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梔子
成豐九年(1859年),年近花甲的張集馨終于撞了大運(yùn),升任福建布政使。時任閩浙總督的慶端是“根正苗紅”的滿洲鑲黃旗人,沒等張集馨到任就公開表示不歡迎他,陰陽怪氣地說:“福建怎能容下如此排場的布政使,他又如何看得起我這個上司?等他來了,必須仔細(xì)察看一番才能將官印交給他。”
不僅如此,慶端還說:“如果我們實(shí)在難以相處,我就告病請辭,把官位讓給他?!贝笥小耙簧讲蝗荻ⅰ钡募軇?。但他們以前并無交集,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他為何如此排斥張集馨呢?原來,張集馨任甘肅布政使時就因不收賄賂、不懂逢迎而被一眾同僚視為另類,甚至被排擠出局。這樣的名聲傳開,在“無官不貪”的大背景下,慶端自然不待見他。
其實(shí)張集馨并非海瑞那種“一望到底”的絕對清官,有時也會向官場潛規(guī)則妥協(xié)。比如他每次離京赴任時,都會給京官們送上一份“別敬”,上下打點(diǎn)至少要花一萬多兩銀子。而他的俸祿并不高,這些銀子只能來自灰色收入。然而就是這么一個“懂事的人”,仍被上司欺壓、同事排擠,可見當(dāng)時貪官的胃口大到什么程度。
在福建待了幾年,張集馨幾乎被架空了,不由感嘆:“余欲力持公道,無奈孤掌難鳴,且群小構(gòu)成一局,正人君子亦不能出其范圍,余又不能獨(dú)當(dāng)一面,徒覺掣肘耳!”最終,頗有才干的張集馨一事無成,于1865年被革職,黯然離開官場。
與他相反,那些貪得無厭的官員往往混得風(fēng)生水起。比如曾排擠張集馨的蘭州道員和祥,沒讀過幾年書,還因克扣軍餉而受處分,但他是甘肅總督樂斌的門生,對樂斌極盡阿諛奉承,每逢“三節(jié)兩壽”必送厚禮,所以順利打入樂斌的小圈子。
樂斌對和祥極為關(guān)照,派他管理錢局事務(wù)。清朝的錢局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印鈔機(jī)構(gòu),自然是個“富得流油”的理想單位。和祥混在其中吃拿卡要,賺得盆滿缽滿,后又不斷升遷,成了官場上炙手可熱的人物。
慶親王奕勖跟和祥一樣,也是不學(xué)無術(shù)、貪得無厭之人。尤其在受到慈禧寵信后,他的官越做越大,撈的錢也越來越多。
奕勖曾公開“賣官”,當(dāng)時很多著名人物都是他的“客戶”,比如段芝貴花10萬兩銀子買了黑龍江巡撫一職、盛宣懷花30萬兩銀子買了郵傳部尚書一職。奕勖還恬不知恥地號稱“細(xì)大不捐”,簡單來說就是大錢不怕多、小錢不嫌少,連門子收個“門敬”他都要瓜分一些。
奕勖因此聚斂了巨額財(cái)富,在英國的《泰晤士報(bào)》上也留有大名,駐華記者披露他在外國銀行的存款高達(dá)712.5萬英鎊。他雖屢遭彈劾,但依然青云直上。有人對此頗有微詞,慈禧便對他們說:“奕助干的勾當(dāng)我能不清楚嗎?但看來看去,還是覺得他最貼心?!碑?dāng)“貼心”成為官員晉升的資本,大家都不干實(shí)事而爭相逢迎上司,官場的風(fēng)氣怎能不敗壞呢?
隨著“劣幣驅(qū)逐良幣”的荒誕劇目不斷上演,大清終于從根爛起,開始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