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貓
對炸和烤的雞架來說,油是保證味道下限的底牌:油必須要用豆油和雞油,而雞油市面上沒得賣, 都得小販買市場邊角料自己回家來煉。隨著每天賣出雞架的份數(shù)增多,油也會越來越入味,所謂酒越老越香,炸雞架油顏色越深越帶勁。什么?你問這能健康嗎?我想說,刺激、上癮的事兒,有幾個是健康的?香,就完事了。
光是油香還不夠,想要把一把骨頭炸出香味,還需要一套秘制調(diào)料作為靈丹妙藥。在菜市場里,雞架曾經(jīng)一度被剝奪作為食材的尊嚴(yán),只配被稱之為邊角料,和心、肝一起,等待被做成飼料或者賣不完被丟進(jìn)垃圾桶的命運。腥且有股凍貨味,是雞架令吃貨望而卻步的底色。只有下猛料,把孜然、辣椒、五香粉等等一股腦填滿雞架的縫隙,才能化腐朽為神奇,讓雞架成功煥發(fā)出美味的第二春。
在入味這一塊,烀雞架是王者。同樣是在鍋里倒點水放入雞架,但烀雞架卻遠(yuǎn)比煮雞架更綿爛濃郁。所謂烀,是只在鍋底倒一小點水,然后放入小山般的雞架,半煮半蒸。因為吸收了足夠多的高湯,所以烀雞架看起來比其他做法的雞架飽滿許多,肉還是那點肉,但吃起來,滿足感卻多了不少。
吃雞架,你不能啃,更不能光吃肉,你得嗦,不用牙不用手,吃雞架的主要作案工具,就是腮幫子。嗦到位了,你才能精準(zhǔn)從骨縫里,把那股和肉味完美結(jié)合的甜辣芝麻香從骨縫里硬拽出來。小時候,我每次吃烤雞架,都不忘記最后把骨頭先丟掉,把袋子里的調(diào)料和肉渣晃一晃,再一股腦全部倒進(jìn)嘴里,完事還會再嗦吧幾下指頭,堅決不浪費任何一顆芝麻。就連雞架里的骨頭,也不能直接吐掉,必須丟嘴里嚼吧碎了再吐才算不暴殄天物。
東北人吃雞架,實際上是一種對吃肉的幻想,更是一種正在進(jìn)食的錯覺。而雞架在東北的興盛,更堪稱是一部充滿傷痕色彩的小人物史詩。相比單純解饞,雞架在東北走紅,有著更為深沉的歷史背景。
在東北街頭雞架攤上,最早賣雞架、吃雞架的人,往往都是那個年代最窘迫的人。零花錢不多的少年們傾其所有,在學(xué)校門口的小攤吃雞架,是為了解饞。而大人們吃雞架, 往往多了一個目的: 以最低的消費,下酒澆愁。
產(chǎn)業(yè)不振,收入變低,消費不得不降級。但為了維持葷腥,把窮日子過出滋味來,三五毛一塊的雞架配上土豆,便成了餐桌上的“妙招”。
為了進(jìn)一步節(jié)約成本,當(dāng)年街頭小販幾乎人人都蹬著一輛“倒騎驢”,東北美食帝國就建立在它身上:動起來,它是運輸工具;停下來,它就是賣東西的根據(jù)地,從雞架炸串到燒烤煎粉,啥都能整。
轉(zhuǎn)眼間二十幾年過去,隨著流動攤販變得更加有序,經(jīng)營門檻逐年提升,雞架也漸漸從廉價的街頭小吃變成了一種“上得了廳堂”的食物。幾毛一斤的時代一去不復(fù)返,越來越多的炸雞架變成了路邊小店,而另一部分則進(jìn)駐了各大超市,成為熟食區(qū)一霸。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之所以喜歡雞架,是因為它像極了小人物的生活,沒有多少肉,咂摸多了,也有了味道。還記得當(dāng)年上小學(xué)時,每天我注意力最集中的一件事,就是放學(xué)后沖去雞架攤前,死盯著雞架在油鍋里打滾,哈喇子忍不住往外流。秘制香料,最后腌制的不僅是雞架,更是我整個童年的回憶。
//摘自蹦迪班長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jié),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