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長青 吳旭
就當代文學研究而言,早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就有“歷史化”說法,例如1993年朱安玉《當代文學批評的歷史化潮流》一文就用“歷史化”描述從“語言分析”到“新歷史主義”的文學批評轉向①,不過,“當代文學歷史化”成為當代文學批評與研究界的學術話題則是在2007年以后。筆者在中國知網(www.cnki.net)依次檢索,“篇名”含有“文學”和“歷史化”關鍵詞的各數據庫文獻,和“篇名”含有“當代文學”和“歷史化”關鍵詞的各數據庫文獻:
根據歷年文獻匯總結果,我們可以從數量上看出,無論是就“文學”還是“當代文學”來說,2007年及其以后的“歷史化”文獻數量呈穩(wěn)定態(tài)勢,這說明“歷史化”概念在2007年以來才逐漸發(fā)展成為重要的學術關鍵詞。
從“歷史化”概念的學術史梳理角度來看,2007—2008年無疑是極為重要的時間節(jié)點。2007年9月,由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爭鳴》編輯部聯(lián)合主辦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歷史觀念與方法”學術研討會在北京召開②,與會者在討論“當代文學學科”和“文學史寫作”問題過程中提及“歷史化”概念,主要用來指代“當代文學”已有較長的發(fā)展歷程。2008年,程光煒《當代文學學科的“歷史化”》首次明確提出當代文學學科“歷史化”概念,作為對當代文學史研究“批評化”和“文論化”的糾偏,即當代文學史研究者對“當代”保持“旁觀化”和“陌生化”基礎上展開“有距離”的“討論式”研究③。崔志遠發(fā)表的《關于當代文學學科“歷史化”的思考》④則可以看成是對當代文學學科“歷史化”的回應。同年10月,由程光煒召集洪子誠、賀桂梅、蔡翔、吳亮、王堯、季進、羅崗、倪文尖等人,在北京九華山莊就“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問題進行研討⑤。自此以后,“歷史化”開始成為當代文學會議和學術論文頻頻提及的關鍵詞之一。
在53篇“篇名”含有“文學”和“歷史化”的文獻當中,其中23篇為“篇名”含有“當代文學”和“歷史化”的文獻,這說明“歷史化”更像是“當代文學”而不是整個“文學”研究領域的學術關鍵詞,或者說,“當代文學”研究引領了整個文學“歷史化”概念表述的潮流。就“當代文學”研究來說,洪子誠、陳思和、程光煒、吳秀明、張清華、郜元寶等一大批學者就“歷史化”問題做過專題性論述,但“歷史化”概念的指代對象卻未必一致。比方說,程光煒《當代文學學科的歷史化》運用“歷史化”概念討論“文學史”描述的立場與態(tài)度問題⑥;吳秀明《當代文學“歷史化”的歷史觀問題探討——基于政治和革命的視角》則是用“歷史化”來指代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與歷史敘事的關系⑦;陳曉明《新世紀文學:“去歷史化”的漢語小說策略》則是用“歷史化”來描述21世紀以來文學的“歷史敘事”⑧。
“歷史化”概念已經成為“當代文學”研究領域的學術關鍵詞,而不同學者運用“歷史化”概念的具體所指又存在著諸多不同。為幫助學術界了解和反思當代文學“歷史化”學術現(xiàn)象,本文從“文學創(chuàng)作”“文學研究”“文學史編纂”“學科教育”四個方面,對“當代文學歷史化”概念的具體“所指”進行系統(tǒng)歸納,試圖揭示以“歷史化”概念的內涵與外延為學術圓點,從當代文學研究的“史學化”趨勢,到當代文學史的“重寫”和“重返”,至當代文學學科的“學科化”,這樣一條學術路線圖。
一、“歷史化”指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歷史”
題材和“新歷史主義”手法
在描述與評價文學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許多學者運用了“歷史化”概念。例如劉起林《論當前長篇小說題材的歷史化傾向》⑨、陳曉明《新世紀文學:“去歷史化”的漢語小說策略》⑩,董學文《如何看待文藝創(chuàng)作中“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去主流化”的現(xiàn)象?》11等,這些論文都無一例外地針對文學創(chuàng)作。概括地說,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歷史化”概念主要是指,以中國近現(xiàn)代社會為背景的長篇小說,選擇“重大歷史事件”作為文學創(chuàng)作題材,運用“新歷史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同時對是非、對錯、正偽等價值判斷進行“重構”。
