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
摘 要:20世紀后期逐漸發(fā)展起來的“新藝術史”學派為藝術史這一傳統(tǒng)學科提供了一種新的觀察與研究視角,阿爾珀斯被認為是其中一位重要的代表人物,她的觀點和著作引起學界極大的興趣和爭議。她認為荷蘭視覺文化是“描述的”藝術,這一觀點在學者中得到諸多討論,文章以此觀點為基礎,結合其論文和著作,探究阿爾珀斯對研究“新藝術史”領域的推動作用及其本身的意義與價值。
關鍵詞:新藝術史;視覺文化;描述性;敘事性
斯韋特蘭娜·阿爾珀斯是20世紀末藝術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阿爾珀斯的書引起學界極大的興趣和爭議,因為她喜歡挑戰(zhàn)困難和復雜的問題。盡管她的大部分作品都在集中研究與巴洛克時期視覺文化相關的問題,但她的每一本書都有著非同尋常的著眼點和特別之處。她的作品作為一個整體,并不容易被歸入“新藝術史”一般方法論的范疇。她曾在一次采訪中說:“我對‘新藝術史的標簽持懷疑態(tài)度。我拒絕這個稱呼。我做我的研究,我沒有意識到它是‘新藝術史的一部分。我正在學習藝術,這是一件困難的事,我只是想盡我所能做到最好?!?/p>
一、阿爾珀斯對17世紀荷蘭繪畫的研究
1983年,阿爾珀斯出版了《描述的藝術:17世紀的荷蘭藝術》,書中的主要論點是,17世紀的荷蘭風俗畫明顯專注于對室內(nèi)和家庭場景的描述,同時期的意大利繪畫則傾向于對重大事件進行敘事性描繪,尤為典型的是取材于傳統(tǒng)神話或圣經(jīng)故事等題材,這兩者在特征上有著根本的不同。阿爾伯斯認為,描述性的荷蘭繪畫不應該受到潘氏圖像分析法一類方法的分析和批判,這些方法是為解釋意大利繪畫的敘事圖象而發(fā)展起來的。她特別嚴厲地譴責了近年來研究荷蘭繪畫的一些學者,利用他們在徽章中發(fā)現(xiàn)的意象并加以擴展,來解釋風俗畫的主題。她認為,圖像學分析使荷蘭繪畫的即時性和簡潔性服從細節(jié),這種做法有失偏頗——對描述性藝術最嚴厲的一些批評通常是“象征主義者”寫的。
阿爾伯斯通過許多不同的領域,包括光學、透視理論和制圖學,收集了大量觀點和數(shù)據(jù)以支撐其主要觀點,即荷蘭繪畫及其民族視覺感受是描述性的,而非敘事性的。在《倫勃朗的企業(yè):工作室和市場》一書中,阿爾珀斯將關注點縮小為一位藝術家的職業(yè)生涯。但是,這并不是一本傳統(tǒng)的藝術史專著,它探討的不是藝術家風格的發(fā)展,也不是藝術家對題材的運用,而是研究倫勃朗在市場上出售畫作所采用的策略。阿爾珀斯認為:“對繪畫制作過程的考察,是理解倫勃朗作品本質(zhì)含義的一個先決條件?!辟澲梭w系的瓦解及藝術市場的認同成為倫勃朗的藝術創(chuàng)作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推動了倫勃朗藝術事業(yè)的發(fā)展及其肖像畫新范式的建立。
阿爾帕斯在1995年出版的《魯本斯的制作》一書中,研究了魯本斯一幅關于“The Kermis”的農(nóng)民節(jié)日油畫折射的政治愿景,討論了17世紀和18世紀的法國對魯本斯作品的接受情況,并提出,這位藝術家的幾幅畫作和素描中出現(xiàn)的酒神塞勒努斯肥胖而醉醺醺的形象,是魯本斯放棄創(chuàng)造性的象征。以上研究為阿爾珀斯論證17世紀荷蘭繪畫中獨特的“描述性”提供了背景與基礎,也讓我們對這一時期的藝術特征有了總體認識,從而梳理出荷蘭藝術獨立于傳統(tǒng)藝術發(fā)展史之外的、較為清晰的發(fā)展脈絡與線索。
二、17世紀荷蘭藝術與文藝復興藝術
在理論傳統(tǒng)上的差異
對藝術史及其歷史的研究很大程度上是由意大利藝術及其研究決定的。阿爾珀斯指出:“我們所承襲的藝術史這門學科的主要分析手段及研究方法甚至結論都建立在意大利的繪畫傳統(tǒng)之上?!碑斍?,藝術史學家正處于一種危險的境地,意大利藝術觀念使他們忽視了研究對象的多樣性及其本質(zhì)。以這種觀念對荷蘭藝術進行讀解會將我們引入錯誤的方向,因為荷蘭藝術本身與這種觀念格格不入。意大利藝術及其藝術史寫作模式逐漸被制度化,圖像敘事的傳統(tǒng)使人們對描繪性作品充滿了輕視,因為沒有上下文對其進行敘述,而荷蘭藝術通常獨立于歷史題材所依靠的上下文語境,無需過多闡釋。文藝復興藝術強調(diào)的是閱讀和闡釋,而17世紀的荷蘭藝術強調(diào)的是觀察和再現(xiàn)。
