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晶
北宋大文學(xué)家蘇軾,同時也是文人畫的代表人物。他的畫論,對于當(dāng)時及后世的文人畫發(fā)展影響深遠(yuǎn)。在書法領(lǐng)域,他與蔡襄、黃庭堅、米芾并稱為“宋四大家”;在繪畫方面,有《古木怪石圖》(《枯木竹石圖》)卷(與文同的《墨竹圖》卷合為一卷),現(xiàn)藏于上海博物館,另有《瀟湘竹石圖》卷,為鄧拓舊藏。蘇軾善畫墨竹,乃是師從文同,都屬文人畫的范疇。
一
蘇軾的畫論,或許可以看作是文人畫意識的集中體現(xiàn),其價值取向之鮮明,如同一面文人畫的旗幟。蘇軾題跋中有《跋漢杰畫山二則》,其二云:
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意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櫪、芻秣,
無一點俊發(fā),看數(shù)尺便倦。漢杰真士人畫也。
宋漢杰,即宋子房,字漢杰,是當(dāng)時著名畫家宋迪的侄子?;兆跁r授畫院博士,著有《畫院六法》,他的畫意趣高遠(yuǎn),屬文人畫范疇。蘇軾為其畫作跋,其意義遠(yuǎn)超于作品個案之外,在畫論史上產(chǎn)生很大的反響?!笆咳水嫛币布春髞硭f的“文人畫”,從身份上將士人與畫工做了明確的區(qū)別。而在畫風(fēng)上,士人畫是“取其意氣所到”,這也是蘇軾所提倡的。與之迥然有異的則是“畫工畫”,以畫馬為例,畫工畫只是描摹鞭策、皮毛、槽櫪、芻秣等跡象,而在畫中并無超拔之氣。在蘇軾看來,這對觀賞者而言,毫無余味可言,很快就會產(chǎn)生審美上的疲倦感。在前面一則對漢杰畫的題跋之中,蘇軾又這樣評價漢杰的山水之作:“唐人王摩詰、李思訓(xùn)之流,畫山川峰麓,自成變態(tài),雖蕭然有出塵之姿,然頗以云物間之,作浮云杳靄,與孤鴻落照,滅沒于江天之外。舉世宗之,而唐人之典刑盡矣。近歲惟范寬稍存古法,然微有俗氣。漢杰此山,不古不今,稍出新意,若為之不已,當(dāng)作著色山也?!狈秾捠潜彼纬跗谏剿嫷拇髱?,開一代風(fēng)氣者,漢杰山水畫的成就焉能與之相提并論?但從蘇軾看來,范寬之氣還是“微有俗氣”,那就是有“畫工”的痕跡;而對漢杰所畫之山水,則是“不古不今,稍有新意”,其眼光當(dāng)然還是文人畫的立場。蘇軾在評價著名畫家燕肅的山水畫時則云:“畫以人物為神,花竹禽魚為妙,宮室器用為巧,山水為勝。而山水以清雄奇富,變態(tài)無窮為難。燕公之筆,渾然天成,粲然日新已。離畫工之度數(shù),而得詩人之清麗也。”其對燕肅的推崇,就在于“離畫工之度數(shù)”,而“詩人清麗”含于其中。作畫不以功利為目的,而以“適意”為主,這也是文人畫的表現(xiàn)。蘇軾評價山水畫家朱象先的畫作時,明確表達(dá)了這種價值觀念,其云:“松陵人朱君象先,能文而不求舉,善畫而不求售。曰文以達(dá)吾心,畫以適吾意而已。昔閻立本始以文學(xué)進(jìn)身,卒蒙畫師之恥,或者以是為君病,余以謂不然。謝安石欲使王子敬書太極殿榜,以韋仲將事諷之,子敬曰:仲將,魏之大臣,理必不爾。若然者,有以知魏德之不長也。使立本如子敬之高,其誰敢以畫師使之。阮千里善彈琴,無貴賤長幼皆為彈,神氣沖和,不知向人所在……使立本如千里之達(dá),其誰能以畫師辱之!今朱君無求于世,雖王公貴人,其何道使之?遇其解衣盤礴,雖余亦得攫攘其傍也?!睂τ谶@篇評朱象先的題跋,一般只是注意了“能文而不求舉,善畫而不求售”“文以達(dá)吾心,畫以適吾意”等語句,因為這已經(jīng)宣示了文人畫的重要取向,就是不為外在的功利目的,而求內(nèi)心的適意。而后面這段話,則是在更深的層次上闡發(fā)了蘇軾的價值觀念。蘇軾舉了唐代著名畫家閻立本的例子。閻立本本為文學(xué)出身,但為朝廷所用,雖有相當(dāng)高的職務(wù),但其實是以御用畫家的形象立于朝中的。在蘇軾眼里,立本只是“畫師”而已,而在蘇軾的價值體系中,畫師、畫工、畫匠,都是低于文人畫家的,“卒蒙畫師之恥”,道盡文人畫的眼光!