從文學創(chuàng)作題材來說,“歷史化”可以用來指20世紀90年代以來一批以重大歷史事件為背景的長篇小說作品,包括但不限于陳忠實《白鹿原》、莫言《豐乳肥臀》、余華《兄弟》、王安憶《長恨歌》、劉震云《故鄉(xiāng)相處流傳》等。雖然這些作品通常以主人公的“家庭”或者“家族”展開敘事,但故事的背景均為中國近現(xiàn)代重大歷史事件。如《白鹿原》就是以白、鹿兩大家族自清末民初以來半個世紀的命運變幻;《豐乳肥臀》以上官金童家族的悲歡離合作為主線,側面反映了近現(xiàn)代以來中國社會不斷上演的人間悲劇。《兄弟》以重組家庭的兩兄弟李光頭和宋鋼在20世紀60—80年代的人生經歷和諸多磨難,折射的是從“文革”到“改革”普通百姓的人生凄涼。順便提及的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由于出版領域的市場化改革、小說出版與影視改編、互聯(lián)網與多媒體的推動等多方面的原因,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在整個文學創(chuàng)作領域中的價值地位得到了提升,不僅長篇小說作品比詩歌、散文、報告文學等其他文體更受歡迎,而且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整體數量也出現(xiàn)了倍增。文學創(chuàng)作題材的“歷史化”主要是指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題材的“歷史化”。像此前剛提及過的劉起林、陳曉明、董學文等人論文中的“歷史化”均是針對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而言的。
從文學創(chuàng)作手法來說,這些“新歷史主義”作品既有別于此前的“革命歷史小說”敘述,如通常選擇民間人物及其坎坷命運作為敘述對象,側重主人公的時代遭遇和人生體驗的介紹等,又有別于20世紀80年代以來文學創(chuàng)作對審美意象、敘事手法、藝術形式追求的偏執(zhí),如不再刻意回避重大歷史事件,而是通過“民間”“個人”等非正統(tǒng)的方式進行表述。當“歷史化”概念用來指代重大歷史事件為背景的文學敘事,這個概念的具體所指與其字面意義更為吻合,以重大歷史事件為背景的文學創(chuàng)作確實成為不容忽視的文學創(chuàng)作現(xiàn)象或者趨勢,如此前介紹過的劉起林《論當前長篇小說題材的歷史化傾向》一文,用“歷史化”來界定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題材,此時的“歷史化”對應的“現(xiàn)實化”,這與“歷史化”符號的字面意義比較吻合,但是,當“歷史化”概念用來指代敘述重大歷史事件的方式與方法,這個概念所指的卻是值得討論和商榷的“歷史化”問題。
從理論上分析,既然是“歷史化”問題,那么就可能有不同的觀點、看法、意見,也可能被認為存在是非、對錯、正偽等價值判斷。在這種情況下,“歷史化”僅僅被當成用來限定討論范疇的符號,實際指向的有可能是“反歷史化”“去歷史化”“非歷史化”討論。例如,陳曉明《新世紀文學:“去歷史化”的漢語小說策略》和董學文《如何看待文藝創(chuàng)作中“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去主流化”的現(xiàn)象?》兩篇文章都是針對文學創(chuàng)作“去歷史”現(xiàn)象,對應的是“個人化”“民間化”“荒誕化”等。雖然我們可以說“反歷史化”“去歷史化”“非歷史化”說法仍然在“歷史化”討論范疇之內,但用以描述這類說法的“反”“去”“非”等否定性副詞說明,以“歷史化”為名義的討論涉及的是與“歷史化”字面意義截然相反的內容。
如果“歷史化”僅僅是文學創(chuàng)作現(xiàn)象的描述,而不涉及對文學創(chuàng)作特征的價值判斷,那么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歷史化”應該是學術界公認的事實。盡管如此,人們更加關心文學研究、文學史、學科教學,而不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歷史化”現(xiàn)象。換句話說,如果提及當代文學的“歷史化”這個說法,那么更加讓人產生聯(lián)想的是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當代文學史的“歷史化”、當代文學學科的“歷史化”,而絕不是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歷史化”。筆者在中國知網以篇名含有“文學”和“歷史化”檢索全部文獻,在53篇題錄信息當中,僅僅只有6篇文獻涉及文學創(chuàng)作主題,其他文獻均是就文學史、文學批評、文學研究等方面而論。這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證實,文學創(chuàng)作的“歷史化”現(xiàn)象并未成為學術研究關注的熱點。
二、“歷史化”指代文學研究的
“史學化”趨勢
