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徐桂華

南京中醫(yī)藥大學，江蘇 210046

人口老齡化和老齡人口高齡化是中國當前及未來需面對的重要問題，家庭、社區(qū)和機構養(yǎng)老的多層次服務體系日益完善[1?2]。人群內部巨大的異質性導致“老年”與“老年人”定義模糊，社會對老齡化產生負面刻板印象和一些社會問題，如年齡歧視、社交隔離，這嚴重影響老年人的幸福感和生活質量[3?4]。研究表明，相較于家庭、社區(qū)養(yǎng)老，機構老年人的親友探望和社交機會減少，其情感關懷需求最高，易產生孤單和抑郁等負性情緒[5]。目前，懷舊療法[6]、小丑照護[7]、代際關懷[8]等照護方案在提高機構老年人社交參與、改善其主觀幸福感和生活質量方面具有一定效果。代際關懷提供了一種社會工具，在年長和年輕一代之間建立有目的、持續(xù)的資源交流和學習，活動形式包括音樂、游戲、藝術、教育和教學等[9?10]。研究表明，代際關懷已廣泛用于國外多個國家的社區(qū)和養(yǎng)老機構[11?13]，而我國代際關懷尚處于理論研究階段，未形成規(guī)模和體系。因此，本研究通過對國外代際關懷的研究現(xiàn)狀進行綜述，旨在為我國代際關懷發(fā)展提供參考。

1 代際關懷

1.1 概念 代際關系的研究可以追溯到19世紀60年代，作為父母參與孩子學習的一部分。代際關懷活動是紐曼提出的一種社會服務，在年長和年輕一代之間建立有組織的、持續(xù)的資源交換和學習[14]。其目的是增加代際之間的接觸和理解，建立有意義的關系，促進情感成長和社會凝聚[15]。美國是首個正式將代際關懷理念引入護理環(huán)境的國家，之后在英國、日本等國家逐漸發(fā)展起來[10，16?17]。南丁格爾之家（Nightingale House）是英國最大的養(yǎng)老院之一，容納了200多名老人。2018年9月，南丁格爾之家和附近的一家托兒中心共同開設了名為“蘋果和蜂蜜”的南丁格爾代際學習中心。作為英國第一家代際學習中心，其每周都安排代際活動課程，在活動中，老人和孩子可以一起玩游戲、吃零食、學習簡單的園藝。此外，對于患有癡呆癥的老年人，英國市議會提出了“Adopt a Care Home Scheme”方案，旨在提高兒童對癡呆癥的認識，改善和促進養(yǎng)老院癡呆癥病人的福利及社區(qū)參與，建立有利于癡呆癥病人的社區(qū)[18]。該方案使用案例研究和經驗游戲以及更正式的事實教學方法，側重于教育兒童有關癡呆癥的知識，解釋什么是癡呆癥以及它如何影響與癡呆癥病人生活在一起的人。代際關懷活動正作為彌合代際差距、改善老年人生活質量和建立有凝聚力的社區(qū)的一種方式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

1.2 理論基礎 埃里克森的生命周期理論[19]和奧爾波特的群際接觸理論[20]為代際關懷活動提供了理論基礎。埃里克森的生命周期理論指出在發(fā)展階段，幾代人之間具有獨特協(xié)同作用的平行發(fā)展需求,例如自我認同感[21]?；谶@一觀點，即在自然家庭中發(fā)現(xiàn)的代際協(xié)同作用可以在社會模式中得到體現(xiàn)，并有益于各參與者。研究表明代際關懷活動可以通過降低社會孤立和孤獨的風險，提供更有意義的感覺，成為老年人健康的關鍵促進因素[22]。目前，社會對老齡化的嚴重負面刻板印象、態(tài)度偏見和行為歧視導致了群際沖突，這嚴重影響了老年人的幸福感和生活質量[4]。奧爾波特的群際接觸理論是消除兩個或多個群體對立關系的理論，其認為增加不同群體成員間的社會性接觸可以減少消極態(tài)度，產生積極態(tài)度的改變[20]?；谶@一理論，代際關懷活動在年長和年輕一代之間建立有目的、持續(xù)的資源交流和學習，通過積極的社會接觸，改善兒童對老齡化的刻板印象，并進一步提高兒童對老齡化的認識及社交技能，如溝通、寬容和合作，并在情感支持過程中培養(yǎng)移情能力[21?22]。與此同時，老年人在活動過程中，也可改善對兒童的認知和態(tài)度，提高自我認同，促進積極老齡化[23]。