我們看唐代張彥遠(yuǎn)《歷代名畫記》中的記載,可知閻立本為統(tǒng)治者所用的汲汲之狀:“時天下初定,異國來朝,詔立本畫《外國圖》。又鄂、杜問有蒼虎為患,天皇引驍雄千騎取之,虢王元鳳,太宗之弟也,彎弓三十鈞,一矢斃之。召立本寫貌,以旌雄勇。《國史》云:太宗與侍臣泛游春苑,池中有奇鳥,隨波容與,上愛玩不已。召侍從之臣歌詠之,急召立本寫貌。閣內(nèi)傳呼畫師閻立本,立本時已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側(cè),手揮丹青,目瞻坐賓,不勝愧赧。退戒其子日:吾少好讀書屬詞,今獨以丹青見知,躬廝役之務(wù),辱莫大焉!爾宜深戒,勿習(xí)此藝。然性之所好,終不能舍。及為右相,與左相姜恪對掌樞務(wù),恪曾立邊功,立本唯善丹青,時人謂《千字文》語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言并非宰相器。”張彥遠(yuǎn)作為著名的繪畫史論家,本身就有著文人畫的傾向,而這段描述,以立本本人的口氣,道出作為“畫師”的恥辱感。蘇軾則放大了這點:“使立本如子敬之高,其誰敢以畫師使之!”以畫師的身份受人驅(qū)使,這是基于文人畫理論家的立場所鄙薄的。蘇軾推崇朱象先,并非在其畫技之高,而在其“無求于世”!
最能體現(xiàn)蘇軾文人畫立場的一首詩則是《王維吳道子畫》,不妨錄此:
何處訪吳畫?普門與開元。開元有東塔,摩詰留手痕。吾觀畫品中,莫如二子尊。道子實雄放,浩如海波翻。當(dāng)其下手風(fēng)雨快,筆所未到氣已吞。亭亭雙林間,彩暈扶桑暾。中有至人談寂滅,悟者悲涕迷者手自捫。蠻君鬼伯千萬萬,相排競進(jìn)頭如黿。摩詰本詩老,佩芷襲芳蓀。今觀此壁畫,亦若其詩清且敦。祗園弟子盡鶴骨,心如死灰不復(fù)溫。門前兩叢竹,雪節(jié)貫霜根。交柯亂葉動無數(shù),一一皆可尋其源。吳生雖妙絕,猶以畫工論。摩詰得之于象外,有如仙翮謝籠樊。吾觀二子皆神俊,又于維也斂衽無間言。
在蘇軾的畫評中,這首詩無疑是有著重要的地位的。吳道子在唐代畫壇上的地位是一流的,朱景玄作《唐朝名畫錄》,置吳氏為“神之上”,而且僅此一人!王維是盛唐時期的大詩人,同時又以畫名世。王維在《唐朝名畫錄》中,被置于妙品上,比起吳道子來說,所差的距離非道里可計!而王維卻又是水墨畫的開拓者,在他名下的《山水訣》《山水論》,無論是否果真出自于王維之手,“夫畫道之中,水墨最為上”,卻是切合他的畫風(fēng)和畫法的。后世明代的大畫家董其昌以“南北宗”為畫史體派,南宗即以王維為鼻祖。董氏云:“禪家有南北二宗,唐時始分。畫之南北二宗,亦唐時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則李思訓(xùn)父子著色山水,流傳而為宋之趙斡、趙伯駒、伯骕以至馬、夏輩。南宗則王摩詰始用渲淡,一變鉤斫之法,其傳為張躁、荊、關(guān)、郭忠恕、董、巨、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后,有馬駒、云門、臨濟(jì)兒孫之盛,而北宗微矣,要之摩詰所謂云峰石跡,迥出天機(jī)。筆意縱橫,參乎造化者。東坡贊吳道子、王維畫壁亦云:吾于維也無間然,知言哉!”這就是著名的南北宗之說。所謂“南宗”,殆可謂文人畫之脈。蘇軾對吳道子也非常贊賞,其《書吳道子畫后》也是對吳道子畫的高度肯定,而且在畫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這篇題跋,錄此可見蘇軾對吳道子的評價:“知者創(chuàng)物,能者述焉,非一人而成也。君子之于學(xué),百工之于技,自三代歷漢至唐而備矣。故詩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韓退之,書至于顏魯公,畫至于吳道子,而古今之變,天下之能事畢矣。道子畫人物,如以燈取影,逆來順往,旁見側(cè)出,橫斜平直,各相乘除,得自然之?dāng)?shù),不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謂游刃余地,運斤成風(fēng),蓋古今一人而已?!边@個題跋,對吳道子的畫風(fēng)評價之高,為世人熟知。