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其杰

在戲劇舞臺表演中，燈光的作用對觀眾的視覺功能的發(fā)揮極為重要，因為沒有光就沒有明暗和色彩的感覺。在最初，燈光的作用也就是單純的照明功能。但隨著科技的不斷發(fā)展，出現(xiàn)了不同類型的燈具，顏色也開始更加豐富。如今的舞臺燈光已經不僅是基本的照明功能，還可以用來烘托人物形象和渲染氣氛，進而使觀眾的心理和視覺上受到強烈的藝術沖擊，因此便具有了審美的功能。燈光在其發(fā)展歷史中，也衍生出多種風格流派，每個風格流派都有各自的藝術特征。

舞臺劇照

一、多種主義燈光的表現(xiàn)風格

（一）古典主義燈光

古典主義學者們認為眼中的色彩只起一種附屬的、裝飾的作用，他們追求的是那種繪畫上的素描效果。這個時期古典主義風格的燈光特點是強調大面積均勻照明，使得舞臺上各個部分明暗光線柔和，色彩和諧統(tǒng)一，燈光配置左右對稱，整體風格柔和協(xié)調，不會出現(xiàn)特別強烈的對比，背景和其他的陪襯不用受光源直接照射，用這樣的手法來突出主要的表現(xiàn)對象。他們特別強調藝術一定要從理性出發(fā)，要去除藝術家自身的主觀感受，他們塑造的藝術形象、創(chuàng)作風格崇尚古希臘、古羅馬時期的理想美；注重古典藝術形式的完整，追求典雅、莊重、和諧，舞臺燈光比較柔和、端莊，具有強烈的儀式感。

（二）現(xiàn)實主義燈光

現(xiàn)實主義的基本特點是要求在舞臺上真實地反映生活，而且特別注重作品反映生活中的客觀性，要求做到真實地再現(xiàn)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用燈光制造生活的場景，使演員在再現(xiàn)的生活場景中演戲，演員就是角色本身，想角色本身所想的，做角色本身要做的。運用燈光把劇情涉及的環(huán)境合理、真實地體現(xiàn)出來，對塑造劇中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有著絕佳的作用。

（三）表現(xiàn)主義燈光

表現(xiàn)主義特別注重燈光渲染氣氛的作用，為特定的舞臺氣氛、特定的情緒服務，是表現(xiàn)主義燈光的一個較為突出的特點。在燈光的實際運用上，表現(xiàn)主義燈光風格的藝術家特別強調光影明暗、不同色彩之間的強烈對比，角度變化多端，“流動性”比較強，有時明亮有時昏暗，而且特別喜歡在黑色的背景上投光制作出“特寫”的效果，或者投射出巨大的影子來創(chuàng)造出特定的環(huán)境氣氛等。有時候還會利用燈光照明的變化來表現(xiàn)人物的內心活動。表現(xiàn)主義的舞臺燈光會大膽地運用燈光快速變換造成光怪陸離的舞臺效果，喜好各種歪曲變形、抽象化的舞臺形象來表現(xiàn)人物復雜的內心世界。

各種時期的表現(xiàn)風格都有其獨特的歷史內涵和特別之處，無論是古典主義悲劇作品的柔和、端莊，還是現(xiàn)實主義典型人物典型環(huán)境以及人物內心情感的直接表現(xiàn)，抑或是表現(xiàn)主義運用多角度的補光和單一光束照射的表現(xiàn)手法，或者利用燈光的快速變化和怪誕扭曲的形象來創(chuàng)造效果，都是為了能更好地表現(xiàn)人物角色的內心世界的情緒變化。這些都足以體現(xiàn)燈光這一因素在戲劇表演時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燈光處理舞臺空間的方式

如今，燈光的地位在戲劇表演中愈加重要。優(yōu)秀的燈光設計可以使情與景統(tǒng)一，景中生情，情中含景。正確的燈光處理則可以更好地引導觀眾，讓觀眾更容易看懂故事情節(jié)。

（一）節(jié)奏變化

大眾對于節(jié)奏變化的認知大多局限于音樂層面，但是在舞臺美術中的燈光因素中也同樣講究節(jié)奏?！拔枧_燈光要根據(jù)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推進、設計和組織燈光的各種變化，配合戲劇沖突達到更為豐富的效果?！保ㄐ烀鳌段枧_燈光設計》）在戲劇活動中，通過燈光的節(jié)奏變化，和演員的表演相互交融，從而暗示交代了戲劇中人物的心理活動。例如在豫劇《西廂記》中，當張生遇見崔鶯鶯一見鐘情時，通過追光的轉換、燈光的忽暗忽亮，來表現(xiàn)張生內心的激動與忐忑，想去搭訕卻又膽怯的內心。再如《拷紅》一折中，張生聽聞夫人要召見自己，他認為是夫人知道了他追求崔鶯鶯的事情，害怕得想要逃走，但得知其實是夫人要把崔鶯鶯許配于自己后便又回去了。在這短短的數(shù)十秒里，可以利用燈光的節(jié)奏變化揭示人物內心的變化，在此基礎上再加入演員的表演活動，使整部戲更加豐富，也使觀眾可以更為直觀清晰的理解把握這部戲想要傳達的主題思想。