1.3 實施模式 活動地點、持續(xù)時間/頻率和內容上的差異導致代際關懷活動內部異質性較大?；顒拥攸c包括學校、養(yǎng)老院、社區(qū)和網絡在線[24?25]，需要考慮環(huán)境的硬件和軟件設備是否適合參與者，特別是有認知障礙的老年人。在西班牙的一項混合性研究中[26]，機構老年人通過網絡在線平臺，教移民的兒童西班牙語和普及當?shù)匚幕?，質性訪談結果表明代際活動有利于老年人恢復社會角色，提升自我認同感。地點的多樣性為代際照護活動提供了一定的便利和可操作性?；顒映掷m(xù)時間及頻次尚無統(tǒng)一規(guī)定，但目前研究中的活動持續(xù)時間最短4周[27]，最長7年[10]，頻次主要為每周1次或2次。研究指出，定期參與有意義和休閑的社會活動有助于改善老年人的生活質量[28]?；顒觾热菘梢苑譃橐韵?類：①兩代聯(lián)合學習計劃，包括語言教學和計算機學習等，發(fā)展學術知識和技能；②兩代聯(lián)合娛樂活動，包括音樂、手工藝、畫畫等，增加社交接觸；③單獨活動，兒童唱歌、跳舞，獨自表演節(jié)目。日本的一項研究比較了單獨活動和兩代聯(lián)合代際活動對老年人的影響，結果表明，老年人在兩代聯(lián)合活動中的高參與度更有利于社會功能的改善[29]。

2 代際關懷在養(yǎng)老機構老年人中的應用效果

2.1 改善老年人身體及認知功能，提高生活質量 老齡化與高齡化、空巢化和失能化等特征密不可分，老年人不可避免的身體及認知功能降低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生活質量[30]。代際照護活動在改善老年人的身體及認知功能方面具有積極影響。在美國的一項隨機對照試驗中[31]，抽取3家養(yǎng)老機構的16名老人，隨機分為試驗組（兩代聯(lián)合音樂表演）和對照組（常規(guī)護理），每組8名，活動地點為學校音樂室，活動內容為音樂演唱，每周2次，每次活動時間30 min至1 h，共干預12周。干預結果顯示，與對照組相比，試驗組老人的身體機能有所改善。Belgrave等[32]的研究進一步證實了代際活動可以改善老年人身體健康狀況，提高生活質量。其次，代際照護活動促進老人社會參與，接觸新鮮事物，減緩記憶衰退，對認知功能的改善具有積極作用。日本的一家養(yǎng)老機構招募59例輕度認知障礙的老人，17例老人參與代際照護活動（兩代聯(lián)合閱讀書籍），每周2次，每次1 h，對照組42例老人給予常規(guī)護理[12]。干預6年后，試驗組與對照組的認知功能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但干預前后的腦部磁共振掃描結果顯示對照組老人腦部的海馬體積減少，而試驗組老人其海馬體積幾乎維持不變，可見，代際照護活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維持和改善老年人認知功能。分析原因可能為癡呆病人的認知損害不可逆，但代際照護活動幫助癡呆老人與社會建立聯(lián)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延緩疾病進程。

2.2 增加機構老年人正性情緒，降低負性情緒 研究指出，情緒有正向和負向2個維度，積極的情緒體驗可以對老年人的幸福指數(shù)有正向預測作用[33]。葡萄牙的一項研究表明，與對照組（常規(guī)護理）相比，試驗組（兩代聯(lián)合娛樂活動）的抑郁評分明顯降低，差異具有顯著的統(tǒng)計學意義，表明代際關懷活動對養(yǎng)老機構老年人的抑郁癥狀具有明顯的改善作用[34]。日本的一項試驗也探究代際活動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35]，對養(yǎng)老機構的14名老人開展為期6個月的代際照護活動，每周3 h，內容包括游戲和手工藝品的制作，通過定性訪談和人種學觀察錄像記錄進行兒童與老人的互動和面部表情進行分析。研究表明，老人的內心感受和情緒通過與兒童互動得到改善，幸福感增加，負性情緒降低。此外，代際關懷活動可以增加老年人的自我認同感，對自尊的提高也有積極作用。愛爾蘭的一項質性研究中，通過半結構訪談得出老年人在與兒童互動時扮演了老師和照護者的角色，他們認為通過與年輕一代的互動，他們在社會中“填補了一個缺口”，恢復了社會角色，與兒童在一起時，他們會回想起過去的生活，其自我認同感得到滿足，誘導激發(fā)積極情緒的產生[36]。

