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昊卓
曲? 水
寬廣的高原上
水聲隆隆? 似有萬馬縱蹄
是曲甫河
撥開山風雪氣而來
是拉薩河
沖破冰川厚土而來
是雅魯藏布江
翻越絕境天險而來
大江長河? 在這里
合為最磅礴的力量
融化凍土? 注入生氣
孕育出一地楊柳郁郁
麥香四溢
這里的先民賜予它名字
“亞松曲水”——
三水匯合之地
七八月的盛夏? 曲水的一角
烈日? 樓房
把院落割據(jù)為光和影兩個陣營
哨聲一響
從“樓蔭”里到日光下
無數(shù)身影飛出? 集結成列
其中有章子皓? 刀明華和尼瑪扎西
章子皓
我從小就受高原哺乳
而爸媽來自遙遠的鄉(xiāng)土
他們相識于最好的年華
最險的進藏路
他們所屬的交通部隊
白天揮舞鐵鍬前進
晚上抱著氧氣罐入睡
那山巒的跌宕? 像腳底下的坎坷
那天象的無常? 像征途中的安危
夙夜辛勞? 風吹日曬
爸媽清秀的臉上排起皺紋
黑亮的頭發(fā)遍染灰白
內地親友連聲嘆息
嘆息他們壯年早衰
我不以為然
那滿面皺褶其實最富神采
那灰白發(fā)色其實深沉如海
美好的年華雖然不再
艱險的道路也不復滯礙
車輛熙熙? 物資攘攘
在平闊的大道上此去彼來
刀明華
親人??!干嘛把白線這樣死命地拴
兩年后? 我必將是更加英武的“毛哆哩”
離開傣鄉(xiāng)趕到西藏公安邊防的營盤
來跟這光禿禿的大山作伴
誰想它半點也不友善
一口氧就難倒新兵蛋
卻有個待了十幾年的老鄉(xiāng)說
山里生活不難
只需簡簡單單一個信念
他帶我去跑山? 去巡邊
教我種耐寒蔬菜? 說藏家語言
我緊跟著也硬撐著? 不能叫他小看
第二年? 老鄉(xiāng)開車出任務
天上掉下大石頭
車帶人飛出山崖邊
送別打道回鄉(xiāng)的骨灰盒
我面向大山任眼淚風干
他鉚了信念的靈魂絕不會走遠
一定在這山里打轉
尼瑪扎西
和太陽最親的草原有個小村落
在溫暖的懷抱中懷抱小小的寂寞
草原青了又黃了
太陽升起又沉沒
老人孩子看著同樣的景色
孩子老人過著同樣的生活
流星是少有的外界使者
留下模糊的夢想? 就一閃而過
牦牛馱著村子依舊慢慢地挪
歲月它像一條冰封的河
河那頭伸來三根金絲線
路 電 網(wǎng)
把小小村莊織進大千世界
草原迎來了四方賓客
牧民奔向了人間煙火
夢想卷入了時代洪波
天邊的奇珍? 海邊的異果
送進我家新修的房舍——
分明是唱詩人不曾講述的傳說
人們眼里泛出光采
比陽光更美更暖和
章子皓
爸媽那條路? 前方依然漫長
它通向明天
更幸福? 更安寧的邊疆
于是? 我決然北上
入學那個“公安邊防將校的搖籃”
宣讀誓言? 披上戎裝
在北方沙塵洗禮中
告別了少年的模樣
練兵場上? 用涔涔汗水澆灌褐土
圖書館里? 用書頁邊緣裁剪時間
衣服被草木砂石劃得稀爛
書桌上筆記稿紙堆成小山
有邊防學大師的情操拉我心弦
有邊防史巨星的傳奇引我向前
羈身于這方寸大小的校園
心中一遍遍勾勒迢迢數(shù)萬里邊關
描下它的美也涂亮潛藏的無窮考驗
刀明華
這座高冷的? 又“好活”的山
宿息了英靈的山
綿延進我心里
“共工”撞它不倒? 霸王拔它不起
為托起這重量
我考進東南那所軍校
它背靠大都會的燈紅酒綠
卻憑鐵血的修行
打造出無數(shù)國門利器
是課程也是任務? 是任務也是旅途
大漠戈壁里軍姿跟白楊比也絕不認輸
濱海會場? 剔除一切危險因素
扛著金黃杠杠? 比戴黃金首飾神氣更足
卻在熱帶叢林里? 面對毒販不再紳士風度
返校時? 再聽笙歌處處? 看花團錦簇
我一下子明白? 守邊疆不止是守邊疆
也是守內陸
尼瑪扎西
少氧的草原性子清淡
太陽總喚不出花兒連片
為何親人眼里的光采
映射出一方多彩的春天
好奇心化成通知書和車票
我被送到中南? 登上求知的航船
像一粒種子飄進萬花苑
來自草原的歌舞風情
在廣闊舞臺上煥發(fā)生機
四海同胞的合奏齊鳴
也因我的到來增添魅力
恩師領我遨游真知的海洋
同窗伴我探索發(fā)展的奇跡
樓宇成林? 是多少磚塊相偎依
車馬如流? 有什么共同目的地
燦爛的笑容蘊涵美好的期冀
飄揚的紅旗生發(fā)宏偉的引力