在《王維吳道子畫》詩中,蘇軾也是將道子壁畫的奇妙,寫得淋漓盡致。但當(dāng)他將吳道子與王維相比較時,竟然將道子視為“畫工”,也即“畫師”!這是因為王維的畫,是有詩的意境在其中的。從身份上說,王維不僅是畫家,更是詩人。這是蘇軾所看重的。蘇軾對王維詩畫有著名的評定之語:“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碧K軾在這首詩中所說的“摩詰本詩老,佩芷襲芳蓀。今觀此壁畫,亦若其詩清且敦”就是以畫中詩意為畫之高致。“得之于象外”,更是詩學(xué)的價值追求?!坝腥缦婶缰x籠樊”,用鳥飛離籠子喻示突破形似,而獲得神似。在蘇軾眼里,摩詰之畫,尤有“清”的韻味?!办髨@弟子盡鶴骨,心如死灰不復(fù)溫”,也主要是形容其畫境之清?!伴T前兩叢竹,雪節(jié)貫霜根。交柯亂葉動無數(shù),一一皆可尋其源”,是以畫竹之清勁以象征其畫風(fēng)之清寒。蘇軾雖然也以“妙絕”形容吳道子的成就,但又以“猶以畫工論”,將其推向畫師的行列。其實,這是不公允的,東坡其實是為了突出王維在畫壇上的地位而發(fā)議論。“吾觀二子皆神俊,又于維也斂衽無問言?!痹谕鯀嵌淮螽嫾抑g,東坡對摩詰推崇得五體投地。這首詩是一篇觀點鮮明的“王吳優(yōu)劣”論。王文誥注蘇詩時說:“道元(即吳道子)雖畫圣,與文人氣息不通;摩詰非畫圣,與文人氣息通,此中極有區(qū)別。自宋元以來,為士大夫畫者,瓣香摩詰則有之,而傳道元衣缽者則絕無其人也。公(蘇軾)畫竹實始摩詰?!边@就解釋了東坡為何揚王抑吳。
二
關(guān)于形神關(guān)系,蘇軾畫論中所闡發(fā)的觀點,對后世畫論史及審美觀念的影響非常深遠(yuǎn)。且看其《書鄢陵王簿所畫折枝二首》其一:
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賦詩必此詩,定非知詩人。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邊鸞雀寫生,趙昌花傳神。何如此兩幅,疏淡含精勻。誰言一點紅,解寄無邊春?
在談到繪畫的創(chuàng)作過程時,東坡提出“隨物賦形”的命題,在《書蒲永日昇畫后》中,東坡說:
古今畫水,多作平遠(yuǎn)細(xì)皺,其善者不過能為波頭起伏,使人至以手捫之,謂有洼隆,以為至妙矣。然其品格,特與印板水紙爭工拙于毫厘間耳。唐廣明中,處士孫位,始出新意,畫奔湍巨浪,與山石曲折,隨物賦形,盡水之變,號稱神選。其后蜀人黃筌、孫知微,皆得其筆法。始知微欲于大慈寺壽寧院壁作湖灘水石四堵,營度經(jīng)歲,終不肯下筆。一日倉皇入寺,索筆墨甚急,奮袂如風(fēng),須臾而成,作輸瀉跳蹙之勢,洶洶欲崩屋也。筆法中絕五十余年。近歲,成都人蒲永昇,嗜酒放浪,性與畫會,始作活水,得二孫本意。自黃居宋兄弟、李懷袞之流,皆不及也。王公富人,或以勢力使之,永昇輒嘲笑舍去。遇其欲畫,不擇貴賤,頃刻而成。嘗與余臨壽寧院水,作二十四幅。每夏日掛之高堂素壁,即險風(fēng)襲人,毛發(fā)為立。永舁今老矣,畫亦難得,世或傳寶之。如董、戚之流,可謂死水,未可與永昇同年而語也。
這篇題跋中,最重要的命題就是“隨物賦形”。東坡贊賞蒲永升所畫之水為“活水”而非死水,因為畫家“性與畫會”。東坡又談到此前以畫水著稱的畫家如孫位、孫知微,都能畫出水的變態(tài),號稱神逸?!兑嬷菝嬩洝芬砸莞駷樽钌希糜谝莞裾邇H有一位畫家,即是孫位。其稱:“其有龍孥水洵,千狀萬態(tài),勢欲飛動,松石墨竹,筆精墨妙,雄壯氣象,莫可記述。非天縱其能,情高格逸,其孰能與于此耶!”“隨物賦形”作為畫論的命題,具有重要的美學(xué)價值,其所主張之意,一在于畫家在創(chuàng)作時要應(yīng)物隨機(jī),不主故常。所畫對象作為客觀之物,其外在形態(tài),是在自然的變化之中,并非是僵死的、固定的,而是變動不居的。作為畫家,應(yīng)該把握對象的當(dāng)下形態(tài),水的物態(tài),就是最為典型的。這就使我們對于蘇軾所說的“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有了一個更為客觀全面的理解。