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蘇軾是北宋時期著名的文學家，其詞作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并稱“蘇辛”，收錄于《東坡樂府》之中。蘇軾初入仕途時意氣風發(fā)，胸懷壯志，想要建功立業(yè)，然而烏臺詩案后無端被貶，志向抱負難以實現(xiàn)，故其作品中充滿了憂憤感傷與壯志難酬之情。但是蘇軾并未因此與官場世俗同流合污，仍舊堅守自己高潔傲岸的品格，憂國憂民，希望造福天下蒼生。蘇軾是性情中人，在他的作品中表現(xiàn)出的深厚的手足之情、伉儷之情、思鄉(xiāng)之情以及他與朋友間的莫逆之交都帶給讀者很深的感動。在經(jīng)歷了人生的諸多坎坷之后，蘇軾并未走向消沉，其詞作體現(xiàn)出達觀超塵與樂觀曠達的思想特質(zhì)。本文立足于《東坡樂府》，通過文本細讀的研究方式，從宦海沉浮、情深似海、超然曠達三個維度探究蘇軾的精神家園。

【關(guān)鍵詞】《東坡樂府》；蘇軾；精神家園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引言

蘇軾（1037-1101），字子瞻、和仲，號鐵冠道人、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蘇仙，漢族，眉州眉山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畫家，歷史治水名人。他代表了北宋文學成就的頂峰，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與歐陽修并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夸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并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并稱“蘇辛”，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在文學理論方面也有很高建樹。蘇軾一生歷經(jīng)宋代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個時期，這一時期的北宋社會矛盾凸顯，十分復雜，蘇軾政治生涯大起大落，烏臺詩案是其政治生涯的轉(zhuǎn)折點，但政途上的坎坷、仕途上的失意和對人生的懷疑為蘇軾提供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土壤，造就其“閃耀在中國千年歷史星空”的文學成績。蘇軾一生創(chuàng)作兩千七百余首詩，共有三百四十四首詞收錄于詞集《東坡樂府》之中。

一、宦海沉浮

（一）意氣風發(fā)

在《南鄉(xiāng)子·旌旆滿江湖》中，“旌旆滿江湖，詔發(fā)樓船萬舳艫”[1]借《前赤壁賦》中曹操“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的意氣風發(fā)來表現(xiàn)自己的壯志凌云，渴望有所成就；“投筆將軍因笑我，迂儒，帕首腰刀是丈夫”借用班超投筆從戎的典故，表達對于投筆從戎、建功立業(yè)的渴望和對英雄的敬佩；“粉淚怨離居，喜子垂窗報捷書”此處以女子的口吻，女子與丈夫離別后，以淚洗面，無心梳妝與收拾家務，只一心期待戰(zhàn)爭的捷報傳來，以至于蜘蛛結(jié)網(wǎng)，與“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詩經(jīng)·伯兮》）有異曲同工之妙，表現(xiàn)了對戰(zhàn)爭勝利、國家和平的殷切期望；“試問伏波三萬語，何如。一斛明珠換綠珠?！苯栌檬缬萌髦閾Q得美人歸的典故，伏波將軍功績赫赫，贏得無數(shù)贊譽，但在作者看來不如石崇夫妻恩愛相守一生，但詩人愿意放棄與妻子的長相廝守，而志在建功立業(yè)，報效國家。

此外，在《何滿子·湖州作》中，“莫負花溪縱賞，何妨藥市微行。試問當壚人在否，空教是處聞名?！敝苯訉Ξ敃r的人事安排發(fā)表意見，體現(xiàn)他的報國壯志；“功成名遂早還鄉(xiāng)?；剀噥磉^我，喬木擁千章。”（《臨江仙·贈送》）體現(xiàn)了詩人對于功成名就的渴望；“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保ā赌钆珛伞こ啾趹压拧罚┰趥兄刑N含著不甘沉淪、積極進取、奮發(fā)向上的英雄豪邁本色。