時代一點點向我吐露心底的秘密
此心安處
章子皓? 刀明華? 尼瑪扎西
天各一方卻念著同一遠方
每當旁人提起西藏
他們就會拿出過去留下的照片
看? 上面就是西藏? 我的家
那里的路途風光無限
那里的山岳撐起云天
那里的光照盛絕人間
那里的人兒多情又漂亮
那里的日子深情又難忘
那里是夢想皈依的殿堂
那里是航船回歸的港灣
西藏邊檢
那年? 章子皓? 刀明華
還有無數(shù)戰(zhàn)友
脫下“橄欖綠”? 換上“藏青藍”
新時代一聲召喚
公安邊防西藏總隊
轉改為西藏邊檢總站
向邊防史交付一座豐碑
和邊境線續(xù)結一世姻緣
警徽繼承了初心
傳奇翻開了新篇
今年? 尼瑪扎西
走下象牙塔步入世塵
去哪里貢獻一身學問
邊境出身的他印象深刻
在我國西藏邊境
有一支隊伍與群眾親如家人
在歷次天災面前
有一群英雄用血肉鑄成堅盾
在邊境斗爭當中
有一個番號叫敵人聞之喪魂
他們? 過去的西藏公安邊防
如今的西藏邊檢
在祖國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
死死地扎下了根
普瑪江塘? 珠峰腳下
由海拔高度檢驗忠誠的高度
定結定日? 仲巴崗巴
在生存底線展現(xiàn)生命的頂點
藏族同胞 “戰(zhàn)斗英雄”拉吉也是其中一員
他的故事早在草原上口口相傳
加入這樣一個集體
是尼瑪扎西的夙愿
曲水的故事
七八月的盛夏
仿佛有一場約定
牽攏天涯與海角
章子皓? 刀明華? 尼瑪扎西
還有他們
這許多個新警
如一心奔涌向前的大江長河
個個穿行萬里來到這里
雪域高原——培植理想的沃土
西藏邊檢——實現(xiàn)價值的舞臺
種種心意相交匯
交匯在曲水
西藏邊檢總站輪訓大隊
在操練場上集結
重迎高原的檢閱
每一個細胞都竭力吞入空氣
再輸出為
胸腔欲裂的呼喝鳴吼
皮肉驚寒的搏擊摔打
肌體如焚的躍動奔跑
汗水一次又一次沖洗身體
紫外線一層又一層揭掉面皮
毅力和體力間的較量
在滿滿當當?shù)恼n表上連軸上演
對尼瑪扎西而言? 這更是全新的歷險
他跟在章子皓? 刀明華后面
大步跨過曾經設想的極限
大步走上從警生涯的起點
那些民警
在邊境一線摸爬滾打過多年
挑起教員重擔就死咬住實戰(zhàn)化不放
部署場場變化多端的模擬訓練
引導新警的槍口
瞄準邊境面臨的復雜嚴峻的挑戰(zhàn)
他們兼做那山山水水委派來的信使
分享邊境限定版的生存訣竅——
如何從詭異的風云辨識雨雪前兆
如何于險峻的關口探尋緩坡便道
……
他們又是西藏邊檢森林的育苗人
澆灌支撐這工作壯大這事業(yè)
所必須的種種養(yǎng)分——
忠誠? 奉獻? 擔當? 熱忱? 勤懇? 果決? 審慎……
輪訓大隊
大喇叭唱響新時代的強音
將游子心底的迷惘蕩清洗盡
握緊持法律之劍的拳頭
亦將公正的標度刻上人心頭
介紹新人認識了輕巧的驗訖章
更讓他感受到其中寄存的千鈞分量
高舉偉大旗幟于眾目之所及
融種種心意為一股澎湃的合力
這里的陽光黝黑了年輕的臉龐
也把警服上第一顆扣子
照耀得閃亮
曲水? 是交匯點也是分水嶺
向東去? 橫亙著直插高原心臟的咽喉要道
向南去? 主權和現(xiàn)實間的溝壑填下了火藥
向西去? 寂寞的荒野上五星紅旗需人照料
這一批新警
他們是經過殊途而相會
如今也一樣
結束崗前培訓
將朝不同方向分開
向東? 向南? 向西
各自踏上履行使命的旅程
他們趕來時是一個個點
如今卻不一樣
點已連成線? 線已結成網(wǎng)
要鋪展向廣袤的西南邊陲
接入西藏邊檢
這張疏而不漏的恢恢天網(wǎng)
高天冰寒刺骨? 而雄鷹猶往高處翱翔
凍土貧瘠不毛? 而檉柳偏能紅花怒放
蜿蜒的邊境線會比之前的路更難走
界碑積雪時難免凍傷去擦拭它的手
但這一切又怎能讓新警們退后?
背負起萬眾的期望? 萬斤的責任
他們向曲水久久地揮手
然后一往無前
去踐行在這里立下的誓言——
把“愛民心”和“報國志”
作為信念根本
把“藏青藍”和“高原紅”
作為青春底色
把“風雪聲”和“槍彈聲”
作為生命重音
責任編輯:子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