從表面上看,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似乎并不構成學術研究問題,因為從邏輯上說,只要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存在“歷史化”和“非歷史化”創(chuàng)作趨勢,那么當代文學研究就不可避免涉及“歷史化”。在這個意義上,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概念的運用確實沒有必要贅述,本節(jié)所要討論的是關于當代文學研究自身的“歷史化”問題,即用之于描述與評價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趨勢。
當代文學研究“歷史化”多次被當成學術會議的主題。如2007年9月,在北京召開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歷史觀念與方法學術研討會”,參與者包括謝冕、陳曉明、白燁、張志忠、王光明等知名學者12;2009年10月,在北京召開的“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研討會”,參與者有洪子誠、賀桂梅、蔡翔、吳亮、王堯等人13;2016年6月在吉林省長春市召開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料研究中心成立暨學術研討會”,洪子誠、丁帆、程光煒、謝泳、黃發(fā)有、張均等作重要會議發(fā)言14。與此同時,文學研究的“史學化”確實成了當代文學重要研究現(xiàn)象,史著編纂已經發(fā)展成為文學研究的重要任務,各式各類史著層出不窮:就編纂目的來說,有文學史、講稿、初稿、新稿、教程、寫真等;就編纂方式來說,有新編、續(xù)編、簡編、綱要、要義、概觀、概論、概說、通論等;從敘述內容來看,則有“發(fā)展史”“思潮史”“流派史”“社團史”“論爭史”“口述史”“傳播史”“接受史”“評價史”等;就研究之研究來說,還有“研究史”“學術史”“學科史”等。
公允地說,當代文學批評式微與文學史研究興起的整體趨勢一直受到學界關注。如2016年在長沙召開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文獻學的理論與實踐國際學術研討會”,北京大學洪子誠教授就曾發(fā)出這樣的感慨:
設想在20世紀80年代,或者“十七年”,作家的經濟收入,版稅稿酬什么的,以及報刊刊載的書籍廣告,會得到研究者的重視嗎?而到了20世紀90年代,文學生產的文學體制問題得到關注,這些現(xiàn)象自然就納入研究者視野。15
由于當代文學批評式微與文學史研究興起的整體趨勢受到學界關注,就此而作的專題性論述固然不少,但就本文所要闡釋的當代文學研究“歷史化”概念“所指”問題來說,張清華《在歷史化與當代性之間——關于當代文學研究與批評狀況的思考》16和郜元寶《“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史學化”趨勢》17是這方面的代表性成果,因為這兩篇文章不是討論具體的當代文學研究“歷史化”問題研究,而是對當代文學研究“歷史化”現(xiàn)象的癥候分析。
張清華《在歷史化與當代性之間——關于當代文學研究與批評狀況的思考》從學理上介紹了日益勃興的“歷史研究”和“文化研究”趨勢,作者認為兩種研究趨勢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也造成了當代文學批評與研究的文學特征和文學經驗匱乏?!皻v史研究”使得當代文學批評與研究獲得了“科學性”追求的同時,卻也弱化了文學研究與批評的“人文性”;“文化研究”具有明顯的方法論革命意義,同時凸顯了批評與研究的“當代性”意義,但“文化研究”所存在的“非歷史化”和“不及物”傾向也造成了批評與研究忽視文學本體的“無序化”。就“歷史化”與“史學化”趨勢來說,對“史學化”趨勢論述是代表性的。
郜元寶《“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史學化”趨勢》則是對整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史學化”趨勢進行了專題性探討。這篇文章認為,不僅“現(xiàn)代文學研究”一直爭取成為專門史學,而且“當代文學研究”也在不斷向史學化邁進。就文學研究的三大板塊“文學理論”“文學批評”“文學史”而言,“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似乎趨于沒落,因為此前各個時期都有相應的理論熱,如“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中間人物”“兩突出、三結合”“人道主義”與“異化”“啟蒙”“文學的主體性”“敘事模式”等,在20世紀90年代以后似乎難以為繼,唯有“文學史”研究頗受重視,近年來不斷開拓的“文學體制與文學生產”研究更是引人注目的一例,似乎現(xiàn)階段的“文學研究”等同于“文學史研究”。
