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秦州作為絲綢之路上的重要城鎮(zhèn)、西域與中原的重要連接點，其獨特的異域風情無一不在展示唐朝絲路的無限風采。唐代大詩人杜甫以其“詩史互證”的筆法，在其移居秦州期間，通過對秦州民族風情的揭示、軍事色彩的渲染、樂舞文化的描繪，將獨特的絲路風情融入到秦州詩歌的創(chuàng)作里，進而為我們呈現(xiàn)出一個多彩的秦州。

關鍵詞：杜甫秦州詩 絲路上的樞紐 秦州風采

秦州作為由關中西越隴山之后絲綢之路上的第一大州，是西域與中原的重要連接點，物阜民豐，交通便利，氣候宜人，且獨具異域風情，商旅往來，自由貿(mào)易，極為繁盛，自古以來就是達官名流遠游寄居的好地方。安史之亂爆發(fā)后，整個國家烽煙四起，戰(zhàn)亂頻繁，唯有西邊的秦州暫時相安無事，于是大詩人杜甫于唐肅宗乾元二年，攜家眷前往秦州，《新唐書》里也曾記載到“出為華州司功參軍。關輔饑，輒棄官去?？颓刂荩撔讲上饦渥越o。流落劍南?！盵1]在淹留秦州期間，詩人融入當?shù)氐氖芯睿^異域風俗，賞異域之景，游歷山野奇川，踏訪古剎名寺，拜謁親朋好友，詩人將在秦州的所見所聞皆流諸于筆端，書寫了今天的秦州詩歌畫卷，同時也為秦州這個絲路之城蒙上了一層神秘的異域文化色彩。

一.多民族交融下的秦州

秦州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城鎮(zhèn)，就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而言，它是西域通向中原的重要樞紐點，處于農(nóng)牧業(yè)交匯區(qū)域，有史記載以來就是多民族的聚居區(qū)，這種多民族的聚居格局到唐代依舊如此。唐王朝兼容并包的開放風氣，形成了秦州獨特的風俗特質(zhì)和邊塞氛圍。秦州除了漢民族以外，還有氐羌等其他少數(shù)民族，從杜甫秦州詩里，我們可以知曉，這些少數(shù)民族部分是戰(zhàn)敗而歸附唐王朝的，被安置在秦州周圍，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秦州居民，如：“降虜兼千帳，居人有萬家?！保ā肚刂蓦s詩》其三）;除此之外，秦州作為絲綢之路上的重要都會，又是連接西域少數(shù)民族和中原漢族人民的交通樞紐，有大批的西域人和大批的中原人或由西向東、或由東向西，經(jīng)由秦州，在盛唐的外來人中，數(shù)量最多的是往來于“絲綢之路”上的胡商，胡商沿著“絲綢之路”不斷建立貿(mào)易定居點，他們在這里娶妻生子，做生意，過日子，融入到本地人的生活氛圍里，如：“羌女輕烽燧，胡兒制駱駝”（《寓目》）、“羌婦語還笑，胡兒行且歌。（《日暮》）”、“羌童看渭水，使客向河源”（《秦州雜詩》其十），天性樂觀、生性好動的羌女（婦）、胡兒邊做生意邊談笑且歌，羌族兒童靜看渭水[2]，一派繁榮而靜謐的景象，真實的記錄了這種漢民族和少數(shù)民族雜居的情況;還有諸多像詩人一樣的文人墨客因貪戀秦州優(yōu)美的風光、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安寧穩(wěn)定的生活環(huán)境而定居此地，如杜甫的“滿目悲生事，因人作遠游?！髡鲉柗榛?，心折此淹留?！保ā肚刂蓦s詩》其一），中原文人騷客的到來，為秦州的異域風情注入了中原文化的色彩，溝通了東西方文化交流，凝聚了國家民族之情。這種多民族聚居的景象，正是盛唐氣象的映射，少數(shù)民族的加入，使得漢民族溫雅庸和的民族氣息與少數(shù)民族勁悍獨特的民風交織在一起，為秦州蒙上了不一樣的絲路色彩。