（二）壯志難酬

《十拍子·暮秋》中“身外儻來都似夢”中“儻”字，出自《莊子·繕性》“物之儻來，寄也?！碧N含著作者被貶后人生如寄、浮生若夢的無奈之感，夾雜著深深的無奈與憂憤；“醉里無何即是鄉(xiāng)”生動地寫出了詩人在被貶后無發(fā)施展自己的才華，無所事事，只能依靠醉酒才能勉強度日，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作者才不會憂愁于自己的志向無法實現(xiàn)，而“東坡日月長”一句化用了白居易“無事日月長”的詩句，寫出了詩人被排擠出政治中心，才華無法施展，志向無法實現(xiàn)的憤懣與無奈。下片中“狂夫老更狂”一改前文中的憂郁與苦悶，借用杜甫“欲填溝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的詩句來表達作者縱使志士空老、壯志難酬、鬢已先斑，仍舊“老夫聊發(fā)少年狂”，不改初心、不愿妥協(xié)、志在報國的堅定信念。

《行香子·述懷》中，“浮名浮利，虛苦勞神”直抒胸臆，體現(xiàn)了詩人政治失意的無奈與憤懣，對于官場追名逐利勞神費力的不滿與諷刺；“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則分別化用《莊子·知北游》中“人生天地之間，如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李白《擬古十二首》中“石火無煙光，還如世中人”和李群玉《自遣》中“浮生暫寄夢中身”，使用三個表示人生虛無的詞語，構(gòu)成博喻，表達了詩人浮生若夢的思想，蘊含著淡淡的悲涼與愁思；下闕詞中，“雖抱文章，開口誰親”平白如畫地表現(xiàn)出作者對自己空有才華卻不被賞識與重用的無奈和志向無法實現(xiàn)的不甘，所以他嘗試著將目光投向山水自然“且陶陶、樂盡天真”，像“無思無慮，其樂陶陶”的劉伶一般寄情山水，借酒消愁，但作者內(nèi)心的孤寂、苦悶和憂愁無法真正得到排遣，只能是“借酒消愁愁更愁”，更顯其愁。

（三）高潔傲岸

《漁父詞》中“漁父笑，輕鷗舉。漠漠一江風雨”描繪出在靜謐的荒野江邊，質(zhì)樸的漁父與輕盈自由的鷗鳥為伴，與不擇手段追名逐利的官場中人形成鮮明對照，借歌詠漁父來表達詩人不愿與爾虞我詐的官場同流合污，知性自然，希望能像漁父一樣蘇世獨立，橫而不流；《滿庭芳·蝸角虛名》中“須放我、些子疏狂”“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表現(xiàn)了蘇軾認為只要能得事之真、見物之情，能存本性中的真意，便不害怕別人說短論長，體現(xiàn)了蘇軾不媚俗的風雅之氣。正如晁補之評價《東坡樂府》道：“東坡詞，人謂多不諧律。然居士詞橫放杰出，自是曲子中縛不住者?！痹~中所體現(xiàn)的橫放杰出，來自于蘇軾內(nèi)心的高潔，來自于蘇軾的情懷、浩氣和抱負；《水調(diào)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中“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知君為我新作，窗戶濕青紅?！币痪涿枥L出廣闊的江面水天一色，風平浪靜，忽而間狂風大作、波濤洶涌，一個漁翁駕著一葉扁舟在狂風巨浪中起舞的景象。詩人以自然界的風浪象征官場中的政治風浪，表明詩人認為只要胸中有浩然正氣，剛直不阿，坦然自適，無論環(huán)境多么險惡，都能夠領(lǐng)略到“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的快樂；正如《孟子·公孫丑上》所言：“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至大至剛，以直養(yǎng)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蘇軾在赴惠州途中所作《過大隅嶺》，高唱“浩然天地間，惟我獨也正。今日嶺上行，身世永相忘?！睂τ诘檬У湼！⒐賵龀粮?，作者寵辱不驚，體現(xiàn)其高潔而超脫于世俗的心胸，不像官場中人一心只關(guān)注眼前的茍且，他的心中自有溝壑，“其精微超曠，真足以開拓心胸，推倒豪杰?！盵2]

（四）心系百姓

王安石變法時，蘇軾曾上書神宗皇帝，言明道德和經(jīng)濟的關(guān)系，他認為治理國家的根本在于“結(jié)人心，厚風俗，存紀綱。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燈之有膏，如魚之有水，如農(nóng)夫之有田，如商賈之有財。”蘇軾以道德作為治國的根本立場，希望皇帝能夠推崇道德、關(guān)懷百姓，用仁愛的政策使百姓的道德歸于淳厚，這樣的思想在蘇軾的詞作中多有展現(xiàn)。

