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隨著中文社交媒體的興起，公眾對社會公共事務的參與途徑大大拓展，參與公共事務的積極性也前所未有地高漲。中文社交媒體作為當下中國絕大多數民眾參與社會公共事務、形成輿論的主要方式，是否為公共性的發(fā)揮創(chuàng)設了良好的環(huán)境，是本文探討的主要問題。

關鍵詞：社交媒體；公共空間；問題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09-0055-02

Web2.0時代的到來，使受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話語權，不再只能被動地接收傳媒內容，豐富多元且廉價易得的反饋機制使每一位受眾都得到了專屬的話筒，用戶生產內容（UGC）已經成為當下網絡空間的流行趨勢，以至于學術界對受眾的表述是否恰當產生了廣泛的討論。

早在20世紀末中國互聯網興起之時，許多學者就已經開始關注互聯網是否能夠代替行政區(qū)域，成為公眾參與政治和社會生活的數字化理想國，如同羅斯扎克所言，“人們不止一次地把幸福、希望和對盡善盡美的想象寄托在偶然出現的新奇玩藝之上”，然而“依靠傳播技術獲得的自由和以同等的技術予以的控制， 是一種身影關系”。[1]

學者陳力丹在其《論網絡傳播的自由與控制》中，梳理了學者對互聯網帶來平等話語權的曙光的憧憬，同時也提出了互聯網媒介中的硬性控制和軟性控制。

從某種意義上說，網絡世界是現實經濟與政治結構的復刻，我們理應看到新的媒介帶來的言論自由的擴大，同時也應關注網絡世界存在的廣泛而隱秘的各種硬性和軟性的控制。

當前的中文社交媒體中公共空間的設置，體現了話語權力的去中心化趨勢，同時也存在諸多影響平等參與公共事務的壁壘。

一、相關概念

（一）公共性和公共哲學

1955年美國學者沃爾特·李普曼在其著作《公共哲學》中首次提出了“公共政治”的概念，成為了公共政治研究的開端。他主張梳理公共精神來重新構建自由民主的秩序，倡導在公與私之間建立一個自由對話的公共世界。晏輝認為，只要“人以人的方式生產、交往和生活”，公共性的問題就是必然存在的。[2]“公共哲學的探究對象是公共生活及相關的公共問題，例如公共關系、公共管理、公共行政等。”

（二）輿論監(jiān)督

我國的“輿論監(jiān)督”一詞，可以追溯到梁啟超在《新民叢報》上登載的《敬告我同業(yè)諸君》中提及的“對于政府而為其監(jiān)督者”。中國新聞事業(yè)發(fā)展歷史悠久，早在唐代便出現了“進奏院狀報”，即后世通稱的邸報，但“邸報……是維護和鞏固封建地主階級統(tǒng)治的御用工具”，[3]根植于數千年封建統(tǒng)治文化，缺乏輿論監(jiān)督的肥沃土壤。隨著社交媒體的興起，輿論的監(jiān)督作用開始受到廣泛關注，同時陳力丹提出，只有當全社會都意識到輿論監(jiān)督是公民參與社會活動、保證社會公正不可缺少的手段，我國的輿論監(jiān)督才算走上了正軌，[4]這也從側面充分說明了社交媒體作為公眾發(fā)表意見的平臺，設置公共空間，引導公眾參與公共事務的必要性。

（三）社交媒體

安東尼·梅菲爾德提出社交媒體的本質特征是給予用戶極大的參與空間。對社交媒體的界定，目前尚未有一致的定義，普遍被認同的觀點是強調用戶生產內容和交互的技術。[5]關于社交媒體的具體表現形態(tài)，有學者認為“社交媒體的形態(tài)包括微博及博客、維基、圖片分享、播客及視頻分享、論壇、社交網絡和網絡社區(qū)等”，[6]也有一些研究將社交媒體的具體形態(tài)限制為微博和人人網。本文的探討采取較為寬泛的定義。

二、中文社交媒體中的公共空間設置

既然社交媒體強調用戶參與空間、用戶生產內容和交互，那么社交媒體中公共空間的設置就是該媒體被使用的前提條件，也是公眾合理有序參與社會事務并形成良性輿論監(jiān)督的前提條件。