結合張、郜兩篇論文出現(xiàn)的“內部研究”與“外部研究”、“當代性”與“歷史性”、“文學研究”與“文化研究”等關鍵詞,我們可以勾勒建構出當代文學研究“歷史化”概念所指的特殊語境:1.文學“內部研究”與文學“外部研究”問題。與此前20世紀80年代對“審美”“藝術”“文學性”等“文學內部”的關注不同,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文學研究更多關注“社會”“歷史”“再解讀”等“文學外部”問題。2.文學研究的“歷史性”與“當代性”問題。與“歷史”語境關聯(lián)的史料、史實、史觀等“歷史性”問題更加受到重視,而與“當下”語境關聯(lián)的文學創(chuàng)作、文學批評、文學理論則呈現(xiàn)出弱化趨勢,至少不具備與文學史研究相匹配的學術地位,從而使得當代文學研究缺乏“當代性”。3.“文學研究”和“文化研究”問題。雖然“文化研究”不等同于“歷史研究”,但“文化研究”與“新歷史主義”有理論上的相通,而且與當代文學頗為關聯(lián)的“文化研究”其實也可以當成“歷史研究”看待,如對20世紀50—70年代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再解讀”的“文化研究”其實也可以當成“歷史研究”看待。
就20世紀50—70年代文學研究來說,洪子誠是必須提及的。這一方面是因為研究對象,在洪子誠的文學體制與文學發(fā)展關聯(lián)研究影響之下,文學出版、文學制作、文學會議、文學獎等“外部研究”受到研究者的重視并產生出一系列重要研究成果,如王本朝、張均等人的“文學制度研究”,斯炎偉、王秀濤等人的“文學會議研究”,任美衡、范國英等人的“文學獎研究”等;另一方面是因為研究方法的緣故,如《當代文學的概念》《材料與注釋》《我的閱讀史》等著作體現(xiàn)出來的對當代文學一系列概念的“知識考古”式清理、注重史料收集整理與研究注釋、融合文本細讀、個人體驗、時代細節(jié)的敘述等。姑且不論這類研究方法與學術表述的具體影響,但這類研究方法與學術表述越來越受到學界的重視,這應該是沒有爭議的事實。像吳秀明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料叢書》、程光煒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史資料叢書》、吳俊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批評史料編年》等,這些都是近年來極為重要的文學史料整理成果。像吳秀明的“當代文學史料文獻”研究、程光煒的“重返八十年代”、徐慶全的“文學與政治系列實錄”、黃發(fā)有“文學與傳媒研究”等,這些都是年輕學者研讀與仿效的對象。
三、“歷史化”指代文學史的
“重寫”和“重返”
言及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其實不難聯(lián)想當代文學史研究的“歷史化”。誠如郜元寶《“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史學化”趨勢》指出的那樣,與文學研究相關的“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熱度不如此前,唯有“文學史”研究相對受到重視。郜元寶教授甚至感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現(xiàn)在基本等于“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研究?!?8正因為如此,當代文學史的“歷史化”有必要單獨進行論述。如果說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指代的是文學的“歷史研究”趨勢,那么當代文學史的“歷史化”指代的又是什么呢?這個問題并不那么容易回答,研究者至少可以在三個層面指代當代文學史“歷史化”。換句話說,當代文學史的“歷史化”,這句話中的“歷史化”至少具有三個層面的“能指”。
首先從時間角度來看,“歷史化”是指中國當代文學已經有較長的演變過程,中國當代文學中的“當代”不能夠完全等同“當下”或者“同時代”。如果依照1919年作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起點,1949年作為中國當代文學起點的慣例,那么現(xiàn)代文學30年,中國當代文學則是60年,這是現(xiàn)代文學的2倍;即便不與現(xiàn)代文學比較,當代文學已有60年的歷史,將半個世紀文學納入“歷史”的范疇,這并不會引發(fā)什么爭議。著名文學研究專家唐弢先生曾提出“當代文學不宜寫史”的觀點引發(fā)學術爭鳴,但事實上唐弢先生也不過是質疑“當代文學”這個說法:
我們的當代文學從人民共和國成立算起,網羅了三十幾年的歷史。難道說,三十年前的文學還是當前的文學,五十年代文學到了八十年代還是眼前正在進行的文學嗎?把這些納入到現(xiàn)代文學的范圍,倒是比較合適的。換一句話說,它們已經不是當前的文學,它們可以算作歷史資料,擇要載入史冊了。19
根據上述引文,我們看不出任何反對文學史著述的理由,相反是看到將“當代文學”納入文學史敘述的熱忱。假如唐弢先生能夠活到現(xiàn)在,至1949年的“當代文學”已經長達60年,估計就更不會提出反對意見,所以說“中國當代文學史”編纂也是學術必然。