縱觀整首《浣溪沙·徐門石潭謝雨道上作五首其四》，蘇軾的情感不驕不躁，不喜不卑，“上片似乎白描，亦有所出”[3]，將一幅看似尋常的農(nóng)村生活場景娓娓道來，下闕寫蘇軾自己，“路長”寫出了蘇軾趕路的艱辛，夏日炎熱，飲酒后的蘇軾希望能喝一杯茶來解渴，所以他想到路邊的人家去討茶喝，但他又擔心貿(mào)然前往，“試問”一詞便道出了他矛盾的心理，蘇軾雖然官任徐州太守，但他向百姓討茶喝時也并不是理所應當?shù)?，而是十分尊重百姓，體諒百姓，與百姓平等相處，關(guān)愛百姓生活。整首詞清新樸實，明白如話，生動真切地展現(xiàn)了一個體恤民情、愛民如子，與百姓同呼吸、共命運的地方父母官形象。

《浣溪沙·徐門石潭謝雨道上作五首其三》中描寫了夏日田園風光、田園風貌以及村中見聞，“問言豆葉幾時黃”體現(xiàn)了作者對于農(nóng)民日常生活的關(guān)注與關(guān)切，語言清新，情調(diào)健康樸實，體現(xiàn)農(nóng)民大旱得雨后免于饑餓的喜悅心情，及蘇軾“心間有百姓，筆下有民生”的博大胸懷；《減字木蘭花·鄭莊好客》中借送別友人，用一句“良夜清風月滿湖”抒發(fā)了作者希望從此后政治清明、國泰民安、海晏河清的愿望；《滿庭芳·歸去來兮》則在慨嘆人生無常的消極失意中借“仍傳語，江南父老，時與曬漁蓑”表達了蘇軾對黃州的留戀及與黃州百姓的深情厚誼。

二、情深似海

（一）手足之情

蘇軾十八歲時與其弟蘇轍同科高中進士，一生為官，幾十年間，兄弟二人詩詞唱和，情誼深厚。蘇軾曾說蘇轍：“豈是吾兄弟，更是賢友生”，“嗟余寡兄弟，四海一子由”。

《滿江紅·懷子由作》中上闕即景抒情，作者由眼前之景聯(lián)想到少時與弟弟共同求學的生活，“孤負當年林下語，對床夜雨聽蕭瑟。”化用章甫《益睡》中“奉太夫人千百年，兄弟對床聽雨眠”一句，凸顯兄弟感情之深，同時也有感于韋應物的“那知風雨夜，復此對床眠”詩句，兄弟二人曾相約早退，共享閑居之樂。蘇軾任鳳翔幕府時，也曾贈蘇轍詩曰：“夜雨何時聽蕭瑟?！钡珔s因為宦游天涯，相隔著萬水千山，望斷孤帆也不能相見，所以“恨此生，長向別離中，生華發(fā)?！毕玛I則追憶從前，用“衣上舊痕余苦淚”來表現(xiàn)思念之苦，同時作者又充滿希望，盼望著與弟弟在京城相見。

《畫堂春·寄子由》一詞中，上闕追憶曾經(jīng)與弟弟共同游湖時的歡快、悠閑，“小舟飛棹去如梭”看似是一葉葉小舟在滾滾江水中不斷穿梭，也蘊含著一種時光流逝、歲月如梭與弟弟難以相見的無奈與慨嘆；下闕中“濟南何在暮云多，歸去奈愁何”一句中，“暮云多”既是登樓遠眺所見的實景，也成為蘇軾遠望身在濟南的弟弟的阻礙，一個“愁”字更直接點出了作者思念弟弟、盼望歸去的痛苦與無奈，“表現(xiàn)了蘇軾、蘇轍兄弟間的相互思念之情”[4]。

（二）伉儷之情

蘇東坡十九歲時，與年僅十六歲的王弗結(jié)婚。王弗年輕美貌，且十分孝順，二人恩愛情深。然而天命無常，王弗二十七歲去世。這對當時的東坡打擊極大，其心中充滿了痛苦。熙寧八年，東坡來到密州，這一年正月二十日，他夢見愛妻王氏，便寫下了這首被陳師道評為“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5]傳誦千古的悼亡詞《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翱v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睂F(xiàn)實與夢幻混同了起來，將死別后的種種憂憤與思念，融入容顏的蒼老和年華的流逝之中，這時作者四十歲，卻已經(jīng)“鬢如霜”。明明妻子辭別人世已經(jīng)十年，卻要“縱使相逢”，這樣一種絕望的、不可能的假設(shè)體現(xiàn)作者深沉悲痛而又無奈的感情，表現(xiàn)了作者對亡妻的深切懷念，夫妻情深，可見一斑。