（一）中文社交媒體中公共空間設置的可取之處

1.仲裁制度。知乎作為目前成功的社會化網絡問答社區(qū)，對公共空間的設置和管理相對比較完善，仲裁制度是其不同于其他社交媒體的首要特征。這一制度是知乎解決站內爭議的機制，符合條件的爭議內容會啟動仲裁機制，由多位仲裁官投票決定是否判處違規(guī)。普通用戶達到知乎評價體系的一定要求，即可申請成為仲裁官，對社區(qū)內的爭議內容進行裁決。

這一制度的引入，使得判定用戶所發(fā)布的內容是否違規(guī)的權力，不再集中于關鍵詞自動處置機制，而是分散到每一位達到社區(qū)評價體系要求的普通用戶手中，對于權力去集中化和保障普通用戶對社會敏感話題的發(fā)言權具有重要意義。

2.匿名制度。騰訊QQ曾推出匿名消息制度和匿名說說制度，用戶可向好友發(fā)送匿名消息，也可以在QQ空間中發(fā)布秘密。匿名消息功能遭到用戶對騰訊收集個人隱私信息的質疑，目前已被騰訊公司下架，匿名說說制度仍然存在。

知乎也建立了匿名回答制度，用戶在某個話題下發(fā)布回答可以選擇匿名身份，選用匿名身份后，在該話題下的其他回答下的評論都將以匿名形式顯示，沒有以匿名身份發(fā)布回答而對該話題下的回答進行評論時，都將以實名形式顯示。

3.彈幕。彈幕視頻社區(qū)如AcFun和bilibili掀起了彈幕熱潮，許多視頻網站也開始增設彈幕功能。彈幕與主體內容同時顯示，具有相當的顯示權重，是社交媒體注重互動的重要體現。

（二）中文社交媒體公共空間設置中存在的問題

中文社交媒體在公共性層面存在諸多問題，例如在準入機制、審查制度等方面依然存在很大的改進空間。

1.準入機制。果仁、summer等軟件限制學歷，只對985、211的用戶開放，拋開用戶冷啟動的商業(yè)策略不談，設置這樣的學歷門檻本身就體現了這類軟件對等級制度的崇拜，可以說該制度在平等分配話語權之前，已經將一部分渴望參與社會事務的用戶排除在外。

另外，包括微博、豆瓣、天涯論壇在內的各類社交軟件發(fā)布言論的前提是登錄，而許多社交軟件要求綁定手機號碼才能正常使用，豆瓣的小組豆瓣兔區(qū)也由匿名發(fā)言改為了實名發(fā)言，這說明登錄呈現實名化的趨勢。實名制度在提高違法犯罪的門檻和成本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也對人們合理有序參與社會公共事務設置了障礙，這與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的輿論“廣泛而無名”的監(jiān)督特點是相違背的。如何在實名和匿名之間尋求平衡，依然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2.話語權分配。推薦機制是社交媒體話語權分配的一個重要體現。以知乎為例，知乎的鹽值系統(tǒng)根據用戶發(fā)布回答、舉報問題、回復評論等行為對用戶進行評價，在不違反社區(qū)規(guī)定的情況下，鹽值評價實行累加制度，鹽值高的用戶將獲得更多的推薦權重。

權重的累加制度在提高用戶積極性的同時，也容易形成話語權的中心化，相比專業(yè)團隊，普通用戶由于時間、精力的限制，很容易喪失話語權。

內容發(fā)布與評論的顯示權重也是社交媒體話語權分配的一個體現。以微信公眾號為例，用戶的話語權幾乎是不存在的，首先公眾號的留言區(qū)受到嚴格的限制，并非所有公眾號都存在留言區(qū)，這種限制呈現更加嚴格的趨勢。其次，并非所有用戶的留言都會展示在評論區(qū)，只有被內容發(fā)布者設為精選評論，才能出現在留言區(qū)，但即便如此，留言的數量仍然存在一百條的上限。

