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雯倩 朱亞非
EB 病毒(Epstein-Barr virus,EBV)是一種嗜人類淋巴細胞的皰疹病毒。在人群中感染非常普遍[1],兒童首次感染EB 病毒后,大多數無臨床癥狀或僅表現為輕度咽炎和上呼吸道感染,但仍有部分兒童會出現傳染性單核細胞增多癥的典型表現,甚至導致嚴重癥狀,如脾破裂、上呼吸道梗阻、噬血細胞性淋巴組織細胞增生癥(HLH)、腦膜腦炎、心肌炎等嚴重并發(fā)癥而危及生命[2]。EBV 主要通過唾液接觸傳播,初始感染階段病毒大量復制,促使一些促炎癥細胞因子、生長因子和細胞信號分子產生,導致病毒傳播和原發(fā)感染的建立[3]。EBV 原發(fā)性感染后,在B 細胞中建立潛伏感染,使感染者終生攜帶病毒。在少數情況下,EBV 可感染T 淋巴細胞或NK 細胞,導致持續(xù)活動性感染,引起EBV 相關的增殖性疾病。當人體免疫力低下時,EB 病毒在B 細胞內被激活并大量增殖,且在人群中廣泛傳播。因此,宿主的免疫系統(tǒng)對EB 病毒的調控與人類多種疾病和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密切相關。機體控制EBV感染主要依靠固有免疫及特異性免疫,有研究發(fā)現EBV 感染引起的不同臨床表現可能與Toll 樣受體(Toll-like receptors,TLRs)這類參與固有免疫的蛋白質分子及人體固有免疫與特異性免疫協(xié)同作用產生的多種細胞因子的基因多態(tài)性有關,本文就對EBV 感染的宿主免疫反應中常見的TLRs、白細胞介素-1(IL-1)、干擾素γ(IFN-γ)、轉化生長因子-β1(TGF-β1)、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IL-6、IL-10 等細胞因子及基因多態(tài)性與EBV 感染關系的研究進行綜述。
先天免疫系統(tǒng)是細胞抵御病毒的第一道防線。與其他皰疹病毒一樣,EBV 感染的結果易受先天免疫反應的影響[7]。TLRs 是重要的模式識別受體(Pattern Recognition Receptors,PRRs),一類相對保守的跨膜蛋白,參與構成人體抵御病原入侵的第一道屏障,能識別病毒的雙鏈RNA,并將識別信號傳遞至核,從而指導有關細胞因子的合成,使宿主免疫系統(tǒng)識別入侵病原體并經常把它們清除出去,成為連接固有免疫及特異性免疫的橋梁。在人類B 細胞表面有高水平的TLR-1、6、7、9、10 受體表達,它們在TLRs 配體刺激下可促進多種促炎細胞因子(如 IL1α、IL1β、IL-6、IL-8和 TNFα 等)產生,在控制EBV 感染的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TLRs 由于編碼基因突變產生基因多態(tài)性可導致其自身轉錄和翻譯調節(jié)異常,可能影響對感染的易感性,甚至改變慢性炎癥性疾病和癌癥的發(fā)病風險。研究顯示[8],EBV陽性重癥肌無力患者的胸腺中TLR7 和TLR9 mRNA 水平顯著升高。Valente RM 等[9]研究表明,TLR7 激活刺激EBV感染細胞中EBV LMP1 的表達,從而發(fā)揮抗病毒作用。一項針對口腔鱗狀細胞癌的研究中顯示[10]:TLR9(-1486T/C)基因型與EBV 感染之間可能存在相互作用,增加癌癥/癌前風險。TLR4(+ 896A/G)的G 等位基因發(fā)生癌前病變的風險也高4.5 倍,說明TLR9(-1486T/C)和TLR4(+ 896A/G)的遺傳多態(tài)性可能影響EBV 的共同感染,并在疾病的發(fā)展中起重要作用。