2.3 增加社交互動，改善代際關系 老年人身體及認知功能退化，導致溝通交流、社會交往等互動能力減弱，尤其是患有認知障礙的老人。其次，養(yǎng)老機構內的老年人缺乏情感支持和社交機會，引起社交隔離和代際脫節(jié)，這些因素都導致社會對老年人產生負面刻板印象，影響老年人的幸福感和生活質量?；谌弘H接觸理論的代際關懷活動，通過年長一代和年輕一代之間有組織的互動，建立社會聯(lián)系，可以改善代際關系，增加互動。加拿大的一項質性研究中[27]，對參與4周代際關懷活動（漢密爾頓跨代音樂節(jié)目）的老人、護理人員、教師、兒童進行半結構訪談，發(fā)現(xiàn)老年人的互動行為增加，愿意與他人交談。其次，兒童對老年人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正向轉變，代際關系得到改善。日本的一項研究將老人分為兩組，一組是“基于表現(xiàn)的代際計劃”，活動期間11名老人坐在椅子上觀看兒童表演，不參與互動；另一組是“基于社交的代際計劃”，活動期間8名老人和兒童一起玩“Karuta(一種傳統(tǒng)的日本紙牌游戲)”等游戲，通過時間抽樣方法用錄像機記錄老人與兒童之間的互動情況，結果發(fā)現(xiàn)“基于社交的代際計劃”組的老年人社會互動增加，老年人表現(xiàn)出對活動的滿意態(tài)度[29]。

3 思考與展望

老齡化進程加劇，養(yǎng)老護理服務體系日益完善，在保證老年人生理和安全需求的前提下，要注重老年人社交、尊重和自我實現(xiàn)需求的滿足，需探討和發(fā)掘新的照護方案。代際關懷活動作為一種注重群際接觸的照護方案已經被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關注，它打破了固有的家庭觀念，將隔代照料引入社會環(huán)境中，在年長和年輕一代之間建立社會聯(lián)系，增加社交互動，改善代際關系。大量研究表明，代際關懷活動在個人和社會各方面都有積極的影響。在個人層面上，代際關懷可以改善老年人身體及認知功能，提高生活質量，促進社交參與，誘導激發(fā)正性情緒，降低孤獨、抑郁等負性情緒的產生。在社會層面上，代際關懷通過建立代際之間社交聯(lián)系，改善代際關系，增加社會凝聚力。但目前代際照護研究尚局限在觀察性研究和隊列研究，缺乏大樣本的隨機對照試驗，且評估工具尚不統(tǒng)一，需要更多的高質量研究為實踐與應用提供依據(jù)。其次，代際關懷方案雖在國外養(yǎng)老護理服務中已發(fā)展成熟且應用廣泛，但我國尚處于起步階段，無規(guī)范化的照護方案，要做到本土化還需注意以下幾點：①代際關懷方案應用于我國養(yǎng)老機構應以我國老年人的需求為依據(jù)，結合老年人的生活和社會文化背景設計方案，并要注意個體發(fā)展的需求；②國內尚未檢索到關于代際關懷的組織機構及規(guī)章制度。對此，可以在部分養(yǎng)老機構開展代際關懷活動試點，以利于確定代際關懷在我國的開展模式、專業(yè)培訓、資格認證、評價標準；③老年人和兒童對代際關懷活動比較陌生，在活動過程中要靈活運用技巧和方法，尊重、鼓勵、平等，勿強行干預，并做好保護措施；④代際關懷活動涉及多方利益相關者，是不同組織機構之間的合作，因此，機構之間應精誠合作，確保活動長期、定期舉行，促進兒童與老年人建立信任關系，推動隔代照護方案的實施。此外，還需要了解參與者家庭內部成員結構，尋求家庭和社會支持，促進方案的可持續(xù)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