其次從研究形態(tài)角度來說,“歷史化”也可以用來指代有別于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的文學史表述形態(tài)。就“中國當代文學史”本身而言,這樣一種研究形態(tài)讓中國當代文學史看上去更像是文學史,而不是看上去更像是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這確實是文學的基本常識,但對中國當代文學來說卻有其特殊性:像一篇理論文章能夠催生一篇甚至成批量的文學作品,一篇文學批評能夠改變一個作家甚至一批作家的人生命運,這些都是中國當代文學較為特殊的文學現(xiàn)象;考慮到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同文學創(chuàng)作一樣都屬于文學活動的有機組成部分,原本可以而且也應該納入文學史的敘述范疇;部分文史資料檔案尚未供公開查閱,文學史的敘述不得不依靠“已有研究成果”……這些都可能使得中國當代文學史帶有中國當代文學理論史,或者帶有中國當代文學批評史的色彩,所以文學史編纂過程“理論先行”“以論帶史”“以論代史”現(xiàn)象并不鮮見。在“文革”結束之前,“中國當代文學史”等同于“社會主義文學史”或者“當代文學革命史”;在“文革”結束之后,有些以“啟蒙”“民族國家”“現(xiàn)代性與后現(xiàn)代性”觀念重寫的當代文學史著其實也存在“重論輕史”的特征。盡管如此,我們不能將所有的責任都歸咎于文學史編纂者,因為“文學史”的最終形態(tài)取決于我們如何定義“文學”,究竟是作家的創(chuàng)作活動、正式出版的作品還是印刷出版與讀者閱讀、批評家展開的評論。如果是廣義上的“文學”,那就應該將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甚至不同時代的理論與批評整合到文學史的敘述中去,那么“論”就成為“史”的必要組成部分。
最后從研究規(guī)范角度來說,“歷史化”可以用來指代第一手資料、多重證據、中立立場等。“歷史化”基本上等同于“學術化”,其對應的是“非學術化”“宣傳化”“政治化”。在這個意義上,20世紀80年代后期陳思和、王曉明等人發(fā)起的“重寫文學史”,21世紀初期程光煒、李揚等人發(fā)起的“重返八十年代”,其實均可以看成文學史研究“歷史化”的推動。就“重寫文學史”來說,當時討論的主要還是“文學史”回歸的問題,即文學史不能成為社會史、思想史、文化史的附庸,但在這種以文學、藝術、美學為名義的回歸過程中,學術研究的規(guī)范性確實得到了加強。“重返八十年代”的理論預設是,“八十年代”文學存在著與“十七年”類似“權力/文學”一體化特征,文學政策、方針、制度與文學生產、傳播、接受之間存在著復雜的“建構”,這些研究者傾向于以“知識考古學”方法去勾勒文學生成與政治權力的內在關聯(lián)。誠如研究者自己所承認的那樣,“歷史”是無法還原的,而只能是不斷建構的過程,如何讓讀者信服“重返八十年代”對文學史的“建構”及其學術價值呢?在文學研究日益學院化的情況下,研究者只能接受史料化和學術化的出路。作為“重返八十年代”主要倡導者之一,程光煒教授近年來的學術研究就能很好地說明這個問題,甚至他本人主動承認近年來的學術研究存在“理論減法,史料加法”20趨勢,再考慮到近年來出版的文學史研究和資料叢書,如2008年專著《文學史研究的興起》、2009年主編“八十年代研究叢書”、2011年主編《當代文學的“歷史化”》、2013年主編“中國新詩百年大典”、2018年主編“中國當代文學史資料叢書”等,我們就能更有信心確認,以文學史研究為代表的學術研究“史料化”和“文獻化”特征。
如果梳理最近三年當代文學研究界召開的一系列相關學術研討會,會議舉辦信息還能夠對此前提出的學術假設做進一步的解讀。如2016年6月中國當代文學史料研究中心成立暨學術研討會(東北師范大學)、2016年11月“文學史研究問題與方法”國際學術研討會(山東大學)、2017年6月“文學生活史與史料整理”學術研討會(山東大學)、2017年8月“報刊史料與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學術研討會(河南大學)、2017年10月“問題與方法:中國當代文學史料與文學史研究”學術研討會(浙江大學)、2017年12月“中國當代文學史料問題”高峰論壇(杭州師范大學)、2018年9月“中國當代文學史料建設與研究”學術研討會(中山大學)等。從上述會議列表當中,我們能夠提煉出很多關鍵信息:會議的主題不外乎“史料”或者“文獻”;會議自2016年起一直沒有間斷;會議召集或主辦單位均為高等學校,均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領域具備一定學科優(yōu)勢的高校。綜合這些信息,我們可以這樣總結:高等學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者推動的文學史研究呈現(xiàn)出較為明顯的“史料化”和“文獻化”特征。
四、“歷史化”指代學科教育的
“史學化”與“學科化”
