘 。”在其他小說中,還比如:“一面說,一面替癡珠卸下斗篷風帽,教小丫鬟取過鞋,換下濕靴?!盵15]“云兒已拿了斗篷、風帽來,請子玉穿戴了進去?!盵16]這些文字更加證實了清朝這一時期的斗篷是帶有帽子(風帽)的。由此可見,常和斗篷搭配的還有風帽、風兜[17]等。

        圖4 明 德化白瓷渡海觀音像

        至此,筆者對“斗篷”作出界定,是一種披蓋在肩上,中間納以棉絮或是氈毛一類材質(zhì)的衣服,領(lǐng)子或為立領(lǐng),或為圓領(lǐng),或為立領(lǐng)高度與兩腮切齊、長度及腳踝上下的無袖外衣,且男女都可穿著。清朝年間,形制基本沒有變化,唯一變化的是在清朝末年,一度流行高領(lǐng)。根據(jù)情況,還可以搭配頭戴的風兜風帽。

        3 清代斗篷的顏色及材質(zhì)

        在文史資料中,有關(guān)“斗篷”的研究資料以明清時期居多。明清小說、文人筆記、隨筆等民間資料都給學(xué)者們提供了不少借鑒。筆者根據(jù)研究,對《紅樓夢》中和其他清朝文學(xué)作品中出現(xiàn)的斗篷加以概述和討論(表1)。

        從顏色來看,斗篷顏色恰如作品名字中的“紅”,主人公穿著紅色斗篷居多。曹雪芹在1791年著作的《紅樓夢》中,對斗篷的色彩有更多描寫,成書于1884—1891年的《清·孫溫繪全本紅樓夢圖》可以為《紅樓夢》中斗篷的有關(guān)描寫進行相應(yīng)的佐證。

        表1 《紅樓夢》節(jié)選圖繪配文

        不僅如此,清末的特殊時代背景還催生了以名伶娼妓為主題的狹邪小說,而清末狹邪小說中一些名伶娼妓的斗篷也值得關(guān)注。因社會職業(yè)的影響,其中,主人公的穿衣裝飾也成為時尚,從中同樣可以看到“斗篷”的出現(xiàn)。顏色屬于紅色系的斗篷同樣不在少數(shù)。曾樸[19]的《孽海花》中,“遇見名善和太清并轡從林子里出來。大清內(nèi)家裝束。外披著一件大紅斗篷”。同年成書的《官場現(xiàn)形記》中,“大凡他們做官的人忌諱頂多,又怕的是鬼,說是穿了大紅斗篷,鬼就不敢近身了”[20]。還有妃色(淺紅色)斗篷,“新做的白狐妃色縐紗鑲金洋花邊一口鐘斗篷,佩壊卻早已取了岀來”[21]。

        除了紅色系斗篷,灰色、天青色、元色、玫瑰紫、翠蘭、綠色的斗篷可以說是蔚為大觀。比如《紅樓夢》中一回:“一時又拿件灰鼠斗篷替他披在背上,一時又命拿個拐枕與他靠著。”[12]“聽得屐聲轉(zhuǎn)過西廊望下一瞧卻是紅豆披著天青油抽斗篷裊裊而來?!盵15]《紅樓幻夢》里:“先是鴛鴦圍著翠蘭泥斗篷,玉釧圍著綠泥斗篷。”[22]“望見岫煙穿的一件果綠蜀錦貂襖,外罩一件玫瑰紫哈喇斗篷?!盵22]

        在這一節(jié)中,對清朝斗篷顏色可以進行簡單總結(jié)。清代斗篷顏色以紅色為主,也由此可以看出,清朝貴胄對于紅色是熱衷的,紅色象征著權(quán)勢、地位、中正等,還象征著辟邪與正義,為官場上的人所推崇和信奉。

        清朝斗篷,尤其是女士斗篷,也并非全是單色。對于斗篷上面的裝飾紋樣,雖然文字描述較少,但是也能憑借少量的資料對于裝飾性較強的斗篷風采以窺一二。在清人鄒韜的《海上塵天影》中提及:“亀士看碧霄初進來時披一件秋香色地、桂杏連玄湖當大斗篷,上邊繡的大撇蘭花,洋灰鼠里子?!盵21]裝飾多見為自然花草裝飾;還有不同材質(zhì)、不同顏色的花邊裝飾,“只見文玉披著鵝黃縐紗粉紅邊小狐皮斗篷”[21],都初現(xiàn)了清朝中后期服飾喜裝飾的特點。