（二）明暗處理

在戲劇活動中，舞臺空間通過燈光的明暗處理，可以塑造出廣闊無限的空間效果。例如，在空間主義的舞臺上，一般都不設或者設置少量的道具，整個舞臺都浸沒在黑暗之中，只有演員在舞臺活動和動作時，才用燈光來刻畫演員。這種風格以燈光的明暗對比來造成廣闊無限的空間效果，讓觀眾看不清舞臺的盡頭到底在哪兒。

除此之外，在戲劇活動中有一個專業(yè)術語叫做“穿幫”，可以理解為舞臺上讓觀眾看到了本不該看到的舞臺結構。而燈光可以引導觀眾的視線，起到吸引觀眾主視覺的作用，讓不想讓觀眾看到的舞臺結構處于黑暗之中，把燈光投射到指定的道具、背景、或是人物身上，避免穿幫。也正因為明暗的對比，使得觀眾從視覺上有了強烈和微弱的對比，由此也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主次分明、和諧的舞臺空間效果。在此基礎上，通過燈光更具體的處理，對舞臺上的人物進行更細膩的刻畫和烘托，創(chuàng)造出更具審美效果的意境。

同時，燈光的明暗處理有時還可以暗示劇中人物的階級地位、人物身份等。在《西廂記》的《拷紅》一折中，夫人質問紅娘時，夫人坐在椅子上，整個演區(qū)周圍是暖黃色的暗光，一束頂光打在夫人身上，并且加上面光，以此來刻畫夫人高傲的人物性格，而旁邊跪地的紅娘則是一束較暗的頂光。這里雖然兩個人都有頂光的渲染，但是通過明暗的比較，暗示了兩人在家中的地位。

《西廂記》劇照

（三）色彩選擇

經過科學研究證實，當眼睛接收到某種顏色的視覺信號時，人們的大腦會對其產生原本的記憶，并對其進行聯(lián)想、想象。因此在每一出戲的每個場次變化中，每一種顏色也可以代表著不同的意境。例如人們在看到藍色的時候，可以感受到安定、憂郁或者沉默。再如紅色給人的第一感覺可以是血腥的，也可以是狂放的，還可以是憤怒的。在舞臺燈光的常用顏色中如白色、黃色、橙色、黑色等等，都能使人們產生不同的聯(lián)想。

例如在《西廂記》中多次利用色彩的搭配來烘托人物內心：在夫人出爾反爾讓崔鶯鶯拜張生為哥哥時，采用由綠色轉為藍色的側光和頂光打在張生身上，以此來表現(xiàn)張生內心由暗自竊喜轉為不滿和失落，用紅色的面光來襯托出夫人內心的貪婪。在《鬧簡》一折中，當崔鶯鶯知道張生心意時，暖黃色的側光，加上一束紫色的面光，暗示出崔鶯鶯內心的幻想和興奮。再如《寄方》一折中，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張生病重，所以崔鶯鶯內心愧疚，但另一方面又因為張生沒有讀懂她的心意而內心失落，這種變化則用了黃色的面光轉為藍色的面光來烘托。

像這種利用色彩的象征意義，使觀眾內心情緒得以發(fā)生變化的手法，在許多經典劇目中都有所體現(xiàn)。例如在梅蘭芳先生的第一部古裝歌舞劇《嫦娥奔月》中，金龍刺死牛牯后，自己坐上王座時，燈光從黃色轉變?yōu)榧t色，既喻示著金龍勝利后的喜慶，又暗示了殺死牛牯的殘忍場面。觀眾的內心會因為燈光的轉變而受到震撼。再如舞劇《紅梅贊》中，監(jiān)獄的墻面以藍色光構出一部分，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牢房里則用白色燈光為主，給人冰冷的感覺。這些都讓觀眾能更好地融入到劇情中。而當江姐回憶時，則用紅色來體現(xiàn)人物內心世界中對未來的希望和對過去美好的回憶，以及江姐堅韌不屈的精神。

在戲劇活動中，舞臺空間通過不同顏色的選擇搭配，不僅有象征性，烘托人物的心理活動，還可以再現(xiàn)戲劇情節(jié)發(fā)生的故事背景和環(huán)境。在舞臺上選取合適的角度布置光源，通過照射，使得舞臺整體轉變?yōu)橐环N空間效果。例如在一場戲中為了表現(xiàn)出白天、傍晚、夜晚的場景，既可以利用高角度的燈光投射到物體上，拉短投影的長度，也可以用冷色的自然光暗示白天；利用低角度的燈光投射到物體上，拉長投影，偏暖的橙色燈光則渲染暗示是傍晚；而夜晚可以用藍色的燈光進行渲染刻畫。