IL-1 又稱為“淋巴細胞刺激因子”,主要包括IL-1β、IL-1α 及IL-1 受體拮抗劑3 個成員,這三種蛋白質依次由IL-1β、IL-1α 和IL-lRN 三個基因編碼,所有這三個基因都是多態(tài)的。研究[7]分析了EB 病毒血清陰性和血清陽性人群中IL-1 復合物基因的基因型,結果顯示,在EB 病毒血清陰性的人群中IL-1RA 等位基因2/IL-1β-511 等位基因2 的攜帶率減少,該基因的攜帶者在體外具有更高的產生IL-1β和IL-1RA 的能力,且攜帶IL-1β-511T 或IL-1RN 等位基因2 具有高分泌IL-1β 的能力,炎癥反應持續(xù)時間長,炎癥反應嚴重,即IL-1β-511CT/TT 和/或IL-1RN 等位基因2 基因型可能不利于對抗EB 病毒感染。Hatta 等[8]分別對30 例傳染性單核細胞增多癥(IM)患者、28 例EBV 相關噬血細胞性淋巴組織細胞增生癥(EBV-HLH)患者、31 例慢性EB 病毒感染(CAEBV)患者及81 例EBV 血清陽性健康對照組進行研究發(fā)現,IM 患者的IL-1α-889 C 等位基因頻率低于對照組。另一研究顯示[14]IL-1β+3953C/T 基因型在EB 病毒 DNA 陽性胃癌中的頻率顯著增加,此種基因型個體可產生更多的IL-1β,即IL-1β+3953T 基因型的血清IL-1β 水平較高,即該基因型也不利于對抗EBV 感染。
IFN-γ 起初被稱為“巨噬細胞活化因子”,是調節(jié)病毒和細胞內病原體的有效天然免疫應答所必需的。人IFN-γ的基因位于染色體12q24.1。其具有四個外顯子和三個插入序列,在這些區(qū)域中,特定的DNA 序列可能具有不同的效果,一些增強,另一些則抑制基因激活。細胞因子基因表達可能只需要一些位點,而其他位點可能調節(jié)細胞因子的產生。2005 年的一項研究[10]采用嚴重聯(lián)合免疫缺陷小鼠模型進行試驗,發(fā)現IFN-γ 的+874 A/A 基因型在快速出現淋巴增殖性疾?。↙ymphoproliferative disorders,LPD)的小鼠外周血白細胞中的頻率明顯升高,即IFN-γ +874 處A等位基因與LPD 的產生有顯著關聯(lián)。其他研究[11]也提到IFN-γ+874 處的A/A、T/A 和T/T 基因型分別對應低、中、高體外IFN-γ 的產生,即人IFN-γ 基因+874 處的T 等位基因與高產量有關。Lee 等[12]分別對低EBV 載量、高EBV載量/無PTLD 和活檢證實的PTLD 三組患者進行研究發(fā)現,移植后淋巴增殖性疾?。≒ost-transplant lymphoproliferative disorders,PTLD)患者中IFN-γ 基因大多數為低分泌IFN-γ 的基因型(A/A),而高EBV 載量/無PTLD 患者的IFN-γ 基因大多為中/高分泌IFN-γ 的基因型,這可能表明IFN-γ 是控制EBV 感染和PTLD 發(fā)展的關鍵因素,IFN-γ 低生產者似乎在EBV 監(jiān)測中效果較差。
TGF-β1 是一種普遍存在的多功能細胞因子,可控制許多細胞類型的增殖、分化和激活,可抑制多種T 細胞和抗原呈遞細胞(APC)功能,許多病毒感染期間TGF-β1 增加。TGF-β1 與EBV 的激活、復制與轉化增強有關,在EBV 介導的癌癥中起重要作用。編碼TGF-β1 的人基因位于染色體19q13 上,該細胞因子的8 個基因多態(tài)位點已由He 等人鑒定。研究[8,13]發(fā)現TGF-β1 基因密碼子10 的C 等位基因與高水平的TGF-β1mRNA 及其蛋白質相關。Hsu 等[14]也提到TGF-β1(密碼子25)GG 基因型與該蛋白的表達增加有關。Hatta 等[8]的研究同時也發(fā)現,3 個患病組患者TGF-β1 密碼子10 的C 等位基因頻率顯著高于對照組,由此推測,TGF-β1 密碼子10(+869)處的多態(tài)性(C 等位基因)抑制了對EBV 的免疫反應。
腫瘤壞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是一種重要的促炎細胞因子,包括TNF-α 和TNF-β,參與許多重要細胞過程的調節(jié)以及炎癥,先天性和適應性免疫應答中起作用,并且還涉及多種人類疾病。調節(jié)區(qū)DNA 序列變異的存在可能干擾TNF 基因的轉錄,影響TNF 的循環(huán)水平,從而增加對人類疾病的易感性。有研究認為TNF 在疾病的急性期升高,隨著病情的好轉下降[15]。編碼TNF-α 基因位于主要組織相容性復合物的III 類區(qū)域6 號染色體的HLA-B和HLA-DR 基因之間。Elahi 等[16]已經在TNF-α 啟動子內的相對于轉錄起始位點的位置鑒定了10 種TNF-α 多態(tài)性。研究發(fā)現[17],TNF2(TNF-α-308A)等位基因比普通等位基因更強大的轉錄激活因子,其與高TNF-α 生產相關。Wu 等[18]研究發(fā)現EBV 陽性的胃癌患者中TNF-α 基因中高生產者等位基因(-308A)的頻率顯著升高,故而可以總結TNF-α-308A 等位基因可能不利于對抗EBV 感染。