雖然“中國語言文學”一級學科和“中國現(xiàn)代文學”二級學科都是行政方式和人為因素導致的學科分類,我們確實沒有必要過于糾結這類學科命名,但位列于學科名下的實質性研究,如中國古代文學、文藝理論研究、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中國當代文學研究,這些研究的合理性與合法性卻是研究者不得不思考的問題。相比較于研究歷史較長的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新興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似乎更應該思考這個問題。早在1995年,樊駿《我們的學科:已經不再年輕,正在走向成熟》就從“學科建設”高度,指出加強和推進搜集整理原始材料、探討學科理論問題、促成研究方法自覺、合理設置分支學科等事宜的必要性。
與一些發(fā)展歷史較長、成就較高的學科(比如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相比,不難發(fā)現(xiàn)從原始材料的搜集整理到理論課題的探討概括,從研究方法的自覺運用到學術觀念的實際確立,自各個分支學科的合理配置到不同學派的齊放爭鳴等各個方面,我們不是尚處于初創(chuàng)階段,就是這未提上工作日程。21
《我們的學科:已經不再年輕,正在走向成熟》是就整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而言。按照“現(xiàn)代文學”和“當代文學”兩個階段劃分的慣例,“當代文學”面臨的研究合理性與合法性危機,其實比“現(xiàn)代文學”研究甚至更為迫切。在20世紀80年代以前,以“政治批判”代替“文學研究”的做法,極大地傷害到“當代文學”研究的學術權威性;在20世紀80年代以后,在諸多文學理論闡釋和文學研究范式的背景下,學術界也很難達成當代文學研究的學術共識。以至于2008年陳思和《我們的學科還很年輕》,仍然對當代文學研究的學科發(fā)展現(xiàn)狀提出了擔憂。
一個學科如果稱得上“成熟”,至少在理論上解決了關于這個學科的基本問題,建立起較為穩(wěn)定的學科范疇和學科觀念,以后新的資料發(fā)現(xiàn),可能在局部修正和補充學科觀念,但不會引起根本性的變動。而以這樣的標準來看我們的學科的現(xiàn)狀,它確實“還很年輕”,還處于初級階段,還有許多涉及學科發(fā)展的材料和領域,正在逐漸被發(fā)掘和重視,還沒有找到適當的理論方法來做出有說服力的解說,奠基性的學科理論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而如果我們不去思考和關注這些問題的話,我們的學科就有可能遭遇到根本性的挑戰(zhàn)與困境。22
這篇文章認為“當代文學”仍然缺乏“較為穩(wěn)定的學科范疇和學科觀念”,如果“不去思考和關注這些問題”,那么相關研究就可能“遭遇到根本性的挑戰(zhàn)與困境”。雖然這篇文章最后提出,重新界定“當代文學”的概念及其時間起止,賦予“當代文學”為“當前和同時代”文學意義,將“不斷觀察當下的生活與文學,不斷根據現(xiàn)實中出現(xiàn)的新現(xiàn)象來提出新問題,不斷根據新的材料來調整自己的學科觀念和研究方法”作為“當代文學”研究的學科合法性來源,但是,這篇文章沒有回答的是,如果新界定“當代文學”的概念及其時間起止,將20世紀50—70年代、80—90年代文學排除在“當代文學”概念之外,那么如何賦予這些排除在“當代文學”概念之外所指對象的研究合法性。
雖然“當代文學”研究缺乏“較為穩(wěn)定的學科范疇和學科觀念”這類指責仍然存在,但以洪子誠、吳秀明、程光煒、黃發(fā)有、徐慶全、王本朝、張均等一批學者推動的文學資料整理及其相關研究,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加速了當代文學的學科化進程。有證據表明,研究者有意識地去完成加速當代文學學科化的任務。洪子誠在《問題與方法——中國當代文學史研究講稿》及其相關論文對中國當代學學科問題的梳理、介紹、討論,其中就體現(xiàn)出較為明顯的當代文學學科研究意識。鑒于洪子誠教授的學術影響,研究者對此也十分熟悉,在此用不著贅述,倒是其他研究者的學科研究意識有必要列舉,因為這些學者對“學科”的論述更加能夠實證研究者之所以提出當代文學的“歷史化”,其終極目標則是當代文學的“學科化”。像吳秀明《當代文學學科建設與史料意識的自覺》23《當代文學學科特點與時代新質的嬗變》24《學科視域下的當代文學史料及其基本形構》25;程光煒《當代文學學科的“歷史化”》26《當代文學學科的認同與分歧反思》27;王本朝《新史料的發(fā)掘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學科訴求》28《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的反思與重建:學科還是意義?》29等,從上述論文作者及其從事的研究,我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看出“歷史化”“文學史”“史料整理與研究”之間的線索。至于當代文學學科“歷史化”的專題性論述,如程光煒《當代文學學科的“歷史化”》30、吳秀明《學科視域下的當代文學史料及其基本形構》31、楊洪承《當代文學“歷史化”命題與學科建設的自覺》32、崔志遠《關于當代文學學科“歷史化”的思考》33等,就更加能夠證實“歷史化”與“學科化”之間的關聯(lián)。這類篇名含有“學科”和“歷史化”關鍵詞的專題性論述說明,“歷史化”或許更應該看成途徑、方式、手段,而“學科化”才是“歷史化”的終極目標。
