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圻?楊海艷

摘要：斯特林堡寫下的形式簡單、效果良好的室內(nèi)劇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才活躍于小劇場舞臺上的現(xiàn)代表現(xiàn)主義戲劇的前奏和先驅(qū)。《塘鵝》（The Pelican）作為其中的代表，其通過音樂道具等舞臺提示表達了作品 “犯罪—懲罰—贖罪” 這一主題。

關(guān)鍵詞：室內(nèi)劇;主題;斯特林堡;《塘鵝》

斯特林堡是作為劇作家而飲譽歐洲和世界的。他一生共寫過62本劇本，其中相當數(shù)量是獨幕劇，尤其是為適應(yīng)小劇場而創(chuàng)造了著名的四部曲的室內(nèi)劇。斯特林堡的室內(nèi)劇描述的都是小人物的日常生活，這些人物沒有性格，只有身份，作者極力要把上、中、下社會各個階層的日常生活納入自己精巧的室內(nèi)劇結(jié)構(gòu)，以表達社會之惡無處不在的思想，而高墻下，客廳里，廢墟前各種普通小人物所遭遇的悲劇命運象征的是整個社會的悲劇。在2010年新出版的斯特林堡傳記中，埃斯特·斯爾澤指出，以《鬼魂奏鳴曲》和《塘鵝》為代表的室內(nèi)劇對十九世紀末期分崩離析的歐洲世界和現(xiàn)代意識做出了最精確的戲劇表達。[1]

《塘鵝》描述的是一個家庭的悲劇，但也是整個社會的縮影。在金錢和性的欲望驅(qū)使下，看似和睦的受人尊敬的好家庭卻隱藏著許多見不得人的秘密，母親在銀婚上受到父親毫不吝嗇的贊譽，在女兒的婚禮上她得到了贊美詩和最美麗的鮮花，她陶醉于贊美詩，深信自己就是神話中“溫柔善良的蓓麗，是上帝創(chuàng)造的最完美的女神” ，[2]她完全相信自己就是那只美麗的塘鵝。而正是這種虛幻的意識支撐著她的生命，她活在自己臆造的假象中。母親是可悲的，可憎的，同時也是可憐的。同樣可憐的還有這個家庭的所有其他成員，父親明知母親的種種惡行卻要保持這個家庭的表面榮光，直至他被逼離婚，被逼死。女兒葉爾達自幼生活在母親的陰影下，在母親的指使下說謊，騙父親的錢，她已習慣生活在謊言里，即使知道母親操縱了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丈夫不愛自己，她也不愿意睜開眼清醒看自己的生活。“我是夢游者…你可記得小的時候，如果誰要是說了真話，人們就說他很壞，人們教我不要說，要沉默……就這樣，我學會了口是心非，完成了踏入生活道路的準備”。[2]《塘鵝》最初被斯特林堡命名為“夢游者”，作者認為，生活就是幻覺，就是謊言，就是假象，正如葉爾達道出的，世界是罪惡的，生活是痛苦的，要想活下去，唯有謊言和欺騙可以麻痹自己。

《塘鵝》的舞臺提示中一個很重要的道具——“搖椅”，搖椅是父權(quán)象征，丈夫的魂靈、兒子、女婿都坐在搖椅上，控訴母親的罪行。母親在這把搖椅前聆聽控訴接受審判，這令她“發(fā)瘋”，感到“那椅子人看起來總是像兩把砍刀…”父親的靈魂似乎一直盤踞在這張搖椅上，當母親發(fā)現(xiàn)丈夫留下的遺書時，這張無人的搖椅輕輕地搖了起來。這樣，這間客廳拘住母親的身，搖椅折磨著她的心，她的刑罰之路就此開始。兒女得知母親的罪行，他們從“夢游中醒來”，決定向母親報復(fù)，恐懼中，母親眼前的搖椅第二次自發(fā)地搖起來。第三次是女婿坐在搖椅上，控訴她用“年齡和經(jīng)驗欺騙我的青春”，他手持木棍，喝令母親做家務(wù)，使她徹底淪為家中女仆。最后一次控訴是半醉的兒子坐在上面，痛不欲生地揭發(fā)母親的罪行。終于，母親從“漫長的迷夢上醒來”，認清自己吸血鬼的真面目。此時的她，面對“搖椅”的指控，已經(jīng)決定結(jié)束生命，她向兒子道謝辭別，聲稱“一定得走！”并表示“沒有辦法了！”

如果說，他的前三部室內(nèi)劇著眼于橫向展示這個世界的罪惡和悲劇性，那《塘鵝》就是從縱向挖掘到一個家庭的深度，塑造了一個令人驚駭和恐怖的吸血鬼“母親”，她犯了罪，一雙兒女和父親的亡魂一起對他進行了審判。但是，犯了罪的靈魂出路在哪里？劇中，女兒反復(fù)說“可憐的媽媽，她是多么可惡，多么可惡”，“可憐的媽媽是那么可怕！”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令我們聯(lián)系到《一出夢的戲劇》中因陀羅女兒“人真可憐”的普遍母題，該劇中，“女兒”眼中的世界是一個的荒謬悲劇的世界，盡管大梵天“因陀羅”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預(yù)示了斯特林堡的東方宗教的追尋之路，但他只是描述人間的疾苦，并沒有找到解決的出路。而《塘鵝》中的死亡則是一種叔本華式的哲學意義上的悲劇式解脫，體現(xiàn)了向死而生的精神。

1907年11月26日親密劇院開放典禮，斯特林堡的致辭中有這樣幾句話：“當神們暗中商量著，玩弄人們命運的時候，過去的人對悲劇的要求是描寫 “同情、害怕”和對受考驗者的憐憫。我們這一代人，改變了過去的調(diào)子，要寫從生活的島到死亡的島去的路上，表現(xiàn)出人性和不屈精神！”[3]斯特林堡的室內(nèi)劇從藝術(shù)形式上進行了現(xiàn)代意義的實驗和探索，并且不拘于外部現(xiàn)實。而在“犯罪—懲罰—贖罪”主題表達上，斯特林堡又表明了他的復(fù)雜的宗教觀和哲學思考。

參考文獻：

[1] Yde，Matthew. 2012. August Strindberg （review） [J].Theatre Journal. Volume 64， Number 2.

[2]李之義譯. 2005.[瑞典]奧古斯特·斯特林堡.斯特林堡文集： 第5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3] 高子英譯. 2005.[瑞典]拉格爾克朗斯.斯特林堡傳[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基金項目：

天津市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斯特林堡室內(nèi)劇研究”（ TJWW17-018）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