阿爾珀斯真正質(zhì)疑的是意義在藝術史中的基本概念,摒棄從圖像中讀取深層含意這一圖像學基石,我們能從圖像中了解到什么?阿爾珀斯認為北方繪畫的圖像意義本身已然存在于眼睛所能領會到的物體中,而圖像學家認為,這些圖像并不是在描繪“真實的”世界,而是一種逼真的抽象主義,歡快的畫面背后隱藏著育人道義。在文藝復興時期的圖像觀念中,人們根據(jù)詩人提供的文本,將重要的情景在世界這個舞臺上表現(xiàn)出來,這是一種敘事性藝術?!癠t picture poesis”(詩如此,畫亦然),其目的是通過圖像與前人留下的文本及文字之間的關系來解釋圖像并使之合理化。
阿爾珀斯認為荷蘭藝術的核心特征是描繪性,不同于意大利的敘事性,她采用“視覺文化”來描述荷蘭藝術,視覺文化首次被表述為研究對象和藝術史的替代物。與傳統(tǒng)相比,“文化”的含義轉向“特殊的生活方式”。視覺文化從等同于藝術轉變?yōu)榘阉囆g包含在自身之內(nèi),這是邁向自覺的視覺文化研究的關鍵一步。
三、描述或敘事
視覺文化是荷蘭社會生活的核心,是荷蘭人充分展現(xiàn)自我的舞臺,是自我呈現(xiàn)和視覺體驗的重要工具。圖像在荷蘭無處不在,如書本的圖畫、掛毯的圖案、墻壁上的畫作和地圖等,荷蘭藝術家常常將繪畫內(nèi)容轉述為文字,而非西方傳統(tǒng)中將文字轉為圖畫。在這些作品中,描繪與敘事之間的比例關系好像有所顛倒——對所描繪畫面的關注以犧牲敘事情節(jié)再現(xiàn)為代價。這種藝術的異質(zhì)性向傳統(tǒng)研究發(fā)起挑戰(zhàn),并打破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的觀看方式提供的普遍規(guī)則。荷蘭畫家所呈現(xiàn)的圖像是對所見世界的描繪,而不是對某些意義非凡的人類行動的模仿,這一時期的荷蘭藝術側重于觀看和呈現(xiàn),而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強調(diào)讀本和闡釋。
應根據(jù)語境來看待阿爾珀斯的觀點。訴諸語境,不僅是指將藝術作為社會的表征,而且意在通過對藝術作品所處的環(huán)境、地位以及呈現(xiàn)等寬泛的文化因素進行考量,從而接近圖像本身。圖像在荷蘭文化中發(fā)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荷蘭人認為繪畫是一種認識世界的手段。所以,無法再用瓦薩里的發(fā)展模式去寫荷蘭藝術史,在荷蘭藝術家的作品中研究其風格發(fā)展并非易事,因為它并不是建立在線性發(fā)展基礎之上。
四、阿爾珀斯及其研究在藝術史
學科中的意義
從社會學的角度來思考包括藝術在內(nèi)的人文學科的問題,是20世紀后半期形成的一股潮流。只有了解了文化、資本、生活習慣等因素之后,我們才能了解藝術的生產(chǎn)、消費和評價系統(tǒng),進而理解藝術本身。20世紀后半期的藝術實踐將藝術從自身的領域分離出去,進入歷史、文化、社會等領域。自從藝術史作為一門學科被制度化以來,一些主要的分析手段,如沃爾夫林的風格分析和潘諾夫斯基的圖像學,都是參考意大利的繪畫傳統(tǒng)而發(fā)展起來的。阿爾珀斯將藝術史研究引入其他相關學科中,盡管這樣的描述對于相關學科的復雜性來說并不確切,然而幾乎在每一個具體的研究個案中,最新的創(chuàng)見都是發(fā)生在傳統(tǒng)學科領域之外的,阿爾珀斯提出的關于一個社會的視覺文化,很明顯與新歷史中物質(zhì)實踐的復雜圖景緊密聯(lián)系、相互協(xié)調(diào)。阿爾珀斯對17世紀荷蘭藝術的分析,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區(qū)別于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的研究范例。荷蘭藝術對人們認識世界所起到的媒介作用、精雕細刻的畫面、以及對日常生活的關注與表達,向人們展示了一個真實的荷蘭社會,同時也顯示出荷蘭藝術的獨特品格和魅力。阿爾珀斯及其對藝術史研究的獨到見解拓展了“視覺藝術”的定義與觀念范圍,藝術史得以與經(jīng)濟學、社會學等學科交叉融合,這種研究方法為藝術史提供了另一種觀察視角,從而推動了“新藝術史”的進一步發(fā)展,其具有獨特的意義與價值,亟待我們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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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華中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