除了“學術研究”,“課程設置”“教材編纂”“教育教學”也常常被列入“學科”的范疇,所以當代文學學科的“歷史化”其實也用來指代“課程設置”“教材編纂”“教育教學”,只是說“課程設置”“教材編纂”“教育教學”的“歷史化”分析討論,則很少以“學術論文”和“學術會議”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當然,在以“史料”“文獻”“文學史”為主題的學術會議上,就“課程設置”“教材編纂”“教育教學”過程的“歷史化”展開分析,估計也不是那么受到學術同行的待見??紤]到高等學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者推動的文學史研究呈現(xiàn)出較為明顯的“史料化”和“文獻化”特征,以及文學史研究的最終目標又是將當代文學研究“學科化”,其實也可以按照“研學一體”的邏輯進行推斷,高等學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者也同樣在推動“課程設置”“教材編纂”“教育教學”的“歷史化”。高等學校教師和研究者從事的文學史及其相關研究,但“課程設置”“教材編纂”“教育教學”卻不是以文學史及其相關研究作為中心,這種現(xiàn)象怎么可能出現(xiàn)呢?
以文學史為基礎的“課程設置”其實不限于當代文學,整個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的主干課程,其實也包括各式各類的文學史,如中國古代文學史、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中國當代文學史、外國文學史。就課時總量來說,恰恰是那些注重“史料”和“文獻”的課程占有的課時總數排名靠前,像中國古代文學史課程通常會分成一、二(上、下),甚至一、二、三(上、中、下)。至于研究生階段,類似的“歷史化”教育也非常明顯,有研究者在分析現(xiàn)當代文學學科合法性問題時就曾發(fā)出這樣感慨:
審視一下目前各大學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開設的研究生專業(yè)開設的研究生專業(yè)課程,我們便會發(fā)現(xiàn),大多仍是《中國現(xiàn)代(當代)小說史》《中國現(xiàn)代(當代)散文史》《中國現(xiàn)代(當代)詩歌史》一類的名目,這只不過是在歷史內容上的進一步細化罷了,由問題切入的專業(yè)研究課程少之又少34。
這樣的評價是否全面,這當然是有爭議的,但從課程命名來看,以“史”為題名的課程占比不少,這應該是不爭的事實。當然,與“文學史”課程相匹配的則是“文學史”教材的編纂出版?;凇爸袊鴩覉D書館”和“中國高等教育文獻保障系統(tǒng)”,筆者檢索出的中國當代文學史圖書出版題錄超過270種。其中20世紀80年代以前7種、20世紀80年代60種、90年代80種、21世紀前10年76種、21世紀10年代47種。20世紀80年代以后,每年均有1種以上中國當代文學史出版35。就筆者的閱歷,目前還沒有發(fā)現(xiàn)一本純粹作為研究專著而不是教材的中國當代文學史。以“文學史”為命名的課程設置和文學史教材的編纂出版在相當程度上已經決定了當代文學的“教育教學”,至少在教學內容和教學目標方面是這樣的,如果說確實存在其他的可能,那只是教學手段和教學方法的靈活性。從教育教學角度來說,這樣的教育模式是否合理,這絕對是具有爭議的話題,陳平原《文學史、文學教育與文學讀本》就主張以文學讀本為中心展開課堂教學,將主要精力用之于拓展學生的學術視野,培養(yǎng)學生的理論思維和分析能力,而認為文學史為中心的課堂教學則多有不著邊際的“宏論”和唾手可得的“史料”36。
以“文學史”為中心的“課程設置”“教材編纂”“教育教學”現(xiàn)象說明,“歷史化”不僅從對象、思路、方法等研究層面推動了當代文學學科的“歷史化”,而且從課程命名、內容體例、考查方式等教育教學層面將當代文學學科的“歷史化”落實在實踐當中,而且這也并不為中國當代文學所獨有,其他學科(研究方向)的情況其實非常類似,原本就重視“文獻”和“史料”的古代文學更不用說,包括外國文學其實也是以“文學史”為中心。在“外國文學”學科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謝六逸是做出較大貢獻的學者之一,其撰寫的《西洋小說發(fā)達史》《世界文學》《日本文學史》就被當成“外國文學學科”建構極為重要的依據37。而像比較文學這樣不太方便整理成“史”的研究,其實也還是有“發(fā)展史”“編年史”“學術史”“學科史”“研究史”等諸多選擇。不管課程是否以“史”命名,如果按照“文學史”的模式開設相關課程,相反還會被認為學術性比較強。
綜全文所述,“歷史化”更像是“當代文學”,而不是整個“文學”研究領域的學術關鍵詞。當代文學“歷史化”概念具有不同的“所指”,其中包括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歷史”題材和“新歷史主義”手法,不過,當代文學“歷史化”主要還是用來指代文學研究、文學史編纂、文學教育的“史學化”特征。從學術現(xiàn)象角度來看,以“歷史化”概念的內涵與外延作為學術圓點,從當代文學研究的“史學化”趨勢,到當代文學史的“重寫”和“重返”,至當代文學學科的“學科化”,是一條從“文學”到“史學”的學術路線圖。
