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可頤
每每放下筆頭,小憩之時,腳不自知地來到身披薄紗的你面前,揭開落有一絲灰塵的紗,細(xì)細(xì)端詳著你的臉龐:交錯有序的黑與白。手輕輕地擺出熟悉的姿勢,緩緩按下—耳中回蕩著你唱出的簡單熟悉的旋律。這旋律拉開了我與你之間記憶的簾幕—那些稚嫩的,略微苦澀的,人琴逐漸磨合的,是我與鋼琴的故事。
父母常說,我小時候耳朵極其靈敏。或許,這便是我與鋼琴相逢的契機吧。那時,小小的身影在幼兒園的琴房前悄悄聆聽著,幼小的心靈仿佛是受到天籟的召喚而不停地跳動著。而當(dāng)時我并不明白喜歡上鋼琴的原因,只是覺得鋼琴的奏樂愉悅了雙耳,便迫不及待地跑向母親,激動地喊著:“媽媽!我要學(xué)鋼琴!”母親卻不語,她含笑的雙眼認(rèn)真地望了良久,問道:“你確定嗎?”“確定!”并未多想,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那你得堅持下去,不能學(xué)一會就不學(xué)了?!薄昂茫 ?/p>
一開始啟蒙課程的趣味,使我沉浸于玩樂中,誤以為這就是“彈”鋼琴了。然而,漸漸地,當(dāng)琴書上,載著黑白色音符的線條初次與我會面時,昔日的玩伴忽然變得陌生,我才了解母親那番話的深意。
那些枯燥,無味的練習(xí),開始一次又一次地沖刷著我對鋼琴的喜愛。耳邊充斥著因手指不斷砸向琴鍵而造出的單一的旋律,時而摻雜著不和諧的音響,心逐漸燥熱起來,手指更是肆無忌憚了。我與鋼琴之間仿佛每夜都進行著黑白的斗爭,母親是一旁的裁判。我越是急躁地想控制好自己的手指,它們竟更像醉漢一般在琴鍵上東倒西歪。那些不和諧的錯音像是琴不滿的抱怨聲,忽然戛然而止—“停!”母親比琴還不耐煩,厲聲喝住我:“你是在彈琴還是在亂搞?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靜下心來慢慢彈,彈了好幾周了這首曲子還沒過!再彈一遍!不許出錯!”我低下頭,不敢直視母親,只好憤恨地盯著鋼琴。為什么,偏偏是你,這么折磨我!為什么,我彈奏不出像別人一樣動人的樂曲!手指耷拉著在琴上無力地挪動著,琴仿佛懂我的心一般傷心地呻吟著,黑白的琴鍵上沒有色彩,染上我的心頭,成了淡淡的灰色。
嘴角嚅動著,張了張又閉上了。我想要放棄。母親的責(zé)備和琴聲都漸漸地褪去了,只剩下疲憊不堪的我。但腦中揮之不去的,是曾經(jīng)我信誓旦旦立下的誓言:我會一直堅持彈琴。我不愿辜負(fù)年幼時萌發(fā)的期待與愿望,更不愿向后退縮一步,在心坎刻上“半途而廢”的傷疤。我寧愿繼續(xù)這場看似毫無邊際的黑白訓(xùn)練,因為我心中的鋼琴,它也與我一同承受這份痛與成長。
白駒過隙,回望早已脫下乳臭未干的模樣—繭,終將蛻變成蝶。我與鋼琴互相熟悉,我們熟悉了相互的脾性。彈奏你,是在享受流淌的韻律之間流露出不同的情緒,傾聽他人不為人知曉的故事,得到放松和舒展。遺憾的是,我們才磨合沒多久,我竟不得不放下你。
初三的學(xué)業(yè)使我們之間的故事暫告一段落,卻不是終結(jié)。睜開眼,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你,感慨萬分。我與你之間的故事,余音繚繞著描繪出成長的繽紛畫卷,在黑與白的琴鍵之間,永遠(yuǎn)珍藏。
(指導(dǎo)老師:董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