二.軍事色彩下的秦州

秦州位于隴山之西，是唐代西北的邊防要地，也是重要的官商通道，自安史之亂爆發(fā)后西南地區(qū)的吐蕃乘機侵占隴右、河西等地方，緊張的局勢使得隴東地區(qū)的秦州更加充滿了濃郁的軍事色彩。

“烽火”“烽煙”在古代指軍事預警的信號，《后漢書》卷一《光武帝紀下》唐李賢注引《漢書音義》曰：“邊方備警急，作高土臺，臺上作桔皋，桔槔頭有兜零，以薪置其中，常低之，有寇即燃火舉之，以相告，曰烽。又多積薪，寇至則燔之，望其煙，曰隧。晝則燔燧，夜乃舉烽”[3]。詩人寓留秦州期間，正直安史之亂，秦州作為重要的軍事樞紐，此時的烽火臺上常常有烽煙燃起，雖為國家動亂的象征，卻也成為當時絲路上獨特的一道景觀，詩人常懷憂國之心將其融入自己的詩作里，如“西征問烽火，心折此淹留。”（《秦州雜詩》其一）、“夕烽來不近，每日報平安。……照秦通警急，過隴自艱難。”（《夕烽》）、“警急烽常報，傳聞檄屢飛?！保ā肚刂蓦s詩》十八）、“候火云烽峻，懸軍幕井干?！保ā肚刂蓦s詩》十九）。“鞞”和“鼓”都是軍中的常備之物，秦州特殊的地理位置，自然少不了這種軍事樂器，鼓角聲可能對于城里的常住居民來說早已習以為常，然而卻緊緊牽動著心憂邊防形勢的詩人敏感的神經(jīng)，杜翁秦州詩里的“鞞”和“鼓”多用來指代戰(zhàn)事、戰(zhàn)亂，如“故國猶兵馬，他鄉(xiāng)亦鼓鞞”（《出郭》）、“南渡桂水闕舟楫，北歸秦川多鼓鞞”（《暮歸》）、“鼓角緣邊郡，川原欲夜時”（《秦州雜詩》其四）、“不意書生耳，臨衰厭鼓鼙。”（《秦州雜詩》十一）等。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記載道：“杜翁秦州諸詩屢次涉及使驛，蓋秦州為西北通安西、北庭，西通河、鄯，西南通岷、洮、松州之總樞紐，故使臣驛騎繁忙也?！盵4]秦州作為溝通中原與西部廣大地區(qū)的重要節(jié)點，驛使們不僅要頻頻傳送向詩人這樣的文人墨客們的家書信函，更重要的是傳遞軍事信息，在戰(zhàn)亂的年代，使者或驛卒的任務尤為繁重，因此，秦州城里出現(xiàn)了諸多為來來往往的驛使、客商們提供歇腳的驛站、驛亭，它們的出現(xiàn)連同驛道、驛使成為了當時獨特的景觀之一，杜翁筆下的“州圖領同谷，驛道出流沙。”（《秦州雜詩》其三）、“今日明人眼，臨池好驛亭?！保ā肚刂蓦s詩》其九）、“傳聲看驛使，送節(jié)向河源?！保ā稏|樓》）正是記錄了當時的情景。

三.西域樂舞里的秦州

唐王朝作為一個開放的國度，秦州的異域風情遠不止體現(xiàn)在民俗民風、地域環(huán)境上，來自于少數(shù)民族的樂器、舞蹈，也為秦州帶來了不一樣的絲路風情，真可謂是胡樂梁上飛，胡舞街上聞。

胡笳最早是西北地區(qū)游牧民族“卷葉為角”的引馬之器，相傳是由漢代的張騫從西域傳入，漢魏鼓吹樂中常常使用。《太平御覽》（卷五八一）里記載：“笳者，胡人卷蘆葉吹之以作樂也，故謂曰胡笳?！盵5]秦州作為多民族聚居地，自然少不了這種樂器，“胡笳樓上發(fā)，一雁入高空”（《雨晴》），雨過天晴，大雁高飛，樓上傳來陣陣胡笳聲，嘹亮而久遠，聽者心境大好;“城上胡笳奏，山邊漢節(jié)歸?！保ā肚刂蓦s詩》其六）秦州城上，胡笳悠悠，使節(jié)從西而歸;“天風隨斷柳，客淚墮清笳?！保ā肚矐选罚ⅰ伴L戟鳥休飛，哀笳曉幽咽?！保ā读艋ㄩT》），亦或是“東征健兒盡，羌笛暮吹哀?！保ā肚刂蓦s詩》其八）;胡笳、羌笛作為秦州城里特有的樂調(diào)，早已和當?shù)厝说纳钊跒橐惑w，然而在作者筆下這些樂調(diào)時而清曠朗逸，時而哀怨纏綿，恐與詩人時喜時悲的心態(tài)有關。