【注釋】
①朱安玉:《論當代文學批評的歷史化潮流》,《當代文壇》1993年第2期。
②12肖敏、李彥文:《中國當代文學史:歷史觀念與方法學術會議綜述》,《文藝爭鳴》2017年第12期。
③⑥2630程光煒:《當代文學學科的“歷史化”》,《文藝研究》2008年第4期。
④33崔志遠:《關于當代文學學科“歷史化”的思考》,《燕趙學術》2009年第1期。
⑤13楊曉帆、虞金星:《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研討會紀要》,《文藝爭鳴》2010年第1期。
⑦吳秀明:《當代文學“歷史化”的歷史觀問題探討——基于政治和革命的視角》,《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6期。
⑧⑩陳曉明:《新世紀文學:“去歷史化”的漢語小說策略》,《文藝爭鳴》2010年第19期。
⑨劉起林:《論當前長篇小說題材的歷史化傾向》,《長沙電力學院社會科學學報》1997年第2期。
11董學文:《如何看待文藝創(chuàng)作中“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去主流化”的現(xiàn)象?》,《文藝報》2016年2月26日。
14吳景明:《強化史料意識,助推當代文學研究“歷史化”——中國當代文學史料研究中心成立暨學術研討會綜述》,《文藝爭鳴》2016年第8期。
15洪子誠:《當代文學的史料問題》,《長沙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6期。
16張清華:《在歷史化與當代性之間——關于當代文學研究與批評狀況的思考》,《文藝研究》2009年第12期。
1718郜元寶:《“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史學化”趨勢》,《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17年第2期。
19唐弢:《當代文學不宜寫史》,《當代文藝思潮》1982年第3期。
20程光煒、張亮:《“重返八十年代”文學課堂的緣起與展望——程光煒教授訪談》,《當代文壇》2018年第4期。
21樊駿:《我們的學科:已經不再年輕,正在走向成熟》,《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95年第2期。
22陳思和:《我們的學科還很年輕》,《文學評論》2008年第2期。
23吳秀明:《當代文學學科建設與史料意識的自覺》,《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8期。
24吳秀明:《當代文學學科特點與時代新質的嬗變——兼談當代文學史編寫的另一種思路》,《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1期。
2531吳秀明:《學科視域下的當代文學史料及其基本形構》,《文學評論》2014年第4期。
27程光煒:《當代文學學科的認同與分歧反思》,《文藝研究》2007年第5期。
28王本朝:《新史料的發(fā)掘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學科訴求》,《甘肅社會科學》2010年第3期。
29王本朝:《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的反思與重建:學科還是意義?》,《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6期。
32楊洪承:《當代文學“歷史化”命題與學科建設的自覺——兼談吳秀明主編〈中國當代文學史料問題研究〉閱讀印象》,《南方文壇》2017年第3期。
34路文彬:《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學科合法性質疑》,《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5期。
35羅長青:《“中國當代文學史”的出版狀況與編輯策略》,《湖北社會科學》2016年第10期。
36陳平原:《文學史、文學教育與文學讀本》,《河北學刊》2013年第2期。
37管新福:《謝六逸與我國“外國文學史”學科的構建》,《貴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6期。
(羅長青,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中國語言文化學院;吳旭,貴州師范大學文學院。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國當代少數民族文學史編纂中若干基本理論問題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批準號:19BZW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