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琦
手里這雙護膝很尋常,比巴掌大一點,淡黃色的面子是松緊的,里子一半是純羊毛的,劃了五道口子,另外一半的中間挖掉了,想必便于膝蓋伸縮吧。這雙其貌不揚的護膝伴著我工作換了一程又一程,隨著我居所搬了一次又一次。近幾年我試著踐行斷舍離,三五年不用的東西基本都淘汰了,特別欣賞那些斷舍離達人,屋里空無一物的感覺真好!可眼前這雙陳舊破爛的護膝,我卻一直舍不得扔。它滿載著同事緣,朋友情,姐妹愛。
那是1987年7月,我漢師畢業(yè)后分配到鋪鎮(zhèn)獅子營小學任教。當時交通工具極不發(fā)達,我的座騎就是一輛梅花牌的24輕便自行車,越過九嶺十八坡到武鄉(xiāng)鎮(zhèn),從武鄉(xiāng)鎮(zhèn)到漢中9公里,十八里鋪,既是地名,也指的是漢中到鋪鎮(zhèn)的距離。獅子營就在鋪鎮(zhèn)的南邊,大約有兩公里的路程,這一程路騎車得四個小時。這對自小就有關節(jié)炎的我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遇到季節(jié)交替或是天氣變化,膝蓋疼得我徹夜難眠,用熱毛巾捂,用雙手搓,用土豆片敷,吃藥打針都無濟于事。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早上,陳老師笑微微把我叫?。骸靶∫螅愕年P節(jié)炎愛犯,我讓蟈蟈她爸給你寄了一雙護膝,興許對你有用?!笔裁??我沒有聽錯吧!陳靜林老師人如其名,文靜、美麗、端莊、高雅,渾身散發(fā)著濃濃的書卷味。課上得好,字寫得漂亮!她于我是神一般的存在,我何德何能?一個剛?cè)肼毜男」媚?,她送我這么珍貴的禮物……“怎么?嫌棄嗎?”我忙回過神,雙手接過護膝,眼眶一熱:“哪里的話?謝謝您陳老師?!?/p>
自從有了這個護膝,我騎車再也不怕寒風刺骨了,那漫長的回家路似乎也不再遙遠。我白天帶,夜里帶,一年四季幾乎都帶著。因為這個護膝,我與陳老師交流多了,她的先生是一名軍官,在甘肅蘭州服役。他倆青梅竹馬,自由戀愛,郎才女貌,是周圍人羨慕的一對。
走近陳老師,我才發(fā)現(xiàn)她有一顆細膩、多情、善良的心。長夜漫漫,我和陳老師住在一起,聽她講他們的戀愛故事,每晚她都會看何大哥的信,看著看著,她就會淚流滿面,難以自已。十年的兩地分居,靠的就是一周兩次的鴻雁傳書。聽著《十五的月亮》她也會潸然淚下,沖進宿舍,過好久眼睛紅紅的才出來。
說到她的善良,讓人對她更是敬重有加。何大哥家兄弟姊妹多,家里條件較差,他又是老大,他們夫妻倆就像父母親一樣關心呵護著幾個弟弟妹妹,哪個該上學了?哪個該成家了?他們都一一記在心上,幫助到行動上。其中一個弟弟考到西安交通大學,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是陳老師寄的。娘家生活好一些,父親和姐姐教書,她付出的自然少多了。
只可惜好景不長,工作第二年陳老師調(diào)到了鋪鎮(zhèn)二里小學。知道她調(diào)走,我的心都碎了,往日歡樂的場景不在。再也不能和她睡在一個被窩里,聽她講浪漫的愛情故事、講如何待人接物、講如何教書育人……她調(diào)走后,曾請我到二里小學和她婆家去吃過幾次飯,我也去看過她幾回。1989年我也調(diào)到金華莫家廟小學,她也隨軍到了蘭州。自此以后我們多年未見,但她送我的護膝一直像小太陽一樣溫暖著我、呵護著我。說來也怪,我的關節(jié)炎犯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30歲以后居然徹底好了。
一雙護膝,一段友誼,一生情緣,它帶著溫情,化解了世間所有的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