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宇堂 趙新新

近日，河南省南陽市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潘玉亭收到一封來自70公里外的高丘鎮(zhèn)黑虎山村老大娘蘇秀蘭（受害人、化名）的一封感謝信：“感謝檢察院，你們掃黑除惡、為民除害、匡扶正義，為我兒子（被害者）討回了公道。我已為此奔波19年了，看到主犯們被判了刑，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心愿也了了，謝謝！”

撲朔迷離：到底是誰害死了老大娘的兒子

2019年4月的一天，潘玉亭像往常一樣來到南陽市人民檢察院12309檢察服務中心值班，只見一位老人步履蹣跚地走進值班室，顫巍巍地遞過來一沓材料。由于多年攜帶和復印，材料已經發(fā)黃。

“大娘，您好。我是本院副檢察長潘玉亭，請問您有什么事?。俊?/p>

“是潘檢啊，我叫蘇秀蘭，我兒子蘇小權19年前在家門口因為拉架被人活活打死了，兇手盧勇（實名）現(xiàn)在還沒有抓，真是沒天理呀——”說著，老人泣不成聲。

“?。烤谷挥羞@種事兒！”潘玉亭震驚道。

“盧勇這幫人太壞了，2006年他為了競標我們鎮(zhèn)一家榨油廠12畝地，讓競爭對手喝尿?！碧K秀蘭接著說道，“他還帶著一幫打手，經常干強拆的活?！?/p>

“真是豈有此理！”潘玉亭看完材料，氣憤地拍案而起，對老人說道：“老人家，您先回去吧，我們一定調查清楚，并給您一個答復。如果情況屬實，檢察機關會一追到底，還您一個公道?！?/p>

“太謝謝你了?！碧K秀蘭握著潘玉亭的手，感激地說。

接訪結束后，潘玉亭立即召集掃黑（除惡）檢察組會議，專題研究蘇小權被害案。各小組針對各自所掌握的此案情況進行了詳細匯報，這起案件的脈絡隨之逐漸清晰起來：2000年10月，年僅17歲的蘇小權被盧勇等三人毆打致死，但另兩名被告人（時明軍、陸豐田）一口咬定是他們所為、無任何人指使。其間，雖然公安、檢察機關展開大量調查，但因“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不得不將抓獲的盧勇釋放。

“這個案件我們從沒停止過調查，我們定時會同公安機關進行溝通，看是否有新的證據(jù)?！睊吆诮M成員趙云普有些“委屈”地說。

“這個案件有些蹊蹺，即刻成立‘蘇小權被害案專案小組，指導基層縣（區(qū)）院骨干力量，廣泛收集相關信息，再系統(tǒng)梳理案情，看有沒有遺漏什么線索或者證據(jù)。”作為專案組組長，潘玉亭提出要求：“另外，我們還要關注蘇秀蘭老人的經濟狀況，如果有困難的話我們也要盡可能提供幫助?！?/p>

強拆事件：摸排出重大涉黑線索

“大叔，你認識盧勇嗎？”“認識?！薄?9年前這里有樁命案你知道嗎？”“可不能亂說，盧（勇）的眼線多。”化裝為“群眾”的專案組檢察官后來才知曉，迫于盧勇的淫威，附近百姓都不敢出面作證。盡管調查了半個月，專案組卻一無所獲。

正當大伙一籌莫展時，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在全國各地打響。2019年5月，“華美國際”（公司）暴力強拆事件發(fā)生，檢察機關收到了關于此事件的多封舉報信件，矛頭直指盧勇等人，同時該院民行檢察部在公益訴訟中發(fā)現(xiàn)盧勇可能涉嫌非法占用農用地。

“也許是天意！”干警們驚嘆道。有著20年辦案經驗的掃黑專案組組長潘玉亭察覺到這不是一起簡單的刑事案件，當即召開專題會議，會上提出：“結合現(xiàn)有證據(jù)，可以看出盧勇等人系團伙作案，且涉嫌黑社會性質犯罪，我們光收集證據(jù)還不夠，鑒于盧勇非常狡猾、人多勢眾，我們還要另辟蹊徑，嘗試從小處著手、迂回辦案、搶抓先機?！?/p>

盧勇在鄉(xiāng)鎮(zhèn)“深耕”20多年，手段殘忍、屢屢得手，與“惡鬼”過招，需“欲擒故縱、先行刑拘”。于是，該院成立“盧勇案專案組”，將原“蘇小權命案小組”人員并入“盧勇黑社會團伙”專案組。就在盧勇非法占地、斷水斷電、欺行霸市、爭奪地盤、橫行鄉(xiāng)里、狂妄得意之機，專案組展開秘密調查，著手收集盧勇等人涉嫌非法占用農用地、故意毀壞財物等大量犯罪事實和證據(jù)。為了不打草驚蛇，2019年5月27日，檢察人員秘密將該案相關材料移交有關公安機關，并共同商討辦案思路和“雷霆”行動。