《蝶戀花·雨霰疏疏經(jīng)潑火》上片回憶夫妻清明節(jié)前后美好生活情趣，春和景明，杏花盛開，溫馨美好；下片回憶夫妻長年的多情苦戀，“繞遍回廊還獨坐，月籠云暗重門鎖”，夫妻二人苦苦愛戀，卻充滿坎坷，寄托了詞人對妻子深深的懷戀；《雨中花慢·邃院重簾何處》通過歌詠《鶯鶯傳》中張生與崔鶯鶯的愛情故事，回憶自己與妻子的愛情經(jīng)歷，歌頌詞人與妻子之間深厚的伉儷之情；《祝英臺近·掛輕帆》“要知欲見無由，癡心猶自，倩人道、一聲傳語”一句體現(xiàn)了詩人渴望與妻子相見卻不得的一片癡情，情深意切。

（三）莫逆之交

《菩薩蠻·西湖》開篇以“秋風湖上蕭蕭雨。使君欲去還留住”營造出了蕭瑟悲傷的離別之景，離任的太守陳襄將要離開，卻被西湖的風雨所留，看似是老天有情將人留住，實則凸顯了作者對與友人分別的不舍之情。“今日漫留君。明朝愁殺人”，以時間的變化增加了“愁”的濃度，“佳人千點淚，灑向長河水?！睂憽凹讶恕逼鼊e，情深義重，暗用了江淹《別賦》中的詞語“怨復怨兮遠山曲，去復去兮長河水”，更深化了作者濃重的離情別緒；《行香子·丹陽寄述古》中“故人不見，舊曲重聞”意境與“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相似，去年游春的朋友不在身邊，吟誦尋春舊曲時就更為懷念，形象地表達了詩人與陳襄的深情厚誼，“別來相憶，知是何人”作者將對友人的思念轉(zhuǎn)化為友人對他的思念，緊接著又將友人對他的思念轉(zhuǎn)化為山水景物對他的思念，“有湖中月，江邊柳，隴頭云”“前后三句結(jié)語自然”[6]陳襄作為杭州長官，是湖山的主人，湖山的召喚就是主人的思念，更顯友情之深；《水龍吟·小舟橫截春江》記夢，“推枕惘然不見，但空江、月明千里”寫出了詩人由夢到醒的過程，“惘然不見”點明了醒后周圍景色孤寂，與夢中繁華截然不同，加重了詩人的惘然失落之感，“料多情夢里，端來見，也參差是”設(shè)想友人處境，老友在夢中前來相見，從對面落筆，突出了對友人的深切思念，同時首尾照應，構(gòu)成一個完整的整體，孤寂凄清中蘊含深切懷念。

（四）思鄉(xiāng)之情

《醉落魄·離京口作》中“覺來幽夢無人說”想要訴說卻無人訴說，“此生飄蕩何時歇？”漂泊無依何時才能結(jié)束，這樣的問題也無人回答，更加重了詩人徹骨的孤獨與凄涼，與上闕宴飲的愉悅和“記得歌時，不記歸時節(jié)”的酣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突出了作者的惆悵與寂寥，結(jié)尾“家在西南，常作東南別”直抒胸臆，表達了作者對官場浮沉的倦意和對家鄉(xiāng)的深切思念；《蝶戀花·送春》開篇寫景，雨后春景更加青翠秀麗，但雨水卻無法洗去遠離家鄉(xiāng)的作者深沉的幽恨，物我對照，反襯出作者思鄉(xiāng)的深切，以樂景寫哀情，通過一幅山清水秀的春景圖引發(fā)作者無限的鄉(xiāng)愁；下闕緊承上闕情感，“一紙鄉(xiāng)書來萬里。問我何年，真?zhèn)€成歸計”從對面落筆，寫家鄉(xiāng)親人期待遠方游子歸家的殷切心情，以虛寫實，更見作者歸鄉(xiāng)的愿望，“回首送春拚一醉。東風吹破千行淚?！睕]有直接回答鄉(xiāng)書中的問題，而是以春光易逝、借酒澆愁作結(jié)，不答之答，充分凸顯了詩人的思鄉(xiāng)之情；《浣溪沙·山色橫侵蘸暈霞》中寫倦鳥歸巢，游子卻不能回鄉(xiāng)，構(gòu)成鮮明的對比，引起游子們無限的思鄉(xiāng)情感；下片則直接寫作者夢到故鄉(xiāng)的具體情形，“夢到故園多少路”，卻只能是“酒醒南望隔天涯”，只能在醉酒后的夢中才能回到故鄉(xiāng)，其凄涼悲傷甚于納蘭性德“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回鄉(xiāng)無計，只能以一輪明月遙寄相思，以景結(jié)情，加深了詩人的悵惘與寂寞，與詩人“故鄉(xiāng)飄已遠，往意浩無邊”（《初發(fā)嘉州》）、“幽懷耿不寐，四顧獨徬徨”（《?？谝娫隆罚┑脑娋溥b相呼應；《醉落魄·蘇州閶門留別》開篇則以“蒼顏華發(fā)，故山歸計何時決”直抒胸臆，抒發(fā)作者對回到家鄉(xiāng)的渴望和對家鄉(xiāng)的深切思念。