為了追求視覺效果，大多數社交媒體會賦予內容主體與評論不同的顯示權重，通常需要用戶點開評論才能瀏覽評論，甚至在bilibili上，一些官方賬號在發(fā)布的內容涉及社會敏感話題時，會選擇關閉彈幕功能和評論區(qū)。知乎的二級評論通常不顯示在一級評論之下，需要用戶點開“查看回復”才能瀏覽。內容的發(fā)布者對他人的評論享受處置權，可以設置優(yōu)先顯示，也可以設置刪除。一條回答和它的評論并不是以平等的方式呈現的，儼然是一個微型權力結構模型。

用點贊的方式來表達對一個觀點的支持，已經是大多數網民習以為常的動作，甚至購買點贊數從以前的為人不齒到現在成為抖音的官方服務。大多數社交媒體，內容發(fā)布只顯示點贊數而不顯示反對數，這相當于封鎖了持有異議者的表態(tài)渠道，人為導致意見一方的沉默，而這種沉默很可能會導致意見另一方的增勢，這樣一來，參與討論者將會出現群體性盲目，失去作為個體參與公共事務討論的理性。是否應當顯示點贊具體數量以及引入反對機制，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3.對話機制。根據與陌生人對話的可能性，對話機制可以分為三種。第一種，在雙方同意的情況下，對話才能發(fā)生；第二種，在單方關注的情況下允許向對方發(fā)送消息；第三種是允許在雙方未關注對方的情況下發(fā)生對話。比較封閉的熟人社交軟件，例如微信，采取添加好友的方式對陌生人的對話進行比較嚴格的限制，即一方發(fā)起好友申請，另一方同意后對話才能產生，而在公眾號的留言區(qū)，受眾不能回復留言也無權表達反對，亦無法向留言區(qū)的陌生人發(fā)起好友申請。限制對話機制，無疑是在擠壓公共空間。

4.審查機制。微信公眾平臺實行嚴格的事前審查制度，微信公眾號運營者需使用與銀行卡綁定的微信號掃碼進行內容發(fā)布，這相當于用包括真實姓名、家庭住址、手機號碼、銀行卡賬號以及所有的社交關系在內的幾乎所有個人信息，擔保一篇推送不出現問題。

除了仲裁制度下由公眾投票決定某項內容是否違規(guī)之外，知乎還設置了敏感詞自動刪除的機制，而幾乎所有的社交媒體都或多或少存在這樣的機制，這相當于一種自動化的事后審查制度。這一制度在提高效率的同時，也涉及準確性較低的問題，十分容易出現“一棍子打死”的情況，比如用戶在某社交媒體中發(fā)布的內容如果比較敏感，那么無論該內容是否違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社交媒體的社區(qū)規(guī)定，都會有很大概率被自動刪除。

三、結語

社交媒體的興起為公眾擁有平等話語權提供了可能性，但在公共空間的設置上依然存在諸多問題。這些問題有些是結構性的，有些是為了順應市場化要求而達成的妥協(xié)，有些是針對網民參與公共事務的實際情況進行調整的結果?；ヂ摼W在中國發(fā)展不到30年，在世界范圍內也仍然處于新興起步階段，79.8%的網民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52.1%的網民月收入在5000元以下，[7]公眾作為個體平等理性地參與社會公共事務的愿景，仍然需要各方的努力才能實現。

參考文獻：

[1] 陳力丹.論網絡傳播的自由與控制[J].新聞與傳播研究，1999（03）：14-21+93.

[2] 晏輝.論公共性的原始發(fā)生[J].教學與研究，2007（04）：6-12.

[3] 袁軍，哈秋艷.廣播電視新聞系列教材中國新聞事業(yè)史教程修訂版[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1：9.

[4] 陳力丹.論我國輿論監(jiān)督的性質和存在的問題[J].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04）：7-10+14.

[5] 賴煒.中外社交媒體發(fā)展歷史之比較研究[J].青年記者，2019（32）：20-21.

[6] 曹博林.社交媒體：概念、發(fā)展歷程、特征與未來——兼談當下對社交媒體認識的模糊之處[J].湖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1（03）：65-69.

[7] 第44次《中國互聯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R].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2019-08-30.

作者簡介：李曉倩（1998—），女，河北張家口人，內蒙古大學2017級編輯出版學專業(yè)（數字方向）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社交媒體，輿論監(jiān)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