根據(jù)檢察機關的初查線索，南陽市公安機關于2019年5月31日對此案立案偵查，完善固定相關證據(jù)后，采取“異地用警”的方式，對盧勇等人突擊拉網抓捕。盧勇等主犯被刑拘后，掃黑專案組業(yè)務骨干提前介入、引導偵查，與公安機關成立“聯(lián)合掃黑組”（以下簡稱“掃黑組”），在收集、固定、審查、運用證據(jù)，罪名定性等方面，適時提出精準建議。

“是我失手打死的蘇小權，一人做事一人當，和他人不相關?！薄懾S田一直說是自己干的，令此案一時陷于僵局。那么，能否從“外圍”找到突破口呢？掃黑組再次查閱時、陸二人卷宗，從中發(fā)現(xiàn)陸豐田曾因故意傷害罪被判12年半，2018年刑滿釋放后，陸豐田繼續(xù)跟隨“盧老大”（盧勇）。掃黑組遂對陸展開心理攻勢，告知其有前科，倘若不能如實供述犯罪事實，在證據(jù)充足的情況下將會從重判處，并告之盧勇等已經落網。

在強大的心理威懾下，陸豐田見大勢已去，再撐下去，只有死路一條，便松口說：“打蘇小權是盧勇指使我干的。2000年10月21日，盧勇、時明軍和我來到高丘鎮(zhèn)黑虎山村煤場催賬、收保護費時，與徐云鵬（煤廠副廠長）發(fā)生沖突。廝打過程中，盧勇當著眾人面惡狠狠地說，‘來人幫忙的照死里打。他剛說完沒多久，我就用一根鋼管將在場勸架的蘇小權（該廠務工者）頭部打傷，打完后我們便走了。后來聽說蘇死了。盧老大拿10萬元讓我和時明軍出去躲躲，并交代萬一事情鬧大了讓我們替他‘頂缸?！?/p>

“你還參與過什么活動？”承辦檢察官追問道。陸豐田半晌才說：“記得2006年，我們鎮(zhèn)政府公開拍賣一家榨油廠的12.3畝土地，盧勇為了能低價拍到地（用于房地產開發(fā)），將競拍對手劉斌約至他開的酒店吃飯，并讓劉斌退出競標，劉堅決不同意。盧勇就叫我們幾個對劉實施毆打。盧勇持彈簧刀架在劉斌腳脖處，以挑斷其腳筋相威脅逼迫劉喝尿。劉嚇傻了，只好跪在地上拿起碗喝尿，盧勇將剩下的尿液澆在劉頭上?！眲㈦S后退出競標——檢察機關發(fā)現(xiàn)，陸豐田供述的犯罪事實與蘇秀蘭舉報的內容相吻合，這為之后的“雷霆”行動奠定了堅實基礎。

在得知盧勇被抓后，老百姓拍手稱快，同時舉報的線索也紛至沓來，使得盧勇涉黑案一步步向縱深推進。該案移送檢察機關審查批捕后，潘玉亭隨即抽調業(yè)務骨干組成專案組，加班加點審查案件，同時呈報省檢察院、中央巡視組。上級對此案高度關注，并指示：認真辦理，將相關犯罪團伙一網打盡，如有其他“保護傘”，一定追查到底。接到指示，檢察部門只用2.5天時間就將盧勇等18人批準逮捕。

追訴追查17名漏犯和3把“保護傘”

盧勇涉黑團伙一案移送審查起訴后，為從嚴從快打擊涉黑集團，該院領導以身作則，要求專案組“破網打傘、打財斷血”的力度不減。經過公安、檢察機關共同努力，先后追捕、追訴漏犯17人。另外，該院發(fā)現(xiàn)有公職人員涉嫌瀆職犯罪，即盧勇背后的“保護傘”一一被挖出，他們是某鎮(zhèn)派出所的3名司法工作人員（2名副所長和1名普通干警）。2020年初，該院將相關線索移送監(jiān)察委，監(jiān)察委偵查終結后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

2019年12月25日，盧勇等第一批18人涉黑團伙被提起公訴。其余另案處理的20名被告人于2020年3月5日被提起公訴，2020年6月8日被判處相應的刑罰。

2020年7月14日，河南省南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宣判，主犯盧勇因犯組織與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尋釁滋事罪、故意毀壞財物罪、故意傷害罪、非法占用農用地罪、強迫交易罪，數(shù)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26年，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其余17名被告人分別被判處13年6個月至1年6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另案處理的17名被告人也被判處了相應的刑罰，3名司法工作人員至截稿時正在進一步審查中。至此，這起以盧勇為首的危害當?shù)乩习傩?0年之久的38人黑勢力犯罪集團案終于塵埃落定。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