《紅梅贊》劇照

用燈光色彩的象征性作用來表達劇中環(huán)境氣氛的手法也是很常見的。豫劇《西廂記》中在張生想故意“偶遇崔鶯鶯”、張生“月下彈琴”和張生“跳墻”三折中，利用藍色燈光象征著夜晚的環(huán)境氣氛。還有在最后《長亭送別》一折中，利用白色和橙黃色結合照亮演區(qū)，高角度的燈光投射拉長演員的投影，代表著此時已是黃昏。在中戲版的《窩頭會館》中，也巧妙運用了這一方法。第一幕，發(fā)生在北京南城大雜院夏天中午的場景就用了白色為主光源；第二幕，秋天的黃昏場景以白色和橙黃色光源相結合；第三幕，發(fā)生在冬天某個大雪的晚上，用藍色頂光和耳光籠罩整個舞臺。綜上所述，為了使觀眾產生身臨其境的真實體驗，通?？梢岳脽艄獾牟煌伾珌肀憩F(xiàn)現(xiàn)實生活中特定的環(huán)境氛圍。

《西廂記》劇照

三、燈光對舞臺空間的意義

燈光是有情感的，對劇中人物的造型以及劇中人物內心世界的描寫都可以利用燈光的可控性、可變性、可塑性來表現(xiàn)。

（一）喚起觀眾的精神共鳴

燈光處理舞臺空間的方式節(jié)奏變化

燈光處理舞臺空間的方式明暗處理

燈光處理舞臺空間的方式色彩選擇

燈光處理舞臺空間的方式色彩選擇

英國的舞臺美術家、導演戈登·克雷曾說過：“半寸的光或陰影，就足以表現(xiàn)一個人的不同心情?！庇纱丝梢钥闯?，舞臺燈光對于戲劇的影響不僅僅是舞臺照明，更重要的是營造戲劇氣氛，突出導演的意圖，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化，從而達到完美的演出效果。在戲劇舞臺上，燈光的寫意性和象征性可以刺激觀眾的內心感受。燈光設計師通過燈光的明暗、顏色、投射角度等技術手段表現(xiàn)劇中人物的所思所想，也讓觀眾更準確地理解戲劇的主題思想。表達情緒最顯著的辦法就是利用人們對色彩的感知共鳴：綠色會讓觀眾體會到一種生機盎然的感覺；紅色會讓人們感受到流血與犧牲；白色可以代表純潔也可以代表光明；紫色代表著憂郁或者高貴。在戲劇活動中，舞臺上展現(xiàn)的是與劇本相應的場景，而燈光設計師則需要在這每一場不斷變換著的場景中，根據(jù)劇情的需要，設計出符合劇情環(huán)境和氣氛的方案。在劇中人物有著不同的心理活動，燈光設計師需要通過燈光配合演員的表演，將無形的情感變化清晰可見地展現(xiàn)給觀眾。如此，觀眾們的思緒也會隨著劇情的推進而一直向前走，會隨之興奮、緊張、嘆息、傷感，甚至會反思、自省。舞臺上每一場燈光的變化、渲染、造型都會強烈刺激觀眾的觀感，引發(fā)其產生深刻情感體驗。

（二）美化觀眾的視覺空間

舞臺燈光在戲劇演出中不僅可以讓觀眾產生一定的共鳴，還可以使觀眾在視覺方面得到享受。不同的光色給觀眾帶來不同的藝術感受的同時，也會給演員營造出不同的表演氛圍。例如《最后一夜》發(fā)生在監(jiān)獄的一幕中，舞臺的整體燈光都是灰暗的，當主人公的前妻小珍上場時，一束強烈的追光從頂部投射到她的身上，令觀眾肅然起敬。在后來的酒吧一幕，利用燈光的節(jié)奏變化和五顏六色的圖案將主人公那種奢靡的生活生動地展示給觀眾。

燈光是依附在各個物體上才能產生效果的，物體的材料質地、結構對各光色的滲透、反光的程度、物體色與光色復加后產生的效果等，燈光設計是復雜的、微妙的，一部優(yōu)秀的舞臺作品離不開優(yōu)秀的燈光設計。

結語

舞臺上的燈光是富有內涵的，每一場次的燈光變化都可以給觀眾帶來不一樣的觸動。舞臺燈光不僅僅是戲劇演出的元素，更是戲劇表達的重要方式之一。舞臺空間是演員、布景等各要素之間相互襯托、影響的綜合體，而不是單一的。優(yōu)秀的燈光設計不僅可以融合各要素塑造一個完整的空間，使得舞臺的風格更加突出，還可以讓觀眾在觀看時感受到氣氛的微妙變化，更容易理解劇目。燈光不僅可以表現(xiàn)舞臺的時空轉換、烘托舞臺氛圍，使得整個舞臺的藝術效果更加完美，也可以將演員的外形塑造得更有立體感，并為整個演出營造良好的舞臺氣氛，通過各種手段使觀眾對舞臺空間、舞臺氣氛和戲劇情境感同身受。因此，利用好燈光的不同使用方式，可以更加準確把握和塑造戲劇舞臺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