除了時?？M繞在耳邊的音樂之外，秦州的胡舞也別具風采，“馬驕朱汗落，胡舞白蹄斜。”（《秦州雜詩》其三），詩中的胡舞就是指胡人的舞蹈。唐朝是一個樂舞繁盛的時代，在絲綢之路沿線各城鎮(zhèn)謀生的胡人有些則以胡舞為生?！昂璋滋阈薄?，這里的“白蹄”又寫作“白題”，北宋張邦基在其《墨莊漫錄》里寫到：“白題乃胡人謂氈笠也。子美所謂‘胡舞白題斜，胡人多為旋舞，笠之斜似乎謂此也?！盵6]胡人戴著由白氈制成、三角高頂、頂虛空，有邊卷，帽頂尖綴珠的氈帽，在縱情表演的時候，白題傾斜。這里介紹的胡舞應該是唐代風靡一時的胡旋舞或胡騰舞，其“白題斜”的舞姿，更像是跳躍搖擺幅度較大的胡騰舞。“胡騰舞是由‘石國胡兒或‘涼州胡兒所跳的一種男性舞蹈?！v舞舞姿風格以極速的跳躍和多變的騰踏舞步為主。舞者頭戴尖頂胡帽，身著窄袖胡衫，及楊美動目的表情，跳轉(zhuǎn)轂之舞姿，雙靴柔軟交替地在地毯上跳動，猶如醉酒般東傾西倒并急促抬腿換踏，無不應和節(jié)奏，……它充分展現(xiàn)出古樸、奔放、陽剛、動感等氣勢，……”。[7]如唐代詩人劉言史的《王中丞宅中夜歡舞胡騰》里就描寫了“石國胡兒人見少，蹲舞樽前急如鳥?？棾赊碧擁敿猓殮睾离p袖小?！磙D(zhuǎn)穀寶帶唱，弄腳繽紛錦靴軟?！瓉y騰新毯雪朱毛，傍拂輕花下紅燭?！盵8]，再如李端的《胡騰兒》也有類似描寫，“胡騰身是涼州兒，肌膚如玉鼻如錐?！瓝P眉動目踏花氈，紅汗交流珠帽偏。醉卻東傾又西倒，雙靴柔弱滿燈前。環(huán)行急蹴皆應節(jié)，反手叉腰如卻月。絲桐忽奏一曲終，嗚嗚畫角城頭發(fā)。胡騰兒，胡騰兒，故鄉(xiāng)路斷知不知。[9]”還有白居易《奉和汴州令狐令公二十二韻》里描寫的“雪擺胡騰衫”[10]，可見胡騰舞經(jīng)絲綢之路流入中原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兒，唐朝開放的國風，對于異域的音樂舞蹈兼收并蓄，廣而納之，秦州地帶胡兒表演的胡騰舞更是成為一道司空見慣的景致。

四.結語

作為絲路上的樞紐點，西域各族人民及各國文化使者在途經(jīng)秦州時，都會為這座絲路都會留下不同程度的文化印記，且這種文化印記是一種活的文化符號，它活躍旺盛的生命力感染著每一個外來者，大詩人杜甫也不例外，為它獨特的絲路風采所吸引，并用文字將其刻錄在“詩史”的史冊里，雖歷經(jīng)千年，今天的我們通過詩歌依舊能夠感受到，一座充滿活力與激情的絲路重鎮(zhèn)昔日的輝煌與繁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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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周蒙，馮宇主編.全唐詩廣選新注集評（5）[M].遼寧：遼寧人民出版社，1994.77.

[10]周振甫主編.唐詩宋詞元曲全集 全唐詩 第8冊[M].安徽：黃山書社，1999.3268.

（作者介紹：劉園園，內(nèi)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先秦兩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