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之物

山道黃葉紛飛，我們如此不堪

松開的手指垂向傾斜的大地

有一種空像暗火傳遞著壞情緒

想想，我們占據(jù)了野獸們的領地

數(shù)日來過著群居生活

以山珍強身，泉水洗胃

迷盹的心智卻一直未曾透析

預料的結局總是事與愿違

毛病出在哪里，誰之過錯

我們正走在回返的路上

秋風涌出山門，從身后追來

責令撿起扔掉的垃圾帶回紅塵

是啊，我們一直都在無謂地丟棄

盲目排斥一切非我之物

習慣用拒絕修煉金剛不壞之身

此行或許達到了部分虛空的目的

但諸神并未幫助我們度化困頓

忽然有人仰天嘆息，有人倒地哭泣

仿佛俗世的酒席散場以后

參入者各自呈現(xiàn)出不同的醉態(tài)

時間從未停歇

死亡每天都有發(fā)生，見慣的事情

不再令人多么恐慌和悲傷

時間從未停歇，只是不知去了哪里

追隨者一直沒有傳遞回消息

離去的人閉口不言，獨享其樂

他們教你活在塵世的規(guī)矩和秩序

卻只字不提天堂的存在狀態(tài)

叫你心有所系而不敢貿(mào)然往之

時間是一把銼刀，專門用來打磨憂傷

恒久的死必然換取恒久的寧寂

肉身終將敗給歲月的某一個瞬間

這無關乎所謂的好人，壞人

還是不好不壞的人

到那時，世界減除了陳腐味道

騰出更多的空間容納恬然的笑容

那時候，我會再寫一首藏頭詩

托春天的細雨捎帶回來

透露天界的秘密，讓后來者

避開我們多舛的命運

回光返照

我們早已習慣了平靜的生活

安逸像蜂蜜勾兌的中藥

日久天長，消蝕著起皺的野心

猶記得那時候的樣子

這么多年，清晰地拓印在視網(wǎng)膜上

那時候，青春宛如一壺白開水

純粹，沸騰，相互間給予

沒有什么可以阻斷溫度持續(xù)飆升

是那個深冬，天色昏暗

仿佛一切走到了盡頭

歡樂消失了，哭泣也是隱秘的

我們動用磨損的心性，相互撕扯

無緣由地瓦解著彼此的意志

灰燼可否復燃？知道這很困難

但也并非不可逆轉，時光的棋局中

殺伐聲跌宕起伏，一直不曾湮滅

總有不按套路出牌的招數(shù)

突然一個冷槍將對手挑下馬來

一切都在康復，一切都有待回光返照

一晃而過

向你復述一部影片的開場：

先是音樂響起，一聲拉長的獅吼

隨之海風撲向疾馳的快艇

秀發(fā)捋向身后一片虛空的背景

海水沾在眉邊像一粒美人痣

她迎風笑，露出一口白牙

撩心的笑容是送給我的見面禮

至此，我眼神迷離，游移

恍然想起很早以前某個夏天

那時候，也是這樣溫煦的夜晚

近在咫尺的陽臺上，一個美麗女子

用肢體向我演繹愛情的秘笈

用柔韌性闡釋某種動詞的意義

她嘴里含著蜜，眼睛冒著火

除了我，寫在臉上的詩句無人讀懂

可是，可是我真的讀懂了嗎

那摻了鹽的甜，浸過糖水的淚

光陰一晃而過，什么都沒有留下

我自問這簡短的遭際是什么

假如今天在街頭偶然遇見

那變形的腰身和布滿眼角的魚尾紋

還能否叫人怦然心動

寒露的記述

蝙蝠啄破落日，泄氣，西沉

原本輪廓清晰的事物藏起真相

一些熟悉的聲音消匿了蹤影

只有手勢打著無人知曉的啞語

我一個人走在鄉(xiāng)村路上

夜色吞沒星辰也吞沒我的胳膊

仿佛不再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大片黑暗侵入柔軟的肚腑

借助某個器官潛伏下來

我驚嘆于這種引導的力量

或強行隔斷你的視覺

或讓你完整的思維支離破碎

夜深了，星辰灑下虛妄的光影

曠野空寂如洗，寒露若霜

百足蟲和小獸屏住呼吸

惶恐地等待黑夜排列出新秩序

明暗交替，一刻都沒有停止

無數(shù)個降臨中我只潦草地記述下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