        對于斗篷的材質(zhì),可以看到:從氈、羽紗、哆羅呢,到名貴的孔雀毛、氈毛、灰鼠毛、玄狐等一系列動物皮草的材質(zhì),羅列大觀,薄厚兼具?!都t樓夢》中的斗篷材質(zhì)以氈毛斗篷為多,其次還有羽紗材質(zhì)的。如“平兒笑道:‘你拿這猩猩氈把這件順手拿將出來,叫人給邢大姑娘送去,昨兒那么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氈,就是羽緞羽紗的?!盵12]《花月痕》中:“采秋披件大紅哆羅呢的斗篷,越顯得玉骨姍姍?!盵15]在《紅樓幻夢》中,還有并不常用的鹿毛材質(zhì),“望見岫煙穿的一件國綠蜀錦貂襖,外罩一件玫瑰紫哈喇斗篷”,問及岫煙是何處得的,即道:“咱們典里出當留下來的,聽說系香鹿毛織的,輕易難得?!盵22]再有《品花寶鑒》中的狐貍毛材質(zhì)斗篷:“梅侍郎恐曠野寒冷,轎中披了玄狐斗篷。”[16]

        4 清代斗篷的穿戴人群及其社會地位

        在《紅樓夢》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寫寶玉穿戴斗篷的場景。因上述小節(jié)闡述很多,故不再贅述。

        當然,除了寶玉,賈府其他的眾小姐們也有穿戴斗篷的場景。在四十九回中,“只見寶琴來了,披著一領(lǐng)斗篷,金翠輝煌,不知何。香菱上來瞧道:‘怪道這么好看,原來是孔雀毛織的?!嬖频溃骸抢锸强兹该?,就是野鴨子頭上的毛作的??梢娎咸勰懔恕盵14]。還有探春,“圍著大紅猩猩氈斗篷,戴著觀音兜”[14]。再如王熙鳳,“小丫頭去時,只見鳳姐也披了斗篷走來”[14]。“說著,遠遠見賈母圍了大斗篷,戴著灰鼠暖兜,坐著小竹轎,打著青綢油傘,鴛鴦琥珀等五六個丫鬟,每人都是打著傘,擁轎而來。”[14]還有《紅樓幻夢》里的鴛鴦、玉釧、邢岫煙,無一不有穿戴斗篷的場景描寫。

        由上述可見,斗篷是賈寶玉、薛寶琴、探春、王熙鳳、賈母等公子、小姐、太太、夫人所穿著的,也是在封建時代有社會身份、地位以及權(quán)勢的人在服飾階級上的專屬。跟隨在主子身邊有頭有臉的大丫鬟也有穿戴斗篷的機會。在上一節(jié)所描寫的斗篷材質(zhì)中,還列舉了邢岫煙穿斗篷的例子,她作為煊赫一時的賈府邢夫人的侄女,即便家道中落,卻仍有貴族的家底,后嫁給薛蝌,門楣不算低就,至少維持了清貴的地位。因此,不難從斗篷的材質(zhì)上看出,整幅和大幅的皮毛、氈毛、羽紗、呢這些材質(zhì),也只有具有高等社會地位的人可以穿著。

        5 結(jié)語

        因此,斗篷這一形制的服裝是不具備禮服的特征和功能的,通過禮服辨別尊卑、封建等級的政治含義都是不具備的。但從現(xiàn)在可查詢的文獻中仍然可以得到這樣的結(jié)論:斗篷的穿著人群為有錢有權(quán)的人家,至少是家境不貧寒的人士,且是在非正式場合中的御寒外套。另外,斗篷這樣形制的衣服之所以不被普通百姓所青睞,一方面當然是出于經(jīng)濟的原因,另一方面還是因為在農(nóng)耕社會的中國,普通百姓若是穿上斗篷從事勞作也是極其不方便的,并且與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不協(xié)調(diào)。

        那么,脫離如賈府這樣的鐘鳴鼎食之家,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清朝更晚期,斗篷是否可以在民間為平民所穿著呢?如果可以為平民所穿著,那么平民的職業(yè)是否有著固定的范圍或其他某種規(guī)律呢?這還有待日后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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