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偉
十四、慎終追遠 復活遠古
昆侖文化特別是西王母研究如此具有魅力,以至于在我接觸了部分這方面的資料以后,竟被她深深地迷住了。我仿佛找到了一個遠古知音,急切地想與她接近、對話和溝通。我甚至相信,這種現(xiàn)代與遠古的對話,將幾乎覆蓋人類社會迄今為止所涉及的全部或大部分最重要的問題。因為我分明看到,每當我們現(xiàn)代人在為一些新的科技成果自鳴得意的時候,那一位遠古的女王就會在歷史長河的彼岸竊竊發(fā)笑,那笑容神秘且含蓄,像一則難以解讀的古代寓言。
我很想讀懂這則寓言,于是就泡進古籍堆里,像一個真正的書蟲那樣去啃食那些發(fā)黃的古卷,在浩如煙海的史書或其他雜書中搜尋西王母的影子。我知道這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但因為迷戀其中,卻并沒有枯燥的感覺。相反的,我的興趣和心智被全面地激活了。想象的野馬縱橫狂奔,幾乎要把我馱向那種心馳萬仞、魂游八極的自由之境了。
但是,毋庸諱言,中國古籍中對西王母的狀寫紛繁不定,甚至大相徑庭。而許多現(xiàn)代學者對西王母的研究也是見仁見智,各執(zhí)一端。對于古今的諸多資料,不走進它不行,但真的走進了,卻又像真的陷進了諸葛亮的八卦陣,千回百轉(zhuǎn),迷途縱橫,使人難以走出。誰要是想體味一下如墜五里霧中的感覺吧,最佳的選擇便是這一個西王母研究了。我常常想,古代和現(xiàn)代的許多學者,大約都是一些善于設計謎語的高手,他們對一個事物設計了許多謎殼。引得后來人百思千解而得不到謎底,于是,這個千呼萬喚不出來的謎語謎底便成了永恒的大難題大學問;而西王母的研究無疑是這種大學問中的經(jīng)典之一。
有時候我想,西王母話題被攪成了難以理清頭緒的“混沌”狀,而“混沌”這個詞的最初含義,不正是人們對天地初開之前宇宙的一種認識嗎?而“混沌”,大約也是人們對初始的“昆侖”的認識。對于這么一個混沌的世界,混沌的歷史,見仁見智原是正常的事情,姑且把一切相左的看法或觀點都當作一種學問,無須分什么誰正誰誤。
這使我想起了哲學史上的諸多爭論,從古迄今,哲學大師們可以說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不同流派的追隨者或繼承者都自認為是真理的代表,而把對方貶為謬誤的淵藪。于是乎,唇槍舌劍,你討我伐,并彼此都聲明唯自己一方擁有全部真理。但局外人卻看得明白,他們各自的哲學理論也昭示得明白,誰也沒有完全對,誰也沒有完全錯,對的部分仍有錯的因素,錯的部分也不乏對的潛質(zhì),也就是說,其對錯的基本點都和一定的時空相聯(lián)系。這情形真真是應了一則古老的寓言叫“瞎子摸象”,當瞎子摸到大象的鼻子時他認定大象就是一條大繩,當摸到腿時他又認定大象是一根柱子,再摸到側(cè)背時他又斷定大象應該是一堵墻。我們能說瞎子的每一次判斷沒有合理的成分嗎?但我們能說瞎子的每一次判斷都是對的嗎?看來,這則寓言所表現(xiàn)的真理判斷觀似乎比一切哲學流派都更具包容性。
那么,西王母話題終究是一個哲學命題呢,還是一則寓言表述?而區(qū)區(qū)如我輩,能否有能力在這個千古謎語難題前找到立足點呢?我想試試看。
好在,我畢竟有了浪跡青海30年的生活經(jīng)歷。自覺或不自覺地,我的心魂與這塊高地上每一處古代遺跡都有了感應,并且,這種感應隨著閱歷的加深和知識的積累而上升為深邃的理性。我明白,幾千年前的那個西王母國已活生生地浮現(xiàn)在我的腦細胞中了。而這一點,恰好是許多只從故紙堆中去搜尋西王母時代的學者們所難以做到的。
故紙堆中關于西王母的記述雖然駁雜紛繁,但有一個基本的線索卻是清晰的,那就是:西王母屬西荒之國,居流沙之瀕,咸池之畔,其地有鹽池、西海、石室,且其國名與人名原為一體,并代代相傳。我們知道,周穆王時曾兩次西征或西巡,那周朝以前的夏商兩代呢,難道能說廣大的昆侖祁連地區(qū)無人居住?若真有居住者,必羌族無疑,而羌族在當時只能是母系社會。環(huán)湖與河湟地區(qū)的大量彩陶,明明白白地透露了3000年到5000年前,該地域的西羌文明已發(fā)育到相當成熟的程度。遺憾的是,以中原王朝為正宗的中國古代史書只是點滴地說到了西王母,且閃爍其詞,時有怪異費解處,這也就造成了歷史與神話雜糅的特殊景觀。可以肯定的是,古今涉及西王母的研究者很少有人真正走近這片土地,這樣,從文獻到文獻,一種望文生義的思維怪圈便束縛了一代又一代的學人,那種霧里看花的印象永遠都只能是朦朧復朦朧、光怪且無定的。
終于,我確信了西王母國的真實存在。
終于,我企圖用文字復活那一段歷史。(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