IL-6 初名為“B 細胞刺激因子-2(BSF-2)”,參與調節(jié)多種細胞類型的增殖、分化和活性,以及參與神經/內分泌和免疫系統(tǒng)的動態(tài)平衡,尤其是在急性反應、促炎/抗炎途徑的平衡和應激反應及造血中發(fā)揮著關鍵作用。人IL-6 基因位于7 號染色體(7p21)的短臂上,作為EBV 感染的B細胞的生長因子,導致免疫球蛋白產生增加和B 細胞永生化,也已顯示出在EBV 永生化的B 細胞中高表達,從而促進腫瘤生長。在IL-6 啟動子區(qū)存在四個不同的SNP 位點。Cliff等[19]對EBV 相關Burkitt 淋巴瘤(eBL)進行研究后發(fā)現,IL-6 啟動子位置-174G/C 基因多態(tài)性對體內IL-6 的產生有影響,G 和C 等位基因的表達分別增加和降低,且Cozen 等[20]對于具有霍奇金淋巴瘤(HL)和匹配對照的雙胞胎受試者進行研究,發(fā)現IL-6 啟動子位置-174 處C 等位基因與疾病風險降低相關,表明具有保護作用,但Cliff I 等的研究并未發(fā)現IL-6 啟動子的等位基因或單倍型與eBL 風險的關聯(lián),即IL-6 啟動子SNP 可能與EBV 負荷之間沒有關聯(lián),這還需要更多的研究進行驗證。
IL-10 稱為“細胞因子合成抑制因子”,有廣泛的抑制促炎細胞因子的作用,是人體免疫系統(tǒng)的一個重要調節(jié)因子。其主要生物活性是抗炎與免疫調節(jié),當機體遭受EB 病毒感染后IL-10 分泌增加,發(fā)揮抗感染和保護機體的作用。EB病毒相關性噬血細胞性淋巴組織細胞增生癥(EBV associated hemophagocytic lymphohistocosis,EBV-HLH)是由EBV 所致的一種嚴重臨床綜合征,目前研究表明,可能包括IL-10 在內的高細胞因子“風暴”有關[21]。人類lL-10 基因定位于1號染色體(1q31-q32),其啟動子區(qū)存在3 種基因多態(tài)位點,分別是-1082(G/A)、-819(C/T)和-592(C/A)。Oduor 等[19]對IL-10 的3 個單體型基因位點的研究發(fā)現:-1082A、-819T和-592A 單體型與IL-10 低表達有關,反之與高表達有關。Helminen 等[22]通過對血清EBV DNA 陽性和陰性血樣及經住院治療的EBV 感染患者研究發(fā)現,EBV DNA 陰性獻血者攜帶IL-10(-1082G)高于血清陽性獻血者或嚴重EBV 感染者,而且此位點在血清陰性獻血者和輕度癥狀或無癥狀疾病患者中比需要住院的EBV 感染患者更常見,他們的數據顯示,IL-10-1082 基因中的高生產者等位基因(G)可防止EBV 感染,而低生產者等位基因(A)使個體更容易受到嚴重EBV 感染。Merja 等[23]研究EBV 陰性及陽性兒童血清中IL-10 基因型和單倍型情況,發(fā)現攜帶IL-10 ATA 單倍型的患兒對早期EBV 感染有保護作用,這種作用是由于攜帶此基因型的患兒感染EBV 的早期體內可產生高濃度的IL-10,導致患兒早期遭受EBV 感染時抗病毒作用較強。Vollmer-Conna 等[24]研究發(fā)現,對于IL-10-592C 等位基因(IL-10-592CC 基因型)純合的個體在急性疾病期間經歷嚴重癥狀的風險低于具有IL-10-592CA 或-592AA 基因型的受試者,即IL-10-592C 等位基因具有對抗EBV 的作用。Yali 等[25]對EBV-HLH 患者與顯著高于IM 患兒及健康兒童進行研究顯示:IL-10-592C 等位基因和IL-10-592C/C 基因型頻率顯著升高,因此,若這一基因突變會降低EBV-HLH 中IL-10 的表達,從而使個體更易受到嚴重的EBV 感染。
綜上所述,EB 病毒感染時宿主細胞免疫反應是多方面的,尤其是EB 病毒相關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與細胞因子關系尤為密切。進一步明確作用機制可為EB 病毒感染的診斷、預防和治療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