三、超然曠達

《浣溪沙·半夜銀山上積蘇》中“空腹有詩衣有結(jié)，濕薪如桂米如珠。凍吟誰伴捻髭須?！币浴翱崭埂薄耙掠薪Y(jié)”“濕薪如桂”“米如珠”突出詩人生活的困苦，但作者卻似乎不為冷暖、饑飽所困擾，仍舊超然物外，在寒冷環(huán)境中傲然獨立，悠然自適地捻著髭須吟誦詩歌，一個超然淡泊的文人形象躍然紙上；《南鄉(xiāng)子·重九涵輝樓呈徐君猷》上闕登臨望遠，描繪了一幅天朗氣清、明麗雄闊的晚秋景象，“酒力漸消風力軟，颼颼，破帽多情卻戀頭”作者反用晉時孟嘉落帽于龍山的典故，說破帽對他很有感情，不管風怎樣吹也不肯離開，“破帽”還象征著官場的蠅營狗茍，用戲謔的手法來表達作者自己渴望超脫而又無法真正超脫的無奈；下闕中“萬事到頭都是夢”化用宋初潘閬“萬事到頭都是夢，休嗟百計不如人”句意，集中展現(xiàn)出蘇軾人生如夢，浮生若夢，寵辱得失都如過眼云煙的超然物外的人生態(tài)度；《西江月·重九》一詞中，上闕“當年戲馬會東徐，今日凄涼南浦”今夕對照，凸顯時光流逝，作者處境的凄涼，故而下闕寫“酒闌不必看茱萸，俯仰人間今古?！睂懺娙丝幢槭朗赂〕粒磺卸荚诟┭鲋g，相聚如此短暫，別離如此悲傷，不需拘泥于這些風俗，只管開懷暢飲，體現(xiàn)出詩人具有凄涼意味的超曠情懷。正如張綖所評道：“（末二句）翻老杜詩句，則意度曠達，超越千古矣”[7]；《水調(diào)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中“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描寫了一位與風浪斗爭的白發(fā)老者，實則是東坡自身人格風貌的一種象征，緊接著作者繼續(xù)寫“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顯示出一個人具備浩然正氣，就能超凡脫俗、坦然自適。面對任何苦難都能處之泰然，集中體現(xiàn)了蘇軾身處逆境，仍舊保持浩然正氣，超然曠達的人生態(tài)度。

四、結(jié)語

蘇軾一生歷經(jīng)挫折與苦難，閱盡官場浮沉與世態(tài)炎涼，但他卻并未隨波逐流，而是勇敢地搏擊風浪，逐漸形成了自己獨具一格的精神風貌與人格氣度。他有與黑暗抗爭的勇氣，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傲骨，也有“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的俠骨柔情，如此種種，都集中而充分地體現(xiàn)在其詞作之中。他的詞作中不僅蘊含著婉轉(zhuǎn)纏綿，更表現(xiàn)出深沉蘊藉，別開一派，體現(xiàn)出獨具蘇軾特征的詞學風貌，造就了中國詞學發(fā)展史上的一座高峰。蘇軾正是以其獨特的精神家園與胸襟氣度創(chuàng)造出了流傳千古而經(jīng)久不衰的經(jīng)典作品，也正是因為蘇軾精神家園的豐富，使他的詞作具有別樣的魅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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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唐圭璋.唐宋詞簡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

[6]卓人月.古今詞統(tǒng)[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

作者簡介：雷蕾（1999-），女，漢族，山西省太原市，本科在讀，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