蘇軾并非簡單地反對形似,而是認(rèn)為應(yīng)該超越形似而得其神理。在《凈因院畫記》里,蘇軾提出常形和常理的問題,他說:“余嘗論畫,以為人禽、宮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煙云,雖無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當(dāng),雖曉畫者有不知,故凡可以欺世而取名者,必托于無常形者也。雖然,常形之失,止于所失,而不能病其全;若常理之不當(dāng),則舉廢之矣。以其形之無常,是以其理不可不謹(jǐn)也。世之工人,或能曲盡其形,而至于其理,非高人逸才不能辨?!彼^“工人”,即指“畫工”“畫師”,而“高人逸才”,能是指文人畫家。蘇軾并非否定形似,而是要在形似中寓含“常理”。二是“賦形”。賦形有充分的主體性,是畫家在隨物應(yīng)機(jī)中攝取對象之形而予以藝術(shù)表現(xiàn)。這同樣也使我們可以更為深入地、辯證地理解蘇軾的“形神關(guān)系”論。形神是一對不可孤立、單獨看待的美學(xué)范疇。不能脫離形似單論神似,也不能拘泥于形似而忽略神似。對于繪畫而言,“形”是必不可少的,無形似則無神似!這個形,是畫家筆下的形,而非外在物象之形。宗炳在《畫山水序》中說:“況乎身所盤桓,目所綢繆,以形寫形,以色貌色也。”畫中之形,是第一個“形”。在繪畫的藝術(shù)表現(xiàn)中,形是最為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謝赫《古畫品錄》繪畫六法第三就是“應(yīng)物象形”。蘇軾說的“隨物賦形”,與謝赫的“應(yīng)物象形”相比,一方面更為強(qiáng)調(diào)畫家與外物的契合程度,另一方面則強(qiáng)化了“形”的主體因素。從這個角度來看,“賦形”與“象形”有了明顯的區(qū)別。“象形”側(cè)重于對外物的模仿,“賦形”則主張從外物中攝取再加以形構(gòu)。賦形的主體色彩更為明顯。在繪畫作品中,形與象也是不可分離的,形是基礎(chǔ),象是效果。
作為文人畫意識的代表人物,蘇軾主張傳神而超越形似,他所說的“傳神”,并非靜態(tài)的,而是因其隨物賦形而生成的效果。如蘇軾在《文與可畫筼篤谷偃竹記》中所說:“故畫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執(zhí)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與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識其所以然,夫既心識基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內(nèi)外不一,心手不相應(yīng),不學(xué)之過也?!彼^“心手相應(yīng)”,才是“傳神”的基礎(chǔ)。蘇軾又指出人物畫的“傳神”,不在于于其形貌描寫之外,又有神韻附焉,而是就在所畫人物的自然神態(tài)之中,也即在人物的一顰一笑之中。蘇軾《傳神記》中說道:“傳神之難在目。顧虎頭云:‘傳神寫照,都在阿睹中。其次在顴頰。吾嘗于燈下顧自見頰影,使人就壁模之,不作眉目,見者皆失笑,知其為吾也。目與顴頰似,余無不似者。眉與鼻口,可以增減取似也。傳神與相一道,欲得其人之天,法當(dāng)于眾中陰察之。今乃使人具衣冠坐,注視一物,彼方斂容自持,豈復(fù)見其天乎?凡人意思各有所在,或在眉目,或在鼻口。虎頭云:‘頰上加三毫,覺精彩殊勝。則此人意思,蓋在須頰間也。優(yōu)孟學(xué)孫叔敖抵掌談笑,至使人謂死者復(fù)生。此豈舉體皆似,亦得其意思所在而已。使畫者悟此理,則人人可以為顧、陸?!边@里所說的“意思”,即作品中的神韻。“傳神”的審美效應(yīng),不在于形似之外另有一個“神”。畫家達(dá)到自由的境界,隨物賦形,運斤成風(fēng),即會達(dá)到“傳神”的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